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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小厨娘 第六章

比试前一晚,曲母突然差人去请如意跟段柯古过来。

如意当时正在灶房用粗盐搓洗猪肚,走不开身。一听娘亲要她过去,她忙要婢女传话,说她事情做完立刻过去。

段柯古在亭里看书,一听曲母召唤,他马上起身。

“大娘找我?”

曲母点头。“我本来是打算当你们俩面把话问清楚,不过如意说她晚点才会到,也好。”

大娘想问什么?他心跳了一下。

“您是官爷对吧?”

段柯古眼瞳闪了一闪。“大娘知道多久了?”

曲母低低笑。“我是病了,又不是聋了。老听下人喊您大人大人,再一看这厢房摆设,这雕花栏柱,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跨院,想必来头不小。”

“晚辈是即将到任的江州刺史。”他就坦白承认了。“先前我听如意说您不喜欢官家大爷,所以才一直隐瞒没说清楚。”

“我讨厌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可偏偏这种人到处都有,想不遇上也不行。说来,你还是我头个看见的好官爷。”

“大娘这么说,柯古要脸红了。”

“大娘不是胡乱夸的,这几天大娘一直看,知道您对我们母女俩的好,全是出自真心的。”

“那是因为大娘还有如意,都是世上难能可贵的善良人,可偏偏命运捉弄,让你们白捱了这么多苦。”

听到“命运捉弄”四字,曲母红了眼眶。

“说真话,大娘这一生过得实在算精彩了。生养了如意这么一个好孩子,又享受过一呼百诺的富人生活,也尝过住茅庐小屋的苦日子,现在又认识您这么一个好官,很够了。”

曲母话说得豁达,可听在柯古耳里,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觉……好像她已经不打算再活下去似的?

他忙绽出笑容说话:“怎么这么早就说够!大娘别忘了,您还没看见如意打败陆明,顺利收回‘小莲庄’呢!”

曲母摇头。“不,我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小莲庄’,是如意。”

“大娘不相信如意能打败陆明?”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她的终身大事。您知道吗?如意快满十八了,一般姑娘在她这年纪,大都有了孩子了。”

“大娘意思是……”望着曲母意有所指的眸,段柯古头皮一阵麻,一个可怕念头自他脑袋闪过——大娘该不会告诉他,如意早已经许了别人吧?一想到这可能性,他心立刻怞痛起来。

“我就直接问了。”曲母开门见山。“您到底喜不喜欢如意?您对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我是啊!”段柯古不假思索答:“要是不喜欢如意,我早不会站在这儿了。”

“所以说,您愿意娶我们家如意?”曲母一脸期盼。

见他呆愣着眼看她,曲母急了。“难道您对她没那意思?”

一见曲母脸色苍白,段柯古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不不,大娘先别急,您先听我解释,我所以没马上回答,不是没意思,而是我一直没把成亲这事儿搁在想程内。您这么一问,我就呆住了。”

“然后呢?您愿意吗?”

段柯古扪心自问,他愿意吗?

说真话,他还真不讨厌——不,应该说是喜欢这想法。

生性淡薄的他,一直以来,从没想过跟人成亲这档子事。一来是嫌麻烦;二来是没遇上可心的对象。但自从遇上如意,他忽然觉得,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儿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尤其他俩成了亲后,如意一定得跟着他;俗话说“嫁鸡随鸡”,他怎么这么晚才想到,只要把她娶进门,他就能顺理成章、不费吹灰之力地带着她走。[热@书X吧#独%家&制*作]

他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竟被自己的淡薄给蒙了眼,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点头微笑。“大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曲母松口气。“那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真是太好了,刚才见他迟迟不响应,她还真担心他会告诉她不愿意呢!

“大娘放心,柯古一定好好照顾她……”说到此,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定是如意。曲母微笑。“进来吧!”

进了门,发觉段柯古也在,她有些惊讶。“娘,您找我?”

“是,你站过来一点。”一等女儿靠近,曲母便执起她与段柯古的手,轻轻压放在一起。“娘刚才已经把你许配给柯古。”

什么?如意一瞧轻轻点头的段柯古,然后又看向她娘。“这是……怎么回事?”

