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新娘 第十章
翌日清晨,沈荷影在细雨声中醒来,她起身走至梳妆台望向镜子中的自己,赫然发现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昨夜一整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净是祭典新娘的身影,梦中的祭典新娘唇边始终漾着神秘笑意,这是她第二次梦见祭典新娘,看来镇民们的传说没有错,祭典新娘始终守护着这幢古屋。
想到这,沈荷影全身不禁打了个颤,心底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快速将自己梳洗一番,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细细思量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开始有种直觉--这一切的事端仿佛是冲着她而来的!
想到夏致远,她的心头倏然一紧,心如刀绞的感受不断刺戳着她。
现在的他一定在手稿之中,发现那张离婚协议书了吧?他的反应会是什么?当场毫不犹豫的立刻签字,还是会有转园的空间?
就在沈荷影的思绪被这些愁绪给占满时,门外响起的门铃声拉回她的心神。
在沈荷影开了大门之后,站在门外的是沈梅影。
有一刻,她竟妄想站在门外的,会是回来与她一起共度难关的夏致远。
「梅影,你怎么来了?」沈荷影按捺住失落的情绪,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突然到访的沈梅影。
沈梅影轻轻的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没什么,我今天心血来潮想到了你,你愿意陪我走一走解解闷吗?」
沈荷影迟疑了一下,纳闷于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友善态度,但她还是点点头进屋拿了把伞,随即和沈梅影出去漫步。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还敢来找你?」沈梅影语调平和的说道,今天的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沈荷影淡淡的摇头,「我不会这样想,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妹妹,我不会怪你或责备你。」
「是吗?」沈梅影和她共撑一把伞,看似漫无目的,但实则是有计画的带着她向前走。「我不需要你这么仁慈的对待我。」
沈荷影的喉头微微一窒,「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沈梅影阴沉淡漠的表情教人不寒而栗,「荷影,你知道吗?纵火犯的罪名很快的会让你在这个镇上待不下去。」
沈荷影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我原本就没有想在这个小镇停留太久的打算,只要我洗月兑了所有的嫌疑之后,自然会离开这里。」
「既然你都已经有了要离开这个小镇的打算,那么我也就毫不避讳的跟你说一件事。」沈梅影唇畔的笑容瞬时变得神秘起来。
「什么事?」
「我知道所有关于你母亲离开这个小镇的秘密,所有的相关资料和信件,都被爸爸藏在一处十分隐密的地方。」
「什么地方?」沈荷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到一样,所有关于她母亲的一切她都渴望知道。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我只带你去这一次。」沈梅影话甫落,立刻旋身向前走去。
沈荷影立刻不疑有他的随着沈梅影,往和小森林完全相反的方向步去。
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后,沈梅影引领着她来到一问废弃的茶叶仓库,沈荷影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是我们家在兴建新仓库之前所使用的旧仓库,爸爸将你母亲的许多遗物都堆放在仓库内的地下储藏室,我带你过去看看。」
沈荷影对她点点头,尾随着沈梅影穿过一个偌大的厂房后,来到厂房后面的一条小通道。
穿过窄小又略为潮湿的甬道和阶梯来到地下室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既潮湿又密不通风的老旧石室。
沈荷影疑惑的望向沈梅影,沈梅影用着沉稳的语调表情说道:
「推开这扇铁门进去那个石室后,你会得到许多你想要的答案。」
沈荷影毫不犹疑的推开铁门进入了石室,她步行到石室中央后,回过头对沈梅影问道:
「你说关于我母亲的秘密是什么--老天!」沈荷影发出一声惊呼,但已经来不及阻止沈梅影把铁门重重关上的举动!
「不!梅影,快放我出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沈荷影又急又惊恐的听着门外传来的上锁声,「梅影,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正在门外上锁的沈梅影,冷酷的干笑了几声后,缓缓的说道:
「没错,而你也真的傻得跟我到这个地方来,计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就像徐亭熙的母亲杨钰洁一样。」
「原来熙熙的母亲根本不是无故失踪,她根本是被你杀害了,对不对?」沈荷影因为这内幕,整个人颤栗不已!
