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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郎戏雪 第二章

烛影摇晃,清冷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吹得窸窣作响,屋内却是一片静谧无声。

梅绦雪忐忑不安地微蹙着眉,仰高清楚写着疑惑与惶恐的秀丽脸庞,心焦地瞅着眼前的冷雁。

冷雁眯眼睇着她好半晌,薄唇忽地勾起一弧邪魅笑意,原先的怨愤刹那间已无踪迹可循。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既然爹生前没跟你说明白就表示他不想让你知道,那一晚的事以后就别再提了!”他徐柔地笑道,好似不在意的眼神却隐隐闪着另有所思的诡芒。

梅绦雪愣了下,为什么雁哥哥说的话和义父一模一样?究竟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这疑问已在她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她知道自己一天没弄清楚,便一天无法心安。

“雁哥哥,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雪儿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我真的很想弄明白,请你告诉我!”

冷雁抬高眉,深邃的黑眸斜勾向她,一手闲适地搓抚着下颚,似笑非笑。

“你真的想知道?不怕明白事实真相后它所带来的杀伤力是你承受不起的?”

他以极其低柔的嗓音说道,一双眼泛着冷笑瞅着她,将她倏然怔忡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此时的她纵使脸色苍白似雪,却仍无损她清艳绝尘的丽颜。

梅绦雪的眉心不自觉地蹙拢,对于他话中有话的暗示,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与忧惧。虽然她仍然想要知道那一晚的事实真相,但一想起义父的欲言又止,以及此刻他晦暗不明、教人心颤的语意与眼神,她不禁有些迟疑犹豫了。

然而,她的心不允许她退缩,想要明白真相的渴望战胜了那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以坚定无比的眼光直视着冷雁,静定地道:“我不怕,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雁轻笑了声,深幽的黑瞳掠过一抹赞许的神色,却慢条斯理地道:“我爹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就更不该由我这个做儿子的说出口,这事就别再提了。”

一边说着,他在心里冷笑了声,他要到最后那一刻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他要她震撼、惊痛,对他深觉愧疚与不安,让他的复仇更加地强而有力,这些年来他所受的苦他要从她身上一一讨回!

梅绦雪受挫地垂下眼睑,不自觉地轻咬朱唇。她知道想要从他口中获知那一夜的事根本不可能,除非他肯告诉她,否则就算她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无措时,一旁的青衣男子开口了:“师兄,故人重逢叙旧也该叙够了吧,别忘了我们这趟江南行所为何来,你还是先把正事跟梅姑娘说说吧,毕竟人命关天哩!”

人命关天?梅绦雪倏地抬眼望向冷雁,立即将自己的问题抛诸脑后,晶眸里满溢关切之情,钜细靡遗地审视着他的脸色有无不妥之处。

端详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睁大了眼,细看之下,才发现他如铜的肤色下泛着一丝几不可辨的青黑之气,她心里不由得大惊,急急问道:“雁哥哥,那大恶人让你练了什么功?还是给你服了什么毒药?”

冷雁有些讶然,但只是挑眉不语地看着她,并未回答。

一旁青衣男子的反应却是大相迳庭,只见他神情异常激动,彷佛如获至宝般地趋近梅绦雪,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并张大了一双泛着泪光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瞅着她,略厚的唇不住地抖动着,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梅姑娘,你看得出来师兄他练了毒功,那我呢?你也帮我看看好吗?”

梅绦雪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与激动的神情给怔愕了下,但旋即恢复过来。她看了冷雁一眼,见他无任何异议,便收回目光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青衣男子。

细看了一会儿,她隐隐瞧出男子的印堂上泛着一股浓重的红紫之气,和她在雁哥哥脸上所观察到的完全不同。

“从面色观来,你体内沉积的毒素深重,显见这毒应该已跟随你多年,至于更详细的情形,得让我为你把过脉之后才能断定。”她将初步观察的结果告诉他。

“对对对!梅姑娘果然不同凡响,我确实是——”

青衣男子忙不迭地点头,可话还没说完便教冷雁一声冷喝给硬生生地打断。

“一飞,退一边去!”冷雁阴冷地瞥了他一眼,朝他做了个手势。

那名叫一飞的青衣男子随即模模鼻子,遵从命令地退到一边去。

冷雁缓缓走至梅绦雪身前,绽开一朵迷炫人心的温柔笑花,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并伸出一手轻抬起她的下颚,以拇指柔柔摩挲着,而后缓缓吐出低醇似酒的磁性嗓音:“雪儿,雁哥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这个忙只有你能帮,你愿意吗?”

