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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 第九章

议定婚事十天之后的黄昏,数辆装饰美丽的马车喜气洋洋地来到了处处张灯结彩的乔府之前。

乔府中的热闹景况非但不逊于逢年过节之时,甚至犹有过之。借大的宅院里人来人往,丫环仆人们来回奔跑,人人均是面带笑容,尽心尽力,吆喝呼喊,齐齐为大小姐的婚事尽力张罗。

而正当整座乔府内部都沉浸在一片热络之极的气氛中时,新娘的闺房里,反而成为全府中最安静之处,尽管油灯明晃晃地将室内映照得一如白天,却难掩一丝伤感的情绪。

擦得晶亮的铜镜之中,映出大乔及小乔二位美人的娇美容颜。

经过沐浴熏香之后,大乔已经换上了一身由玄色丝绸识成的婚札袍服,衣缘上织着青、绦、紫、相等十二种颜色,象征着她即将成为高贵的将军夫人。美丽的脸蛋上薄施脂粉,更增娇艳之色;只可惜如此绝美的脸上却没有笑意,神色反而显得有些凝重,对一个新娘而言,未免不够喜气。

而小乔立于大乔身后,默默地将一技由纯金打造、式样精致、缀满王彩珠玉的精致步摇,插在大乔的云鬓之上,就着铜镜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声说道:“姐姐,都好啦。”

大意静静地凝视镜中已完成新娘打扮的自己,心情竟是万分复杂。

为了那条不明原因而出现的手绢儿,大乔还是决定赔了这一把,终究没有悔婚;但是真到了出嫁的这一天,她心中还是百味杂陈,有些紧张,有些羞怯,有些喜悦,却有更多的不安。眼前这条成婚之路,结局会是如何,实在无法预料,纵使坚强如大乔,也难免感到害怕。

见到她,孙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释怀而接受?或是盛怒之下,隔日就将新婚妻子休出吗?

正在沉思间,“呀”地一声轻响,湘儿一身珍玄,推门而人,朗声说:“小姐,姑爷已经来到大厅上等候了,请小姐这就过去拜别老爷夫人吧。”

大乔点点头,转头看着妹妹,见到小乔也正自凝望着自己,唇角含笑,双目却是微微红润,显得既为她高兴,却又难掩伤感。“姐姐……恭喜你啦。”

大乔站起身来,拉着小乔的双手,低声道:“再过几天,你也要嫁给周瑜啦。姐姐先几天出嫁,没法在那天当面祝福于你,不过看来周瑜为人沉稳,又和你一样喜好音乐,想来应当会好好待你。”

小乔含泪点头:“姐姐,也祝福你嫁为人妇之后,一切顺心如意。”

大乔即使心中担忧,却还能微笑,轻声说:“好在周瑜和孙策二人情同兄弟,将来咱们姐妹纵使不能时常见面,倒也容易互通讯息,想来倒觉得有些欣慰。若是嫁与别人,只怕还没这个福分呢。”

小乔想想也对,不禁露出笑容来。大乔转而向湘儿点点头,湘儿便拿来一幅红色纱毅,轻覆于大乔头上,将她的绝世容光遮掩了起来,随即便和小乔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大乔,一行人缓缓走出房间,直朝大厅而去。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大乔强抑着内心的惶恐,依着身旁湘儿的低声提醒及搀扶,来到大厅中央,拜别父母。

虽然隔着一层纱杀,双目不能见物,但是大乔想到这一拜后,就表示即将离开养育疼爱自己十八年的父母及亲人从今而后,她生是孙家的人、死是孙家的魂,和父母的联结将少之又少了,心情也不禁激动起来,提起裙果盈盈拜将下去,唤了声:

“爹、娘……”声音便便咽了。

乔公和夫人坐在榻上,正要接受女儿的拜别,忽然听到女儿哽咽了起来,想到过去的亲子和乐之情,心下也不禁难过,乔母已忍不住啜泣起来。

而乔公长叹一声,柔声道:“宁儿,嫁过去之后,就要谨记着为人媳妇的道理,好好侍奉婆婆及丈夫,懂吗?”

