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有约 第九章
一个星期以来，君楷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决定提前举办的周年庆餐会。被歹徒调包的企划案至今仍下落不明，企业机密业已落在他人手上，现在只有在别人利用这些机密抢先开设连锁餐厅之前，设法争取时效，于是君楷联合加入宋氏企业的许多菁英，刻不容缓地着手进行。
韵薇提议以自己作为诱饵的计划，在刑警队组长的全力支持下，已部署好人员，在宋氏企业周年庆那天，将会有多名最顶尖的干员扮员工家属，混进餐宴中伺机行动。每位干员的手中都各有一份女嫌疑犯的电脑素描像，只要在餐会上看见外貌吻合的人，便予以约谈。
这次行动比较令君楷担心的，是张组长主张每位参与行动的干员身上都必须携带枪械，主要是因为上回韵薇遭人企图绑架时，歹待亮出了手抢。但是君楷认为，这是一场公司员工携家带眷前来参加的餐会，万一有什么状况发生，使用武器会伤及无辜。
然而，在歹徒那方已相继出现一名女杀手、三名持枪绑匪的情况下，到底对方有多少人?是不是一个黑社会帮派集团?警方都无法得知，也只有做最周全的事先准备。
天罗地网已撒下，就等那只兔子从树洞里跑出来。但令众人七上八下的是，跑出来的也许不是可爱温驯的小白兔，而是一只凶残无比的猛虎……
不过，韵薇一点也不担心，她最担心的是，君楷竟然把宋家老少都请来参加员工聚餐，并且打算正式把她引见给他父母认识。
在韵薇抗议无效的情况之下，她只有向好友慧晴求救。这件事她已经说了不知几百遍，这天晚上两人又聊到这话题，慧晴不但听得两耳长茧，而且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就让我耳根清静一天行不行?我不是跟你拍胸脯保证过，星期六晚上一定陪你去赴宴吗?”
“我是怕你忘记嘛，万一你星期六下班后，又跟同事去逛逛、看电影了，那我怎么办?”韵薇看起来好像仍很不放心。”
“去跳河啊!淡水河这么大，又这么近。”
“慧晴，你这女人真的很没良心?!”
唉!不是她没良心，而她很清楚韵薇为什么这般魂不守舍地穷担心。慧晴叹了口气，“大小姐，你这么紧张兮兮、神经紧绷的做什么?丑媳妇早晚总得见公婆的嘛!”
“我没听见!噢，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感到脚软，就像要被绑去斩头一样。”韵薇鸵鸟心态的用双掌把耳朵捂起来，闭着眼睛急急地喊。
“你别这么‘破格’好不好?斩头要见血的，也不知道宴会当天会发生什么事，要不是念在去大饭店白吃一顿的份上，我才——”
慧晴及时住口，韵薇却感到无比内疚地接着说：“慧晴，我知道不应该抓你一起去冒险，如果你真的不想陪我赴宴，我可以谅解的。”
慧晴看了韵薇一会儿，然后亲热地勾住她的臂弯。“哎哟，你明知道我这个人的毛病，一兴奋起来讲话就不经大脑，我才不怕冒险哩!除了有顿大餐可以白吃喝之外，跟警方联手缉凶这么刺激好玩的事，我怎么可以错过?!”
“喂，这可不是好玩的事，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韵薇怕慧晴太等闲视之了，连忙提醒她一句。
“呸呸呸!乌鸦嘴!安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明白就好了，唉!连我都有点提心吊胆的。”
慧晴摇头苦笑，“你呀!胆子特别大，却是‘吊’起来的，你提心吊胆的事也未免太多了吧?我问你，你干嘛这么担心见到宋君楷的家人呢?他打算郑重地让你和他家人见面，表示他很认真、也很在乎你呀!”
“我……”韵薇支吾了半天，最后才冒出一句：“因为我不是‘预候选人’。”
“什么意思?”
“君楷他爸妈……想替他‘送作堆’的人选，是那个‘恰查某’杜映红，君楷虽然一再强调他跟杜在小姐没什么瓜葛，但是我在公司里却听到不少风声。”
“那又怎么样?未婚之前，人人平等。你脸蛋姣好，身材也不错，加上又没有杜映红的一颗猪脑，还怕被她给比下去不成?”慧晴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韵薇露出一抹“心事谁人知”的苦笑，忧心忡忡地说：“这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我……唉，门不当、户不对的，根本是个从半路冒出来的灰姑娘。”
“但是君楷的爸妈……”
“韵薇，让我这样告诉你好了，如果宋君楷是个凡事都听老爸老妈的话、对感情没有主见的人，那还值得你留恋吗?倒不如把他登报作废算了!”