有那么一刻,梅绦雪只觉眼前一阵迷眩,一颗心莫名急跳了起来,自下颚传来的烫热,让她的气息微显凌乱急促。她努力睁大眼迎视他那彷佛能让人不由自主沉沦的深邃黑眸,试着从呼吸困难的状态中挤出话来。

“雁、雁哥哥,你有什么事尽避说,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冷雁满意地以指月复轻划她如白玉凝脂般的脸颊,唇角邪魅地勾扬,刻意柔声道:“你果真是我最听话、最乖巧又最驯顺可人的小雪儿。”

被他这么一说,一股混合着喜悦与羞涩的震颤迅即爬过梅绦雪心头的每一处,雪白的容颜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红霞,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不敢再面对他那双教她心头怦然蠢动的慑人眼瞳。

冷雁自然将她的一切表情变化全收入眼底,眸中突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也只是一刹那之间,便又回复原本的邪诡幽魅。

“雪儿,我不是故意要伤害那些人的。”他刻意抚着额伤神地道,神情迥异于先前的酷冷邪嚣。

“我之所以在那些人身上下毒,为的便是想测试你的能耐;这两年来我四处寻求名医,却总是一无所获,后来听闻江南出了一位人称妙手玉观音的女神医,又怕传言过实,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没想到当年的小雪儿竟是今日人人传颂的女神医。”叹息似的幽幽嗓音继续叙说着。

他沉重的表情与幽叹的语气,令梅绦雪的心口没来由地揪紧,“雁哥哥,你四处寻求名医,是因为那大恶人在你身上下的毒吗?”她心焦忧虑地急急问道。

冷雁双手负于身后,转过身,对着窗外的明月幽然长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我身上的毒一部分是练功所致,已不是单纯药草可解,寻求名医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千毒门的几位弟兄们;他们长期被师父喂养奇毒,命在旦夕,我必须尽早找到能为他们解毒之人。”

梅绦雪一听,心里更忧慌了,小脸顿时又是一片苍白。

她焦急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袖,忧切地道:“雁哥哥,不会的,冷叔所着的毒经上有记载,凡能施毒必有法可解,你赶紧让我把脉看看,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不计任何代价!”

冷雁徐徐转过身来,深深的注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真肯不计任何代价为我解毒?”

梅绦雪神情焦灼而坚定地频点着头。

“如果……”他依旧定定地凝视着她,“如果为我解毒的代价得用你的性命来交换,你也愿意?”

“我愿意!”梅绦雪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根本无暇去想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此刻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便是让冷雁好好地活着,不必受毒害之苦。

对她而言,冷叔和柔姨就像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恩人,他们对她有养育之恩;而冷雁在她的心中更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除了像亲人般的感情之外,他更是她当时小小心灵中唯一的慰藉与安心的依靠。在和他分离的这许多年来,纵使有霂风、花侬与冰月相伴,但她始终没忘记过他,也始终相信他还活着。

这样的信念牢牢地在她心头盘踞着,让她从没放弃过寻找他,那一晚失去他时她还小,没有能力阻止当时发生的事,但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照顾的小雪儿,如今该是她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此刻他就站在她眼前,她绝不会再任由其他因素将他夺走!