大乔呜咽着点头:“……女儿明白。”

“宁儿!”乔公轻唤一声后,似乎还有许多话要和女儿说,但是微一迟疑之后,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只化为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大乔听到这句关切的话之后,再也忍耐不住,啜泣出声。

便在此时,身旁忽然伸出一双坚实的臂膀,扶住了大乔,接着,孙策清朗的声音适峙响起:

“两位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的语气及声调是那么地自信与坚定,大乔虽然看不到孙策脸上的神情,但是伤感的心情却因为他这句简短的承诺而感到一阵温暖,身旁及内心霎时感到有了依靠,而乔公与夫人也安慰地露出一丝微笑。接着,大乔便在孙策的陪伴下,缓缓地走出了乔府大门,上了迎亲的马车。

待大乔及陪嫁的湘儿在车上坐定后,孙策上了车夫的位置,马鞭一挥,催动了马匹向前走去;待车轮转过了几圈,象征着媳妇已离开家门之后,便停下来将驾车之事交给车夫,自己跃上了另一辆车在旁照应。

大乔垂首仔细倾听身旁的动静,待马车再次上路后,确定孙策已不在这辆车上了,大乔悄俏地伸手将纱杀掀起一角,向外瞧去。

而随侍在侧的湘儿发觉了,立即低声问道:“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湘儿吗?”

大乔转头看见湘儿,只见她清秀的脸蛋上神情是紧绷着的:隐约可以看出有些紧张的感觉。虽然湘儿不过是陪嫁的丫环,但是自此之后,她也要随着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孙家里生活,必须重新适应将草府中的种种礼节,也难怪她要害怕;只是顾念着小姐需要自己照顾,这才勉强装出坚强的模样吧。

想到身边的人,也有春近似的心情,大乔不禁舒了一口气,不再感觉那么孤单了在抵达将军府与孙策面对面之前,总算还有这么一段短暂的时间,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心情。于是她微微一笑:

“只是觉得有点气闷,想透透气罢了。”

湘儿俯身过去,替大乔将覆面的纱谷掀起半边、反招起来固定在头顶,抵声说:“现在车里没有外人,车外又有帷幔遮着,小姐就先趁这个时候透透气吧。湘儿听隔壁的大婶说,等会的成婚礼节会很累人的呢。”

大乔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移向帷幔之外,斜斜望去,隐约可以见到乘坐于另一部车上孙策的背影。

等他看清了新娘的面孔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车声辘轳,蹄声哒哒,赶在夕阳没人地平线之下前,马车准时抵达了将军府前,停了下来。湘儿发觉后,急忙伸手替大乔覆上纱谷,才刚整理妥当,帷幔便被掀开,湘儿转头看到孙策已经准备好缓带,等在车旁。

就着微弱的光线,泥儿只觉得孙策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眸显得柔和温暖,唇畔微带笑意,细心而谨慎地照应著大乔下车,再扶着她走过地上早已铺好的红毯。

在红毯四周,早已围满了等着迎接新郎新娘的人们,当,对新人经过面前时人们,面高声呼喊着祝贺的话语,一面将手边备妥的谷豆、粮草等物随手撒在新人的身周。此举的用意虽然是在辟煞神,但是每个人的声音里却都有掩不住的兴奋及喜气,加上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地拥人将军府中,整个的气氛比起嫁女儿的乔府,还要来得热烈欢喜许多。

大乔虽然看不到人们脸上的喜悦神情,但是耳中光是听着这些快乐的声音,尽管心情紧张,却也感染到了些许的欢喜之情,藏在纱谷之下的脸庞不禁浅浅地微笑了起来。

但是这种轻松的心情维持不了多久,等到跨入大龋后,种种欢乐喧闹的声音便被隔绝在厅门之外了。接着,一个陌生中年妇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代替了湘儿小声指点的声音,而另一双陌生的臂膀,也接替了孙策照顾新娘的责任,耳中听到的。身旁陪伴的,都是全然陌生的,大乔突然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人,心下惶恐,却不敢流露出任何畏怯的举动,生怕堕了乔家的名声,只能像具任人操控的木偶般,随着陌生声音的指示,一项项地进行婚礼应有的仪式。

种种的过程进行得缓漫而隆重庄严,厅上虽然有许多观札之人,却没有人出声喧哗笑闹,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当行礼的仪式逐渐接近尾声,大乔的心情也是愈来愈紧张,愈来恿害怕;等到被人引领进了房中,坐上了铺着柔软温暖垫褥的床榻,感觉到孙策就坐在自己身边时,大乔竟得用尽全部的心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膝不要发抖。

