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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本薄幸 第九章

隔天清晨,当东方曜去上朝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的秦素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没有唤来娇喜,她自行穿了衣裳后,便走到柜前,将几天前封奕还给她的那支玉箫翻了出来。

大师兄戎马一生,除了行军布阵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吹箫。

两人虽然同为天机老人们下的弟子,可大师兄抱负远大,目标明确。

他要征天下,得天下,想要将天下尽收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她秦素珏却和师父一样,不喜过问凡尘俗事,只想过一辈子简单快乐的日子。

也正因如此,当年师父才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她,因为早在很久以前,师父就看出大师兄的野心,也算出他的野心定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师父曾私下劝过大师兄,要他顺应天命,莫要强求,如果当年大师兄肯听师父一言,拒绝永炎帝的条件,或许现在的他,正享受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过往的一切,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抹灭。

她并不爱大师兄,但却忘不了当年和大师兄共同学艺时一起经历的点滴……

手指在玉箫上来回抚模,还记得当年,她为了得到这支玉箫,曾费尽心力,万万没想到,这份礼物最终却成了大师兄命丧黄泉的凶器。

大概听到房里有动静,娇喜小心的推门而入,轻声道:“娘娘,您起床了,怎么没招唤奴婢?”

瞧着她已穿戴整齐,小丫头自责的上前请罪,“皇上吩咐过奴婢,一定要把娘娘伺候得服服帖帖,若被皇上知道奴婢怠慢了娘娘,奴婢可不好向皇上交代。”

秦素珏顺手将玉箫藏在袖里,回头笑道:“皇上是个圣明的君王,不会只因为你没伺候我穿衣漱洗就治你罪的。还有,我之前不是说过了,这宫里的规矩不适合我,所以你对我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你这样,我反而不自在。”

娇喜忙不送的点头,“娘娘的教诲奴婢记住了。”

其实在她的心里,一直很庆幸能跟着这么一个善良明理的好主子。

秦素珏交代她,“你不用时刻在我身边伺候,有什么需要我会与你说,如果皇上那边责怪,我自然也会告诉他那是我的意思。”

娇喜点点头,“好的娘娘,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事就招呼我一声。”说完,她仔细将门掩上。

思忖良久,秦素珏总觉得十分不安。

朝廷近来面临诸多难题,她知道这是因北方再前对北岳的进犯之举益发频繁。

而始作俑者,正是海王封奕。

想到此,她紧紧抓着手中的玉箫,寻思一阵,她跃出窗子,飞檐走壁直奔宫外而去。

还记得上次封奕闯进朝明宫,将玉箫送给她时曾说,只要她吹出他经常吹的那首曲子,就可以让他现身。如此说来,他藏匿之处离皇宫肯定不远。

秦素珏迂回甩开东方曜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来到皇宫深处一个不常有人出没的地方。

见四下无人,她提起玉箫,缓缓吹起。

这首离魂曲她并不陌生,师父曾经教过她,只是她不喜欢这首曲子的旋律,觉得太过凄凉忧伤,所以学会之后,始终不曾吹过。

“早就听我弟弟说,天机老人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不但足智多谋,武艺超群,没想到,就连音律也通晓精湛……”不远处,传来封奕的嗓音。

秦素珏止住箫声,循声望过去,就见他神态自若的坐在一棵参天古木上,俊美的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笑道:“怎么停了,继续啊,我喜欢这首曲子,只可惜我认识的人中,鲜少有人能完整的吹完一曲。”

她优雅的收起玉箫,仰头看他,“这首离魂曲,曲调凄楚、忧伤绵长,若是听久了,自会勾起伤心往事,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非要找这个不痛快呢?”

封奕闻言,哈哈大笑,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人生在世,苦乐相伴,能在开心之余,偶尔忆起过往所遭遇的磨难,才更能学会珍惜眼前,善待旁人。”

“既然你懂得这个道理,又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那样的决定?”封奕挑眉,迅雷不及掩耳的凑到她面前,“你所指的事,该不会和玄疆有关吧?”

秦素珏也不闪躲,傲然的和他相视,“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我相信你很清楚我所指的究竟是何事。你想帮助玄疆,来攻打我北岳吗?”

