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反顾 第五章
洪秀芬并不知道，当年雷海徕为了要接私生女回雷家，和雷景尧做了以下的协议——
第一，雷海徕不得在雷家的社交圈中承认雷颖倩的身分。
第二，雷颖倩不得继承任何雷家的遗产，不过嫁妆另计。
第三，雷海徕不得续弦，玩女人除外。
听起来有点不人道，但愿者上勾。
雷景尧非常懂得玩弄人心，也乐在其中。
「我……我找小倩有些事，想问她和宋家的少爷还有没有联络，宋太太最近很少提起他们两人的事，我想……」
「这个妳没必要插手，宋皓早就有论及婚嫁的女友，我想宋伯母是看开了，准备要办喜事了吧。」
「怎么会这样？！宋太太明明就很喜欢我们小倩……」
「洪姨不会是以为自己真能干涉雷家小姐或是宋家少爷的婚事吧？」雷景尧表情平淡，话中却有警告的意味。
他怎么能这样说？当初不是他主动拉拢小倩和宋皓的吗？
洪秀芬的思绪陷入混乱，搞不清楚自己在这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彷佛平白被人玩弄了一次。
「我想休息了，明天再聊好吗？」孟涵一脸疲倦，视线落在洪秀芬身上，话却是对雷景尧说的。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深厚的手足之情，妳最好离他远一点，我总觉得他看妳的眼神很不对劲。」洪秀芬蹙着眉提醒女儿。
雷海徕那里她一直搞不定，她怀疑根本是雷景尧在搞鬼，现在她只能回头倚靠女儿了。
「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竟然拿他自己跟妳爸交换妳的未来！我真是想不通，他明明就是不喜欢从商才去学医的，那时候还跟老爷子闹了个大革命，现在竟然又说要回来接掌公司，简直是莫名其妙！」
洪秀芬顿了顿，越想越不满。
「妳爸原本帮妳找了几个不错的对象，结果都被他回掉了，他真是有够狂妄自大的！妳爸也真是的，一听他愿意回来接公司就不管妳了，还答应让他决定妳的婚事，这实在说不通……雷景尧不会是对妳有非分之想吧？妳可千万别跟着发疯啊！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洪秀芬不知又叨念了多久，完全不顾孟涵苍白的倦容，一定要发表完毕才罢休。
「总而言之，听我的准没错！」
「当然，我一定会听您的话。」孟涵有气无力的虚应着。
瞧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
没有感觉、没有自主能力的女圭女圭吗？这样任他们搓圆捏扁，他们真是太高估她的塑性了。
是人就有会私心，她当然也有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只是在他们的压迫下，梦想有点变质，成了一种不同凡响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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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晴朗的午后，孟涵被雷景尧接到一家清幽的咖啡店。
最近他一反常态，盯她盯得很紧，让她怎么都无法放松自己，再加上担心沈睦天手上的那卷带子会突然出现，打乱她平静的生活，所以她的处境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孟涵知道雷景尧是要带她见宋皓，只是没想到在座的还包括另一名陌生女子。
她就是宋皓的情人？有必要非让她们认识不可吗？
不到几秒钟她就知道答案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又难堪得令她想逃。
「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对不对？」关颖倩似乎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脸上没有对她的谴责。
但这只会令她更惭愧。「嗯……」
「妳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关颖倩从孟涵局促的模样中知道她的不自在，但她们都需要时间适应这些变化。
「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当然过得很好。」雷景尧霸道的代她回答。「妳决定好日子了吗？我希望在妳回雷家之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安置孟涵。」
「妳觉得呢？如果妳不愿意的话，我无所谓……」虽然是对孟涵说话，关颖倩却握住了宋皓的手，给他一个温暖深情的眼神，彷佛此生有他就够了。
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羡煞了无助迷惘的孟涵，他们是真正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她根本是个多余的、可悲的冒牌货。
