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藏茉莉 第六章
第三章
沈玫瑰不嗜吃甜食,法式抹茶千层派只是个美丽的误会。两人自认识后频繁约会了两个多月,玫瑰仍然遵守家规,每天准时十一点前回家。
李思齐喜欢这个女人。她任性但不骄纵,热情却又不逾矩,且从不掩藏对他的迷恋。是的,那叫做迷恋;她总是在他忙着手头工作时,偎在一侧安静地注视他,时间一久,便起身在他的书架上找本书,有模有样地读起来,直到他结束忙碌,两人再厮缠,她从不喊无聊。
她活泼善谈,喜爱听他述说工作趣闻,连同烦恼也爱听;她经常消化一遍他的话后,天马行空地将她天真的论点一一道出,无厘头当然解决不了问题,却屡次逗得他敞怀大笑,减除压力,他因此十分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玫瑰总是倾注所有的热情,一见到他便往他身上跳,两手交缠在他脖子上深吻他,无论何时何地,不畏他人目光;但玫瑰的界限也很严明,他必须点到为止,即使已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她总能若无其事推开他,清楚地宣告:“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这在他的情史经验中太匪夷所思,若说是种欲擒故纵的手法,他们已正式交往,没有必要以此维持男人的想望,况且次数多了,男人免不了产生疑问,她有多投入这段感情?
但谁能怀疑玫瑰呢?她唯一来往的异性只有他,她再也不上夜店、不参加派对,她生活的目的彷佛只有李思齐,她张着圆亮的大眼乞求他谅解时,他的怨气便消解了大半,她再献上两个笑话,他便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普通级的约会。
他安慰自己,如此难得的经验一生该有一回,没必要急于一时,况且附带而来的想象空间也因此无限增加。
有一天,他在饭店与客户结束晤面,在甜品玻璃柜中发现了这道新产品,想起了她,没有多考虑便带了一个回家。
他摊开这道甜品第一刻,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面露欣喜,反倒有点迟疑,似乎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但因为是他特地买给她的,她很捧场地拿起来咬一口。
意想不到的绝佳滋味令她惊艳。这道甜派并未太甜腻,反而极爽口。她敞开笑颜,接着吃下第二口、第三口,派皮酥脆,容易掉落,她小心翼翼不让碎末沾附上沙发,却顾不到夹层中的抹茶卡士达酱滑溜下来,掉在她的低领胸口。
她慌张地腾出一手想将酱料抹去,以免染上衣领,可惜只揩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被挤入胸衣里。她手足无措,手上剩余的派饼被一挥动,又一小坨酱料垂直掉落,她失声叫了起来,赶紧搁置手上的派,迅速月兑去外衣,左右寻找纸巾擦拭。
这幕活色生香让李思齐观赏得兴致盎然,他抓住她的手,轻喝道:“别动!”
她听话不动,她自他炽热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缩肩且转身回避。太迟了,他顺势一拽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怕她发出抗议先封吻她的唇,直到她软化了,禁不住他的撩逗回应了,再慢慢向下转移阵地。她惊呼一声,他笑说:“别动,我帮你。”
他帮的是自己,他体内蓄积的欲念已到蓄势待发的地步,他今天可不想再让她月兑逃,所以他的动作比前几次更大胆。他的念头理所当然,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这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况且他延迟这爱的仪式已不可思议地太久。
然而她却反射性地退却了,就在他准备全力以赴与她进行最彻底的接触时,她半撑坐起,尴尬地咯咯笑起来,红晕遍布面颊、颈项,笑完不安地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没有。”她笑得更不自在了。
他困惑地抬起头,一个没有浮现过的想法陡然直击他,他月兑口而出:“你不会没有经验吧?”
她咬着唇不作声,他皱起眉头,这几乎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玫瑰可爱动人,性格大方,又非未成年,且在国外完成学业,很难想象她经验贫乏。如果属实,意谓着他得担负她的心理变化,她是否将以此认定为两人结婚的前提?
