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情人 第六章
步出餐厅时,时间刚过八点。在里头吃得暖呼呼,一点也感受不到冬天的寒意,可一走出大门,迎面而来的冷风教翁念慈禁不住地颤了子,她拉上外套拉链。
他见她拉上拉链,又将毛帽往下拉,他站到她左边说话:“会冷?”
“嗯。”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大概刚刚在里面喝了一整壶热茶,身体热热的,现在一出来会有怎么突然变这么冷的感觉。”她喝了一壶热蜂蜜柚子茶,酸酸甜甜的,滋味美妙得让她一壶全喝光。
方静怀看了下腕表,道:“要不要走一走?也许走一段路,会觉得暖和些。”
“好啊,现在肚子好撑,消化一下也好。”
“来,包包。”他手里拿着她的背包,上前一步,一双长臂绕到她身后,双手分别拉住两边背带,就像每天出门前,一个帮孩子背上书包的好爸爸。
“谢谢。”她两手穿过背带,将包包背上,才发现她与他身高差了整整一个头呢。她望向他时,眼眸晶亮。“你每天都这样帮小朋友背上书包?”
“没有。”他拉起她外套滚毛边的帽子,帮她戴上。“小朋友要让他们学习独立,不能什么事都帮他们做。”
他说话的气流暖暖的,带着他刚喝过的果粒茶的甜果香,她看见他的手从她帽缘滑下来时,心跳好像快了一下。
“好了,这样应该就不冷了。”方静怀瞧瞧她,笑容浅浅的。
她抿唇笑,往前头走去,知他步伐稍慢,她放慢步伐,余光瞧见他修长的身影从她左后方跟了上来。是知道她右边听力不好才刻意走在她左侧的吗?
他察觉了她放慢脚步的这个小动作,心口微暖,想起什么,开口道:“我听张阿姨说,你是因为时常会眩晕,所以得戴着帽子和口罩的?”
“听起来我叔叔什么都跟人家讲了啊……”她跟他口中那个什么张阿姨的根本不认识呀。
自语后,才想起该回他话;她看着他,说:“对。晕起来时整个房子都在转,医生说别吹到风、别喝冷的,比较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她看了眼他清俊侧颜,问:“梅尼尔氏症,你听过吗?”
“知道。”他轻颔首。“你是因为梅尼尔氏症才会眩晕?”
“不确定呢,没个医生给我正确答案,只说是疑似梅尼尔氏症。”
他偏首,询问的眼神。“没医生能肯定病因?”
“嗯。”她轻应了声,道:“因为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跑了好多医院都没有医生敢笃定地告诉我是什么病,有的说梅尼尔氏症,有的说不是。”
翁念慈从未想隐瞒相亲对象关于自己的健康状况,更何况他现在又问起,她干脆直接说出原因:“我是因为拔牙时,牙根断了,一半被牙医拿了出来,一半滑进鼻腔。那个牙医告诉我牙齿可以被鼻腔吸收,所以不必特别处理那个卡在鼻腔的牙根。”
牙齿可以被鼻腔吸收?他瞠眸,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印象中看过因为车祸牙齿卡在鼻腔却未处理的新闻,他知道未处理可能造成鼻脓、糜烂、鼻窦炎,甚至还会造成什么穿孔的,但不曾听说牙齿卡在鼻腔可以不用处理。
“很荒谬对不对?可是那时我才国三,没想到可能是医生在卸责,又觉得他毕竟专业嘛,所以傻呼呼相信了。”她叹口气。
“然后呢?”
“然后就开始莫名其妙流鼻水,接着是鼻涕,都当成感冒医,但都吃不好,也没有医生发现我不是感冒;后来开始会眩晕,常常躺上床就爬不起来,我妈觉得不对劲,才带我去大医院检查,结果鼻腔长脓发烂了。”
她的说词令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开刀处理吗?”
“对啊,开刀处理。推出手术室我清醒时,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成了大面龟。不夸张哦,脸肿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跟拜拜的面龟有得比了。”她双手在颊边做了个大脸的动作。
盯着她夸张逗趣的动作,他心里却有一丝丝柔软。“都开刀了,没医好?”