心中充满自卑的她转开视线，望向外面人来人往的街景，真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之一。
然后，一个身影跃进她的视线内。
同样的挺拔出色，冷酷中有着不容人抗拒的气势。
那个总是霸道狂妄地板入梦中纠缠她的伟岸男子，正从对街一幢新颖的建筑物里走出来。
他的身旁跟着几名神色冷硬的随扈，加上黑色的大轿车，恭谨的司机，无可避免的引起旁人侧目。
他可有发现这些视线中，掺杂了由她双眸发射出去的电波？
肯定没有。
否则他不会毫不迟疑地坐上车，任她一个人在此懊丧不已，还妄想着追上他的可能。
孟涵没有注意到另外三个人全跟着她专注的视线找到了那名神秘男子，沈睦天在他们眼中不算陌生，反而是她的反应让他们既好奇又心惊。
尤其是她猛地起身，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跳上出租车，更让他们几个全震惊得忘了反应。
她和沈睦天……何来的交集？！
当孟涵发现自己跳上出租车的剎那，她就感到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
跟踪他，然后呢？她凭什么这么做？
最可怕的是，黑色大轿车里的人一下子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他们在下一个路口靠边停，一个壮硕的随扈走下车往孟涵这边走过来。
出租车司机吓得脸色发白，嘴里不断叨念着，「小姐，我会被妳害死！」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错，这没经过大脑仔细研究的蠢行确实很有可能为自己带来很大的危险。
不过，当那名随扈弯子看见后座的她，并且露出颇耐人寻味的表情时，她想，或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果然没错，不一会儿，她就被「请」进了黑色轿车内，坐在沈睦天的身边。
沈睦天只在孟涵刚坐进车子时瞥了她一眼，之后便埋首在文件中，对她的出现问也不问。
孟涵安静的待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他今天的样子不太一样，笔挺合身的深色西装把他独特的领袖气质烘托出来，原本不驯的黑发梳得整齐服帖，眉尾的伤疤依旧，却形成一种矛盾又迷人的吸引力，还有他翻阅文件的有力手指……
那曾经像抚模纸张般阅遍她身体的粗硬手指……
孟涵红着脸摇去满脑子的异色思想，怨怪着自己越来越狂野的念头。
谁知才一转头，就见到沈睦天一脸兴味的盯着她。
喔，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想什么？竟能把妳的脸烧得这么红。」他明知故问。
孟涵刚要退烧的俏脸瞬间又染上嫣红，只能咬着唇吶吶的说：「没……没有……天气热。」
「是吗？」他低沉的声音就像醇厚的美酒一样，轻轻的漫过她的耳际，让她有种微醺的感觉。
还有种即将灭顶的错觉。她想，她死定了。
「我先送妳回家。」沈睦天收起手边的东西，终于有空关照她。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回绝。
「不方便？要我帮妳叫出租车吗？」
「不要。」
「妳要在这边下车？」
「不要！」
「别想我会带着妳，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妳。」沈睦天仍旧没发脾气，他表现出来的耐性让孟涵好奇到极点。
「我保证不乱跑，绝不会给你惹麻烦。」
「但麻烦会自己找上妳，我更怕我要妳跑的时候，妳偏偏给我腿软跑不动。」
「真的要跑吗？我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她很得意的献宝。
「妳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给我装胡涂？我不是妳这种千金小姐闲来无事的消遣，我的生存方式或许很像一场游戏，但是这个游戏很残忍，结束之后就不能重来的，妳懂吗？」
「我也希望能懂，你何不让我看清楚？」她的倔强足以逼疯一个大男人。
沈睦天沉着脸斜睨她，这些年来，已经鲜少有女人敢当面抗拒他，当然，眼前这个小女人是因为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她正在招惹的是什么人物。
他该让她见识他真正的生活吗？
把她彻底的吓跑。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主意，不愿意她就此躲得远远的，两个人再无交集。
但话说回来，若是换成他想招惹孟涵，任她再怎么逃他也能逮住她。
只是，他想要这么做吗？
他已经放过她一次了，就在颖倩主动联络他的那通电话后。
没想到小岁会粗心的把他打算替颖倩讨回公道的意图泄漏出去，让颖倩立即出面阻止他的报复手段。放了孟涵，让颖倩心安，这事容易办，反正他加诸在孟涵身上的一切，颖倩全不知晓。