他负手而立,冷笑一声,“这个问题是为你自己而间,还是为东方曜而问?”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如果你是为自己而问,那我会回答你,但如果你是为东方曜而问,我拒绝回答。”

她看了他一眼,不惊不怒,淡然道:“如果你真不想回答,可以为自己找无数个理由。”

“你为何会觉得我不想回答?”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帮玄疆?是因为大师兄吗?”

“你之所以质问我,是因为东方曜吗?”

她用力点头,坦承不讳,“是!”

她如此干脆的语气,令封奕一怔。

片刻后,他才露出几分不屑的冷笑,“想当年东方曜为了得到皇位,扫除绊脚石,不惜利用你,这样的男人究竟有哪里好,让你对他死心塌地,倾其所有?”

“因为他值!”

“他值?”封奕冷哼一声,“我不相信你真的不在意,如果不在意,当年东方曜登基之时,你为何会不辞而别,让他成为这天底下第一个被女人抛弃,并成为笑柄的帝王?”

“或许在私人感情上,他的确是不择手段的利用了我,可在天下人眼中,你无法否认他是个好皇帝。”

“依你之见,我弟弟楚子默不如东方曜适合当一个霸主?”

“封奕,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又何必执意追求那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或许大师兄执政,能让北岳国比今日更加繁荣,但前提是,他必须在当年的那场对决中活下来。

“你肯定觉得我这个帮凶有何资格这么说,事实上在两年前,我也很纠结于大师兄被曜设计害死的这件事。师兄对我一片真心,最后却死在对我的信任之下,独自在外流浪两年,就是想赎罪……”

“你一句赎罪,就想洗清罪孽?”

她摇头,“我并没有这么天真,如果可以让大师兄活过来,我愿意接受上天的责罚,但这一切与天下百姓无关,与江山社稷无关。如果你想为大师兄报仇,可以冲着我来,没必要将那些无辜百姓也牵连进来。”

“好!说得好!”封奕嘲弄的拍手赞好,“果然大仁大义、敢做敢当,比起寻常女子胸襟不知开阔多少。不过我好奇的是,如果当年死掉的是东方曜,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神色自若,口沫横飞的讲这番大道理给东方曜的两个弟弟听?”

闻言,秦素珏微怔,脑海中浮现东方曜死于剧毒的情景。

是啊,如果当年死掉的那个人是曜,她还能不能如此镇定,她能不能为了国家大义而不去为爱人报仇?

思来想去,答案是否定的。

她爱曜,就像曜爱她一样,很深很深。

所以当年大师兄死时,她虽然心痛,可为了曜的大业,她却保持了沉默。

如此说来,她也是自私的,会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那个人,不计一切后果,就算与天下人为敌也在所不情。

见她沉默,封奕怆然一笑,“这就是人性,不管多么理智聪明,当面对感情的时候,也会变得自私自利。东方曜的确是个有福气的男人,可惜了我弟弟……”话音微顿,仿佛被勾动什么往事。“你知道吗?子默和我虽然是异父兄弟,可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就是他。

“还记得那年我才两岁,父亲病逝,母亲带着我改嫁。像我母亲这种嫁过人的女子,想再找一个好婆家是不可能的,楚老将军当年之所以娶她进门,不过是因为我母亲的生辰八字刚好旺他。

“可惜,楚老将军能接受我母亲,却接受不了我这个拖油瓶,在楚府,我的地位甚至不如一个奴才,我母亲胆小,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在府里过下人的生活。

“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过了五、六年,突然有一天,一个小男孩走到我面前,向府里的奴才问我是谁?那奴才不知道如何介绍我,支支吾吾的,倒是府里的一个丫头胆子大些,直接告诉他,我是他同母兄弟……”

说到这里,封奕顿住,目光直直看向秦素珏,“从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因为那个小男孩,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开始被当个人看待,子默要上学堂时,甚至主动向他父亲央求让我也一起去学习,楚老将军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或者是想若能培养起来当儿子将来的亲信也是不错吧,总之他同意了。

“子默是楚老将军的独子,将来势必要成为大人物的,在家学的熏陶下,他小小年纪就立定志向。某天子默问我,长大有什么愿望?那个时候我说我不知道,子默却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行侠仗义、志在四方。

“为了这句话,我十二岁便出府闯荡,就是想做出一番成就,只可惜……”他苦笑一声,“我拥有今天的一切,还来不及和弟弟分享,他就已经被人害死。”

听到这里,秦素珏感慨万分。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师兄和封奕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我弟弟就这么死了,做为他的哥哥,难道我不应该为他报仇雪恨,手刃仇人吗?”

