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特助先生 第一章
深秋夜。晚上十一点,欧俐薇刚下出租车。
她长吁一口气,抬头望向眼前的公寓六楼,那扇属于她的窗,此刻正透出温暖亮光,她倦累乏力的心口猛地一提——
任拓南……他来了?莫名消失十天,他终于来了?
欧俐薇仰头怔怔凝望好一会儿,才缓缓步入公寓。她的心跳很快,却刻意装作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电梯内的三面玻璃镜映出她的脸,虽然妆容略显疲惫,但那眉目间乍然而生的光采,她怎么也无法视而不见。
自从那个周末夜在LoungeBar遇见任拓南,他送她回家,她主动邀人上来喝茶,然后就……滚上床了。
从那夜算起,至今已经五个月又八天,她记得清清楚楚。
他总是在深夜里来。有时和她疯狂,有时只是和她静静相拥入眠,这段关系来得突然而莫名其妙,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已经习惯他的来去,甚至还默许他从备用钥匙串里抽走大门钥匙。
不该是这样的。任拓南根本不是她交往名单中的人选,连多说几句话都是浪费时间,更甭提什么喝茶——甚至上床!
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是眷恋相拥时的温暖,还是贪图交缠的快感?或者是……寂寞太久?
无论是哪个理由,错误已经造成。重要的是,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维持这种伴关系?万一被人发现,多年来努力塑造的名媛形象岂不全毁?更别提她用尽心机的觅夫计划了。
好!那就趁今晚说个明白!反正他都能无声无息消失十天,正好把这段烂桃花斩个干干净净!但是——那么阴险狡猾的他,会轻易答应放手,而且保证绝不对外多说半个字吗?
唉,头好痛。
走出电梯,欧俐薇沉沉叹口气,掏出真皮钥匙包打开大门进入,任拓南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套着轻松的运动衫和短裤,长手正拿着浴巾拨弄湿发。一见她进门,先是定定望着,然后才奉上一枚迷人的笑。
“去哪个趴?这么早就回来。”他以一个拥抱和讥谑的语气,迎接多日不见的她。
她不仅是美丽大方,而且日日精心妆扮,随时像是可以参加派对般地娇媚亮丽,即使是深夜归来的现在,依然款款动人。
“今天是截稿日!”每个月的截稿日比女人的月事还令人心烦。她没好气地挣月兑他,往卧室走去,正要拉上房门,任拓南一个箭步挤了进来。
“喂——”她回头瞪了一眼。“有点礼貌好吗?我要换衣服。”
礼貌?任拓南笑了。以他们之间亲昵的程度,替她更换衣服,也只是普通小事而已吧。
“心情不太好?嗯?”健臂从后一把搂住她。“今晚让我好好安慰妳——”嗓音出奇温柔,即使明显听得出不良企图。
拥着久违的柔软娇躯,汲闻着她发间的香气,任拓南紧绷的胸口霍然舒畅。
没日没夜地忙了一个多星期,今天终于全部结束了,若是以往,他大概会选择去喝杯小酒,好好放松一晚,但离开办公室后,他却不由自主地直奔欧俐薇的公寓,当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闻到房内淡淡而熟悉的气息,压抑多时的心口顿时松开来。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洒月兑生活,却不知几时起,心底已牢牢记住她那恍若是午夜蔷薇的娇媚芬芳。
这奇异的感受该如何解释?算了,先这么再抱一会儿吧。任拓南把她贴拥得更紧了。
“走开——我累死了。”欧俐薇闷闷回答,但也没推开他。她闭上眼,贪恋着男人亲昵的体温,任由清爽好闻的气息温柔地包围着她。
真恼他。先别提这段千不该万不该存在的关系,这男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十天,却说来就来,到底把她当什么?
而这些日子,任拓南是在哪里?工作忙?或者如同最近听到的传闻所言,他与千兴企业的林千金正在交往中?
如果他已经有交往的对象,那她……又算什么?
