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奇迹 第六章
赋夏丞提着公事包,大步迈进办公室,才刚结束一件花费他准备一个礼拜的大案子,心头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经过桑映晴的办公桌前,只见她低着头,默然不语,不若以往的热情招呼,过去每当他经过她桌旁时,尤其是他从外头回来,她一定会站起身,对着他笑笑地说:“辛苦了,恭喜你完成一件大案子。”
可今天他却没有听到预期出现的甜女敕嗓音,蓦然,一股失落袭进他的心坎,为此他还纳闷地停下脚步,然而她仿佛对他的存在,毫无所觉似的,依然自顾自地低着头,似在低语、似在发愣。
“桑……”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忽然接收到站在一旁的苏宪禾,扭嘴角的暗示,苏宪禾朝他比个“嘘”字,并示意他远离她身边,好似将她当成爆裂物般恐惧。
“怎么回事?”
苏宪禾怪异的举动,她的低头不语让他狐疑不已,印象中,几天前,她不是还好好的?
“嘘!不要太大声,不然会吵到她,这件事得小小声说才行。”苏宪未将赋夏丞,拉至办公室的角落低语。
怪了!这间办公室不是他的?而竟然要他迁就她,躲到这个小角落来?
“她究竟怎么回事?”赋夏丞指指垂头丧气的桑映晴。她似乎是整间办公室气氛古怪的源头。由于赋夏丞忙于手边的案子,一天到晚跑法院出庭,不然就是跟委托人商谈议事,因此最近几天鲜少回来办公室,对于她不寻常的情况,也是第一次瞧见。
“嘘,小声一点,阿晴已经连续三四天,出现这种症状了,从你忙信银土地开发案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整个人萎靡不振,双眼老泛着泪光,喊她有时候还没反应,她整天就窝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跟之前那个开朗活泼的阿晴,简直是判若两人,感觉就像是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发泄一样,看起来怪恐怖的。”
“嗯,我知道了。”
赋夏丞看了她几眼,黑湛的眸光闪过几许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寻常的表恰。
“就这样?”苏宪禾哼了哼,深感询异。
“钦,阿丞,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也该关心一下你的助理,阿晴她每天陪你工作到那么晚,现在人家受了委屈,你好歹也出个声慰问一下,今天更惨,阿睛一来上班,两只眼睛肿的不像话,根据我过来人的判断,她应该是哭了一整个晚上没睡,眼睛不仅又红又肿,连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那是她的私事,我不方便过问。”
“喂!你还真冷血,你别看阿晴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样子,前几天她还问过我,妨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在法律上都怎么判?她还问说我们当律师的,会不会很看不起当第三者的女人。
我还笑她想太多,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要是男孩子都想追,就算包养她当情妇,也会有很多男人甘愿这么做,不过那还得先问她肯不肯呢!”
看着苏宪禾自顾自笑得开心的模样,赋夏丞的脸色陷入一片阴沉,眯起狭长的黑眸。
“你真的觉得,她是在跟你开玩笑?”
