只为相思怕上楼 第六章
一连几天的好天气,随着梅雨季节的到来,天空也开始变脸了。
灰蒙蒙的乌云,和林韵失踪的消息,同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顿时办公间失了笑声,一片死寂。
林韵也没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急得林妈妈如热锅上的蚂蚁,三番两次到公司呼天抢地,闹得人心惶惶,工作情绪低落,视上班为畏途。
田子照夜路走多了,终于碰见了鬼。林妈妈就是整日缠他不放的讨债鬼,并且口头警告他,女儿要是遭逢不测,如果告官不成,她会不惜花钱找黑道取他一条腿、一只臂膀当拜祭的贡品。
在林韵没回家的第一个晚上,汪思涵也没好过,可是比起田子照受的罪,她这个帮凶真要烧香谢神保佑,没被恶鬼上身。
果然,五天后,田子照鼻青脸肿的来上班,挂了彩的脸却依然谈笑风生,看得蒋天雪心疼得不得了。他就是这副德行,表面装得愈不在乎,心里愈在乎闲言闲语,可是他既然要活着吃饭,面子、里子都可以暂放一旁,回家才抱头痛哭。
蒋天雪太了解他了,所以她不能不关心他,这一生一世,只要有一口气尚存。
她急忙写了张字条,将照顾田子照的重担交付给汪思涵。
“伤得要不要紧?”在小会议室里,汪思涵打开医药箱。
“今天妳是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还是早上错吃了药?突然对我这么好。”田子照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就知道不该期待奇迹发生。等一下!”他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妳好狠的心,我这张脸还要见人的,妳要是抹上红药水,我岂不要找个纸袋,上面挖两个洞,盖在头上给人当成抢劫犯。”
“今天早晨,你走在路上,已经有很多人对你行注目礼了。”她笑咪咪的说,难怪在来公司的路上,她跟在他身后,迎面而来的路人皆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看。本来她想上前和他打招呼,不过还好没有,差点让人当动物园的猴儿给人瞧。
“大姊,不是我说妳,妳怎么一点医疗常识都没有?先用碘酒消毒,不是其它瓶瓶罐罐的消炎粉。”他拍开她手上的广东苜药粉。
“我没被人打过,所以不懂,不像你……”
“唉哟!轻点!妳是来替我减轻疼痛,还是来谋财害命的?”他哇哇大叫。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得罪女人!”她嘴角带着报复的快乐。
“下次,我会先探听好,像娶老婆先看丈母娘一样,模清她的娘是不是凶婆娘,注意遗传学的危险性。”他苦辣辣的说。
“是林妈妈找人下的毒手?”
“不是,是林韵的一些酒肉朋友暗算我。”他碰上一群不讲理的小混混。
“你讨打啊!”她幸灾乐祸。
“干嘛!妳的心肠真这么坏,恨不得我最好被揍得全身包纱布,变成木乃伊?”他苦中作乐。
“你本来就该受点教训,总不能每次哭的都是女人,花心萝卜。”
“妳以为分手只有单方面有感觉吗?那妳可大错特错了,男人的眼泪是往肚子里流,表面上总要像个男子汉。”他忍不住纠正她的偏见。
“男子汉?你别把负心汉说得那么好听。”她依旧傲慢。
“思涵,我奉劝妳一句,爱一个人不见得有终点,也许是伤心的起点。”
“相爱的两个人,都有责任将爱延伸到永远。”
“妳长这么大,没见过因爱而结合的夫妻,最后也可能因爱而离异?”
她吸了口气,无力反击,眼前正有一个例子以现在进行式发生--张开杰和余力耘岌岌不保的婚姻。
“妳这一次谈恋爱大概是初恋吧?如果是,妳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初恋是最美、最动心、最值得回忆,但是最不可能有结果的苦恋。”他的经验谈。
“总有例外吧?”她不见棺材不落泪。
“看妳祖上有没有烧好香?”他恢复装疯卖傻的本色。
汪思涵懒得再和他没完没了,话峰一转:“她回家了?”