「怎么?-害怕了,是不是?」门外的沈梅影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声,「打从我还是懵懂的少女时,我就已经疯狂的爱着徐子辂了,但他后来居然娶了茶商的女儿杨钰洁,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恨吗?于是我想尽办法讨好杨钰洁,变成她最要好的朋友,然后找个最适当的时机,把她带到这里来杀掉她。」
沈荷影听得头皮发麻,「是你把她带到这里杀掉她的?这就是她这七年来音讯全无的原因?」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真的疯了!梅影,-快放我出去!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像你这种天生幸运的女人当然不会明白,威胁到我的地位不说,还可以风光得意的嫁进徐家,而后又遇到一个对你百般痴狂的夏致远。」
「梅影,你不要再说这些傻话,求求你快放我出去!」沈荷影已经恐惧得泪流满面了,她一想到失踪好几年的杨钰洁,竟然也是被关在这,满心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别傻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把我的罪行公诸于世?再过几天,等大家都发觉你失踪了之后,就会自动为你冠上『畏罪潜逃』的罪名了。」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快放我出去--」恐惧的泪水布满了她那已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庞,更加用力的拍打着铁门。
「沈荷影,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否则你将很难度过又阴冷又潮湿的第一个夜晚。」
依稀之中,她听到沈梅离去的脚步声,空荡的地下室中回荡着她离去前的话语:
「想必杨钰洁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我把你找来和她一起作伴吧?这倒也不枉费我和她姊妹一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色慢慢自四方聚拢而来,沈荷影这才意识到她这下子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当她一想到就连杨钰洁也是在这间储藏室里给活活闷死时,她整个人不由得陷入一股更剧烈的颤栗和恐惧之中。
她的脑海不断浮现着夏致远的脸庞,她的心掠过一抹难以割舍的痛楚。
老天!如果他找不着她,他会怎样办?他是不是会以为她也离开了他,甚至相信沈梅影的谎言,认为她真的「畏罪潜逃」了?
恐惧和焦切像一条勒在她颈际的麻绳,勒得她快要喘息不过!
夜晚悄然降临,黑夜自四面八方涌来,把处在黑暗中的沈荷影紧紧包围住,而恐惧和逐渐接近死神的感觉,就这么紧紧围绕在她的每一呼吸和吐息之中。
*****
夏致远坐在书房里,痛苦烦闷的抱住头,他数日未眠的双眼布满了细红的血丝,面对目前这种进退维谷的窘境,他不得不再次在心底咒骂起自己的无能!
四天了,已经四天了,沈荷影就像是蒸发般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镇民们就这样自动的为她冠上了「畏罪潜逃」的罪名,所有未经证实的谣言也在镇民们的口中口耳相传。
然而现在只关心沈荷影下落的夏致远,实在无心理会那些纷扰的流言,况且他曾经去清点过沈荷影的衣柜,里面并没有缺少任何一件衣饰,再加上她从头到尾都坚持要留在这个镇上,面对所有难关的态度,根本不可能会畏罪潜逃。
这接二连三的事件组合起来,似乎像是一桩早已策画好的计谋,引领着沈荷影一步步的走入设好的圈套中。
老天!如果荷影真的掉入陷阱而发生不测的话,他这一辈子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就在夏致远痛苦懊恼,却又束手无措的同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从主卧室里传来细碎的啜泣声。
夏致远心头一凛,他火速的冲到卧室,才赫然惊觉坐在床浴上哭泣的竟是徐亭熙。
「原来是你,我居然以为是荷影回来了。」夏致远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挫败和失落,他看着熙熙清丽娟秀的面庞忍不住抚慰道:「别哭了,我知道你很想念荷影,但我跟你保证她一定会回来的,嗯?」话甫落,他旋即转过身子准备回到书房去,思索任何可以找到沈荷影的线索。
「夏……大……哥……夏大……哥……」熙熙霍然开口,用着低哑、含糊不清的嗓音叫住他。
没有什么事能教夏致远更震愕!