但现在，这女人竟自动送上门来，她究竟是何居心？
「为什么要跟踪我？」
沈睦天突然把话题一转，让孟涵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呆愣了许久，才在空白的脑袋里找到几个字。
「我……我想要回我的带子。」嘿，这借口真是太完美了。
虽然她压根早忘了那卷会让她身败名裂的带子，留给他当纪念也好，他最好每天睡前都看一遍，免得把她给忘了。
「可以，我会让人送去给妳。就这样？」他一副找碴的样子。
「你……」怎么可以轻易的答应，害她什么借口都没有了。「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你一定会偷偷留下备分。」
「我已经不需要备分了，听说宋皓和颖倩正在筹备婚礼，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毫不隐藏当初的动机。
「颖倩？！哪一个颖倩？是关颖倩！」青天霹雳犹不能形容孟涵内心的震撼。
「对，一切都是因为她。」既然已经开头了，就该让她死心。
「不是因为宋大哥，全是关颖倩……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就要和宋大哥结婚了，你是何居心？」
「她……原本该是我的。」
「骗人！我知道她在好久以前就和宋大哥在一起了，你根本没有机会。」她也不相信这个硬汉会倾心于某个女人。
「没错，但我比宋皓更早，从她出现在圣心堂的那一天，她就是我的。」
「圣心堂？」
「是间孤儿院。若要以时间来论断的话，我绝对占优势。妳还能说我没有机会吗？」
孤儿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孟涵有点心虚地垂下眼睫，惊觉让关颖倩住进孤儿院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我承诺过要给她所有她最想要的，既然她选择了宋皓，我就为她铲除所有威胁，而第一个就是妳。」他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妳应该要恨我的，我为了一个跟妳完全不相干的女人将妳扯进这一团混乱中，甚至坏了妳的贞洁，妳在整个事件中是最无辜的，但我却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妳应该要诅咒我，离我越远越好，免得再遭池鱼之殃。」
「你说完了吗？」
原本以为她会激愤难当地咒骂他，或是直接跳车以表明对他的不屑，但是她没有，虽然脸色很难看，原本水灵的星眸罩上一层灰败，让他见了多有不忍。
「我并不是如你说的那么完全不相干，甚至一点都不冤枉。」她惨淡的一笑。
沈睦天蹙起眉，听着她说下去。
「你一定还不知道关颖倩才是真正的雷家千金，我只是个冒牌货。是我妈把我和颖倩掉包，让我们母女俩进入雷家过着优渥的生活，把雷家人耍得团团转，我还可以出国念书，然后准备嫁给同样的有钱人。」
她顿了下，嘴角勾起讽刺的苦笑。
「而真正的雷小姐则三餐都吃不饱，和一堆又臭又脏的可怜虫挤在小房间内，不能有好的学历，到最后即使遇上好男人都要被骂成狐狸精，真是好笑！你还会认为和我一点都不相干吗？」
「到头来妳才是罪魁祸首！」沈睦天听完这样不可思议的真实事件，不禁后悔以前总把颖倩的话当异想天开。
还后悔对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曾有过悸动，他果然比不上宋皓……
「对，我才是罪大恶极之人。」终于有人让她告解所有的罪业，心中的轻松让孟涵有种虚月兑的无力感。「所以你可以省了那些让我远离黑暗生活的念头，我才是最有资格陪你一起堕落的女人。你还想赶我走吗？」
不想，现在更不想让她走了。
沈睦天森寒的眼神立瞅着她，曾经想考虑她话中的真实性，但又忍不住想顺着她给的台阶走下去。
她抓住他的把柄了，不是吗？
她已经敏感地探知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为他找到了最佳的理由，困住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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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沈睦天来到东亚楼，孟涵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带着她了。
他们一行人被迎进一间雕梁画栋，很有中国风的大型包厢内，里面早已坐了几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物，身后还站了一整排穿著黑西装的手下，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迟到了。」梳着油头的庄启圣见到沈睦天带着女人出现，不屑的皱起眉头。