“是我把她抓回去的,亲手交到她妈的手上。”他像英雄救美般,赤手空拳和那些手持球棒的恶少年搏斗。不过他不是蓝波,没有办法以一抵七,是林韵受不了处于被挨打状态的他,一身伤痕累累,最后她喊了住手,才结束战斗。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小太妹有什么地方可去?还不是东区一些、、二十四小时的餐厅,唉!五年没回来,台湾这种藏污纳垢的场所愈来愈多,里面十个客人中,有八个是青少年,看了真教人寒心。”他感谢皇天不负苦心人。
“问做父母的人,夜深了,孩子在哪儿您知道吗?”她想起孙叔叔的广告词。
“时代在变,连口号也变了,以前电视公益广告是:爸爸回家吃晚饭;现在是孩子早点回家。”他悲天悯人。
“你找了五天?”她又看到逃过他眼神中的温柔。也许这温柔才是他真正的内心,也许这温柔的一面是蒋天雪、林韵深爱的他。
她懂了,他一直在逃避过重的爱情,怕负担不起。
“没办法,压力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林妈妈的威胁犹在耳畔。
“不是吧!良心不安。”她平心静气地说。
“我?开什么玩笑,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有很多未婚妈妈找上门来,要我认领一堆身分证上记载父不详的孩子。”他幽自己一默。
“林韵还好吧?”
“瘦了点,精神也不好,翘家的孩子大概都是这个样。”
“她有提到要回来上班?”
“看这个情形,是不太可能了,妳总不希望办公室鸡飞狗跳,天天演全武行。”
“合约,她和俪佳人的合约还有一年两个月才到期。”她自言自语。
“那岂不是逼我走路!”他习惯一走了之。
“你走了,我的刀子嘴会寂寞。”她代蒋天雪留他。
“我宁愿是妳的芳心留我。”他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如果能挽留你,我的心可以牺牲。”
“不行,我们大家都承受不了。”
他没有说错,夹在两个前任女友的中间,不止于月复背受敌的窘境,根本就是千刀万剐的绝地,他不得不在自掘坟墓后,再辟一条地道鼠窜。
游戏人生,已经不适合他了,他老了。
老到心快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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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外传来一阵泼妇骂街的喧哗,汪思涵和田子照对看一眼,她直觉又是他惹的娲,他肩塌下默认,也觉得是自己带来的病菌。
她白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责难,然后长吁一声,推门出去冲锋陷阵。
居然是余力耘,拖着女儿,脸上掩不住风尘仆仆的倦容,双手捬???慷⒆抛?谖蛔由系慕?煅??窦?嘶屏称耪仪楦咎概械木肮郏?桓鍪怯纸杏致睿?硪桓鍪俏薅?谥裕?傅氖峭?桓瞿腥耍?戳窖?那椤?
不能不有与可有可无的两样心。
是啊!她是该狂奔而来的,张开杰同样失踪了五天,做妻子的当然会怀疑被狐狸精藏了起来。可是余力耘显然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忌,在公众场合掀桌踢椅,不知是羞辱别人?抑是羞辱自己?
丈夫外遇,做妻子的是可以理直气壮,但是,方式有很多,平心气和谈判、惊天动地吵架,如果答案一样,哪种比较漂亮?
“力耘,有什么事下了班以后再说。”汪思涵轻咳一声,示意大家上班时间不要看戏。火灾现场,最忌袖手旁站的围观者。
“不,这是我和这个贱女人之间的问题,妳不要插手。”余力耘哪能等到下班,她现在就要了断。
“这里是上班的场所,闹开来,大家面子都不太好看。”
“她勾引人家丈夫,还怕不要脸吗?”这一句是说给大家听的。
蒋天雪脸上没有表情,心底被刺了个大洞。
“到里面谈好不好?总经理室现在是空的,我们进去再说。”汪思涵强拉着余力耘往里走。
走到门边,余力耘若有所悟地低。“秀秀不要进来,和门口的姊姊一起接电话,好不好?”孩子的世界是纯真的,不该放入大人们的邪恶,被大人带坏。
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一溜烟地跑开是非。
“思涵,妳不是外人,进来替我们排解纠纷,当个仲裁人。”蒋天雪这么做,无疑是希望表明立场后,由汪思涵出面打圆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汪思涵左右为难,但又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坐在总经理的位子,远离枪林弹雨的会客区。
关上门后,余力耘开门见山。“把张开杰交出来!”