她翘了下嘴,两手插进外套口袋。“也不是,应该说是后遗症。因为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也看到了那半个被取出的牙根,但是之后又陆续出现眩晕的情况,一直没办法根治,跑了好多医学中心,医生都只给我疑似梅尼尔氏症的答案,而且开刀后吃了好多抗生素,右耳因此开始有后遗症,会慢慢地听不见。”
“听不见的问题不能解决吗?比方说药物还是开刀?”
她摇摇头。“医生说没药医,那是吃太多抗生素的关系。”
所以她只能等着失聪?她知道自己会慢慢听不见时,心里有什么想法?
“你怕不怕?”他垂眸觑着她秀美侧颜。这副娇小的身躯,居然要承受那么多病痛,就为了一个医生一句不负责任的话,她怨不怨?
“怕?”念慈微瞠眼眸看他。“怕什么?听不见吗?”
他轻点了点下颔。
“刚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听不见时,当然会怕;但想想,我还有左耳呀,比起从未听过声音的,我很幸运啦。”她笑,又说:“而且,我只是听不见,不是什么重症呀。”
盯着她唇畔笑花,他问:“晕的时候怎么办?”
“躺着休息,然后吃药。在这边的医生是开药,去到中部在那边的医院看,也都是开药给我吃。”
“只能吃药?”西药吃多对肾脏是个负担。
“对啊。”她点点头,像是无奈,低着脸踢了颗石头。“含咖啡因的少吃,冰冷的忌吃,出门要戴帽子和口罩,在家也不能开电风扇和冷气,一吹了风就又晕又痛。”
她笑了声,道:“你知道吗?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外星生物,尤其是那种高温三十六、七度的夏天正午时,几乎经过我身边的路人都会多看我一眼,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以为我是抢劫犯。”说完还咯咯笑。
觑见他投来的目光隐约烁动温柔,她不好意思地垂首;然后她突然拉下外套帽子,又摘下毛线帽,模模后脑勺。戴回帽子时,才又说:“不过……”
她抬起脸蛋看他,帽子下更显得她一张脸蛋瘦小。“我后来搬去竹山后,大概是空气好,加上我都骑脚踏车一边去市场挑水果一边当作运动,感觉身体现在有比较好,眩晕的机率比以前住台北时还低了呢。可能也是因为以前在这里有工作压力,自己开始做手工果酱除了刚开始担心没订单稍有压力外,现在生意稳定了一些后倒是觉得心情好轻松,大概没了压力自然也能让身体机能好转吧。”
“之前从事什么工作?”让她压力这么大?
“很多呀,坐办公室、餐厅服务生、洗碗的、卖包子的,还有香铺店我也待过,可是最长的工作都待不过三个月,我一发病根本没办法工作。还有,一般办公室都有空调冷气,我曾经才上了半天班就头晕了,老板后来不敢用我……我想应该是我不够漂亮的关系。”
“嗯?”他发出疑问声。这和漂亮有关?
“是嘛,人家西施一发病是更惹人怜,怎么我是惹人嫌?所以一定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她捧着心,挤眉弄眼的。
他好笑地凝视。
“我大学毕业后有一整年时间都是一直过着找工作、面试、上班、被辞退、找工作、面试、上班、被辞退的生活。因为收入不稳,觉得自己给家人添麻烦。我想独立,可是很多老板不肯用我,那段时间压力真的好大。搬去竹山开始做果酱,可能有收入了,觉得不会拖累家人了,压力才慢慢减少。”
方静怀默思片刻,道:“问个问题,会有些唐突。你继父……对你不好吗?”他在餐厅等待时,她继父频频望表,不忘低骂几句,又怕引他反感似地直向他道歉,直到她继父说要到外面打电话,他目光不经意晃过窗外,见到她继父板着脸像在骂她。
“也不是不好,就是……”她想了想,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以前还不错呀,后来就连我跟我妈,都好像变生疏了。”
她和她母亲关系也不好吗?他有些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