彷佛没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坚定而快速,冷雁的双眸瞬间掠过一抹错愕,但旋即隐没不见。

“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我值得你拿你的命来换我的命吗?”他问。

梅绦雪愣了下,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对她而言,这事是毋需考虑的,就像天经地义般自然,彷佛她早已期待能有这么一天为他做些什么。老实说,不知为什么,自她懂事以来,她总觉得对冷叔一家人怀有深深的歉疚,彷佛自己亏欠他们许多,而这种感觉在和雁哥哥重逢的此刻更加鲜明清晰。

然而,让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性命以换取他的生命的原因,却又好像不是纯粹为了报恩和弥补;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承受再度失去他的可能。

“雁哥哥,冷叔和柔姨对我有养育之恩,而你又是他们唯一的血脉,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这是她唯一想得出来的合理的理由,至于另外一部分她无法厘清的情绪,她决定将它放在心底。

“哦?原来是为了报恩哪!”冷雁懒洋洋地拖长语调,深幽的黑瞳迅速闪过一抹诡谲的幽芒,“你不觉得这样的牺牲太大了吗?”一边说着,他又伸手轻揉她的下颚,魔魅般诱人的黑瞳像磁石似的紧紧吸引住她的目光。

梅绦雪不由自主地又绯红了一张小脸,心跳再度莫名加快了起来,让她胸口紧窒得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只得赶紧垂下眼睫,以摇头代替回答。

“不后悔?”他的眼瞳慢慢歛下,一抹诡笑倏忽浮上他的唇畔。

她给他的回答仍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很好!”他低低地笑了,眼里却没一丝笑意,反而隐隐闪现着鸷冷的幽诡星芒。“我会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他的笑声让梅绦雪没来由地感到忐忑不安,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神秘难测,甚至散逸出邪魅之气,她不禁有些怔忡。但她随即抛开这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告诉自己:雁哥哥被那恶人以毒控制了十多年,性情难免有所改变;除此之外,她相信他仍是那个疼她爱她的雁哥哥。

“雁哥哥,现在可以让我为你把脉了吗?”她将思绪拉回,以认真的神情关切地望着冷雁。

冷雁收回手,扬唇淡笑,“不急,我身上的毒一时还无碍,倒是其他弟兄们毒发的时间迫在眉睫,必须赶紧为他们解毒,这也是我此趟江南之行主要的目的。”

梅绦雪诧异地睁大了眼,不解地问:“雁哥哥,我听义父说你是那恶人唯一的传人,难道连你也解不开其他人身上的毒吗?”他解不开自己身上的毒尚可理解,但没道理连其他人所中的毒他也束手无策啊!毕竟他是千毒门门主,也是那阎罗毒君唯一的传人呀!

冷雁瞬间绷紧了脸,微眯的双眼迸射出两道恨绝的怒芒,冷哼了声之后,才道:“那只老狐狸既当我是传人,也当我是对手,他是存心给我留下这些难题,好向我证明他才是主宰生死大权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梅绦雪恍然有所悟,她抬眼望向他,问道:“雁哥哥,你要我怎么做?”

冷雁回道:“我想请你到千毒门走一趟,找出他们身上所喂养之毒的破解方法,这事很紧急,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微微顿了一顿,他忽又露出迷惑人心的柔魅笑容,俯下俊颜,以柔缓的嗓音低语道:“小雪儿,你的雁哥哥如今只能仰望你了,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亲昵熟悉的称呼以及他那全心信赖的语调,彷佛能蛊惑人心,让人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梅绦雪无法抑制地沉沦在他制造的温情陷阱里,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她的胸臆间翻腾不休,丝丝欣喜悄悄溜进她的心坎,她羞涩又陶然地垂眸低语:“我、我当然愿意。我这就开始收拾包袱,等会儿我们就动身吧!”