“我不知道他现在何方,不过他曾经打电话来,我也劝他早点回家,免得家人操心。”蒋天雪吞云吐露的背后,尽是落寞与无奈。
“妳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我走?告诉妳,我才不信妳的假好心。”余力耘嫌恶地以手掩鼻。她讨厌烟味,她以为张开杰亦然,曾几何时他变了?还是她想错了?他根本不排斥抽烟的女人。
“信不信由妳,反正我是变不出一个张开杰来给妳。”蒋天雪耸一耸肩。
“如果妳真顾虑到他是有妻小的人,为什么要在日本和他上床?”
“对不起,是我的错。”蒋天雪捻熄烟,气短的说。
“妳现在认错又能怎么样?两个无辜的孩子因妳的错,有父亲成了没父亲的孤儿。”余力耘不是来听对不起的,她来谋求亡羊补牢之道。
“妳要我怎么办?”覆水该如何收?
“我要妳立刻消失。”剪草除根,春风吹不生。
“妳是说辞去工作、搬家?”蒋天雪倒抽一口气。
“没错,去一个张开杰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办不到,我只要不见他、不接他的电话、对他泼冷水,他应该会死心。”蒋天雪无法接受条件,没有理由她一人背三个人的十字架。
“只要仍找得到妳,他就不会死心。”余力耘不许她漫天讨价。
“张太大,坦白说他回不回家的关键不是在我,是妳。”蒋天雪犯颜进谏。
“我?妳不要想推卸责任,在妳没出现前,我们夫妻相敬如宾、家庭和谐,一点问题都没有。”余力耘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是吗?妳难道没有想一想你们的相敬如宾是单向、或是双方面?”
“别把他出轨的罪过往我身上推,妻子本来就该是管家婆,如果不是我牺牲自己,在家替他孝敬公婆、照顾子女,他的绘画事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贤淑的妻子,余力耘自认功德圆满。
“他是可以安心的作画,但作画完时,他回到家里又是什么样的情形?”有人说过这样的笑话:在餐厅用餐的一对男女,如何一眼看出他们的关系?有说有笑的是情侣,埋头吃饭的是夫妻。
“他习惯了在家由我全权作主。”
“对,妳主宰家里的一切,包括他想逗孩子玩,都得经过妳精心设计的作息表允许。”这些话,蒋天雪可以不明说,但是她不希望眼睁睁看一个家毁灭,甚至于是在不明就里下毁灭。
“这样有错吗?孩子的成长过程有规律,什么时候该背诗词、什么时候该念注音符号,时间安排有计画,一分一秒都掌握好,我这样苦心培养孩子也错了吗?”余力耘怒火中烧,蒋天雪有什么资格管她的家务事?难不成她想鸠占鹊巢?
“妳掌管的是个家,不是军队。”
“他什么芝麻小事,都对妳说了?”余力耘气得牙龈隐隐作痛。
“我只是想劝妳放松一下自己,也让这个家轻松一下。”蒋天雪晓以大义。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嫌我床上功夫不好?妳教教我怎么让他满足!”余力耘热泪盈眶。
“张太太,今天就算我消失了,明天还是会有另一个我出现。”
“不会再有下次。”余力耘决定采取高压政策,杜绝走私。
“听妳的口气,我想你们已经没有交集了。”蒋天雪白费唇舌了。
“胡说,孩子就是我们的交集。”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快乐的,用孩子绑住先生的心,是最糟糕的方法。”
“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那是孩子还小,双方委曲求全,一等孩子翅膀硬了,先飞的是父母。”
“说来说去妳就是不肯离开!”
“不,我要离开他,而且是一定,但我不会躲起来。”
“妳没有诚意。”
“我希望妳能真正去了解妳先生的心,到底为了什么要分手?”
“是妳,就是为了妳这个狐狸精……”余力耘悲不可遏,一个失控,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往蒋天雪砸去。“我要毁了妳这张丑陋的脸,看妳以后还能不能破坏人家家庭。”
“力耘,不要。”汪思涵又晚了一步。
余力耘疯了似的,不顾蒋天雪躺在地上已是血流满面,不顾身后拉住她的汪思涵,只想置蒋天雪于死地。失去张开杰她也不想活,但也绝不会成全张开杰,她宁愿玉石俱焚。
恨,蒙住了她的心,她的眼,她陷入歇斯底里中。
“田子照,你快进来帮忙。”汪思涵大叫。
她该如何收拾残局?