「你大可不必等。」沈睦天老神在在的在众人对面落坐，并让孟涵紧贴着他的身侧而坐。
「算了，我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庄启圣摆摆手，毕竟有求于人的是他。「我们直接把话讲开吧！念在你以前同是圣心的一分子，我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绝不让你吃亏。」
「喔？」沈睦天一副没什么意愿的模样。
「让出富丽豪俱乐部，我就让你回圣心主持任何一个你想要的堂口。」庄启圣狮子大开口。
「原来，你要合作的对象是单指我一人。」
「当然，以前我就很看重你的实力，若不是几年前的意外，你早就受到我的重用了，哪轮得到唐人帮来捡便宜？」
「说得也是，但我现在确实是唐人帮的一分子，没道理因为你提供的蝇头小利就叛离，我想，庄老一定也不会对这种见利忘义的人有信心。」
「是……没错，但我相信你绝对会对圣心忠诚。」刚才话说得太满，这下可有点尴尬。
「是吗？如果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忠心，为何不在获救后马上回圣心，却要在多年后成为圣心的竞争对手？这真的说不过去……」沈睦天故意停顿了一下，「除非，当年还有其它的事让我无法释怀，才会逼得我投向敌人的怀抱。」
「这……也许说得过去……」庄启圣实在不愿提起七年前的乌龙。
「让我来告诉你事实吧！」沈睦天一点都不在乎这话题有多敏感。「当年我以自己为条件，答应偷渡到内地替你们解决唐人帮的元老，不管成功与否，你们答应让颖倩月兑离组织，并且永不再牵制她，我有没有说错？」
孟涵一听见颖倩的名字在谈判中出现，整个脑袋顿时混乱，无法想象颖倩从前的生活。
难怪沈睦天要如此捍卫她的幸福……
「没有，不过……当年其实是有误会……」庄启圣老脸抽搐。
「结果我才出海没多久，就发现船上不仅有炸弹，还被海巡队包围，发生意外后，我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你们就找上颖倩，要她到夜总会替你们卖命。」沈睦天冷笑一声。「你们没有一样是守信的，凭什么七年后的今天还要我相信你的鬼话？」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庄老的话你爱信不信？！」理着小平头的黑狗坐在庄启圣的左手边，此时像只护主心切的忠狗跳出来替主人呛声。
「黑狗，别插嘴！」庄启圣斥退手下。
「好久不见，黑狗，七年前蒙你照顾了。」沈睦天知道黑狗是因为心虚才会冲出来叫嚣几声，当年就是黑狗送他坐上那艘装满炸药的船。
「你要我替你主持公道？」庄老见沈睦天瞪向黑狗的眼神，领悟到他旧事重提的目的。
「那是应该的，不是吗？」还有很多帐，这一笔算是最简单的。「这口气若是没让我吐出来的话，其它的就没什么好讲的。」
黑狗一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大难临头，虽然当年的阴谋是老大计画的，他只是负责执行，但是看沈睦天犀利的眼神，就知道他准备先拿他开刀了。
「黑狗。」庄启圣冷淡地扫他一眼。
「老大……」未动刑，他已经冷汗直流了。
「当年全是你的主意，你要为你的错负责。」庄启圣从部下的手里接过一把手枪，放到桌上，往沈睦天面前推去。
沈睦天一语不发地接过手枪，森然的双眼迸射出冷冽的星芒，让黑狗吓得两脚发软，差一点就跪下来求饶。
不过，他也真的跪下来了。
因为沈睦天的第一枪就是瞄准他的右腿。
「这一枪，为我自己。」
「第二枪，」枪声再度响起，黑狗两腿跪倒在地。「为颖倩。」
「第三枪，」这次换成右手血流如注。「为一个倒霉吃了你手下一枪的笨蛋。」
沈睦天将手枪交给身后的手下，擦掉指纹后才丢还给对方，而黑狗也已经痛得让人抬出去。
庄启圣换上讨好的笑脸，以为这样就把沈睦天安抚够了。「现在可以谈我们的交易了吗？」
「我不会回圣心。」沈睦天一句话又把场面弄僵。
「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庄启圣面色难看地质问。
「但我可以同意让出俱乐部。」他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
「早说嘛！这样也没错，依你现在在唐人帮的地位，圣心也没有能吸引你的位子了。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讨其它的好处？」
「我要你们的货源，各种货品各一半。」
「那是很大的数目，五分之一，我还有许多手下要养。」
「三分之一，我不勉强。」
「这……好吧！这可是圣心目前最赚钱的生意，就这样被你砍去三分之一……我什么时候可以接手俱乐部？」庄启圣的不舍没有持续几秒，一想到俱乐部的好处，他又眉开眼笑。
「等我说可以的时候，我会让人来办转让手续，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见过你们的货源。」
「好，你说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