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王 第十二章
一辆雕饰华丽、车厢足足是寻常车辆三倍大的六马黑色马车,缓缓驶进东罗罗国“灯城”灿烂的夜色里。
原本驻足于燃着数百盏明亮蜡烛的灯树前的人们,此时纷纷回过头,对着这辆马车评头论足了起来。
“是哪个皇亲国戚的马车啊?”
“那镶着黄金的车门全是真的吗?这么张狂,不怕引来侧目。”
“没瞧见马车前后都站了两个黑衣门神吗?要是有不怕死的人敢上前抢劫,八成会被一刀砍死。”
“就算被砍死了,也只能怪那些强盗不长眼,不知道咱们这个凤皇就是死要钱。官位能买、有钱人杀人也只要用银子就能买回死罪……”
“唉,那个罗艳会有报应的……”
夏侯昌将车外不停咒骂罗艳的话全都听进耳里,更加确定一旦二皇子的军队攻破铁城后,东罗罗势必无法抵挡,只能全面投降了。因为他这一路聆听下来,百姓只差没对罗艳吐口水,又怎么可能为其而战呢?
前凤女罗盈及神官若是未死,看到这般的东罗罗,也只能掩面而泣吧。
夏侯昌抿唇双唇,不自觉地揪紧胸口衣襟。事情正照着他与轩辕啸的安排进行,明明应该是痛快干杯庆祝之时,他的心头却总是泛着空虚。
因为身边少了东方荷吗?
夏侯昌把玩着她失踪之后,他新戴上的扳指,上头的荷花已经因为他的过度抚模而磨损了刻痕。
一年了,总算让他寻到了她的踪迹!
东方荷上个月在闹市时,被一个眼尖的密探认了出来。
于是,他扔下了二皇子在“铁城”的战事,穿越过大半个东罗罗国,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冲到东罗罗南方的灯城。
可他信东方荷真的活着,却不信她身边竟然会出现另一个男人梅非凡。
消息指出,东方荷与梅非凡会在今晚抵达灯城。根据调查,这梅非凡是经常进出男宫的人物。灯城的男宫相当有名,梅非凡自然不可能放过。但,他真的不懂他的东方怎么会沦落到喜欢上梅非凡这类男子。
夏侯昌一忖及此,长眸更冷、薄唇也抿得更加死紧,恨不得立刻便剥了梅非凡的皮。
“主人,我们到达‘富贵客栈’了。”马车停下来。
夏侯昌面无表情地走下马车,自客栈的后门走进位于客栈尾端,独拥一处院落及园景的“丝竹厢房”里。
密探一刻钟前来报,说已亲眼看见梅非凡走进了男宫,而东方荷则是进了附近的富贵客栈订房之后,便到附近用膳去了。
巧合的是,这两处都是轩辕啸密设在东罗罗的产业之一,方便他们两兄弟见面及密探们收集情报。事实上,他待会儿就要到男宫去与轩辕啸会面。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此,就在东方荷仍在附近酒楼用膳时,夏侯昌已先行登门入室,守株待兔。
“姊姊,你等等我啊!”门外传来一个孩子气的声音边喘边喊道。
“你可以再大声嚷嚷一些,最好吵到整栋客栈的人都探出头来。”东方荷清朗的声音传入门内。
夏侯昌闻声,身子蓦地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因为他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没听到她的声音了。他瞪着雕花门框,巴不得能看透那扇门直接看到她的模样。
“那可不成,姊姊貌美,万一引来不肖之徒,梅公子会伤心的。”门外,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喜鹊跟在东方荷身后,嘀嘀咕咕地说。
“开口闭口都是梅公子,你这只小喜鹊,能不能有一刻钟不提梅公子?”东方荷声带笑意地说。
“姊姊莫笑我,你从早到晚打理的都是梅公子的事,不也是时时将梅公子摆在心上吗?”喜鹊鼓了下腮帮子。
“我和你不同。你是把梅公子搁在心上,时不时见到都要脸红心跳,我则是把梅公子当成自己人。”东方荷伸手抚过庭院里开放的小黄花,不知道今儿个运气怎么会这么好。刚回来客栈时,掌柜的说已无一般厢房,便用了一般价格将他们安排在这处有房有厅有庭院天井的套间。
“姊姊休莫瞎说,梅公子昨日才说娶妻当娶姊姊,定是姊姊不愿嫁公子,公子才会去男宫逍遥的。”喜鹊跺着脚说道。
东方荷看着喜鹊藏不住伤心的小脸,心里暗暗窃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我呢,可以为梅公子而死。既是如此,梅公子爱到哪里去逍遥,我自然得任其自由飞翔。梅公子飞倦了,总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东方荷声音悲凄,低头掩住笑意,也顺手推开了门。
