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妖师 第六章
饼了片刻,疼痛渐渐地没了,但她胸口内的心跳却越来越急促,仿佛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要死了吧?唉,上天莫非怪她猎妖太多、下手太狠,所以才让她也死在小妖的手里?但是,这死法未免也太过煎熬了,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
人和妖,最终都是要尘归尘、土归土,而人的寿命远比妖短暂,所以她好像没有一样能胜过妖……那么,平日里她为什么总是心高气傲、不愿服人呢?
凤疏桐问他们两人一个杀妖、一个救妖,到底谁是正?谁是邪?她曾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坚定不移,现在却又有些惶惑了。
清露,你做人宁折不弯,太过刚烈,只恐会伤了自己……
蓦然想起当初师父的谆谆教导,可借她从未放在心中,如今想起如醚蝴灌顶,却是怅然不已。
宁折不弯……这就是她的命吧?例不如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忽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将什么东西塞入她口中,随后那东西自咽喉滑落,似暖流又似朝阳穿透肌肤、渗进她的体内。已经消失的疼痛感再度出现,更像被烈火灼烧,那种热力让她难受得忍不住扭动,这才发现本来动弹不得的身体居然能动了。
突地她全身剧颤一下,感觉双目上的大石似是一下子被人移开,她眼皮陡然抬起,黑畔直匀旬地盯着面前那张如玉石般素雅的俊容,所有的痛感也在这刹那间骤然消失。
“怎么回事?”那人擎着眉,是凤疏桐。
她的五官也叫结在一起,“是谁把我镇压在这里?你给我下了符?”
他把她胸前那道黄符揭去,“要不然你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是非。”
“是啊,多谢王爷这样体恤我。所以给了别人杀我的机会。”
尹清露勉强转过头,看着自己手臂,那里有处明显的血红小点,幸好她的皮肤正由黑色慢慢变回本来的肤色。
“像是蝙蝠精……”她瞅着那伤口,没好气地道:“大概是为了之前我在皇宫中收走的那个蝙蝠精报仇。你还说我正邪不分,他们这样做不算草营人命吗?”
“你杀他族人在先,怨不得人家找你报仇。”他沉着脸,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尹清露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凤琉桐的床上。她还记得自已刚才施法过猛而昏过去,那把她弄到床上的人应该就是他咯?
这个狂傲自大的男人怎么不把她丢到冰冷的雨水里,任她自生自天算了?那才该是他会对她做的事吧。
她歇了好一阵,而后努力撑着自已的身体,艰难地坐了起来。
凤疏桐走到房门外,心绪忽然一阵纷乱,刚才尹清露的样子,真是让向来自认沉稳冷静的他也惊呆了。
当他把因为走火入魔而昏过去的她抱回自己房间对,曾简单地诊视过她,虽然元气损耗,但并无大碍。可不过一转眼工夫,她竟然全身癣黑如乌木,呼吸艰难微弱,若他再晚进来一步,她的性命肯定不保。
所幸刚才灵猫一族进献的那颗灵丹能解百毒,他这才及时救了她一命。
他沉吟良久,走到院中折断一枝柏树枝,迎风一晃,树枝立刻燃烧起来,产生的一缕青烟直上云霄。
饼了半盏茶工夫,一大一小两条黑影现身在他面前。
“大人,深夜传唤小的,不知——”
大黑影方才开口,凤疏桐手中那根还在燃烧的树枝便陡然抖劈过去,重重地劈在黑影的脸上。
黑影负痛向下一跪,捂着脸却没敢反抗,只呐喃地说:“不知小的何事做错,惹得大人如此震怒?”
凤疏桐幽冷地盯着黑影脸上的烫伤,“谁准你搜动我屋子里的人?”
“那个……那丫头杀了墨涤,大人应当知道……”
“墨涤的事难道我没说过吗?她擅自入宫吸取人的精血,死有余辜,怨不得别人。”他的黑眸慢慢晕染成金色,在月光下散发着金属寒凉的光泽。“你们私自作乱,差点将她杀死,可知违背我意愿的下场?”
小黑影抱住大黑影,急声说道:“求大人饶过我叔叔,他是一时糊涂,以为这丫头屡给大人捣乱、伤我妖族中人,又怕大人有所顾已心不便下手,才想代劳……”
“那他可就太过自以为是了。伸出你的右手,”凤疏桐迈前一步,手中树枝上的火光陡然燃烧得更剧烈,他将树枝指向大黑影——“你这双蝙蝠翅膀飞得太久,应该歇歇了,懂得休息,也才好学会思考。妖族的人之所以被人瞧不起,不是因为你们是妖,而是你们做
事没有脑子,非痴即傻,学不来真正的人道。今日我是该教教你做人的第一课,如何为自己错误的言行付出代价。”
“还是算了……”
虚弱的一声低唤响起,引得院内的人与妖都移目去看。
尹清露扶着门框,慢慢滑坐在门猛上,目光笔直地看着他们,“王爷肯为我出头,我已感激在心,虽然不知你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是,你不喜欢看我无端猎杀妖命,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私自施刑?不能因为你有比他高深的法力就换道报复吧?我知道那不是你护妖
救妖的本意,我也不要为你的猛用私刑背黑锅。”
凤疏桐挑起眉,“这话真不像是你说的。”
“我也觉得不像。这个对候,我应该拍手为你叫好才是,或者恨不得亲手折断他的蝙蝠翅磅,就像我之前杀那个小妖一样。”她抚着双臂笑道,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虚弱,身子有些瑟缩,“冤冤相报何时了?他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我才悟出一些以前未曾想透
的道理。你让他先走吧。”
他默然凝望她片刻,丢下树枝,“还不谢过尹姑娘求情之恩?”