“当然是在开玩笑,昨天我就跟她说,如果她不讨厌我的话,不妨当我的女朋友,我一定让她过得舒舒服服,至少不用沦为某人的工作机器,辛苦工作老半天,一句称赞也没有。”
听到苏宪末这番开玩笑的话语,让赋夏丞心头蓦然一紧,而苏宪未见到他板起了脸孔,连忙清清喉咙恢复正经。
“呃,其实我真的觉得,阿睛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对待,不然她没理由忽然出现这么反常的行为,尤其刚刚我偷看她几眼,发现她在拭泪,表示她真的有难过的事情憋在心里,既然你是她的上司,还是拨空安慰她一下,说不定她会跟你说,她难过的原因,我问她一百多遍了,她还是回答我一句‘没事’,但她那个样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有事。”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重点是希望赋夏丞能出面,舒缓她悲伤的情绪,他可看不惯整天恍神发愣的她。
“多事,是不是连她家母鸡生了蛋,都要通知你?”赋夏丞冷削了他一句,旋即转身走回办公室内,留下一脸愕然的苏宪禾。
赋夏丞走回办公室内,翻开手边的卷宗,还有一叠的案子等着他排档期,他哪有时间管别人私事,更何况又有什么人,喜欢别人探问自己的隐私。
说服自己别多管闲事后,他静下心,打算开始了解下一个案子的内容。
他的情绪从来不会受到外界人、事、物的影响,她自然也不会例外。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两三个小时过去,赋夏丞强迫自己将心神放在案子内容上,但写得密密麻麻的资料,却丝毫无法引起他的关注,脑海、心头不停回荡着,苏宪禾方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时抬起头,看着座落在前方娇小身影。
她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整个人仿佛石化般,静止在他眼前,一动也不动。
以往每当他结束案子回来办公室时,她一定会在这里,叽里呱啦讨论他手边的案子,不管什么内容的案子,她一定有自己一套的看法。
上个礼拜她才跟他大声争辩过,黄氏夫妻的案子,大前天也跟他讨论过,一名父亲遭儿子弃养的案子。
她鲜活丰富的表情、慷慨激昂的样子,依旧存在他的脑海中,尤其当她义愤填膺地告诉他:当她爱一个男人时,她会尽心尽力付出她的一切,那决然的表情犹让他印象深刻。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疑问,不停在赋夏丞心中掀起波涛,来不及思索清楚,他已经拨了内线电话。
桌上的电话声猝然响起,恍惚出神的桑映晴抹掉了眼泪,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喂!这里是力律师事务所……”
“帮我倒杯咖啡进来。”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他深沉的嗓音,她顿时清醒过来。
“赋律师……你、你回来了?”听到他的声音,她相当讶异。
“我已经回来三个小时了。”
听到话筒的另一边,传来喊“天啊”的细女敕嗓音,赋夏丞拧紧的眉心,不自觉地松了开来,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天啊!她怎么不知道?桑映晴暗自惊呼,出游的心神也给吓得迅速回笼。“对不起,我、我马上端咖啡进去。”
“嗯!”
他挂断了电话,黑瞳紧锁着透明玻璃窗前的人影,只见她惶惶然地站起身,不知是重心不稳,还是绊到了脚,她脚步忽然一个踉跄——
他紧张地跟着站起,长脚已经跨出座椅外,准备冲出去扶住可能跌倒的她,而她一个后仰,脚步连退了三步,跌靠在身后的书柜上,这才免去跌个四脚朝天的窘境。
呼!好险。
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刚从椅上子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庆幸有东西挡住她,不然她可跌惨了。
她揉揉遭撞疼的臀部,朝茶水间走去,殊不知在她身后,目睹一切情况的赋夏丞,也跟着倒抽了一口气,提到喉咙的气这才咽下。
怪了!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猛然惊觉到自己可笑的举动与想法,他失笑出声,他的情绪怎么在无形中,让她的一举一动给左右了?
桑映睛在到茶水间前,先到洗手间补个妆,以免让自己“一脸惨相”,吓坏了了赋夏丞。
这几天以来,李国泰都守在她的公寓门口死缠着她,不准她跟他分手,手机里也塞满地的留言,只要她一开机,他就会立刻打电话过来,回到家里,他打来的电话也响个不停,严重干扰了她和陶昀笙的生活,不只陶昀笙要疯了,她自己也快被他的紧迫盯人给弄疯了。
因此几天下来,她几乎是过得非人的日子,不仅要面对他的骚扰,还要接受苏玉芬对她的叫嚣,要她别再死缠着他,还要忍受公寓邻居对她的异样眼光。
承蒙苏玉芬、李国泰这对夫妻合力演出的闹剧,已经让她在短时间内,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附近的居民无不对她这个狐狸精、破坏别人夫妻幸福的第三者感冒不已,害她除了上下班外,根本不敢离开家门一步,连陶昀笙也受到她的波及,每天出门还得戴个帽子遮遮掩掩。
这些天,她简直是苦到了极点,但这些苦水她只能一个人往肚里吞,今天李国泰留了一封简讯给她,希望晚上她能和他吃一顿饭,他还声明如果过了今晚,她还不接受他,他永远不会再缠着她。他这一番留言,让她总算能松了一口气,可她更担心今晚饭局,他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
为了晚上的一顿饭,她已经烦恼了整个上午,连赋夏丞何时回来办公室,她都不知情。
桑映晴补了妆,端着一杯热咖啡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叩叩——
“进来。”他开口道
“赋律师!你的咖啡。”
桑映晴生疏的称呼,让他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说不用这么叫我,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
“对、对不起,我忘了。”
桑映晴涨红了脸,一脸惊慌,陡然发现他疑惑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回避,担心她因心事而失神的秘密,会让他发现。
“不打扰你了,我、我先出去了。”
她急着离开他的视线,急促的动作,反而泄漏了更多的不寻常,他皱着眉头喝着,只加糖没加女乃精的怪味咖啡,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她究竟在心慌什么?又在回避什么?