封奕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她一跳,秦素珏本能抬眼,看到他眼底一闪即逝的恨意。

她心底一酸,只能柔声劝道:“既然大师兄希望你行侠仗义、志在四方,你如今作为岂不是背离他的期待?封奕,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否则当初在永宁镇,你不会出手救我,还有那次在皇家猎场,你也不会专程送解药给我。”

他冷哼一声,“这世上的人,是不能只用好与坏来区分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别告诉我你不懂。”

“好,就算你心里有恨,你直接找我算帐便是,何必将无辜百姓也扯进来?”

“只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人们才会对朝廷心生不满,对统治者产生恨意。”封奕邪笑道:“如果发动战争,可以让东方曜成为世人心中的罪人,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加以利用?”

秦素珏大怒,“就因为你的私怨,便不顾及别人的死活?”

“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相信子默在天之灵也是这么希望的。”

江山被夺、女人被抢,子默他一定死不瞋目。

“所以这场战争,你是誓在必行了?”

封奕冷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放软语气,无比真切的看着他,“如果我求你呢?”

他微微动容,侧头看了她一眼。

没等他回答,两人同时听到不远处有骚动传来。

是东方曜。

秦素珏在朝明宫中不见,暗卫跟丢了人,这种情况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她再次离宫出走,二则是有什么事,让她必须亲自去处理。

以东方曜对她的了解,能让她刻意甩开暗卫独自行动的人,只有海王封奕。

没等他过来,封奕撂下话道:“五天后,一个人来北海水寨见我。或许你用自己的性命来求我,我会改变心意,如你所愿呢。”说完,他快速跃上树枝,脚下轻点起落之间,人已经远去。

当东方曜赶到时,正好看到封奕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他唤来暗卫,让他们去追人,却被秦素珏阻止。

“没用的,封奕武功上乘,甚至在你我二人之上,这些暗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东方曜眯了眯眼,望着封奕消失的方向沉思良久,才转过头问:“他又私闯禁宫来惹你?”

“不,这回是我主动找他的。”

秦素珏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当她说到封奕让她五天后去水寨用命求他时,东方曜冷笑一声,“他在作梦!”

吼完,就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在沉思什么事。

他心底一慌,急忙抓住她的肩膀,“素珏,我不准你去,甚至连那个想法都不准有,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就算必须面对千难万难,我也不会让你去涉险犯难!”

她发现自己被监视了!

自从起床之后,秦素珏就发觉自己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群宫娥太监寸步不离的尾随。

看着那群紧跟其后的宫人,她落定脚步,无奈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还是我背后长花了,才让你们这般紧紧跟随?”

几个太监闻言,都不敢吭声,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秦素珏叹气,“你们不必近前伺候了,有什么需要我会开口叫你们的。”

众人不走,仍旧站在那里。

她脸色微冷,皱眉,“莫非这是皇上的意思?”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跪倒,其中为首的娇喜道:“皇上说了,若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或是突然间不见了踪影,他便要奴婢等人提头去见,还望娘娘体恤,切莫为难我们才是。”

秦素珏挥挥手,轻声说:“如果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想跟就跟吧。”

她太了解那个男人的脾气,他执意去做的事,谁也劝不动。她知道他这是在关心她、担忧她,可有些事,并不是他囚着她,就能彻底解决的。

不想为难这些听从皇命的宫人,所以就算她心里不自在,也没给半点脸色看。

倒是娇喜看出她的不悦,小声道:“娘娘您也别恼皇上,不瞒娘娘说,自奴婢进宫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看到皇上对个人紧张成这样。虽然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没资格在娘娘面前说这些,可奴婢是真的不希望娘娘因为这件事而生皇上的气。”