各种考虑快速划过脑海,也在他面庞变化的表情一一显现,她感受到了他的犹豫,他几乎打算收手了,败兴的不悦就在他的神色里。在那一刹那,她仓促做了决定,猝不及防吻住他,紧揽住他的脖颈,彷佛为了证明什么,她抛开矜持,主动地抚触他。这种事只需要本能,她很快成功地驱除他的疑问,即使她的挑逗手法不太高明,他已放弃思考,她勇敢地迎向他,在承受他的那些时刻极力闷声不响,十指因释放过度的紧张而深陷他的背肌,两人在纷落的汗水里交融,她感受到男人得到了愉悦,她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因为自己终于过了这一关而暗喜。
安静小憩了一阵,他仰起埋在她胸前的脸,轻声道:“你要是骗得了我,我这三十几年不是白活了?”
她愣了一下,绷起小脸,从他底下抽身,背着他穿好衣物,平静地说:“不用担心,不过是你情我愿,就跟你以前一样,开心就好。”回过头,她又绽开笑靥,恢复了活泼的模样。
接着她失联了一星期,让他找不到人。
起先他不以为意,女人的各种勾心伎俩他不是没见识过,自然不会过度反应。三天后,他开始不耐烦,拨打电话和传简讯的次数超过了他的极限;他知道她在测试他的心,无名火升起,加深了他暂停联络的念头。
接着他差旅了三天,她依然销声匿迹了三天。在饭店独眠的夜晚,他莫名失眠了。第七天,他的愠意无故平息了,思念取而代之,他思念这个女人。
尤其是四周安静时,总是想起她两手背在身后,低敛着脸,静悄悄凝视他的模样,还有她动辄大笑一番后啄吻他的模样,引动了他心头深处的柔软,过往在情场中秉持的原则突然变得不重要了。被女人牵绊住又如何?就活在当下吧,当下他喜欢这个女人,他何必故作潇洒,和自己的真实感觉过不去?
他特地亲自选购了一条玫瑰花坠镶钻金属链,传了等候地点和时间的简讯给她。
她果然不再闪躲,依约前来,静静坐在他面前,有些消瘦,有些苍白,没有促狭的笑容,好似经过了一番心理折腾,并不比他轻松。
不等他拿出项链定情,她幽幽启口了:“真糟糕,李思齐,怎么办?我爱你。”
他静止了一瞬,咧开嘴,快意地大笑起来。
无论在多么吵杂的环境中,总会有那么交错的一瞬,所有人同时停止交谈,形成短暂的停歇。李思齐接到梁茉莉那通电话时,刚巧就处在那神奇的几秒,因此包厢里的众人,全体耳朵都捕捉到了那句怒吼——“李思齐——你到底想怎样?”
因为是新的爆点,大家都自然地怔住,接腔不下去。李思齐先是怔住,继之勾唇微笑,他气定神闲对着手机应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到底想怎样?说清楚!”分贝更高地再吼一次。
于是李思齐不用再多费唇舌,生意上的伙伴纷纷体谅他身不由己,让他提早告退回去接受未婚妻审讯。
李思齐边走出酒店,边对手机说道:“你想见我吗?”
“我不想见你,但是请你别再骚扰我。”
“这么生气,可见记忆深刻,忘也忘不了。不会对男朋友感到抱歉吗?”他上了在酒店前等候的房车,指示司机前往地点。
“——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也要结婚了,我们不是已经互不相干了吗?”
“还有件事我想厘清。你在店里吧?我去接你。”
他看到她时,她站在半熄灯的店门前,充满敌意地交抱双臂瞪住他。
“上车吧。”他轻轻一笑。
“我不去,就在这儿说。”她抬起下颔。
“你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他看着还有店员活动的店面。“我无所谓的。”
她忿忿看着相当醒目的轿车,自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怀着警戒,她紧挨着车门闷声不响,一直到熟悉的街景出现,才冒出质疑:“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听若无闻,看着窗外,车一停,反手将一串钥匙及门卡交给她。“进去吧,没别的意思,那里说话方便。”
她万分困惑。她已经彻底对他放手,也很谨慎地从他的生活圈全面退让,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