说毕,她强捺下心口的怦然急跳,转过身开始整理一些衣物、医书典籍与自己独制的解毒药丸和随身携带的医箱。

她一个劲儿的低头忙着,浑然未察觉背后冷雁看着她的眼神,竟是彻骨的冷冽冰寒且幽深莫测。

秋高气爽,人迹稀少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阵规律的车轮辘辘声。

梅绦雪坐在马车里,透过帘幔若有所思地望着官道两旁菅芒苍苍的旷野。

离开杭州城已有数日,这几日来他们总是日夜不停地赶路,可以想见雁哥哥心中的忧急有多深切;而那些能让他如此在意的千毒门弟兄们,对他而言必定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想来千毒门中也并非全是邪恶毒辣之人。

一边思忖着,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到马车右前方,骑着黑色骏马的冷雁身上。仍是一身玄色绸衫,挺直的身影卓然清拔,即使只是背影,仍散发出一股教人无法忽视的冷寒气息。她不觉轻蹙起黛眉。从前的雁哥哥不是这么冰冷淡漠的,这许多年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以至于改变了他温暖的性情?

义父曾说,冷叔的师兄生性阴邪残暴,想必他加诸在雁哥哥身上的折磨,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言这一路上,他不曾和她交谈半句,俊逸的脸庞是一迳冷寂的表情,和重逢之夜那个对她温言婉语的他完全不同,让人猜不透也无法靠近。然而,她依稀可以看见,在他冰冷幽沉的黑眸深处,有着一丝隐隐的阴郁和忧虑。

情她曾试着和他交谈,甚至试着要解慰他心中的忧虑,但他的回应总是简短而冷淡,彷佛不愿和她多谈,让她感到有些失落怅然,倒是爽朗风趣的俞一飞,一路上会跟她说笑解闷,让她稍感慰藉。

小正冥思时,忽闻俞一飞出声道:“大师兄,天色已经暗了,进了城,咱们找家客店歇息一晚吧!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我怕马儿会撑不住。”说话间,他微偏过头瞥了马车里梅绦雪纤细的身影一眼。

说其实,怕马儿撑不住只是藉口,他真正舍不得的是梅姑娘!她一个柔弱女子跟着他们日夜赶路,一路上仅以乾粮充饥,还得在颠簸震荡不停的马车内过夜;想必这几天来,她根本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吧冷雁斜睇了俞一飞一眼,恰巧捕捉到他投向马车内那匆促却难掩关切的眸光,心里登时有所领悟,薄唇随即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浅笑。

独他当然明白一飞的用意,他是不忍心让雪儿继续承受连夜赶路及颠簸之苦,这可是他的小师弟第一次懂得怜香惜玉,看来这几日的相处,他已对她生起爱慕之情。

家这也难怪一飞了,从前的小雪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灵飘逸,不染杂质的清妍姿容如谪仙般出尘,人如其名,独特而绝美,任何男子见了要不动心,只怕很难!

只可惜,一飞的爱慕注定会是一场空!因为他对她另有打算。

得到她的心的人将会是他,他需要她为他解开那令他恨之入骨的师父在他体内所植下的毒。父债子偿乃天经地义之事,他们父女俩欠他的,他要在她身上一一讨回,而且还要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幽邃的眸光掠过一抹隐含算计的诡佞精芒,嘴角徐徐扬起一朵邪魅的笑,他转首望向马车内纤细的人影,回道:“也好,就进城休息一晚吧,我怕累坏的不只是马儿,还有我的小雪儿呢!”

低柔的嗓音刻意注入温暖的关怀与怜惜,柔柔地荡入梅绦雪的耳里,并渗进她的心坎里,让她原本因他冷淡的态度而感到失落闷怅的心绪瞬间飞扬起来,激荡出一股窝心的暖流。

这几个日夜,跟着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她的身子确实酸疼不已,一把骨头彷佛即将拆散开来,更甭提能合上眼好好睡一觉!但为了雁哥哥,她强忍住一切的不适,只想早日抵达千毒门,为心悬弟兄生死的他分忧解烦。

没想到他在忧心之余,还细心地留意她是否累坏了,她不禁满心欢喜地想着:雁哥哥果真还是那个关心她、疼爱她的好哥哥!