天啊!教教她,在爱情和友情矛盾中,如何找到一个冰释前嫌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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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急诊室的门外,汪思涵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田子照背贴着门站也不语,两个人像陌生人又像熟朋友,虽没一句交谈的话,心却是相通的,担心已手术了两个小时的蒋天雪。
送医的途中,蒋天雪半醒半昏迷地申吟着:“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摄影师最重要的器官--眼睛--千万保佑不能伤到,汪思涵向天祈祷。如果……她不敢往坏处想下去,心何以堪!
余力耘几乎是五花大绑让余力耕带走的,她也是呈昏迷状态,浑然不知自己闯了大祸。
倒是田子照的那张脸,从来没见他如此平静,教人害怕也教人担忧,不晓得他心里起了什么变化!忘了笑的喜剧演员,不,是画了层哭脸的小丑。蒋天雪曾经这样说过:田子照其实是个最不懂快乐的人,他的心永远有愁绪,飘过来飘过去,无止息。
认识他七年了,汪思涵第一次感受到他并不如表面的坏。
他还算得上是有情有义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发生后,她逐渐相信蒋天雪没有爱错人。
“请问蒋天雪还在手术室里?沽焦茜О桶偷奈髯翱悖?谕羲己?痛沟难哿鼻埃?醪痪?绲鼗味??
“你是……张开杰?”田子照劈头就问,肯定的语气。
“张开杰,你怎么知道天雪受伤的?”汪思涵猛地抬头,看见一脸憔悴的来人。张开杰何止是憔悴!简直就像迷失在深山的旅人,意外走下山了。真的,只差他是用脚走来的。
“我刚打电话到俪佳人,有位小姐好心告诉我。”张开杰腼腆的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并不需要你,需要你的是力耘。”
“力耘?力耘好好地待在家里,不用我担心。”张开杰不卑不亢的说。
“张开杰,你大概不知道天雪受伤,是你太太的杰作;而她之所以发狂,就是为了遍寻不到你,整个人受了严重打击,才做出伤人的举动。”田子照眉宇平和的说,脸色虽温和,心却内敛得厉害。
张开杰愣了数秒,回过神后竟说:“力耘太不象话了,我代她-─”
“不,你完全没听懂我的意思,回头是岸,你赶快回去安抚你老婆,以免她精冲崩溃,大家都遗憾。”田子照长吁一声,用极大的力气压抑心中一把烈火。
“不会的,力耘是个个性坚定的女人,发泄过后,就不会有事的。”张开杰干笑一声,似乎很不以为然。
“张开杰,你怎么可以说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力耘好歹也是你的妻子,她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今天会这样,也是因为爱你,你却对她的死活漠不关心。”汪思涵两手紧握拳头,因为太出力,指关节泛白而突兀,指甲深刺手心。
“可是,受伤的人是天雪。”
“天雪伤的是皮肉,力耘伤的是心,你说谁伤得重?”她鼻酸眼湿。
“我还是想留下来,直到确定天雪没事。”张开杰不为所动,他也知道按常理来说,他没有赖在这儿的立场,可是脚不听使唤,说什么都不肯动。
“你可以回家了,蒋小姐的伤势我会关心的。”余力耕来了。
“力耕,你在这儿,那力耘一个人怎么办?”汪思涵关心地问。
“她现在被绑在观察室的病床上,打了一针镇定剂,可怜兮兮地睡着了。”余力耕看着张开杰说,眼里两簇火焰发光。
“她……她没事吧?”面对亦亲亦友的大舅子,张开杰心虚了。
“医生说要观察几天,才能知道她有没有再发作的危险性。但是,秀秀就不一样了,她亲眼目睹母亲疯狂的模样,又看到一个头破血流的阿姨,你想在她童稚的心灵里,会留下多大的阴影?”