“来,现在新郎可以取下新娘头上纱谷,准备合包了。”

蓦地里,引领行礼的陌生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大乔心中一凛,还来不及感到恐惧惊惶,覆面的纱谷便被人取下了。

大乔刹那问的心情,活像是杀人犯在等待官府发落似的,心跳声大得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竟是不敢抬头看孙策一眼,头反而垂得更低了,只差恨不得能将脸埋进领口里去。

虽然大乔也很恨自己事到临头,竟然表现得这么窝囊,不啻是堕了父亲的威名,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实在是害怕得不得了,什么勇气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怎么也没有胆子将头抬起来。

正在惶恐惊惧问,却见一只修长结实的手掌伸了过来,轻柔但坚定地抵住了她的下巴。

大乔无可再避,只得被动地抬起脸来。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惊叹之声。

但是大乔一见到孙策的俊睑,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已经无暇去顾及他人的反应,一双明眸只是痴痴地凝视着这张一个多月来,只能在梦中相会的面孔,同时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地,孙策却只是楞楞地望着她,那神色倒像是在惊叹于大乔的美丽,神色中却不见半分震惊恼怒之意。

两人目光相对,在彼此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胶着了一会,赞礼人的声音忽然再度于两人的耳际响起:

“来,新郎新娘先来喝了这杯酒二兀成合己之礼后,你们便是夫妻了。”

耳中突然钻进他人的声音,大乔蓦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才在望着孙策,未免过于轻浮,不由得面红过耳,羞不可抑地急忙低下头去;从眼角瞄到一位诗婢手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剖为两半的苦葫芦,葫芦的瓜蒂仍然相连接,而中空之处则盛着少许的酒。

在赞礼人的引导下,大乔和孙策同时饮下了这杯苦酒。待赞礼人高喊礼成之后,观礼的人们便纷纷上前,笑眯眯地高声说着祝福的话。

能在场观札之人,多半是孙策的家人及至亲好友,大乔虽然好奇,却也不敢抬头直视,只能从低垂的眼帘下悄悄望将出去。

十来人之中,她只识得周瑜及李术二人,另外有四个十八、九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少年挤上前来,趁长辈们不注意时,对孙策笑嘻嘻地挤眉弄眼,眉字间依稀与孙策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孙策的弟弟们了:而跟在少年们身后有位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容颜与孙策颇为相似,一望而知是他的亲妹妹,或许因为出身将门之家,少女秀美的脸蛋上竟也显得英气勃勃、落落大方,上前来祝贺过哥哥之后,转过身来拉起大乔的手,微笑着低声对她说:

“嫂子,欢迎你嫁过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有什么须要小妹帮忙的,可别客气,尽管说便是了。”

大乔抬眼见少女神色真挚诚恳,除了孙策之外,少女是她踏人孙家之后,第一个对她表示友善关切的人,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于是也微笑低声回应:“谢谢。”

少女听到大乔柔美悦耳的声音,先是一楞,再细看了大乔两眼之后,不禁叹道:

“嫂子,你真美!”说罢,微微一笑,便退了开去。

待少女退开后,大乔谨记母亲的吩咐,在众人面前正襟危坐,低着头,适当地扮演着一位端庄有礼的新娘形象;然而她内心里却是思潮起伏,想着孙策刚才看清自己之后的眼神,紧张地猜想:他是已经认出她来了,却决定既往不咎呢?还是他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起?又或者他事务繁忙,早已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大乔胡思乱想着,愈想便愈是心浮气躁,只坐得一会儿,便忍不住悄悄地抬眼寻找孙策的身影,仿佛只要看到他宽厚的背影,便会觉得心安些。而经过了刚才一阵容套祝福之后,此时宾客们已开始逐一离开房中,好让新婚晏有独处的时间:此时身为新即的孙策便正站在门边相送。

目光一接触到孙策的身影,想到地已是自己名正言咀的丈夫了,大乔便羞得脸上发动,急忙别开眼,粉颈低垂,凝视着自己交握着放在膝上的双手,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甜蜜、一阵阵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说笑之声逐渐远去,房中只听得喜烛燃烧时偶尔发出一些细微的哗剥声响;大乔只听得衣衫A之声渐近,孙策已从门边走了回来,不慌不忙地在她身旁坐下。

尽管低着头、但是大乔仍然可以感觉到孙策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他拟视不语的时间愈长,她的心便跳得愈快。

当她开始觉得呼吸急促,脑中发胀之时,忽然便听到了孙策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娘子怎么不抬起头来,瞧瞧你的新婚丈夫一眼?”