进了城,已是入夜时分,俞一飞驾着马车跟在冷雁的坐骑后头,往僻静的街道上行去。觅得一家较为安静、素雅的客栈后,才勒住缰绳,跳下马车。

当俞一飞正准备掀开帷帘扶梅绦雪下马车时,冷雁突地低声喝阻。

“让我来!你进去订房吧。”

俞一飞愣了一下,跟着才模模鼻子走进店家去。

冷雁翻身下马后,将马儿交给已迎出店来的小二哥,接着笔直地走向马车,掀开帷帘,一双清冷酷绝的眼眸旋即转为柔情万千、笑意盈盈。

“客栈到了,下来吧!”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温柔地道。

梅绦雪也回以一抹浅柔的笑意,望向伸至她眼前那修长有力的大掌,小脸竟微微窜起一股奇异又陌生的烧热感,她赶紧垂下眼睫,缓缓地伸出手搭上那黝黑的手掌——

当两人的手碰触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接着猛然失速地跳动了起来,她忍不住抬起眼望向他,小手也不自禁微微颤抖着。

这一抬头,正好迎上冷雁那双柔魅惑人的深邃眼瞳,她蓦然怔住了,心湖深处彷佛被搅散了开来,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连绵不断……一种沉沦的感觉正在她胸中扩散。这种陌生的心绪让她迷惑,更让她震骇,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想厘清这种奇异莫名的感觉。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冷雁已迅速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抱下马车。

“啊!”她惊呼了声,人旋即已站立在地面上。她惊愕地抬眼望他,小脸不由自主地飘上两朵红云,待回过神后,她赶紧松开他的手,忙又垂下头,小小声地低语:“雁哥哥,谢、谢谢你。”

冷雁满意地睇着她的表情和反应,看来他的小雪儿还是个未识情滋味的纯情姑娘哩!很好,这将会让他的诱心行动进行得更加顺利。思及此,他徐徐扬眉一笑,转身迎向正朝他们走来的俞一飞。

“大师兄,我已经订了两间上房,咱们进去吧。”俞一飞来到他们面前,一手主动接过梅绦雪的药箱背在自己身上,一边朝她关切地柔声道:“梅姑娘,你也累了,赶紧进店里休息吧!”

梅绦雪微笑地点了点头,才迈开一小步,发麻的腿儿竟不听使唤地一屈,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幸亏一旁的俞一飞及时扶了她一把,否则恐怕她的小脸已撞上走在前头的冷雁那宽厚结实的背上。

“小心呀梅姑娘,你的腿怎么了?要不要紧?”俞一飞皱着眉关心地问。

梅绦雪小脸不禁微微一红,勉强挤出一抹笑,低声说了句:“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只是有些神思不宁、心绪纷乱,才会没留意到自己酸麻的腿。

话刚说完,她的双脚忽然悬空,身子跟着腾空而起,她急忙垂眸一望,这才看清自己正被冷雁牢牢地横抱在怀里。她明灿的晶眸登时瞠得又圆又大。

“雁、雁哥哥,你……”

一时间,她惊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雁的举动不只吓到了梅绦雪,一旁的俞一飞也被这一幕怔得一愣一愣的。

“走不动是吧?那就别逞强了,让雁哥哥抱你进去吧,我可舍不得让你跌伤了!”

他俯首在她耳旁浅笑地低语,温热的气息暖暖地拂过她细致的肌肤。

他吹拂出的热气和他的话语,令梅绦雪女敕白的脸蛋瞬间炸开一片绯红,她迷眩不已地微启着唇,恍恍忽忽地望着他带笑的眉眼;在她尚来不及回过神时,他已经抱着她走进客栈里。

店门外,俞一飞仍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双眼瞠得大大的。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千毒门中之人皆知,大师兄除了虹师姐以外,从未将其他女子放在眼里,更遑论有肢体上的接触!

一直以来,在大师兄眼里、心里,始终只存在着一个女人,那人便是虹师姐。可今日大师兄竟对一个只是儿时童伴的女子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俞一飞百思不解地搔着头,在心底嘟哝了好半晌,直到里头传来冷雁低沉的叫唤声,他才赶紧走进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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