“我……我不是个尽职的好父亲。”张开杰俯首认错。
“你回家吧!秀秀虽有临时保母看着,但她会更高兴见到你。”
“我……不,我放心不下天雪的伤。”张开杰被爱烫昏了头。
“张开杰,你别逼我打你,如果你不给我马上滚回家,休怪我不客气了。”余力耕一个箭步,扯着张开杰的衣襟,态势吓人。
“力耕,这里是医院,你别动粗,会被警卫轰出去。”汪思涵摇头,自古男人的坏习惯--以力服人。
“是,余先生有名有望,上了报面子挂不住,但是我田子照无所谓,我替你教训这个丧心病狂的妹夫。”田子照按捺不住,一个右勾拳落在张开杰的右颊。
这一拳很重,重到张开杰应声倒地,嘴角出血。
“子照,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惹事。”汪思涵挡在中间。
“张开杰,我坦白告诉你,天雪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只是一场游戏,请别太认真,到时候两边落空,后悔莫及。”田子照警告。
“我和她之间有没有爱,我会不清楚?拐趴?懿恍判啊?
“你和她之间有的只是片段,一小段东京故事,什么都不会留下。”汪思涵说得一清二楚。
“不,我们有见证。”张开杰意有所指。
“这个!你接着。”余力耕拋了个盒子,不偏不倚掉在张开杰的手心。
“我送天雪的项链,怎么会在你的口袋?”他微愣。
“是天雪托我转交力耕,还给你的,她甚至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她说谢谢你曾经爱过她。”她代蒋天雪深深地鞠了个躬。
“看来是你自作多情,自己偷塞在她皮包里,强迫中奖。”田子照哈哈大笑。
“你住口!”张开杰老羞成怒。
“开杰,蒋天雪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最终也不会有结果,爱她就让它去吧!”余力耕说得轻松。
“不,她是爱我的。”他还是无法破茧而出。
“她曾经这么说过?”汪思涵问。
张开杰嘴巴开成字形,半晌没有出声。
“张开杰,她绝不会爱上别人的,她的心只为一个人保留。”汪思涵眼神虽是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却是瞟向门旁的人。
“那些是过去式了。”张开杰喃喃地说。
“没有,它不但未曾断过,而且还一直延续至今,只等一个再生缘。”她替蒋天雪说出心里的话。打从田子照回来,除了一通问好的电话,两人未曾说过一个字,他虽然故意迥避她,但,避不开的总会来的。
“那……我算什么?”
“一个美丽的邂逅。请不要苦苦追求七彩泡沫,议它随风而去。”
“开杰,当它是一段值得珍藏的秘密。”余力耕拍了拍他肩膀。
“我会的,天雪是个教人心疼的好女人。”张开杰痛苦的说。
“但愿他也能这么想!”她捕捉到田子照眼里闪过的悸动。
“谁?”张开杰忍不住的问。
“天雪的最爱。”她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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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韵在刘总的陪同下,要求终止俪佳人未满的合约。
辛人杰原本可以大方地答应,但是林韵说这个说那个,当着他和汪思涵的面,将俪佳人贬成印字的卫生纸,可以丢到马桶以水冲入大海,不屑一看;更过分的是对蒋天雪的污蔑,把她说成高级妓女、逼疯正室的情妇、骑驴找马的骚货……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心一狠没得商量,大家法院见。
“大不了赔钱了事,你不必跟我吹胡子瞪眼。”林韵盛气凌人。
“辛兄,看着我这张老脸上,套个交情,双方退一步,你阿莎力地收点钱,把林韵让给我。”刘总妄想渔翁得利。
“刘总,算盘打太好了,小弟我望尘莫及。”辛人杰摆出弥勒佛的笑脸。
“你不用拐弯抹角,爽快一句话,放或不放?”
“韵,火气别那么大,辛老板是舍不得妳走,才会犹豫不决。”
“你们两个别再打太极拳了,快点告诉我结论。”
“合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俪佳人有权利告妳毁约,要求赔债一切损失。”
“好啊,你说个数字出来,刘总马上签支票。”
“我们不要钱,也不放人,妳想片面毁约就准备身败名裂,以后也不必靠这行吃饭了,三振出局。”辛人杰把话说绝了。
“没有那么严重。”刘总皮笑肉不笑,他可不希望花钱买烫手山芋。
“我也要告你们失职。”林韵怕刘总打退堂鼓,信口开河。
“我们对妳只有厚爱与仁慈,找不到疏漏的地方。”辛人杰问心无愧。
“林韵,妳有嘴说,就说个例子来听听。”汪思涵突然插口。
“不合理的加班。”
“干模特儿这一行,加班是正常,不加班就代表妳已经过气、不红了。”辛人杰冷笑,林韵已是黔驴技穷。
“何况妳的演出是以钟点计算,哪来的加班之说。”汪思涵加注。
林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韵,妳倒是说话啊?沽踝芤慌源叽佟?
