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双生 第七章
自从那天之后，中午时间他们会一起消失不见，班上开始有流言蜚语传出。
班导师甚至约谈了程楚桓，要他把心思放在大考上，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谈情说爱。程楚桓不以为意地淡笑。他和席千凉就只是朋友，不会造成他任何影响，所以他请班导师放心，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许多认识程楚桓的同学纷纷出面劝阻，要不就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高潮迭起的剧情发展下去。程楚桓真是受够了大家的想象力，他高兴和谁当朋友、对谁关心付出，难不成还要问过大家同意吗？这些人未免管太宽了。
席千凉本身没有什么朋友，所有心事几乎没有人可以商量，但她很清楚，大家在看她的笑话，她已然成为同学间茶余饭后的话题。每当她踏进教室，不屑的眼神便会从四面八方穿刺而来。
她不配待在他身边，她比谁都更明白这个事实。就算只是朋友，所处的世界也过于悬殊。每次她难堪地想逃，他总会适时地给她鼓励，以正面的能量不断感染她，让她一次次提起勇气面对那些杂音。
以前，她总是渴望能出现一个人，对她多点关心与问候便已足够，如今她眼前就有一个人愿意伸出双手接纳她，她又有什么理由闪躲呢？
这段情谊对她而言太重要了，就当作是丑小鸭高攀了王子也不打紧，就算逝去了也能为人生留下不同的色彩；有他在身边，那些诚惶诚恐的情绪逐一消失了，原来一个人有了归属的感觉是这么的无所畏惧。
难怪……人类是群居的动物，因为人们往往需要他人来肯定自己。
“专心一点，这题数学也解太久了吧？”程楚桓跨坐在她前方的座位上，盯着她做数学习题。
“我不会……”她看到密密麻麻的题目就先投降一半了。
“用用你的脑袋瓜，这个不是有背过公式吗？”他真是服了她，真亏她敢选择第二类组就读，结果数学、物理、化学统统不行……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
“公式有很多，我不知道要套哪一个。”她咕哝了声。
“这代表你没有融会贯通，题目做太少，我再解释一遍给你听。”他细心地重述一遍，要她先理解公式的应用和题目的意思，甚至举证给她看，再出了几个相关的例题辅助她了解。
“好像有点懂了。”席千凉总算露出明白了的神情。
“这还差不多。对了，等一下要上体育课，今天轮到我借球，我得先去器材室。”他离开座位，和另一个男同学走出教室。
每次体育课男生都会自动自发分配轮班表，轮到谁就要去体育器材室登记借球，今日正巧轮到程楚桓。
“嗯，好。”她目送他离去，又埋头将数学题目画了个星号，然后做了另一个类似题型，完成答案没有错误后，记录下自己解题的时间。
每天在他的魔鬼训练之下，不进步都难，她似乎觉得自己被开发了别种潜力。
不知不觉，上课钟声敲响，席千凉这才发觉教室里只剩她一人，她赶紧收起数学讲议，走到讲桌前拿出抽屉的钥匙，锁上班级的窗户和前后门。她很久没有帮值日生做事了……今天的值日生大概忘了。
席千凉没有想太多，就把钥匙带在身上，去上体育课了。
然而惊天动地的事情便发生在体育课之后，总务股长罗文珊回到班上，急切地大喊：“班费不见了！讲义费也不见了！”
全班慌乱成一团，大家纷纷帮忙找寻座位附近，担心是不是掉在某个角落了。最近刚订考卷和新讲义，班上每个人平均缴了一千元，全班四十个人，将近四万元的金额不翼而飞，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
“这么多钱，你怎么没带在身上呢？”有个女同学紧张地说。
“我忘了……”罗文珊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还有谁的东西掉了吗？”大家纷纷询问，深怕被窃的不止一人。
每个人都开始检查自己的贵重物品是否安在，一阵兵荒马乱后，证实独独只有总务股长被偷。
“今天一定要抓到小偷，否则等一下就放学了。”代表小偷就会逍遥法外。
“刚刚体育课谁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又有人跳出来说话。
席千凉一颗心不断下沉，她缓缓举起手。“我……”
全班注视着她，静默了下来。有人露出鄙夷的眼神，有人悻然讪笑，有人冷漠以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十指牢牢扣紧。
“千凉，最后是你锁门的吗？”程楚桓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他厌恶班上同学用审视小偷的眼神看她。