不讳言,这次他第一次对一名女子的举止,有着想了解的冲动,甚至想冲到她面前,问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一脸的心神不宁?
转眼间,到了下班时间,桑映晴一如反常地,没有留下来加班,反而是拿紧皮包,就往办公室外头走。
赋夏丞合上手边的卷宗,知道此刻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只想查清楚引发她不寻常举动的缘由。
桑映晴走出律师事务所,李国泰的车已经停在外头,他倚在车门旁,对她热情的挥手。
“阿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上车吧,我知道有一间餐厅的气氛很棒。”
看到他一脸热络,桑映晴心惊胆战。“总经理,我想……还是算了,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她相当惧怕与他独处。
“走啦!反正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好好谈,何必这么着急呢?”
不理会她的拒绝,李国泰强押她上车,他也迅速跳上车,按下车锁不让她有下车的机会,随即踩了油门迅速离去。
惊见到这一幕的赋夏丞,大为惊讶,旋即发动他停在路边的车子,循着李国泰驶离的方向追去。
李国泰踩足了油门,在路上狂飙,对于挡路的车辆,一律鸣按喇叭挑衅,他疯狂的举动,让桑映晴吓破了胆。
“总经理!开慢一点,太危险了。”她一手捏紧皮包,一手捏紧安全带,早吓出一身的冷汗。
“阿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李国泰的情绪越激动,油门也越踩越大力。
“总经理,你也知道苏小姐很爱你,况且你已经有一对可爱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就此离开他们?”
桑映晴试图说服他恢复理智,眼前的他倒像只发了狂的野兽。
“不!我再也受不了那个女人的独裁,反正那间公司登记的名字是她的,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我的,我已经亏空公司一半的资金,那些钱足够我们,快快乐乐享福一辈子。”
“总经理,请你恢复理智想想,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看着他狰狞的笑脸,她惧怕到了极点,担心他这次是玩真的。
“哈哈!阿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此生我只会爱你一个女人,我为你抛弃了总经理的位子,你该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吧?对我们两个最好的决定,就是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桑映晴惊呼:“总经理!开慢一点,你开太快了,这样太危险了。”
天啊!她该怎么办!
“×!该死的肥婆,想把我赶离总经理的位子,还想把我这个大男人给锁在家里,一百年后再说吧!”
眼看李国泰不停沮咒着,车速越来越快,还不时出现穿越黄线的危险情况,桑映睛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李国泰和苏玉芬之间的争执,让他出现这种精神不稳定的状况,但她更害怕他的目的,是拉着她陪葬。
车子开进了山区,沿着蜿蜒的山径,他依然没有放慢车速,车子更是大咧咧地开在路中间,在对向来车间左闪右躲,情况惊险万分。
“啊!小心!”桑映晴捂着脸,心中默念的佛号,小脸早已面无血色。
“×!那个家伙是谁?黏得这么紧,存心找我麻烦。”
李国泰突然其来的咒骂声,让她松开捂着脸的发颤双手,透过车窗外的镜子,她看见一辆银色的宝马跑车,正紧追在李国泰的车子后头。
那辆车……那辆车不是他的座车?
乍见到赋夏丞的车就跟在他们后头,她吓了好大一跳。
他究竟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在李国泰的车上?那他又为何追了上来?是知道她遇上了麻烦吗?