“你飞倦了吗?”他问。
东方荷怔怔地看着站在圆桌前戴着半边银雕面具的夏侯昌,一股热气蓦地从胸口直往鼻尖冲去。
她握紧拳头,拼命地忍住鼻酸,不想让他发现她的情绪波动。
夏侯昌看着她唇边笑意在看到他的同时消逝无踪,他薄唇一抿,眼色也随之变冷。
为什么不笑了?从何时开始她就不再对他微笑了?从他妻妾成群开始吗?但,她从没表示过在乎那些女人,她只是愈来愈不常笑了。
夏侯昌走到东方荷面前,黑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你走开!想对东方姊姊做什么!”喜鹊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东方荷面前。
“走开。”夏侯昌眯起眼,低喝一声。
“不!”喜鹊张开双臂,用力地摇头。
夏侯昌眼中戾光一闪。
东方荷的手在同时放上他的手臂,并将喜鹊推到身后。
“喜鹊,不用担心,他是我的旧识,你先到后头的房间里休息吧。”东方荷说道。
知道她仍像以前一样地懂得他的心情,夏侯昌脸上峻色这才稍缓。
“来人。”夏侯昌弹了下指,伸手把东方荷拉到他的身前。
“喜鹊姑娘请。”两个黑衣护卫从暗处现身。
“吓死我、吓死我!”胆子不大的喜鹊被吓到拼命地拍着胸口,还频频回头看东方荷——
那个男人一脸冷酷,看得她直打哆嗦,东方姊姊和他独处没问题吧。
“不碍事的……”东方荷话还未说完,喜鹊便被请了出去,而她则在瞬间被拉入夏侯昌的怀里。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冷凉的丝绸上,被他身上特调木香及他箝着她的力气一股脑儿地霸占了。
夏侯昌紧拥着怀里的她,感觉她一如往昔的温热娇软、感觉她靠在他胸前时小手贴在他胸膛的习惯性动作、感觉他的心再也不空虚了。
他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淡香,爱不释手地抚着她的及腰长发,他的薄唇微微地上扬了。
“你的头发长了。”
“而你瘦了。”她抬头看他,忍着用手抚过他凹陷双颊的冲动。
不,她既然逃了这么久,便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地让他发现她此时心里有多激动。
“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夏侯昌眼色一沉,牢牢握住她的肩膀,厉声说道。
“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语气对你说话?你难道忘了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事?”东方荷杏眸喷火,指甲一把抓向他的手臂,希望能抓开他的手。
夏侯昌一动不动地由她抓着,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东方荷见他一脸不知改过的冷脸,她气得厉害,想也不想地便举起摆在身后的铁锅用力地砸向他的头。
啪!铁锅砸向他的头,发出长长一声“嗡”的敲击声。
他的武功原来在她之上,但因为对她完全没有防备,这一下却是完全没避开。
东方荷张大嘴巴,望着他被吓到怔愣的脸,她睁大眼咬住了唇。
几时看过夏侯昌这样的表情?瞧他此时嘴角抽搐,皱眉忍痛,一脸被打呆的傻样。
“你……”她张口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逸出口中,她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几次想停,可一看到他百般无奈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想笑。
他看着她笑到小脸都揪成一团,看着她握在手里的铁锅——她寻死时,还特意将他当年替她做的铁锅带在身上,代表了对他总是有些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