天啊!他没听错吧!那是熙熙的声音吗?徐亭熙居然开口说话了?!
夏致远惊愕的转过身子,整个人瞪视着这个瘦小的女孩,但她接下来那口齿不清却又急欲表达的话语,又再次带给他莫大的震慑。
「我……我--看到--看到她把姊姊带走--」熙熙艰涩而困难的表达辞意。
夏致远一听到有沈荷影的消息,立刻趋前握住熙熙的肩头。
「你知道荷影在哪里对不对?你知道对不对?」急切的问道。
熙熙拚命的点着头,用手指着窗外,「她把荷影姊姊带到废弃的茶叶工厂那里--」
此时此刻,夏致远就像个即将溺毙的人一样抓到浮木,「你记得怎样才可以找到她吗?知道路该怎么走吗?」
熙熙又是一个劲的死命点着头,而后熙熙一溜烟就跑出了绝尘山庄,朝向森林的更深处奔去。
夏致远见状,立刻毫不迟疑的追了上去。
*****
沈荷影双眼沉滞盯视着地下石室内缝,隐约透露出的一小簇光亮,几乎快要记不得最后一次看见阳光是什么时候了。
她也几乎记不清自己被沈梅影关在这问密室,到底有几天了,而这几天来她也由一开始的惊惶恐惧,转变为现在的了无生气。
泪水再度从她眼角悄然滑落,这几天来她疯狂的想念着夏致远,痛楚扔懊悔的情绪不停在她胸口翻腾。
几天的滴水末进已经让她出现月兑水现象,前两天肠胃还可以感受到饥肠辘辘,现在的她似乎也愈来愈能适应这种滴水未进的日子。
沈梅影怎么可以做到这么阴狠歹毒的地步?让她就连夏致远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让他们就这么怀着对彼此的误解和怨怼而永远分离。
就在沈荷影昏昏沉沉、恍惚之间,她居然听到门口似乎有人在走动的脚步声?!
而后铁门被人剧烈拍打的声音响起,门外同时传来夏致远着急的-喊声--
「荷影,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现在能够出声回应我吗?」
一股无以言喻的喜悦席卷了她整个心灵,老天!她不是在作梦吧?那是夏致远的声音吗?那是吗?
沈荷影勉强打直自己瑟缩的身子,试图爬至门边回应夏致远,但过于虚弱的她准备启口时,才发现她的喉头好像有把火在烧般的剧痛,她的双唇干裂,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来。
沈荷影只能拍打着铁门以示回应。
但就在她拍打了几分钟之后,门外倏然又鸦雀无声,一切又回到原先的平静,四周静得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绝望的泪水再度凝聚在她的眸底,原来方才她所听到的,不过是她临死前的幻觉而已,根本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偏僻的地方,她又怎能奢望夏致远会前来营救她?
沈荷影幽幽的叹了口气,她缓缓的闭上双眸,决定任由体力一点一滴的缓缓流失,直到死神前来迎接她为止。
时间悠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门外霍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打声,仔细一听,其中还掺杂着相互叫嚷声,就在她的意识慢慢回复之时,门外剧烈的敲打声也变得更加响彻云霄。
直到此刻,她才确定方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约莫二十分钟后,铁门被人大力打开,夏致远偕同几个她全然不认识的人冲进来营救她。
「我的天!荷影,你撑着点,我们马上送你到医院。」夏致远的眸底似乎有什么在闪烁,那是他的泪水吗?
「致……远……」沈荷影试图启开干裂的双唇,想表达一些事情,但仍是徒劳无功。
「老天!到底是谁对你下这么阴狠的毒手?」夏致远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是--是梅影--」她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是沈梅影对你下此毒手的?」夏致远不舍的拥住不断颤抖的她,她娇弱的身子已经开始有抽搐现象了。
「快把她抬上担架,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去!快!」夏致远像头发疯的野兽般,不断的对前来协助救援的镇民们大声嘶喊。
在他一声令下,一群人便手忙脚乱的蜂拥而上,将虚弱的沈荷影抬上了担架,以着最快的速度朝市区的医院疾驰而去。
*****
沈荷影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二天后,才悠然醒来。
四周净是洁净的白,一时之间她竟分不出自己是生是死?
