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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又何妨 第六章

李炎踏着匆匆脚步穿过层层宫门,来到承德殿前。

内官一见五千岁,立即领着他人殿。

刚踏人大殿,皇帝不待他请安,劈头就问——

“可有消息?”天颜虽无怒色,但焦急的心绪却在嗓音中表露无遗。

“回皇上,尚无消息!”李炎回答。

“难道连公主被何人所掳也查不出来?”

“回皇上,依臣之见,九公主极有可能被海盗捉回去。”李炎回答。

“何以见得?”

“回皇上,臣是依据案发当时所遗留在地上的火药来做推断。”

“火药?那不是兵部掌管?”

“皇上,除了兵部之外,臣缉捕倭寇多时,发觉那些海上的盗贼十分擅长使用火药。”

“倘若公主真被那些海盗所掳,那她的处境岂非十分危险?”

李炎却摇摇头。“皇上,九公主若当真落在海盗手里,臣认为公主的安全反倒无虞!”

“怎么说?”

“回皇上,臣记得在海上救起九公主时,那名海盗头子越海鹏已受重伤,却仍托住当时昏迷的九公主,由此可见两人感情深厚,否则那越海鹏不会舍命相救,因此臣以为九公主性命应无忧才是!”

皇帝沉吟半晌——

“那么你可有何计策找回九公主?”

“回皇上,臣打算到‘苍螭’常出没的海域搜寻,或能有成!”

“要花多久时间?”

“臣会尽全力。”

“那么,朕多加十艘楼船拨派予水师。”

“多谢皇上美意,但臣只打算以一艘楼船以及三艘广船出海搜巡,因为楼船集结虽声势浩大,却容易打草惊蛇,失去寻敌先机。”

“嗯,还是你思虑周延,就依你之计而行!”

“那么臣先告退。”

出了承德大殿,李炎遇上了正要入殿见皇上的皇后——

“臣参见娘娘。”

“平身,五千岁。”顿了下,她接口又道:“有九公主的消息了吗?”

“回皇后,尚无!”

“五千岁可有把握寻回九公主?”

“臣会尽全力!”

皇后点点头。“你退下吧!本宫要去向皇上请安。”

李炎躬身退了开。

皇后瞧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脸上透出一片阴沉之色。

那丫头最好永远别回宫!

此刻,皇后心中又想起当年的宜妃,和千江那一张脸,两张面孔交叠着……

很快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朝大殿而去。

千江正在后园晾衣服,泽恩突然来到她身后——

“‘苍螭’号回来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打从羽星娘死后,这是大弟头一回主动开口同她说话。

“泽恩。”千江唤住他。“你恨我吗?”

泽恩身子突地僵了下。“我恨与不恨,没有差别!”他没有回头。

“不,有差别,无论我身份变成什么,我永远是千江,你心里那个千江!”

泽恩听完,没有回答,沉默地离开。

千江却不知道,泽恩已经红了眼眶。

叹了口气,她缓步朝村外走,一步步靠近船坞。

很快的,千江瞧见了“苍螭”刚刚靠上码头。

船手们放下了长板,一个个搬着货物下船。

“苍螭”并非每回都打劫官船,只有贪官和奸贾才是“苍螭”下手的目标。

在平常出海的时候,他们多到渤海贩盐,或以盐易货,换取常日所需物资。

船手们一个个下船之后,千江迎了上去。

沧溟出海这一个月以来,她常常因思念他而怔怔坐在大门口发呆,每一回都教村里的女眷们取笑。

千江盯住甲板上缓缓走下来的一男一女,不由得停下脚步——

村里的老人和女眷们也吃惊地循着千江目光所及处瞧去,一个个瞪大了眼……

越沦溟首先踏上码头,紧随地身后下船的是一个圆眼桃腮,模样风骚的年轻女人。

“溟哥哥,等等我!”女人追上前勾住越沧溟手臂,嗓音又软又轻。

越沧溟由着她勾住自己,笔直地来到千江身前——

“这是花子,由今天起她要住在这里。”花子是澶洲人,跟着倭寇的船出海,是越沧溟在那些倭寇要将她卖人渤海的妓院时,出手买下她的。

由于花子是澶洲人和汉人所生,因此可以说得一口汉语。

千江目光落向花子,花子同时也打量起这个汉女……

她的长相清美之极,黛眉人鬓,面如芙蓉,即使一身的荆钗布裙,也难掩她清灵的光华。

花子忍不住嫉妒起她!