大乔虽然看不见孙策的神情,但是总觉得他话中含有调笑的意味,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该依他所言。

正在犹豫间,孙策又说话了:

“娘子是因为害羞吗?咱们这可不是头一回见面了,从前可没见你这般害羞过呢。”

“你……”

尽管早有预感,孙策不是那么糊涂好骗之人,但是乍听到他这么访,大乔还是身子一颤,心中如受重击,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来、想要开口解释:然而当她抬起头来之时,却又赫然发现映人眼瞳中孙策的脸庞,却是神色柔和,目光中孕含笑意,看来倒像是十分欣赏她惊惶的神色似的。

大乔的惶恐顿时变成了迷惆。他到底是想怎么样呢?

孙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迷惘神色,红红烛光掩映之下,大乔细腻晶莹的肌肤微微泛着珍珠般光泽,明亮的眼眸此刻多了点迷茫,丰润的唇瓣欲言而未言,像是沾了露珠的玫瑰花瓣在微风中轻颤: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带着她的体温,暖暖地渗进了周围的空气里,孙策心底仿佛生出了一只小耗子在乱爬乱钻,什么事全都先抛到脑后去了,双手捧住了大乔白玉般的滑腻脸颊,便吻了下去。

大乔见孙策俯身过来,心中才刚觉得有些不对劲,双唇便被孙茉给吻住了,这一吻突如其来、大乔错愕异常,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孙策便巳退了开去,笑盈盈地望着她,修长的食指按在自己嘴唇上,像是觉得刚才那轻轻一吻的滋味却是回味无穷般。

大乔本已是羞涩难言,再瞥见孙策脸上的神情,顿时不禁羞得双颊配红,犹似酒醉,美丽的脸蛋更显得娇艳万状,别开脸,结结巴巴地几乎不能成言:“为……为什么?”

孙策问言,笑了起来:“为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做丈夫的不能亲近自己的妻子吗?”

大乔微微一楞,立即转过脸来望着孙策、盈盈眼波中惊喜无限,却又钻牛角尖地担心起来:“你……既然都知道了,却还要我这个妻子?”

孙策右手轻拂过她的粉颊,眼神变得温柔:“正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才要娶你。有如此一位能文会武的妻子,孙某何其有幸啊。”

大乔恍如冒身梦中,万万没有想到,孙策竟然会毫不介意她的不够柔弱。“刚才你所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不是骗我的?”

孙策看着他的小妻子惊喜中难掩担忧的神色,情意如此真挚,心中不禁爱煞,轻展双臂,便将大乔穆人怀中,跟着在她洁白的额上轻轻一吻:“绝无虚言。咱们孙家不同于那些读书人,没那么多讲究,我妹子自幼好武,跟着咱们学习骑马射箭,也不见爹和娘阻止过,咱们兄弟们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娘子不必多虑。”

大乔依偎在孙策宽广的胸怀中,闻到地身上散发的浓烈年轻男子气息,抬头便见到孙策英俊的容颜,正带着微笑望着自己,她心中依旧不敢相信,怎么原以为是遥不可及的美梦,竟然成真了!她原是抱着被休出的准备而惫的啊。

“这……这是真的吗?”大意一颗心仍像是悬浮于半空之中,没半点踏实,双手不自觉地揪着孙策衣袖,想证实这不是一场幻梦。

孙策此刻只想将新婚妻子搂在怀中,恣意爱磷,不料妻子却是一脸不敢置信、心不在焉的模样,教他不禁又是恼、又是好笑,叹道:“看来如果我不解释清楚,你是无法相信的了。”扶正了大乔的身子,抬起她的脸来,但单手仍楼着她够纤腰不放,笑道:“这么吧,你问,我就答,把事情搞清楚了,才好让你安心做我货真价实的妻子。”

大乔睑上不禁一红,然而她心中确实有许多疑问急待厘清,只好先定了定神,从最关心的问题提出:“那……你身边怎么会有我的手绢?”