慧晴说得很有道理，韵薇心里总算轻松许多。
“慧晴，我真是越来越崇拜你了，也没看你交过男朋友，却是个这么有见地的爱情专家。”
“嘻!专家不敢当啦，说的比做的容易嘛，我只是喷点口水、蠕动一下舌头而已。不过，有我这狗头军师在背后替你撑腰，你还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那天晚上我要穿什么?”韵薇眨眨灵秀的眼眸，很认真地说。
“露背装、中空装、低胸开高衩……”
“喂!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是真的不知道穿什么。”
慧晴想了一会儿，又上下打量她一番，“你身材已经够迷人的啦!咱们这种一个月赚不到几万块的单身女郎，总不能去买或租件礼服，穿得跟表演歌舞一样吧?!”
韵薇颇有同感，点头称是，“我也这么想。那天的餐宴上还备有卡拉OK，我听说有些女同事特地去租晚礼服，准备上台唱歌；至于我嘛，寒碜就寒碜，除非君楷他爸妈是……”
“狗眼看人低，眼睛长在上!”慧晴替她接下去说。
两个女孩相视大笑。
???
周末夜，韵薇婉拒了君楷派司机小江接送她的提议，打算和慧晴自行搭计程车前往赴宴。但是六点钟不到，她们住处的门铃却响了起来，来者是君楷的死党季文谕。
文谕穿了一套笔挺的灰蓝色西装，脖子上打了条暗紫色领带，一副盛装打扮。
“君楷也未免太不放心了，我刚才按门铃前，还被那个二十四小时轮班保护的警员盘问半天。”他一进门就嚷道。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嘛!连警方秘密保护我的事，也都了若指掌。”韵薇故意揶揄他。
“我跟君楷是无话不谈的死党嘛，只差没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他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而不能亲自接女朋友，当然就由我代劳了。”
韵薇霎时一阵脸红耳热，不知道君楷这小子会不会把两人耳鬓厮磨、亲嘴的这种事，也都口没遮拦地告诉文谕?”
“不过，我显然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文谕突然又说了一句。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两眼“中风”般地直盯着慧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韵薇，这位先生眼睛‘月兑窗’是不是?”慧晴悄声问道。
在韵薇噗哧一笑之际，文谕立刻递出名片自我介绍——
“我叫季文谕，是宋君楷最最要好的朋友，如果将来喝了君楷和韵薇的喜酒，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我跟你怎么会是一家人?你是‘月兑窗’加‘秀逗’吗?”慧晴没好气地顶他一句。
没想到文谕一副被骂得很爽的模样，又说：“唔，好泼辣、好过瘾!韵薇，你有一位这么泼……呃，我是说这么美丽大方又可爱的室友，怎么没早点通知我?”
慧晴被捧得脸上冒出两朵红晕，韵薇看在眼里，心想，这两人八成是“相打电”了，等一下电焦了怎么办?于是她赶快说：“我室友叫徐慧晴。好了，文谕赶快把口水擦一擦，我们还没换衣服呢，你在客厅等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韵薇穿了一龙淡红色的连身裙，轻松、简单却十分得体，一头长发自然垂下，脸上脂粉未施，展现天生丽质的淡雅动人。慧晴则穿了套两件式的翠绿色裤装，显得轻盈活泼，两人都穿着平底鞋，一起走出来。
“哇——一个红，一个绿，你们两个正好是狗臭屁。”文谕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你说什么?”她们俩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文谕这才回过神来，“不是啦!讲太快失言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真是太美丽了，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红花绿叶、蜜蜂糊蝶……”
看来遇到美女就会“口吃”的人还不止宋君楷一个。
“走吧!文谕，如果你想称赞我这位美丽的室友，还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呢。”韵薇没好气地笑道。
“能一下子接送两位美女，我真是‘卯死’了……”临出门时，文谕又难掩兴奋地说。
慧晴则莫名其妙地迸出一句：“喂，别太高兴了!你可能不只载我们两个。”
文谕显然满头雾水，慧晴也不理会他，迳自掉过头来低声问韵薇：“喂，那个‘长翅膀’的也跟来了吗?”