“娘来日不多了。”曲母直言不讳。她的身体她最清楚,她所以还撑着,全是因为放心不下如意。“所以娘想在合眼之前,先把你的下半辈子安顿好……”

“不要。”她用力甩开段柯古的手,改握住她娘。“女儿不要听这些,您不许把我丢下,您答应过我的,您要陪我一辈子。”

“傻孩子。”曲母心疼地抱住她。

如意泪如雨下,嘴里只剩一句话。“女儿不想离开您——”

“娘也不想啊!但是娘好怕,好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你遗在这世上了。”曲母颤抖地擦去女儿眼泪。“别哭,娘把你交付的这个人,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好好待你。”

“不要不要。”如意难得任性,因为会与娘天人永隔的恐惧,早把她的理智摧毁殆尽。

“如意……”曲母一脸为难。她深知道女儿个性,一拗起来,说不定真会回绝了这门亲事。

段柯古见状,赶忙介入。“你也哭得太急了,你瞧你娘气色,不是比以前都好?你娘所以这么安排,只是未雨绸缪,想早点把我们打下来罢了。”

“你不了解我心情。”如意哭红的眼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嘻皮笑脸!

他顺着她话说:“我的确不了解你心情,不过我看得出来,大娘很开心能把你许配给我。”

她突然止住眼泪,段柯古的话,点出了她先前没发现的关键——她娘,确实很满意这门亲事。

“是啊!”曲母劝慰:“你真的是哭得太早了,娘说来日不多,又不是一眨眼就怎么了。但娘不放心你啊,想说该趁柯古还没离开扬州,早早把亲事说定。”

“没错。”段柯古附和。

“所以现在就得问你啦,”曲母轻拉女儿手。“你愿不愿意跟柯古成亲?”

如意低头望着她娘的手,此刻两人交握,她更能深切体会她娘的病弱。酷夏溽暑,她娘的手却依旧冷冰冰,瘦得好像她一用力,就会掐碎了似的。

她泪水再度涌出,她很清楚娘这么急着提亲事,一定是觉得哪儿不对了。

她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臂按住她肩,接着是段柯古的声音。“你娘刚说,她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她抬起珠泪婆娑的眼,深深地看进他眼底,她感觉得到他无声的询问——你忍心让你娘失望?

“是啊,娘一辈子的心愿,就是看你披着红嫁裳,风风光光出嫁;之后再生几个小胖娃,在良人的呵护下,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如意回头看她娘,在听完她娘一番话后,她说不出不要两字。“除非娘答应女儿,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的身子快点痊愈。”

“好,娘答应。所以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如意这要求,其实是种折磨,但曲母很清楚,女儿如此强求,不过是舍不得离开她罢了。

如意久久不回话,她说不出不要,但也讲不出“好”这个字。她扪心承认,乍听段柯古愿意娶她,她心里是有点开心的;可开心之余,她又觉得里头,好像少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她才想跟她成亲,还是因为同情?

段柯古瞧出她的犹豫不决。“大娘,我看还是给如意一点时间考虑,毕竟成亲是大事,或许她还有很多周折,需要想个仔细。”

曲母看向他,明白他未出口的承诺——他会想办法说服她的。

“……好吧。”曲母经拍女儿的手,然后放开。“娘不逼你,你考虑好了再跟娘说。”

“我们先出去吧,让你娘休息。”

段柯古领着如木头女圭女圭般僵硬的如意离开她娘房间,一直走到灶房前头,如意才突然扯住他衣袖。

“我有话问你。”

段柯古转身看着她。

“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我娘现在情况好不好?”

他摇摇头。

“我就知道……”她低垂下头,豆大的珠泪就这么坠落在她脚边的泥地上。

“你听我说,你娘的身子,并不是我答应娶你的原因。”

“不是吗?”她抬起泪汪汪的眼。“你敢说你不是因为同情我,才答应我娘的要求?”

“我当然敢说。”段柯古斩钉截铁。“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因为同情而答应成亲?”

“不然呢?”她想问他,从头到尾他没说过一句喜欢她,就突然跳到亲事上头,这要她怎么不想歪?

“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顺理成章把你带在身边。”

竟是为了这原因?如意负气一瞪。“那我不答应。”

啊?段柯古一愣。“为什么?”

她直视他眼,一个字一个字说:“我绝不会跟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成亲,你想都别想!”