“刘总,麻烦你到外面坐一下,有些公司内部的机密,我想私下说。”
辛人杰和汪思涵如坠五里雾中,不懂林韵所云为何┝踝芷牟辉玫爻隽嗣磐猓?衷侠崛缍舷叩恼渲椤!感料壬??翩ⅲ?笄竽忝欠盼易撸?舛?乙豢潭即?幌铝恕!顾?目啵?蛩?擤当田子照大街小巷打探她的落脚处时,不是他找到她的,是她故意在柏青哥店等他,她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她以为破镜可重圆,但她错了,他只是自私地为了良心来捉她回家,好象回了家,一切问题都没了,她也不再是他的问题。
她怎能让他从此心中无她┧淙挥兴?目赡埽?蛐碇皇乔妇危?墒怯凶鼙让磺浚?鸺宜邓拇蠼钥眨??欢?绾巫龅娇盏木辰绌如果人世真是空,那么又何必来这一遭┤绻?耸强瘴抟晃锒?矗?凑舛?哪康赜治?惟有人名留青史,有人遗臭万年,而她要的不多,她只要田子照的心中有她。
不论是以何种方式存在,只有一丁点的空间。
可是田子照好残酷,硬是把她的身影自心底连根拔起。
这么一来,她才知道,他没有在乎过她。
她恨透了。
“为了子照?”汪思涵抽出面纸,拭干泪水漾坏了的妆。
“我恨他,我不想再见到他。”恨,已到了不思量自难忘的地步。
“妳根本不需要走,子照已经递了辞呈,打算开个人工作室,自立门户。”今天中午,辛人杰收到了去意已坚的辞呈。
“那我更需要走,而且是愈快愈好。”林韵含糊的说。
“妳要月兑离这个圈子?”
“不是,我要成功,比他更快更有名,我要他后悔。”伸展台是林韵的最爱,也是唯一能击垮田子照的机会点。
“林韵,妳是块朴玉,还需要琢磨的时间,一旦条件全备齐了,我相信妳会是颗耀眼的钻石。”高楼也需打地基,从底筑起,不可能有空中楼阁。
多少美丽女孩,一心寻找快捷方式,走到的却是愈走愈窄的绝径,辛人杰看多了!
“田子照也是这么说,所以我不能等,我要现在就发光。”林韵感到飘飘欲仙,连辛人杰都夸她,她喜从中来。
“公司有计书培养--”
“太慢了,我要的是一步登天,不要这种老牛拖车的养成计画。”林韵目光如豆。
“那妳告诉我,如何一步登天?”
“找人投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钱好办事。
“代价呢?”辛人杰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说不出口,自己要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为筹码,出卖。
“值得吗?”人急跳梁狗急跳墙,辛人杰语气缓和下来,动之以情。
“我不会后悔。”她抱定壮士断腕的决心。
“林韵,社会是很阴险的,刘总不是个大方的人,捧红一个巨星要很多钱,他真的愿意吗?”汪思涵提醒她人心隔肚皮,难测。
“他想得到的绝不是平凡的林韵,是熠熠闪亮的林韵。”说穿了,不过是互相利用的虚情假意。
“只怕他得到,妳却什么也得不到,到时候进退维谷。”辛人杰劝她悬崖勒马。
“我总要赌一赌运气,也许他真的很迷恋我。”林韵也不是很有把握,可是筹码拿在手上不下注,来赌场干嘛?