直到所有的意识都回到她的脑海中时,她才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思及沈梅影对她的所作所为,仍会让她背脊发凉。
沈荷影隐约记得在她晕厥过去之前,最后接触到的是夏致远那张英挺而焦切的男性脸庞,天可怜见,老天爷居然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让夏致远发现她被囚禁的偏僻所在。
看来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的,不是吗?
就在沈荷影望着手臂上插满的大小针管而发呆时,病房的门倏然被人推开了,当她发现来者是夏致远之后,她几乎按捺不住满心的激动!
「荷影,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夏致远坐到床沿边,他粗嘎的说道,「被你这么一吓,我这条命恐怕也没多久可以活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泪水再度落下,此刻的心情虽然激动但却觉得安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会把自己逼到今天这种窘境,被梅影关在地下室的那几天里,我不断的想念着你,那种疯狂思念的痛楚和恐惧,几乎把我折磨的快失去求生意志--」
「你先别说那么多的话,你才刚醒来,体力都没还恢复一半,况且你这几天全靠医院的营养针和点滴在维持体力。」夏致远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深情而怜惜的看着她。
「那么--梅影现在人呢?」迟疑了许久,她终究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夏致远的眉头皱紧了,他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警方已经将她收押,几天下来问她什么她都无法回答,而且他们在地下室里某个更隐蔽的小房间里,找到杨钰洁的尸骨,初步判定她可能有精神异常现象。」
沈荷影叹了一口气,心底的悲戚和忧伤更是难以形容,她倏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问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地下石室里的?」
「是熙熙告诉我的,你一定也和我一样意外吧?其实她一直没有丧失掉说话的能力,只是童年的恐惧阴影造成她的心理创伤,让她无法表达自己,也不敢表达自己。」
「什么样的阴影和创伤?」
「当年沈梅影将杨钰洁带到那间地下石室杀她时,小熙熙因为一时好玩而跟踪她们,很不幸的就目睹了这一幕,而那时的她被吓坏了,她无法说出她亲眼目睹的事实,以至于让她的母亲被活活闷死在那里面,才会造成她的莫大自责,甚至此后不愿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沈荷影震惊得无法表达此刻的感受,「原来她不是哑巴!」
「当时我听着她开口对我说她知道你的下落时,我的震惊绝不亚于你,难怪有时我会觉得她聪颖过人,根本不像是个失聪的孩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在你住院昏迷的这阵子,爸爸来看过你很多次,我看的出他真的很关心你,现在,他又得承受梅影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所以呢?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酸楚的泪光再度跃上她的眸底。
「我希望你能试着重新接纳他,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你们已经为了上一代的恩怨付出太多代价,他的晚年不该是这么凄凉。」
沈荷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是不是很不幸?专门为人招惹灾难?如果我没有回到这个镇上,那么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
夏致远摇摇头,温柔的将她拥入怀里。
「那么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相遇,这个小镇也就不会多了一个除了『祭典新娘』之外的爱情故事,人有的时候总得顺应命运的安排而发生一点事情。」
沈荷影轻笑着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放任自己享受着他身上洁净的男性气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对我求婚?」
夏致远淡淡的笑了,他双眼熠熠的盯视着她,「因为你有一种可以让我安定的力量,因为你是我眼底最美丽的维纳斯,更因为你可以成为我创作的灵感来源--还要听我讲更多虽然肉麻,却是发自肺腑的话语吗?」
沈荷影的眼角濡湿了,她静默的在他怀中闭上双眸,在这么宁静美丽的一刻里,所有的仇恨和悲伤都被冲淡了,就连言语也嫌多余。
幸福的感觉洋溢在沈荷影的心间,事到如今她才明白,爱与宽容才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最佳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