“多谢尹姑娘。”两个小妖如获大赦,齐齐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在凤疏桐的眼神示意下立刻飞身遁逃。
她诧异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的真名?”
“倒不是。我只听说尹氏一门早已衰落,前任门主尹天枢门下只有七个徒弟,全都随师父姓氏。你手中既然有夺魂铃和碎邪剑,必然是他指定的新门主,也是尹氏后人。”
他将她的家族中事娓娓道来,竟然是早已看透她。
尹清露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师父是将夺魂铃和碎邪剑传给我了,可惜我不成器。就如你所说的,我只能猎杀道行干年以内的小妖,若是法才高深的,我就不见得敌得过了。比如你,我就震不住。”
“你当我是妖?”他缓步走近,刚才那变幻成金色的眼眸又恢复为添潭似的清澈,却看得她心头一颤。
她进开他的灼灼目光,“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妖,可你不是说自己的血脉里有妖血,所以……总不是常人吧?”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避开,只觉得手腕被他轻柔地担着,温软的触感让她心跳又似刚才一样快得纷乱。
凤疏桐把着脉,疑惑地说:“那颗灵丹上的效力尽数到你体内了,怎么你的脉搏还这么快?”
尹清露急忙收回手,遮掩回道:“哪能那么快就全好?总要一阵时间恢复。”她扶着门框站起来,“原来你刚才把那颗妖精的灵丹给我吃了?哼!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体内突然多了属于妖精的东西,让她异常不悦,却也心知他刚才是为了救她才舍弃极为珍责的灵丹给她。因此,她嘴上虽然说着厌烦之词,心中依旧有种淡淡的喜悦在涌动。
那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他这向来冷面又臭嘴的家伙,居然会为了救她而白白浪费了?
她偷瞥了他一眼,他正好也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她,令她脸颇不禁有些发热的开口道:“这么晚了,我得赶快回皇宫去。”
“你准备走回去还是骑马回去?”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她明明一副屏弱的样子却还故作坚强地站起,摇来晃去的。
看了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将她拽回了房间。
“行了,今晚让你留宿一夜,只是日后不要和人说你在我这里睡过。”他皱着眉,好似很不甘愿的样子道。
尹清露也撇撇嘴,“我是不是也要像那两个小妖,叩谢王爷大恩啊?”
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也知道感恩?明明口是心非,就算是磕头了,还不晓得在心中怎么咒骂我呢。”
听他这么说,她本来抿紧的嘴角慢慢向上,弯成了新月般的弧度。
他的来,这是第二次让她躺了。
她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是有洁癖的,尽避他向来表现得平易近人,但眼中分明都是“请对我敬而远之”的意思。
所以,他肯把来让出来给她这个“敌人”睡,大大出手她的意科……该不会他的来上有什么机关吧?
见她谨慎小心地打量整张床,包括床架和床板,他不悦地开口,“你要是有什么怀疑就去屋外睡。天为被、地为床、清风明月为伴,应该很称你的心意——
他这样一说,她反而骨碌碌转着乌黑的眼珠,笑道:“我这个重伤之人吹不得风、照不得月,还是要好好静养一番。”说着,她就躺倒在来上,还顺手拉过唯一的一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听他走出内室,似是在外屋躺下,静默了好一阵,她忽然说道:“我的真名叫尹清露。”
她的声音不大,不确定他一定能听到,只是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忽然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名实姓。
饼了好一阵子,她才听到他的声音如风而至。
“你这名字……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她一下子坐起身,蹙着眉,“我为何还要再编一个假名字骗你?”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我叫凤疏桐,你叫尹清露?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一下子愣在那儿了。以前她也听过这首诗,因为师父说这是她名字的由来,但她向来不是爱吟诗作赋的人,听过就听过了,并未留心,如今,乍然听他提起,倒像两人有天定的缘分,一时间竟令她有些脸红心跳,,!”,地出神了。
“陆姑娘。请等一等!”
尹清露刚刚走出吏宫大门,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尚未回头,那人已经跑到她面前来,笑眯眯地说:“陆姑娘,我还有事有求于你呢!”
她不解地看着一身朱红官服的莫随园,知道他已经被封为吏宫诗郎,便各各气气地问:“莫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陆姑娘也不用和我这么各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他腼腆地道出来意,“其实我是想请陆姑娘做我的老师。”
“我?做你的老师?”她觉得他这个提议实在好笑,“我除了提妖之外,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全然不懂,我能教你什么?”
“就是学捉妖啊。”莫随园兴奋地睁大眼,“若我也会捉妖之术,下次再遇到蛇妖就不怕了。”
尹清露.尴尬地看着他,“可是……这捉妖之术不容易学。莫大人可知道我学了多久?十三年。十三年我才正式出师,莫大人你……”
“我从现在学起,也学个十三年不过三十多岁,正是而立之年。”他的兴致正高,全然不理会她的婉拒之意。
她正左君为难,不知能如何劝阻的对候,凤硫桐恰好走出来,誉了眼相对而立的两人,“陆姑娘这么快就找到官场之友了?”
莫随园躬身作揖,“我在请陆姑娘教我学道。”
“学道是为求仙,莫大人要求仙吗?仙术缥缈,无根可查,还不如学点仕途经济,在这人间先能安身立命才是根本。”
凤疏桐淡淡的一番话让尹清露松了口气,她降笑道:“对,涵王说的对,莫大人现在是官场新秀,应该努力得到陛下的信任和重用。学道之事累又苦,还难有大戍,还是算了吧。”见凤疏桐要走,她急忙找了个藉口说:“我还有事要与涵王谈,失陪了。”然后追着他跑
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