秦素珏听在耳里,没有回应。她又何尝不知娇喜话中的道理。

可是知道归知道,曜派这么一群人明里随侍、暗里监视,这让她感到很郁闷。

“娘娘请恕奴婢多嘴,但这皇宫上下,唯一能让皇上真正开心起来的人,就是娘娘您了。如果皇上开心,这皇宫上下就跟着一起开心,如果皇上不开心,这皇宫上下也要陪着一起不开心。

“娘娘,您就行行好,看在这宫里这么多奴才的分上,尽量顺着皇上一点,这样咱们当奴才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听小丫头劈哩啪啦说了半晌,秦素珏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娇喜这招还真是让她左右为难,这丫头和那男人一样,都吃定她不忍心因为她连累旁人的心理。

不再理会娇喜的咕哝,她继续向前走,但实在对身后那群绑肉粽似的宫人感到头疼,遂回头问道:“我去解手,你们难道也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娇喜等人顿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出声,“这种事就不用这么多人跟着了,你们都退下吧。”

来的人正是下了朝的东方曜。

打发了那群奴才,他笑着上前,“素珏,你想解手,我陪你去。”

她瞪他一眼,“你还能更无赖一点吗?”

东方曜厚颜回道:“只要能确保你时刻不离我的视线,就算被你骂无赖,我也无所谓。”

“可是曜,你派了一群人跟着我,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心里很清楚,如果我想走,别说一群宫娥太监,就算你派出大内高手围在我身边,也阻止不了我。”

听到这里,他脸色大变。“如此说来,你是执意去北海水寨赴封奕的约了?”

她沉吟良久,再抬头时,眼底已染满坚定的神色,“是。”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固执?”

“我这并非固执,而是不想因我一人害得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战争和灾难,只会带给人民永无止境的恶梦,曜,难道你忘了先皇在位的时候,天下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

东方曜用力摇摇头,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但我也不愿意拿你来换这江山的平安。素珏,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在这世上,我真正在乎的也只有你一个,如果成为明君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发动战争也要保下你,就算背负千古骂名,我也在所不惜。”

“曜,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爱你爱得早就发疯了,我不管封奕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我也不管他究竟想要多少人的性命来祭奠楚子默的亡魂,只要他敢对你不利,对我北岳不利,我倾其所有也要和他抗争到底。”

看着他几近疯狂的样子,她不由得叹气道:“曜,你要知道,欠了人家的,终究要还回去,如果不还,这辈子又怎能安心度日?”

“就算要还,也该是我而不是你……”

“不,你没有错,你只是选了一条将伤亡降到最低的捷径而已。如果换作我是你,也许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但这件事总该有人负青片,所以我必须去做我该做的事。”

“你所谓的该做的事,就是去送死?”

秦素珏不语。

东方曜却气得大吼,“不!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秦素珏,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准你离开皇宫半步!”顿了顿,他慢慢恢复时静。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残侵。

“就算必须用链子把你锁起来才能留住你,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说完,他吩咐左右,“给朕看好皇后,如果娘娘有半分差池,朕就将你们这些御前侍卫,全部抓起来,立即处死。”

一口气吼完,他余怒未消的走了,留下秦素珏留在原地,默默无语。

心情极度不好,又找不到地方发泄的东方曜,派人将正在安乐王府中调戏娘子的么弟东方珞给召进宫。

一路上,他气得脸色铁青,在心里将自家皇兄一遍又一遍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近朝廷事多,他几乎每天都忙到很晚才能回府。

好不容易今天忙里偷闲回府逗逗小满,结果两人兴致正浓时,祥贵来了,还一本正经的宣旨,说什么皇上召见,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赶去皇宫,若迟到半刻,就抄了他的安乐王府。

他顿时被这道圣旨气得火冒三丈,可就算心里再不满,他也没胆子真的抗旨不遵,毕竟他现在可是有家累的人,万一皇兄一个不痛快,拿他家小满开刀,那该怎么办?

匆匆忙忙来到皇宫,进了御书房,就见桌上布了酒菜,还没跪下行礼,就被他皇兄招了过去。“陪朕喝两杯。”

东方珞满脸不解,上前道:“皇兄,是不是玄疆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你才急着派人把我召来?”