真想揪着他好好问个清楚,但她要自己绝不过问——这是她“自认”的默契,除了上床,他们从不追问彼此的感情生活。
任拓南与她,说起来连朋友都称不上,顶多只是伴——彼此坦率大方地享受交缠的刺激快感,不谈感情,没有牵挂,应该是一段轻松无负担的关系。
他清楚,她也懂得——欧俐薇如此想着。这样很好,只有快乐……不,是快感,没有责任与义务,更没有压力和痛苦。
但,倘若能如此洒月兑自在,那她这几日的失眠和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日子过得这么辛苦,还是赶紧找个对象结婚算了?不过,家产丰厚些的难免年纪有点大,年轻些的钻石单身汉人人爱,竞争激烈……唉,结婚这事说起来也真不容易啊……”任拓南替她揉了揉肩,语气满满的怜惜与苦恼,可欧俐薇明白根本不是这样,他其实正在讽刺嘲笑她——
是,她想结婚,而且很早便立志只想跟有钱、有身分地位、有菁英气质,还要有才华、有工作能力的男人结婚。不能称她为拜金虚荣或是眼光高——哪个女人敢说自己不想找个俊帅多金、言谈有物、能文允武,还能温柔体贴的男人?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努力,但现实终究是残酷,在她估算着交往对象身价时,对方同样也掂量着她,她既没有引人注目的家世背景,年龄又逼近三十大关,只能勉强靠着保养不错的容貌、进退得体的谈吐与缜密细腻的心思,让那些钻石贵公子留下几抹印象。
但事实并不如预期的顺利。虽然有过几次和心目中理想对象交往的机会,却总是无疾而终。说“不合适”是好听话,谁不知真正的意思就是腻了、厌倦了。
虽然社交圈的姊妹们总说好男人难寻,又抱怨男人比女人更势利眼,从外貌、年龄到家世背景都挑得紧,她则笑叹是“缘分未到”,但心底还是抱持着莫大期待,只要努力,有什么不可能呢?“勤能补拙”,也许在这里也能派上用场。
于是,日复一日,她仍然是一身名牌服饰和娇媚的甜笑,继续在一场又一场的派对与餐会中,想尽办法接近符合理想目标的优质男人。
“莫名其妙欸你。”被说中心头憾事,欧俐薇更郁闷了。她推开他,径自坐在梳妆台前,松开扎起的发束,顺手拆着耳上的白金细环。
“我帮妳——”任拓南按住她的手,温柔地替她卸下耳环,顺势拆开她颈间秀气的银炼,大掌一路抚到胸前,动作流畅地滑入前襟,轻轻包住久违的丰润软腴,黑眸定格在台前镜中,与她的莹莹目光相遇。
那灼热的目光简直要烧透她了。欧俐薇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应该趁此时快刀斩乱麻,狠狠地一把推开他,毫不迟疑地赶他出去,再也不准他踏入这里,不允他存在她的生活里,她要的男人不该是他……
想归想,但她做不到。
红艳的芙颊早就泄漏她的,被他抚过的肌肤微微颤栗,她已经投降,娇嗔——“我还没洗澡……”
“待会儿,我陪妳慢慢洗——”他在耳边哄着。
“谁要你陪……”气更弱了。
又来了,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理智如何催促着她远离这个男人,但他总有办法哄住她,让她的脚步始终跨不出。
任拓南轻笑,正要褪去她的外衣,眸前蓦地闪过一抹陌生的灿光。他微怔,突地扯下她的长袖罩衫,在细白的肩上啃了口。
“唔——”微微的痛意让她出声抗议了。“干什么咬我——”
“这个,”他举起她的左手,睨着腕上镶着四颗钻的白金手环,语气不怎么愉快,刻薄地试探问道:“卡地亚?又是哪个男人送的?”知名的真爱系列,他一看就知道不是仿货,而且看起来还是新品。
和她相识不算久,但他自认细心敏锐,观察越深入,疑问也越多——除非有人大方馈赠,他不相信光靠一份杂志主编的薪水,也有能力供养得起一整个衣帽间的名牌精品。
但,那又怎样?他和欧俐薇除了床上的关系,其余的算什么?他有资格问吗?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不如你告诉我——”欧俐薇挣开他的箝制站起来,昂起下巴努了努抛在床畔、黑底白色山茶花图案的领带,以牙还牙回敬一句。“那条香奈儿纯丝领带是哪位千金小姐送的?该不是……千兴的林千金吧?”她不认为任拓南会自己挑选这条领带,而那位大小姐可是全台北市出名的香奈儿大户呀。
“妳这是嫉妒?”她居然注意到了?任拓南回头睇了床畔一眼,唇角虽然带笑,但黑眸盯她很紧。“只是条领带,哪里比得上妳这几万块钱的手环——”
那条辨识度极高的领带,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送的。前阵子老板潘天柏带着老婆梁凯茵去欧洲出差兼度假,梁凯茵在巴黎挑了礼物送给总经理室所有人员,他和另一个特助吕晋汉拿到的是双C的领带,女秘书们的则是丝巾。被她拿来作文章的领带,只不过是老板娘的一份体贴罢了。
“无聊!”真的是女人送的?猜对这种事,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她的心口绷得好紧。
“要是告诉我手环是哪个凯子送的,我就告诉妳领带从何而来。”他健臂一扬,轻易地将她锁在怀里。“很公平吧?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占人便宜了。”
“什么跟什么嘛!”欧俐薇想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紧,甚至一把抱起,轻松转身,就将她压在床上,想动也动不了,她索性抱怨起来。“喂,你这样压着人家,也算公平?”