“溟哥哥,她是谁?”花子占有地勾住他的手臂,一双丰盈的胸脯贴在他左臂上。

“她是我的妻子,千江。”

有那么一瞬,他在千江眼底捕捉到一丝痛苦之色,但很快的,她撑出一抹浅浅的笑,将痛苦隐去。“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欢迎你留下来。”

越沧溟半眯起眼……他想看的,不是她这种咽下骄傲的笑。

该死的平淡!可恨的逆来顺受!

他情愿她大吵大闹,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休妻!

分开的这一个月来,他居然一日比一日更渴望见到千江,她的倩影几乎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口,无时不折磨着他。

他知道分开的日子必须来临,因此他不可以深陷在她的柔情里。

不可以爱上仇人的女儿!他警戒自己。

由今日起,他倒要瞧瞧她可以忍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多久!

花子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越沧溟的妻子,当下怔了怔,越沧溟已丢下她大步离开码头。

“溟哥哥,等等我……”花子越过千江,直追越沧溟而去。

在岛上居民看起来,这澶洲女子似乎并不把千江这个岛主的元配放在眼里。

刘大娘带着泽禧走向千江——

“你不要紧吧?真不知道岛主为什么要带那女人回来,简直是岂有此理!”老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要知道,青龙岛位置隐僻,一般人要来岛上若无人带路,只怕船要触礁。

也因此岛上罕有生面孔到来,这里的村民全是世代居于此地。

“刘大娘,您就甭生气了,沧溟带她回青龙岛,想必是很喜欢她吧!”千江强撑着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毕竟你是堂堂一国——”

千江打断她的话。“大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千江是何身份,既已嫁了沧溟为妻,一切应以他为重。”

“你不怕丈夫被抢走?”

“男儿本该三妻四妾,多子多孙多福寿,对吗?”

“哎呀,横竖都说不过你,引狼人室,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呀?怎么我都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泽禧插入一句。

“小孩子不懂别问,以后就知道了!”刘大娘回答。

千江笑了笑,对着泽禧开口。“咱们比赛看谁先到家!”这是两人以前常做的一件事。

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只是,千江心底,总有一块地方像是崩塌了……

花子来到庄子里也有半个月了,她的落脚处在千江房间后头的平房,每一天早上,花子总是准时来到千江房外等待越沧溟,然后陪着他一块儿到船坞工作。

即使在千江面前,花子也不避讳和越沧溟调笑,并时时暗示众人,为了报答越沧溟的恩情,她愿意一辈子留下来服侍他。

刘大娘同住在庄里,对花子这一番愿做小妾的暗示甚不认同。

连泽恩与泽禧也不喜欢这个言行举止轻佻的女人。只有千江默然无语,待花子一如来客。越沧溟痛恨她这般喜怒不形于外的样子!

难道她以为逆来顺受便可以替爹娘的死赎罪?

她未免太天真了!

这一日中午,船坞的修船肺以及上油的工人们全回村里吃饭,船坞里只剩下越沧溟和花子。

“你自己先回去吧!”越沧溟埋首于制船工图,头也不抬地打发花子离开。

“苍螭”虽然是一条好船,但他却希望可以造出一艘更大,行速更快的船,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他希望可以乘着自己所造之船去游历许多不曾去过的地方,悠游于天下。

花子微微不悦!

她不喜欢被漠视的感受,这半个月以来,她不断引诱这个男人,却始终无法得到他的青睐,她就不信他是柳下惠!

很快的,花子来到他身后,并以双手搂上他的肩,撒娇地磨蹭着他的背脊道:“我不饿,我想留下来陪你。”浑圆的胸脯紧抵着他,引诱地勾挑着他。

花子自问姿色媚人,不信他不上勾!

越沧溟察觉到花子异样的勾挑,眉一敛,转过身——

“你——”

下一瞬、花子献上自己的唇,热情地吻着这个英俊而令她万分心动的男人!

这个男人虽然名为盗,却富正气,卓尔不凡,花子知道必须好好把握接近他的机会,也许他会要她!

越沧溟一向不喜欢太过主动,放浪形骇的女人,花子虽美,他却难以动心。

正要拒绝,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沧溟……你在哪里?”千江的嗓音传来。

船坞地方大,杂物又多,她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影。

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吃饭,她决定把饭送过来。

千江一手提着装着饭莱的竹篮,不断四处张望……

就在一个转折之后,千江瞧见了着上半身的花子正贴靠在越沧溟胸前……

一见千江到来,花子娇声道:“哎呀,你的夫人来了!”说着,抽身要走……

“别走!”越沧溟捉住花子的手,阻止她离开。“该走的人不是你!”