东方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难道不是国家大事,朕就不能召见你了吗?”

没国家大事,那你没事召见我干么?我和你又没什么好说的。东方珞心里不痛快,可到底是忍住了。

他上前几步,在皇兄对面落坐,看了看酒菜,虽然简单,却都是皇兄小时候喜欢吃的。

“皇兄,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满面愁容的?就算玄疆真的想进犯我北岳,你也没必要露出这副天要塌下来的脸吧?”

已经喝得微醺的东方曜映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喝。

这下,东方珞总算嗅到几分不寻常,眼底绽放着八卦的光芒。

“我说皇兄,你心情之所以如此沮丧,该不会和皇嫂有关吧?”

他的心情是真的不好。

若是平时,他一定能理智而准确的判断利害关系,可是一旦牵扯到素珏,他便无法控制内心深处的焦躁。

他急切的想找一个出口。

可放眼望去,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听他的心里话。

唯一亲近的,只有珞这个么弟。

虽然他真的不想找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谈心事,可是他亟需有个人来帮他出主意,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真正做到不负天下不负卿?

酒醉三分,他的话也多了起来,便把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么弟。

东方略听了不由得陷入深思。

思索间,他觑了几眼对面的人,发现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满月复计谋、一肚子坏水的皇兄,居然也会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忍不住同情自家皇兄。

恩来想去,便劝道:“皇兄,你囚得住她的人,未必囚得住她的心,皇嫂的性格脾气我多少也了解,如果她真执意想做某件事,就算你真的拿链子绑,恐怕只是将她推得更远,难道你想让皇嫂像上回那样一走了之吗?”

想到那样的场景,东方曜的心立刻绞痛起来。

“皇嫂有一句话说得极对,欠了别人的,始终都要还,上天是公平的,就算你是皇上,也摆月兑不了这样的命运。”

他拒绝听这样的话,“朕说过,朕不情背负骂名也要守住她。”

东方瑶无奈摇头,“皇兄你难道不知道皇嫂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守护的,就是你的性命、你的英名、你的千秋大业甘当年你除掉楚于默,不只因为他是你登基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更因为你嫉妒他与皇嫂之间的羁绊,结果你用计杀掉他后,换来了什么,是皇嫂不谅解和心寒,如今如果你又不顾虑她的心情,为她而发动战争,皇兄你以为皇嫂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她会被说成祸水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东方瑶懂,东方曜自然也懂。

“皇兄,其实在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你只是不敢面对,你怕面对了,所得到的,会是最糟的结果。可是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得了的,你是皇上,是我北岳国的皇帝,是天下百姓的信仰,在这个时候,你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才对得起天下人。”

东方瑶苦口婆心又道:“有些事,我也只能点到为止,你比我聪明,看得比我远,自然也比我清楚该怎么做。另外,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相信皇嫂也不想看到你宿醉才是。

“与其借酒浇愁,不如和皇嫂好好谈谈,言尽于此,我要回府了,小满还在府里等我。”说完,他匆匆起身。

东方曜被么弟气得咬牙。他怎么就狠不下心,其把老三的王府给抄了呢?

望着么弟远去的背影,又忍不住回想他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虽然刺耳,却句句在理。

回到朝明宫的时候,已是深夜。

秦素珏还没睡,一个人坐在窗前,仿佛有什么心事,面色凝重。

东方曜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

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他注视,望了过来。

霎时两人四目相对。

当她望进他的双眼时,心头蓦地一痛。

那双眼,好似深潭,痛苦、悲伤、懊恼,诸多情绪在其中翻滚,直到最后,化为一丝无奈,强行压抑下来。

他向她走来,双手一揽将她拥进怀里,轻声道:“这一生,我对谁都可以心狠薄情,唯独对你,我狠不下心。素珏,如果你真的想去赴约,就去吧,我知道,就算我拦着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到这里,秦素廷的眼泪顿时滑落下来。

她紧紧回抱住眼前的男人,双臂颤抖,晶莹的泪,透过他的衣襟,濡湿他的胸口。

东方曜感受着那股温热,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一声叹息。

“曜,如果我没命回来,答应我,一定要做个好皇帝!”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紧的抱住她,久久没有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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