任拓南挑眉瞅她。真行,轻松就转移问题。也罢,软香怀抱,他已经失去耐心了。
“喔,还是妳想在上面?”他轻抚着她敏感的腰间,暖掌熨着细致的雪肤。
“谁跟你讨论这个——”她差点笑出来,又急着想阻止他开始作乱的大掌。“唔……别撕——这件很贵……”他曾经破坏过一件手工蕾丝衬裙,她心疼死了。
“啧,闺房情趣怎可以拿金钱衡量?嗯?”他含住她软女敕的耳际,暖舌轻轻一扫,猛地吮了下——
欧俐薇先是一颤,感觉全身酥麻无力。她想不出该如何反驳他,只得呜咽抗议。“轻、轻一点……”
“轻?像这样吗——”任拓南先是轻轻一吻,挂着迷人浅笑的薄唇贴上她丰润的唇瓣,然后舌尖像是探索什么似地,缓缓地在她微启的唇腔内轻滑着,却不肯让那粉红小舌缠上,高超的技巧逗弄得欧俐薇只能听话的张开檀口,任由他舌忝着舐着,如拨弦般勾挑着她无处可藏的。
是要玩多久?要就痛快点,又不是吃棒棒糖的小孩——
“玩够了没?你——差不多一点!”她终于忍不住,气喘吁吁推开他,莹白玉手往他腰间一扯,想拉起白色运动衫,一点都不愿居下风。
“要论玩的段数,我哪赢得过妳——”似笑非笑,墨瞳紧盯着她,任那双纤手毫不客气地扯去上衣。
别忘了,当初是她先开口邀他上楼进门“喝茶”的啊。
“赢?”她怔了下,涩然一笑,赌气似地重重探向他结实的小月复。“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能赢你一回——”至少,别再被他牵引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最好是立即果决利落地斩断这段不该存在的关系。
赢你一回……什么意思?但任拓南已经无法思考,眸色一黯,忍住下月复瞬时涌起的燥热和紧绷,薄唇蓦地攫住她的,狠狠吮住那软腴诱人的唇瓣。
无论谁输谁赢都无所谓,他现在只想求个痛快——
痛快与她交缠一场!
唔……
腰和腿好酸啊,可是……又好舒服。
欧俐薇轻吟了声,迷蒙的水眸缓缓睁开,床边的立灯透着鹅黄暖光,鼻间盈着熟悉的气息,纤手一伸,探及一堵结实的胸墙,粉红的唇瓣蓦地一扬,她轻轻地往男人的怀里靠去。
“醒了?”慵懒低沈的嗓音落在她的头顶,她一怔,仰头望去,任拓南一双黑眸炯亮有神,像是吃饱餍足的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妆容卸尽,却还是很美。该怎么形容?万种风情,娇而不艳,媚而不俗。尤其那双明眸,被征服时迷蒙勾人,把他勾得好紧,紧得总想留在她身旁,即使只是静静看着她沉沉入梦也好。
“嗯。”她伸展了腰,双颊莫名热烫起来,想转身避开他总是扰人心思的眸光,却被按住,健臂拥着她翻身坐起。
“……?”大半夜了,还想做什么?欧俐薇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还没洗澡?”他松开她,背对着坐在床边,拍拍自己的后肩。“上来吧。”他知道她喜欢一身清爽,才能安然入睡。
“干么啊你?”瞅着那堵的宽背,欧俐薇居然有些羞赧。浅麦色的肌肤光滑紧实,肌肉线条分明,她倏然想起欢爱时,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紧紧攀住他的感觉,脸颊又微热了起来。
“背妳啊。还有力气走?腿不酸吗?”他回头瞅她,眼底蕴着一丝得意的恶笑。
居然想背着她去洗澡?这男人……对女人真有一套!