一连串的疑惑堵在她的喉间,桑映晴现在只能一下盯着路况,一下望着距离几公尺外的赋夏丞,心头在无形中塞满对他的眷恋。
不!她还不能死,她还没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
从电视上的画面到真实生活里的赋夏丞,早占满她所有的心思,他是她向玫瑰仙子好不容易求来的桃花,她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他,纵使只能远远地暗恋着地,她依旧心甘情愿。
成了待宰羔羊的桑映晴,也只能祈求老天爷听到她的祷告。
发现赋夏丞的车子不要命似的想超车,李国泰不停低咒,也让他的大胆举动给吓出一身冷汗。“×××!那小子找死啊,想超车没有那么容易,哈哈哈。”
两辆车就在山路上竞速驰骋,而此时正当李国泰想要加足马力往前冲时,发现前方的路上,早已经停了好几辆的警车,后头也追来几辆警车,前方的警察已经摆好了架式,朝他挥动着红旗子,示意他停下车。
“可恶!”李国泰心不甘地停下车。
“双手放在头顶,打开车门走出来,不要轻举妄动。”
三四名警察冲上前去,荷枪实弹地对着李国泰,他也只好悻悻然地步下车,看到眼前这个大阵仗,桑映晴早吓的全身发软,瘫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赋夏丞着急的嗓音,她傻愣地转过视线,眼泪在见到熟悉的脸庞时,瞬间溃堤。
“我、我好怕。”
看见她求助似的可怜眸光,赋夏丞心揪成一团,心疼不已。
他不敢想象若没有他的阻止,她会变成怎样?
“没事了,我在这里。”
赋夏丞拉开车门,将浑身颤抖的她拉进怀中,以密实的怀抱,稳住她慌乱的心神。
才刚接触到他厚实的胸膛,桑映晴眼泪越流越凶,小手也紧紧捉住好不容易盼来的温暖。“我……好怕……他……已经疯了,我、我很怕会死在车上,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眼盛满惊惶的泪水,结结巴巴的语气,与颤个不停的身子,皆显示她真的吓坏了。
赋夏丞将她带进车里休息。“你好好休息,我会处理这一切。”
“赋律师!那位小姐没事吧?”
带队的小队长朝赋夏丞走了过来,小队长与他是旧识,因此一接到他的电话,小队长随即带着人马赶过来支援。
“林警官,这个男人是个疯子,涉嫌掳人、飞车等罪嫌,我强烈怀疑,他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至于这位小姐目前已无大碍,我送她回去休息就行了。”
他一手紧握着她冰冷的掌心,愤恨地回答。
“那就好,庆幸没有闹出事来。”
“林警官!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这事情才能顺利解决。”
“赋律师!都老朋友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没事了,你还是快带那位小姐回去吧,我瞧她可能吓坏了。”
林警官忽然凑近赋夏丞身旁。“唉,这漂亮的小姐是你女朋友吧,结婚的时候记得请喝喜酒。”“当然,没问题。”赋夏丞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先回去了,笔录我改天再补。”
他坐上车,和小队长打过招呼,旋即掉头离去,至于剩下的就交由警方来处理了。
“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国泰地……”
担心赋夏丞误会自己和李国泰的关系,桑映晴急着解释。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回到台北再说。”
绷紧的神经在一瞬间忽然舒缓,疲劳也跟着涌现,她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从现在开始,她不用再担心了,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就在她身边……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谢谢你,夏丞。”
猝然,柔美的唇瓣逸出一声低语,轻而易举地袭进他的心头,柔柔、软软地触感,像棉絮拂过他的心坎,一种未曾体验过的飘然感觉,瞬间包裹住他所有的感官知觉。
他转过视线,定睛看着那一张安稳的睡颜,沉静的表情写满了信任。
她信任他,所以她才放心地熟睡,她就这么相信他妈?
霎那间,他胸口燃起一股躁动,想要探出掌心,轻抚那白皙如瓷的婚丽娇颜,更想探索那柔软芳唇,尝起来的滋味……
蓦然想起,他竟然搁下整桌的案子不理,飞车来这种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竟只为了满心的担忧。
担心她出事,担心她受委屈,更担心她会遭遇不测,他何时如此在意她了?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没答案,他究竟是何时对她着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