孙策微笑:“那是当日在林中,你无意间将手绢这落在地上,碰巧被我给发现了,这才知道了你的闺名及真实身分。”

大乔这才知道,原先不过是闲暇时图个好玩,才将自己的名字绣在手绢儿上,怎知绣了名字的手绢,竟然会牵起她和孙策之间的姻缘线。想到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大乔又是害羞,又是惊喜,“但是……在手绢上,我并没有绣出我的姓氏啊,你怎么能断定我是姓乔呢?”

“确实是难以军凭手绢上的树木图样来断定你的姓氏,但我相信那株乔木必定有它的涵意。”孙策笑了笑:“而当我细细回想过去见面的情景时,总觉得你假扮乔斐扮得异常真实,显然对乔斐的家世有极深刻的了解,许多细微之处,外人本是难以得知,因此推想你或许是乔家人。这么想来,再对照你手绢上那株乔木,涵意正好相符,应该是不会错了。”

大乔听孙策说罢,低声叹道:“没想到我原来留下了这么多的线索。于是你就据此肯定我的身分,据以上门求亲了?”

孙策一笑:“差不多了。”

大乔低头默默地思索,孙策从旁凝视着她的脸庞,但见她秀眉纤细、长长的睫毛犹似帘幕般,半掩住了黑玉也似的灵动双眸;如此丽色,已是举世难寻,然而在她惊人的美貌之下,更有一颗罕见的聪惠心灵,孙策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娶得这么一位才貌双全,偏又动静皆宜的绝代佳人,简直是活生生地从他的理想里幻化出来的!

愈想愈爱,手臂一勾,正欲低头去吻她女敕若凝脂、白里透红的面颊,却忽然见到她侧过脸来,一双妙目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求亲可是件大事啊,堂堂讨逆将军是何等精明于练之人,又怎会未经证实之前,单凭推论,便贸然上门求亲呢?”

孙策没料到大乔会突然冒出这句问话来,一楞之后,不禁哈哈一笑,说道:“唉,娶了一位聪慧过人的妻子,原来也有一点不好,什么事都瞒不了你。”顿了顿,微笑地望着大乔。“那日在林中,你虽然先一步离开,但后来我和随从们却在林中不远处发现你量倒在地,于是便将你送至乔府,府里的人一见是你,问也不问,便慌忙地接你进屋,然后随从再以言语套问丫环,这才终于证实了你的乔家大小姐身分。”

他这番话一人耳,大乔心中的惊诧真是难以言喻、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可是妹妹告诉我说,是两位樵夫救我回来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大乔心中忽然想起,大夫曾经说过,自己的伤是由于护送之人急救得法,才能如此迅速度可,但寻常樵夫又怎会懂得医理呢?自然是讨逆将军想法子命人救洽之后,再送她回府,这就合理了啊。

一旦想通此节,大乔不由得失声惊呼:“原来是你!是你救了我一命!”

孙策摇摇头,正色道:“让你坠马受伤,原是我的大意疏失,万幸没有造成终身之恨。总算今日有了弥补前愈的机会,从今而后,我定当好好待你,让你终身幸福无忧。”

大乔发现原来自己是为心上人所救,正是惊喜交集、激动无比之时,又听到孙策当着自己面前,许下了终身的承诺,这一个多月来的苦苦思恋,要时化为满腔喜悦,点漆双眸中难以抑制地!浮现了膝陇水气,眼角眉稍却是已带着客气,唇边更是笑意盈盈,心情真是畅美难言。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再度开口间说:“于是你便决意娶我为妻了?”

孙策点点头,忽然又笑了起来,说:“当我收复了豫章郡,再平刘勋的势力之后,便开始计划回宛城之事,只是要事缠身,不能即刻返回。公瑾知我心意,于是便主张由他先回宛城,为我筹画婚事……”

听孙策述说至此,大乔心中疑惑已解开十之八九,笑靥比平日更是加借娇艳动人,接口说:“岂料,他连自己的婚事也一块儿办下去啦。”

孙策笑盈盈地点头,望了妻子一眼,笑着说:“其实真要说来,公瑾与个妹的婚事,咱们遣称得上是媒人哩。”

大乔微微一楞,转念一想,便笑答道:“是啦,若不是要为你筹办婚事,他又怎会回到宛城来呢?当然更别提迎娶妹子啦。”

孙策笑着摇头:“这只是原因之一,想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公瑾初回宛城不久,便在长街之上巧遇令妹;令妹以一曲‘荣茂’令他留步,又在言谈中暗示他为咱俩牵起姻缘线,公瑾虽然不便表明实情,却对令妹的才华及心地爱慕不已,想着想着,索性便随我一同上门求亲去了。”

大乔想起妹妹的一片心意,虽然今日看来,纯系画蛇添足之举,但是思及小乔的用心,大乔仍然感动不已。想到过得数日,小乔亦要嫁周瑜了,不禁关切地问道:“既然如此,想来周太守应会好好对待我妹子吧?”