闻言,千江心一揪,眼底蓄起浅浅的泪。

“你来这做什么?”越沧溟冷冷地问,黑沉的眸直盯住千江。

“我……我来给你送饭……”

黝黑的俊颜上两道浓眉倏然纠结。“倘若我饿了,我自己会回去吃,用不着你送饭过来。”他冷酷地表示。

他的话,一句句如利刃,在她心口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饭你带走,我已经没胃口了!”他薄怒地道。

千江咬住下唇,阻止自己流泪,转身奔了开去。

花子心下一阵得意,再度将自己的身子贴上越沧溟精壮的身躯……

“你可以走了!”开口的同时,越沧溟推开花子。

“沧溟……”

“滚!”他低吼。

花子没见过他发怒,怔了下,乖乖地离去。

千江在离开船坞之后撞上了刑云和刘水,以及船上的厨子天叔。

“小心点!”天叔扶起跌倒的千江,却见她满面泪水。

“你怎么哭了?”天叔讶异地盯住她。“很疼吗?”他一向疼千江这个丫头。

千江盯住三人,摇摇头,无言地跑了开。

“她是怎么了?连饭也忘了提走?”刘水提起地上的竹篮。

不多时,三人却又见花子衣衫不整地走出船坞。

花子一见他们,瞪了三人一眼,气呼呼地离开,连声招呼都没打。

难道是岛主他……

三人心下雪亮,已明白发生何事。

待进入船坞,刘水率先向越沧溟开口——

“千江哭了,你知道吗?”

越沧溟抬起头,放下手上船图。“那又如何?”俊颜一片淡漠。

“难道岛主到现在还不能原谅她?”天叔问出了大伙的疑惑。

越沧溟没有回答。

“不管她是什么人的女儿,都是在这个岛上长大的,不是吗?”天叔又道。

“她真是厉害,居然赢得你们每一个人的同情!”越沧溟嘲讽地回答。

“岛主……”

“别说了。”语罢,他越过三人离去。

越沧溟独自坐在海边沉思,直到天黑才缓缓回村子。

回到房里,千江正在木桶里洗澡,一见他人房,连忙把身子缩入水面下……

打从洞房花烛那夜过后,他就没碰过她,每一晚,他总是睡在横椅上,有的时候他甚至睡在船坞,彻夜未归。

见他笔直而来,千江又羞又怕!

越沧溟来到木桶之前。“知道吗?岛上每一个人都在为你说话。”他勾起她因热气而绯红的小脸。“你到底是用什么收买人心的?”

不待她回答,他便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半晌——

“你也和花子一样想要我吗?”他抬起头,薄唇撇开一抹邪佞的笑。

提起花子,千江心一揪。“不……”

“不?”他低笑起来。“也许咱们可以试试。”话甫落,他一手将她自水底拉了起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起初,千江闪躲着他的吻,但在他有力的双臂钳制下,她双手被扣在身后,任由他灼热的唇由她尖尖的下巴往下滑,在锁骨间挑逗……

千江不由自主,浑身泛起淡淡晕红……

当他的唇来到她浑圆的胸脯,并含住她玫瑰色的时,千江只觉遍体泛起阵阵酥麻……

“说你要我,和花子一样!”他抬起头,逼近她绯红的脸。

“不……”千江由迷醉里倏然惊醒,她瞧住他,黑瞳里尽是深情。“我和她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他嘲讽地挑起了眉。

“我是真心爱你,永远不变!”盈盈眸光里,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光华。

霎时,越沧溟心底升起一股罪恶!

该死!她才是罪人,是害死爹的皇亲国戚!

他拒绝再深想下去!

“证明给我看!”说着,他抱起她,走向床榻……

夜凉如水,床榻上的两人心中均燃着熊熊爱火。

唯一的不同是,一个深知自己的情意,而另一个却竭力抗拒!

天未亮,越沧溟就起身离开。

瞧着她雪白的身子、美丽的容颜,他不由得痛恨起自己!

不能爱她!他再次提醒自己,她是仇人的女儿!

然而,当他离开之后,千江却睁开了眼,眸底尽是深深的哀戚。

什么时候他才会原谅自己,也原谅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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