“电影里的男主角都是用抱的——”她娇嗔,但柔软的身躯仍往前贴靠,双手攀上他的肩。
“这是真实人生,不是拍电影。”大掌从后托住她白女敕的大腿,真的把她背起来,往浴室走去。
“喂,我是真的要洗澡——”第一次被这么背着,新奇的感觉让她想笑。
“喂——”他低笑,宽肩微微震动。“我也是真的要洗澡啊。”
她的下巴靠着他的肩颈边,胸前的软腴贴着他的背,敏感的乳蕾与他温暖的肌肤亲密地贴在一起,被压着,热熨着,每走一步都是成熟的刺激与折磨,她感觉自己的小月复深处似乎又隐隐抽动,微微湿润起来。
“最好是。我已经没力气再『那个』了。”嗓音很软。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对男人撒娇。
“哪个?”他装无辜。
“明知故问!”她娇嗔,往他的臂膀拍了下,酡红的脸蛋贴在他的宽肩上。
“拜托——”他朗笑,把她安放在干湿分离的浴室里。“一夜几次郎是十八岁的事,我都三十岁了。”
“我看你是消耗过度吧。”欧俐薇站在莲蓬头前,玉手轻轻一按,热水旋即冲洒而下,她舒服地轻叹口气,氤氲中,蒙眬的目光瞅着正在浴缸前忙着准备泡澡水的男人,试探性的问:“你……最近很忙?”
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消失的这十天里,他到底发生什么事。
“很忙。”任拓南回到她身后,倒了点玫瑰香味的洗发精,在她湿透的发上轻搓起来。“昨天是本年度最后一次的董事会,为了这件大事,整个总经理室忙翻了。”他突然拉着她的手,往后模上他的腰。“没发现我都瘦了?”
原来是工作缘故,而不是因为哪个女人……是吗?
无论是真是假,欧俐薇的心头瞬间舒坦开朗,丰润的唇瓣微微扬起了。
“色鬼!”她用力往他精实的劲腰一捏,笑啐了句。
“让妳模来模去,一点疼惜怜悯也没有,居然还说我是色鬼?”也不管满手的泡泡,他不客气地袭上她胸前的丰软。“妳的逻辑很怪欸,欧主编?”
“喂——”大掌滑过她敏感的肌肤,欧俐薇顿然一凛,心口瞬时飞跳。“说好只洗澡——”她忍不住扭着身子抗议。
“别乱动!地上又湿又滑——”他扶住她的肩,伸手拉下莲蓬头替她冲净柔发,牵着她坐入已放好热水的浴缸。
“唔……你的服务真好。”真的很舒服,她忍不住玩笑似地赞叹,全身松软半躺在冒着热气和淡淡精油香味的热水里,几绺湿发黏在粉红颊畔边,少了平时的娇媚干练,反而显得清丽稚真。
任拓南抛了个理所当然的笑给她,眼尖地瞥见她正伸手抹去额上的水滴,那只卡地亚手环依然挂在纤腕上,闪着嚣张而令人厌恶的灿光,他怎么也忍不住,薄唇蓦地又冷酸起来。
“连洗澡也舍不得拆下?到底是哪个凯子送的?”
“……拆下?”察觉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腕上,立即明白了。“这位先生,您管得会不会太宽了点?这里离海边可远着。”
再说,从一进门到现在,他有给她时间去拆吗?