“等等等等……”见她转身就要走,段柯古急忙留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喜欢你?”

她甩开他手。“是你自个儿说的,成亲是把我带在身边最好的方式!”

段柯古一拍脑门。“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老想把你带在身边?”

“我怎么知道?!”

“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他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就是因为喜欢,我才会想尽方法攀住你;你不觉得我对你的好,早已经超过一般情谊许多许多?”

“不是因为你喜欢我的手艺?”

他搔了搔脸,这部分,他真不能说没有。

气死她了!如意朝他脚背重重一踩,身一扭又要走。

他哪肯放人!手臂一环就将她困在胸前。“你听我说,你的手艺精湛,的确是吸引我一大要因。但你之前不是也问过,如果换做是他人,一样有着精湛厨艺,我是不是还会同样竭尽心力?答案是不会。”

她抢白。“那是因为你没遇到。”

“怎么没遇过?”他摇头。“我从北到南吃过多少饭庄馆子,就连我京上的家,厨娘手艺也是一等一的好,但我从来不想对她掏心挖肺!”

“那是因为她老!”

这她也有话辩!段柯古又道:“好,那你告诉我,前几晚周大人在‘小莲庄’设宴,一个宜春姑娘过来坐我怀里,如果我不是喜欢你,为什么我当时满脑袋都是你?”

“你说什么人坐你怀里?你让其它女人坐你怀里?!”她倏地变脸。“你放开我!”

嘿嘿嘿,有人吃味了!他又不是傻子,更是使劲抱住挣扎不休的她。“她没坐多久,我一想到你会生气,就马上退开了。”

但还是让她坐过了!如意一想到他曾与别的女人那么亲近,她就生气。

“我不嫁你不嫁你,死也不嫁……”最后一字还梗在她喉里,他头却已俯下,万般缠绵地吻住她。

他!如意眼一瞠。

“你不嫁我没关系,我娶你总行了吧!”他促狭地眨眼。

“谁说我要让你娶……”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湿热的火焰便滑进她嘴里,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只能闭上眼紧紧攀着他肩。

察觉怀中人儿不再抗辩,段柯古实时打住,拉着她走入空无一人的灶房。

如意还来不及问他想做什么,他已将木门关起,身一倾,将她压靠在门板上。

“你想做什么?”

还用问?他直接以动作回答。

他俯头向她,烫热的唇瓣恬吻着她的唇,直到熟悉她唇齿每一寸,他滑进她嘴里,撩人地挲蹭她香舌。

好喜欢她尝起来的滋味,比任何他吃过的美食,都要更美味、销魂。

“实在不能怪你生气……”亲吻间,犹可听见他断续的呢喃。“只能怪我太慢察觉,才让你起了误会。”

他一道歉,反而教如意不好意思起来。

“……我也有错,我不应该那么生气。”她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有点放肆不讲理。

“不,”他看着她摇摇头。“我说过,我喜欢你对我撒泼生气。”因为那表示,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如意脸颊一热。

“现在,还会怀疑我不喜欢你吗?”他睇着她如水氤氲的眼,一边吮着她红艳的唇。

被他一问,她本就红霞满布的脸颊,又变得更红了。

“仔细回想,我应该是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我也找不出理由解释,为什么每晚梦里,都是你的一颦一笑,每日醒来,便急匆匆地想去见你?”

“你梦过我?”她惊讶一睇。

“是啊。”他甜腻地蹭着她脸颊。“几乎每个晚上,还有白天也会,常一个恍神,脑子里又全部是你了。”

“我都不知道。”

帖着她劲脖的唇瓣微笑。“全怪我一直没把情爱放心上,加上你的手艺实在太好,我才会一直搞错了方向。”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都有股兜了大圈,最后却歪打正着的庆幸。

说起来,他俩的红娘,还是她娘。要不是她当时欢迎他进门,他俩现在,也不会抱在一块。

“我喜欢你,虽然这句话慢了点才说,但它的真实度,你无庸置疑。”