“还没见到人呢……”
长翅膀?!还“靠得住”咧!真是奇怪，这两大美女怎么突然讨论起这种话题?文谕没说什么，只是一阵偷笑地跟随她们下楼去。
???
四十分钟之后，他们一行三人已来到圆山大饭店门口。
文谕把积架跑车交给饭店泊车生开走，很绅士地向身旁两位女孩说：“淑女优先，要不要我挽着你们?”
“不必啦!”她们俩整齐一致地回道。
三人在服务生的招呼下，一同走进电梯。
宋氏企业一年一度的周年庆餐会，四、五百名员工不分阶级，大家共聚一堂。今年君楷所采取的，仍是“雅俗”合并的方式，除了包下一整层会厅，由饭店名厨准备足够六、七百人食用的精致欧式自助餐点之外，还在宴会厅中搭设小舞台，台上正中央则安装了一面巨型萤幕，可供放映卡拉OK、现场演唱之用。
韵薇一行人抵达时，宴会厅内已挤满了人，扩音器中则播放着一首又一首的流行歌曲，服务人员穿梭其间，忙得不可开交。
在入口处和几名高级主管闲聊的君楷，一看见韵薇出现，立刻喜出望外地踱过来，一开口就数落文谕道：“要你去接个人，我还以为你接到美国去了，怎么现在才到?”
文谕一副很皮的模样，耸了下肩说：“路上聊天嘛，我‘故意’开慢一点。现在呢，我把韵薇平平安安地交给你，算是大功告成。”他又朝慧晴大献殷勤，“呃……徐小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让我替你服务，倒杯饮料解渴如何?”
“文谕，那你就服务的周到一点吧!”君楷啼笑皆非的说。“韵薇，我爸妈已经来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啊?这么快?!”韵薇的心跳开始加速。
“怕什么?啥米拢呒惊，勇敢向前走!”慧晴推了她一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韵薇模模头发，很没把握地问君楷：“我穿得这么随便，会不会害你没面子?”
君楷不顾员工正在一旁窃窃私语，一把拉起韵薇的手，朝家人走去。
“你放一千两百个心，我保护你今晚是个打扮出众、艳惊四座的女孩。”他边走边说。
“你的意思是……我这长相会把人吓得跌下座位吗?”
“当然不是!安啦，有我在你身旁，就算天花板塌上来，我也会替你顶着!”
除了宋家二老之外，君茹和彭立豪夫妇俩也在场，旁边还站了个性感冶艳的杜映红。看到她那惹火的身材，还有像冰刀般投射过来的眼光，韵薇的心顿时凉了一半，然而君楷却好像没看见她似的，一带韵薇走近，便迳自向宋氏夫妇介绍起来。
“爸、妈，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赵韵薇。”
宋宇宣含笑地点头，宋母则差点没拿出放大镜，把韵薇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更糗的是，夫妇俩竟当场讨论起来——
“嗯，长得还满秀气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废话!老婆，如果眼睛是鼻子，那还得了?我倒觉得她长得端庄贤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且很漂亮。”
“老，眼睛别乱瞟!”
“伯父、伯母好!董事长太客气了，知道我是新进员工，特地带我来拜见您们。”韵薇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半点攀龙附风的意味，一旁的君茹听了，立刻亲昵地上前来拉住韵薇的手，笑道：“怎么还叫君楷‘董事长’呢?我叫君茹，是君楷的姐姐，你可以喊我一声大姐，旁边这位是我老公，你叫他彭大哥就好。”
“大姐，彭大哥。”韵薇有些受宠若惊，颔首唤了一声。
“奇怪!真奇怪!君茹和立豪是夫妻，怎么会一个叫大哥、一个叫大姐呢?真是不懂礼数!”杜映红很不是滋味地冒出一句。
韵薇一时尴尬万分，君茹挺身而出瞪了杜映红一眼，又转向韵薇笑道：“你必须原谅映红，她是律师，很不幸又长了两根舌头，所以嘴巴利了点。”
杜映红闻言，不但气得嘴巴歪了，脸上的浓妆还有差点一块块地掉下来，在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之前，宋宇宣便率先和蔼可亲地问道：“我听君楷说，你是观光系毕业的，以前在旅行社工作，是不是?那你所学的，跟君楷现在经营的餐厅旅馆业很有关系哦!”