“不是管,只是好奇。”语气冷凉,任拓南径自转身走回莲蓬头下,让热水用力打在身上。
当然不是管——以她和他的关系,谈不上“管”的权利。他只是……
只是心头有刺,不太舒爽而已。
“我也对你的香奈儿领带——很好奇。”望着莲蓬头下高大精实的身影,欧俐薇也没忘记她的疑问。
无论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没道理他问什么她就得答什么,只想把她掀开来供他评头论足,他自己却一个字也不多提,这可称不上什么相处的诚意。
所以,既然他问了,她也回敬同样的问题给他。
任拓南回头瞅了她一眼。淡淡氤氲里,那张娇丽脸蛋正对他扬着不服气的问号。
好好的亲密时刻,在这种话题上绕有何意义?仰起下巴,他闭紧双眸让热水畅快刷过脸颊。“算了,欧主编身旁的男人太多,即使说了人名也很难记得住——”
不过,倘若她真的说出某个男人名,那他……他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任拓南下颚蓦地绷得好紧。
也不等她回答,大掌倏地拉紧莲蓬头开关,莫名怒意的抓条浴巾往身上随便擦了擦,长腿三两步就跨至浴室门边,脚步缓下,却也没回头,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别泡太久。”高大的身影旋即离去。
“什么嘛!”欧俐薇恼了,抓起水瓢掬了大把热水往头上冲下。
可恶的家伙!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她身边除了他,哪还有什么男人!
至于这只无端惹事的手环……她低头睐了眼手腕上漾着光芒的金属圈,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男人送的礼物,而是接收自她表姊程爱宁淘汰的二手品。
欧俐薇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母亲早在她小学时便过世,父亲成天作着老板梦,无论做哪个行业,开一家店就倒一家店,十几年前酒后驾车,撞成植物人,幸好唯一的姑姑伸出援手,把父亲安顿在疗养院,并且把才刚上高中的她接回同住。
姑姑虽然揽下照顾她的责任,但那终究不是她真正的家。欧俐薇早熟敏感,即使姑姑家生活富裕,她从不敢主动要求任何物质享受,只是默默跟在表姊程爱宁身后,像是一抹安静的影子,尽可能不造成姑姑的负担。
姑丈是个建筑商,在房地产上累积可观的财富,乘势让独生女——也就是她的表姊程爱宁嫁给建筑业排行前五名的龙城集团长子汪秉卫。程家原本就是家境富裕、衣食无虞,表姊嫁入豪门后,举凡食衣住行、吃穿用度,甚至往来对象,都比往日更加讲究挑剔,举手投足充满豪门贵妇的架势。
有钱真好。看在寄人篱下的欧俐薇眼里,这一切简直像场华丽得不可思议的梦,她羡慕极了。
“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尤其,姑姑不止一次这么对她说:“看看妳表姊,千万记住我的话!”
“嗯!”欧俐薇用力点头,完全赞同。
她受够了父亲的眼高手低,更痛恨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只会带给她无穷尽的噩梦,她向往有钱人家的尊贵生活,更想要一个有肩膀有能力有作为的优质丈夫,让她能抬头挺胸,为她往后的人生感到骄傲……而这一切美好的开始,首先就是嫁入豪门。
对,她绝对、绝对要嫁入豪门,而且还要是能富及三代,懂得吃穿用度,重视家规与教养的名门权贵人家!
当同学忙着打工、玩乐时,欧俐薇则是努力学习如何成为“名媛”,她注重肌肤保养,认真学习彩妆,在表姊淘汰的过季名牌精品里搭配属于自己的雅致品味,除此之外,也没忘记要放些心思在功课上,学历也是名媛履历上重要的一栏,总之,她用尽心思,一心想循着表姊的脚步嫁入豪门。
大学毕业后,她拿着旧金山大学的入学许可,向姑姑借了一大笔钱,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飞向太平洋的另一端。她相信这个得来不易的出国机会是上天赐给她最有效的镀金术,可以让她摆月兑幽微灰暗的年少记忆,可以让她从此闪亮发光,做个能匹配豪门家族子弟的女人。
留美期间,她努力拓展人际关系,也成功地吸引潘天柏的注意,即使后来这场豪门梦灭,却让她真正见识上层社会的雍容气度与贵族般的生活,更加强她非进豪门不可的钢铁般决心。
回到台湾后,她进入国际时尚杂志社工作,原本就容貌亮丽姣好,虽然身材不若名模般高修长,但至少玲珑有致,举手投足之间充满女人味,加上一身穿戴都是名牌——即使是接收表姊的二手品,但仍能堆砌出看似不错的外在条件,而且一双晶透水眸懂得察言观色,一张伶俐小嘴懂得如何讨人欢心,透过长久经营的丰沛人脉,终于让她成功打进社交名媛圈,开始和传闻中的多金男人交往。
灰姑娘要穿上玻璃鞋并不是容易的事。没有人知道欧俐薇花了多少时间让自己变得更美,也没有人能想象她费了多少功夫在工作表现上——她相信唯有智慧与美丽并存,才能牢牢锁住优质男人的心。
只是,她以为自己绝对有机会往豪门贵妇的康庄大道步步前进,没想到却因为酒后误事,被任拓南完全搅乱了!