“赢了固然可喜,但是输了之后呢?妳承担得了吗?”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我做事从来不想输,想了只会碍手碍脚,阻挠我勇往直前的决心。”说穿了林韵是没有大脑,不知人间有羞耻事。
“留下来吧!妳根本脆弱得不经一输。”辛人杰说得口干舌燥。
“林韵,妳还小,不要第一步就走险棋,一步错,满盘皆落子。”汪思涵带她人行的,却不愿这行成了她入地狱的跳板。
“汪姊,我知道这一段时间里,给妳带来很多困扰和麻烦,妳却依然关心我,我真的感到很惭愧。我想说的是,谢谢妳,也请妳给我一个机会展翅。”为了报复的喜悦和成名的美味,她不得不过河拆桥,自断后路。
“我们很乐意给妳无数次的机会,但要在羽翼丰厚之后。”
“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如果你们坚持要告我,我认了。”说完她紧抿着唇线,起身离去。
“林韵,不要有那么深的恨意,冷静下来,妳会发现窗外有蓝天,失去的并不是最可惜的。”辛人杰下最后一帖药,良药苦口。
“我听不进。”她当耳边风。
“好吧,既然如此,请刘总进来,我们谈赔偿金的事。”辛人杰以嫁女儿的心情,先收聘金,以备来日的嫁妆。
“我一定会成功的。”林韵破涕而笑。
“我们也希望妳衣锦还乡。”汪思涵只有祝福。
愿上帝怜悯这个想飞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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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夫妻接到女儿婚变的消息,匆匆从法国赶回来,主持公道。
以一场洗尘的晚宴开始。
汪思涵拗不过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挽着余力耕的手臂赴宴。到了酒楼,她第一眼就看到李媚虹,一双会放箭的眼神直盯她,由鞋子打量到发型,然后眼神戏剧性地变得黯淡,而她却精神抖擞了起来,从李媚虹的眼中,她读到惊艳二宇。
原先她对自己的打扮非常没有信心,无视余力耕赞美赞到破了嘴皮,直到情敌会说话的眼睛,给了她充满女人的骄傲。
余力耕一进门,开口就大声宣布:“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
汪思涵倏地红霞上腮,羞涩地只能报以微笑。
这时候大家的反应都写在脸上,余家的人啧啧点头,张家的人竖起拇指,但是李家的人却很尴尬,想礼貌地笑一笑,偏偏嘴角两条法令纹拉不开,在收放之间,脸扭曲了,鼻子以上是哭脸,鼻子以下是笑脸,合在一起是苦瓜脸。
一道道美味的海陆大餐,上桌后竟乏人问津,没多久热炒统统变成冷盘,大家就更懒得动筷子,只好你看我、我看你,看到彼此看不下去,终于有人打破沉默。余力耕的姨丈--辜东汉--技巧性避开席上两个冤家的话题,一会问余父法国行点滴,一会儿关心府院之争,最后话题停在大陆见闻。他如数来宝似地说了些匪夷所思的笑话,他说大陆的男士最流行的穿著:上身西装笔挺,短裤一条,脚上透明短袜配凉鞋,这套装扮的重心,就在那双短袜,薄如蝉冀,一定要露出来亮相,才能显示出他跟得上潮流。
这番话,在辜东汉亦庄亦谐的口才下,立刻引起哄堂大笑,连余力耘的脸上都露出难得的笑容,餐桌上的气氛因此软化了不少。
自余力耘从医院探望蒋天雪回来后,她整个人失去了光泽,常常发呆,炒菜时非得闻到焦味才会清醒;吃饭时一口饭搁在嘴里忘了嚼,又扒一口饭人嘴,才发现里面已塞满,整个人一下子也苍老了许多,像电池耗尽的机器人,没力了,连活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前天,她突然又有了电,神采飞扬地昭告天下,她要做个单身妈妈。
光是这句话,两边的亲戚如国庆阅兵点召,全员出动。
不过,又全员铩羽而归。
张开杰也不例外,本以为过一段时间,等余力耘气消了,他再北上负荆请罪,没想到一个撒手间杀得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挡兵掩水。他慌了,慌在余力耘不愠不怒的态度,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确实使他傻眼。
有人说,妻子永远都会倚门等候回头的丈夫,显然余力耘不是;也许她曾经是,但医院冰冷的床,改变了油麻菜籽的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对张开杰只有这句话。
散宴后,余力耕借口与佳人有约,带着汪思涵到福华喝咖啡,避开家族娱乐,陪余父打大陆麻将。他最怕一坐五、六个钟头的政治牌局,坐久了会少年得痔。
“你真坏,拿我当挡箭牌。”在车上,她大放厥词。
“国父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妳何必那么小器!”