“哪里，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听说你家在中南部?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妈妈呢?以前功课好不好?在旅行社待了多久?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宋母还在“打量”跟“打听”的阶段，所以一问就是一大串，让韵薇不知从何答起。
“妈，你是要把人家吓跑吗?户口调查也没你这般详细!”君茹及时解危。
君楷心存感激地望了姐姐一眼，看来老爸那一关已通过了，就剩老妈比较难缠一点而已。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上台去主持开场。韵薇，你陪我爸妈聊聊，姐……”
君茹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立刻拍拍胸脯说：“安心去忙吧!我保证你回来时，韵薇还是毫发无伤。”
杜映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彭立豪则一直冷眼旁观，君茹刻意把韵薇拉到一旁去说悄悄话。
君楷放心的走上小舞台，向员工致词三分钟后，，便宣布庆祝餐会正式开始。
这场热闹滚滚、杯觥交错的盛会，其实暗埋着许多一较高下的妒潮，有人争奇斗妍，有人大唱拉OK比歌喉，甚至有人因为爱不到董事长而眼红吃醋；当然了，刑警队的干员们也没闲着，正穿梭众人之中，眼睛睁得特别大地随时注意行迹可疑的人。
君楷上台说完话后，便忙着和各级主管一一敬酒致意，心里却想着快快办完便行公事，好回到韵薇身边。
自助餐台两旁挤满了大人和小孩，喉咙发痒的也纷纷排队轮流上台献唱，一时之间，歌声和谈笑声混成一片。
宋氏夫妇忙着跟熟人打招呼，君茹吩咐老公自行吃喝之后，便又回到韵薇身旁。
“我们去拿点东西来吃吧，君楷还有得忙呢!”君茹提议。
她的友善体贴，令君茹感动不已，心里直觉这就像一场美梦，她希望这场梦不用醒来，即使午夜十二点钟到了，灰姑娘也不必担心黄金马车会变成南瓜而急着回家……
不过君茹的举动看在杜映红眼里，不禁令她格外眼红，很不识趣地挤到两人中间。
“大姐，我也要吃……”杜映红撒娇地轻碰一下君茹。
“好恶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叫我大姐了?我承担不起，你不是才小我两岁，跟君楷同年吗?”
如果杜映红脸上有胡子的话，一定会气得翘起来。君茹没搭理她，迳自带韵薇朝自助餐台走去。
两人正在挑取点心时，杜映红也“紧迫盯人”地跟来倒了杯果汁，然后莫名其妙地撞了韵薇一下，手中的果汁不偏不倚地全往韵薇身上倒，而且还恶人先告状地叫骂道：“赵韵薇，你没长眼睛吗?我身上这套礼服花了我三万块钱呢!”
“映红，明明是你故意撞她的!”君茹将一切看在眼里，气不过地替韵薇辩驳。
在这种场合，三个女人吵起架来不怎么好看，为了息事宁人，韵薇只有委曲求全。
“不!大姐，是我自己不小心，没关系啦，反正我身上这件衣服是士林夜市买的地摊货，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好了。”慧晴泰然自若地朝化妆室走去。
慧晴在半途拦下她，“刚才我也看到了，那个杜映红真是盛气凌人得要命，看你被泼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要不是看在君楷的爸妈在场，我还得保持一点淑女风度，恐怕早就赏她两巴掌了。你别让季文谕坐冷板凳，我去清洗一下就回来。”
韵薇朝慧晴一笑，然后走进化妆室里，浑然不觉不完的后方有个女人跟着她……
韵薇站在洗手台前，用纸巾沾水擦拭衣服上的污渍，连平底鞋都沾到了，她蹲下去正要擦拭时，却看见一双特大号高跟鞋走到她跟前。有那么几秒钟，她只是愣愣的瞪看着那双穿黑色丝袜的小腿，然后她了悟到一件她以为不重要而没有告诉警方的事……
韵薇缓缓的站起身来，这位女杀手的样子变了很多，长发变成齐耳的妹妹头，脸上的化妆也不一样了，但是韵薇仍然认得出来。
女杀手朝她冷冷一笑，从小皮包中取出一把迷你手枪，指着她，“这次我有枪，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韵薇心中暗叫不妙，也许是餐会才刚开始的缘故吧，竟然都没有人来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