孙策剑眉一扬:“那是当然。想他们夫妻闲暇之时,二人一同抚琴弄萧,夫唱妇随,该是何等幸福啊公瑾思虑精细,待人却能宽厚容让又精通音律,兮妹嫁他为妻,是再适当不过了。”停了会。低声在大乔耳边笑道:“咱俩可也不比他们差啊。日后咱们一同并骑出游,驰骋于山林之间,该是何等的畅快啊。”

大乔凝望着孙策、内心想像着那幅情景,身上仿佛已经感觉到骑乘于马背之上,和风拂体的快意之情,不禁悠然神往,量生双颊,有些羞怯,却有更多喜悦,神情娇媚难言。

孙策见到大乔如此神态,再一想此时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哪里还把持得住,右手抚上了大乔的粉颊,凑过去便是一吻。

让自己深爱的丈夫亲吻拥抱,大乔心中虽然乐意之极,却也不禁羞得双颊飞红:当孙策伸臂将她抱上床榻之时,大乔想起母亲所说的闺房之事,脸蛋更是艳红地犹似火烧,别开眼不敢望向孙策,心中怦怦直跳,不知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景?

岂知孙策将她抱上床后,却只是飞快地在她唇上一吻,然后便起身离榻,大乔心不人惑不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好奇心起,鼓起勇气转头瞧向孙策,只见他笑着朝自己比个手势,示意自己噤声,随即悄悄地快步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门板。

就在门板被拉开的那一刹邵,大乔忽然听见门外书起一阵惊叫声,接着便看到几个少年齐齐摔进屋内来,像是叠罗汉般你压我、我压他地倒在地上。

孙策站在门边,先朝大乔一笑,随即将脸一沉,瞪着那几个少年,说:“你们是向谁借的胆子,竟敢妄想来听你兄长的房来着?”虽是叱责,然而语气之中却是难掩喜气。

那几个少年模模鼻子,讪讪对望了几眼,陪笑地爬起身来。大乔这才看清,那几位少年适才都见过的、正是孙策的弟弟们。当中年纪最长的孙权因为站在后方,所以幸而没有跌得难看,见兄长叱责,便嘻皮笑脸地对孙策作揖陪礼,说:“听房不过是讨个喜气嘛,哥哥你若是不乐意,咱们立即走开便是了。”

孙栩、孙匡,孙朗等三人听二哥代他们出头,再看大哥脸上难掩笑意,显然并非真的发怒了,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志一同地躲到二哥身后,陪笑附和:

“是啊,咱们这就要走了,大哥请息怒。”

“对对对,咱们只不过是想讨个吉利罢了,今日是大哥与嫂子的大喜之日,大哥可别发怒,万一吓着了如花似玉的嫂子,那咱们可真是罪过了。”

“大哥切勿动怒,咱们这就走啦。”

说着,三位少年当真使肩搭肩,半推半挤地逃离新房。

孙权是最后离开的,临走前还对兄长使了个眼色,邪里邪气地一笑,然后顺手带上了门板。接着便听到房外脚步声逐渐远去。

待脚步声已不复闻之时,新房中又再度趋于宁静。经过刚才少年们这么一打岔,房内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许,纵使房内没有人开口说话,却也暖洋洋地格外舒适。

大乔与孙策不禁相视一笑。

孙策看见妻子的娇美笑颜,心中不禁一荡,走到房内四角,依序将点着的油灯捻熄了,只留下床前一盏当月灯,随即月兑鞋上了榻,随手一扯,纱帐便垂落了下来,将新婚夫妻的身影全掩蔽在那层轻纱之后。

此时,屋外正是皓月当空,在这般喜气的夜晚里,连银白色的月光也显得特别温暖,静静地洒落了一地皎洁,以独特的方式庆贺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晚宛城中见到月空的人们,都不禁赞叹他说:今晚,是宛城中最美的一个夜!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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