“你父母刚回国,你不去陪他们尽孝道,反而跟我出来约会,他们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她不想力耕被锢上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罪名。
“还没进门,先担心与公婆相处之道了。”他促狭的笑了。
“我才不嫁你。”
“口是心非。”
“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追。”
“可是,我就像妳在海边淘的沙,是妳手中唯一的金沙。”
“臭美!我会更好运地淘到珍珠,比起你这一粒小金沙更、更、更珍贵。”如果真有珍珠,她也不会放弃手里的金砂,除去他,她什么都不要。
余力耕挑高了眉,一副我才不信的样子,偏过头看了一眼汪思涵,她刚好侧着脸往窗外看。“思涵,我是不是眼花了?突然觉得妳和我表妹长得像姊妹。”
“好可惜哦!民法规定表兄妹不可以结婚,不然亲上加亲,生个小白痴。”要不是血缘太近,近亲结婚会有后遗症,她怀疑余力耕老早放马去追他的“婉君表妹”,那个表妹就是她上次在餐厅看到过,这回仔细一瞧,确确实实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带来点邪气,感觉不是规矩的女人,有粉味的。
“你生什么气?”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所以男人最好买条拉炼,把嘴巴封起来,由女人掌握开关权。
“才不,我是替你扼腕。”她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无聊,随口改了个话题。“力耕,你姨丈人看来满好的,又风趣,他是做什么?”
“是吗?妳不是一向不吃甜言蜜语这套?”话中有轻蔑的味道。
“听你的口气,好象不喜欢他。”
“其实我这做晚辈的是没资格批评他,不过我们私下聊聊无妨。他全身上下就属嘴巴最有用,骗财骗色的高手。”他最看不起辜东汉这种靠女人吃软饭的男人。
“他有过外遇?”
“已经不能用有过来形容了,妳该问,他什么时候停止外遇?而我的答案是入棺材的那一天。”他甘冒大不讳的说。
“你阿姨不说话?”她咋舌。
“有什么好说的,她也是被骗到手的。”
“他们就莉莉一个女儿?”她愈听愈有兴趣。
“不,本来还有个长子振华,十八岁得了白血球过多症,撒手人寰,在白布盖上的那一刻,阿姨又哭又叫,念念有词说着:『报应,这是报应。』当时大家都想姨丈一定会改过向善,就当振华是死谏。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姨丈又为所欲为,丧子之恸全拋开了,阿姨也死了心。”他瘖哑的说,振华的死,他有如失去一个弟弟的割心痛。
“好可怜。”
“振华走后,阿姨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莉莉,过度的溺爱反而害了她,莉莉现在也是个大麻烦,离经叛道,中学就不学好,花了大笔的钞票送去日本,结果回到台湾给人金屋藏娇。”老爸玩女人,女儿给人玩,标准的轮回之说。
“你姨丈都不管?”
“他管好自己就不错了。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一天到晚在外偷腥。”
“他没有自己的事业?”
“说到这点,我不得不佩服他舌灿莲花。他的心很大,派头更大,开过不少的公司,最高纪录同时是五家不同类型公司的老板,结果来得快去得也快,倒完一个寡妇的遗产,又来了个老小姐的私房钱,前仆后继,一一被他榨干。”
“没有人告他?”
“有,他前一阵子才走路到大陆,现在避过风头,又印了张新名片,辜新民,准备故技重施找凯子娘。”
“你们和他的关系如何?”
“受过太多次教训,七、八年前妈对阿姨说,不再给她经济援助了,但是仍欢迎他们来吃个便饭,打打招呼。”余母的百宝盒底,还压有十数张妹妹的借据,说是留作纪念。
“真是不可以貌取人。”辜东汉有张帅极了的脸,尤其是希腊鼻。
“我这个姨丈,坦白说,离他愈远愈安全,男人、女人都得小心他。”
“真有这么差劲?”
“从小到大,我可以列举十个以上血淋淋的故事给妳听,有兴趣吗?”辜东汉倒会、诈欺、出卖朋友、玩弄女人、调戏朋友妻……,摩西十戒里的戒律,还不够他犯。
“没有。”
“总算满足了妳的好奇心。”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她搞不懂为何对辜东汉有想知道的感觉?彷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她是不是看过这张脸?
她有想不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