“嗯。”她点头。
“有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吗？”他柔声问，知道她内心肯定吓坏了。
“没有。”
“搜她书包最快了！”罗文珊愤然提议。“她最后离开教室，嫌疑最大！况且全班只有总务掉钱，很明显是班上同学知道今天是缴讲义费的最后一天，也知道总务坐哪里，内贼动手偷钱最快了！”
罗文珊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起哄赞同，几个女生上前抓住她的书包，要把她的东西统统倒出来。
“等一下。”程楚桓挡在席千凉面前，阻止了几个女生的举动。“这件事要报告教官吧，你们任意搜查别人的书包，质疑别人，你们以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力吗？就算要搜书包，也是全班都要搜。”
众人一阵语塞，面对程楚桓挺身而出的气势与正当理由，他们很难辩驳。
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直到席千凉拉了拉程楚桓的衣角，轻声道：“我没关系，让他们搜……清者自清。”
程楚桓不高兴地睇她一眼。“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啊，我们就去报告教官，让教官来搜！”罗文珊气冲冲地跑出教室。
于是距离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正好是班导师的国文课，却意外变得非常漫长。
两个男教官来到班上，与女导师讨论了一下，达成协议之后，把同学都赶到走廊上，其中一位男教官拉上窗帘，亲自搜查每个同学的书包；另一位男教官则在走廊上检查所有男同学身上的物品，要大家一一缴出清查，女导师则负责女同学的部份。
走廊上，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不甘不愿地接受检查，但师长们一无所获。
过了十几分钟后，室内的窗帘拉开了，教官们请大家回到座位上。
“各位同学，钱的事不用担心，大家也不必胡乱揣测，和班上同学相处请保持和睦，后续就交给训导处处理了。”教官的表情非常严肃，说完就大步离开教室。
全班同学一致错愕，教官这样讲是代表钱找到了吧！不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离开，所以班上真的有第三只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深怕自己身边坐着肮脏的扒手。
班导师一脸凝重，口吻肃穆。“老师和教官会持续追踪这次的事情，翻开课本第一百七十六页……”
尽管班导师还是尽责地上课，但整堂课都照本宣科，什么举例和题外话都没说。班上同学也是，没有人举手发问，也没有人与老师互动，生冷的一堂课就在无声无息中结束。
直至放学钟声响起，大家收拾书包，才开始激烈讨论刚刚发生的事。
席千凉内心仍是惶惶不安，脑中盘旋着方才的状况，不由得冷汗涔涔。
当大家把矛头指向她时，她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她没有偷钱，可是被视为犯人的感觉很不好受，她笨拙地不知怎么辩解，若真要搜她书包以示清白，她是愿意的。
但他阻止了，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没有人甘愿被当成嫌疑犯，任人予取予求，以往和班上同学相处融洽的他，这次竟为了她挺身和班上同学意见相违，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他……到底是谁比较傻？
她将文书用品全数放进书包，拉开内袋拉链却找不到等一下要搭车的月票，这才发现书包似乎怪怪的，她将书包放在桌上，翻开里面的物品，很多东西都不是她的，就连笔记本的颜色也不一样，她莫名其妙地拿出来瞧瞧，一眼认出上头的字迹非程楚桓莫属。
她诧异地望向他，正巧与他四目交接。他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不着痕迹地放下他手中的书包，又顺带拎起她桌上的书包走了。
“程……”她想喊他，可是他早已走远了。
她不明白他的动机，他是何时调换了彼此的书包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猜不透他，可是他却总有自己的理由。
直至两三天后，有流言传出偷钱的人是程楚桓时，她才意会过来他的用意，进而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