那家伙……刚刚居然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最糟的是,除了又气又恼,她却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先不管任拓南是不是她名单上的人选,两人的关系都已经如此亲密——究竟他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真的好想知道……
她沉沉叹口气,在渐凉的水里用力地拥抱住自己。
扬着怒意,任拓南随便抓了衣服套上,走近床边,健臂一把掀开薄被,高大的身躯随即隐入柔软的床铺中。
等等,他在生气什么?
是为了一只几万块、他也买得起,却不知到底是谁送的手环——?
不,这跟他哪有什么关系?
还是那条莫名被扯上边的领带?哈,未免也太可笑了。
或是,无端被卷入的千兴林千金?呿!
那他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好看的唇际迸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任拓南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的黑眸扫着房内。这栋公寓大楼虽不是最新建筑,但凭着位处台北市公认的优质住宅地段,与将近五十坪的空间——别说买,光是一个月的租金,都不是一般上班族有能力轻松负担,更何况还有满室的名牌精品……
随着这段关系维持的时间越久,他越渴望知道她更多,任拓南甚至试图从办公室的赵秘书口中探询欧俐薇的背景,得到的答案却很模糊——
“欧主编的双亲都不在了,也没有兄弟姊妹,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台北生活而已,很坚强厚?”
不,他不认为仅此而已。她究竟是谁?他对她的内心,还远不及对她的身体熟悉,好讽刺。
而且,在她心底,他又是谁?
若他想追问清楚,欧俐薇难道不会反问他的过去吗?可欧俐薇从不多说,也不多问。他来,她便与他分享体温,彼此亲昵依偎,他走,她也不留。
也许这就是她惯常的游戏方式,所以根本不在意他?若是如此,他要怎么做,才能表现出比她更淡然无谓的姿态?
胸口好闷,真该好好问个清楚,可是,任拓南一听见浴室门声,仍旋即闭眼假寐。
欧俐薇拢了拢刚吹干的长发,轻声坐在梳妆台前,纤手熟练地在脸上依序按摩保养,亮眸从镜里偷瞄床上的男人。
他睡了?倒好,随便开口拨弄几下,惹得她气呼呼,自己居然睡了?!
这种男人……可恶,她到底是图他什么啊!
抹完最后一道眼霜,她懊恼地走到床的另一边,赌气关掉大灯,用力摔进床里,背对着他,抓起薄被裹住自己。
身边的动作实在太大,本来闭上眼的任拓南倒是莫名笑了。
看来她也不太高兴。呿,何必想太多?就当作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反正人生如戏亦如梦。要玩,他也不是玩不起——
于是,他转身,伸手拥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闻着熟悉的芬芳。
“干么?”欧俐薇手肘顶住他的胸口,没好气的抗议。
“睡觉。”任拓南低笑,一点也没松开她。
“尽管睡你的。”仍然怨意很深。
“等妳一起睡。”任拓南调整姿势,健臂把她拥得更紧。
如果够清醒,她该把他踢下床,命令他立刻收拾东西回家去——啊,大门钥匙一定要收回来!
但……
暖暖的气息烘得她好舒服,眼皮好沉重,一点也不想动,更没力气再跟他嘶吼。
唉。算了,就这样睡吧。反正她是卒仔,她是笨蛋,彻底输到底了。
欧俐薇娇唇轻喟,闭上眼,倚着那堵结实的胸墙,安稳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