如意闭眼一叹,当他唇再次覆上,细腻地探索、滑蹭,直到她嘴里发出低吟,整个人就像融了一般,软软偎在他怀里。

他的唇,就停在她纤细锁骨的止缘。他似乎该就此打住,可是瞧她雪肌衬着水红抹胸的模样,是那么吹弹可破、盈润动人,他体内实在汲不出一点自制,好让他甘愿罢手。

“再让我多尝一点?”他蹭着她脖子问。

恍惚中的如意哪听得清楚,便随意哼了一声。

他以为那是她应允的意思。叹口气,他愉悦地臣服在强大的渴望下,一手怞掉她脖子后的系带。

当如意感觉胸前发凉,早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的低呼声中,经嘴罩住她白女敕如玉的胸脯,喜悦地感觉它在他口中,化为敏感的尖点。

“好甜……”他爱怜地以鼻轻蹭它,直到怀中人儿颤抖地声吟,才又再次含入吮吸。

“大人……”随着他每个碰触,感觉有股陌生的热流,在她腿间囤积、盈满。

“柯古。”他模糊地呢喃:“你该改口唤我名字了。”

“柯古。”她叹道。她忍不住紧勾着他颈脖,顺着身体的渴望,帖着他不断磨蹭。“感觉,好奇怪……”

老天爷,他痛苦地喘气,她娇憨天真的表现,足以捣毁圣人理智。

他勉强说话:“你这么扭动,会让我克制不了……”

她一下僵住。“我做错了?”

“不是。”他嘴贴着她额声吟。“要换个时间地点,我会十会欢迎你的表现。”

他不提,她还真忘记他们俩站在什么地方,想在外头随时会有佣人过来,她脸颊一红,倏地将勾住他的手收回。

“别,别收得这么快。”他重新将她手放回他肩上,又怜又爱地亲了她几回,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她,帮她把胸兜系带绑上。

“其实,我心里还有件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提。”

她点头,要他直说无妨。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听了不可以哭。”

她心一沉,聪慧的她马上领悟。“跟我娘有关?”

“对,我很担心大娘身体。”他有一个预感,就怕它成真,他觉得大娘再撑不过几天。

她唇一咬,抖着声音问:“所以呢?”

“我在想,等你明日比试完,要不要先安排一个小小的婚礼,就我们三个人,让你娘先瞧瞧你披红嫁裳的样子?”

听完,她眼泪霎时滚落。连他也察觉娘不对劲,所以说娘的身子真的是不行了。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尽其可能的,早点完成你娘的心愿。当然如果你觉得这安排委屈,也可以再等一阵,我明儿一早就修书上京,请我爹娘派人来提亲。”

“长安到扬州一趟路多久?”

“少也要三天五天。”

这么一算,就算再紧锣密鼓筹办,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她娘才能见她风光嫁出门,而且这还是最顺利、毫无耽搁的情况。

不行,她担心她娘等不到那时候。

“好……”她捂着嘴啜泣道:“我答应你。”

翌日,已时三刻,陆明领着仆佣,浩浩荡荡地来到周大人府邸。

跟在陆明身后进门的,是专门用来蒸熟冬瓜盅的深锅。陆明志得意满地笑。

“就约定一刻钟后锣声响,各自把冬瓜盅端上周府饭厅,如何?”

早跟如意商议过的段柯古点头。“就依你。”

回到灶房,如意已在灶前做最后的准备。

一刻钟未到,如意早一步打开深锅。段柯古探头,只见深锅里搁着两只盅,他朗声笑。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如意。我没说的话,你全都做了。”

她回眸一笑。“难得有上好鲜料,岂有不让你一尝的道理?”

她掩熄大火,先端出一只冬瓜盅,一阵幽香随风飘来。段柯古见她掀开瓜蒂盖头,撒上一把夜香花,又拿木杓刮下熟透的瓜肉后,才小心盛了一碗到他面前。[热X书%吧*独家Y制@作]

“记得,待会儿盛时,要按我刚才的方法,汤、料与瓜肉都要均匀舀上,缺一不可。”

“一定照办。”段柯古拿起汤杓舀了口汤,忍不住赞:“真香。”

混着夜香花的甜鲜之气,光闻就觉心旷神怡,更别提尝一口熬得绵溶晶透的瓜肉与汤,还有鲜味尽现的云腿猪肚等。

萦绕在他嘴里那股子适恰,直教他说不出话来。

脑中只有几个字:绝妙好味!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锣响,一刻钟时间到了。

段柯古毅然放下吃净的空碗。“我这就送去,我可以担保,他吃了之后,这辈子一定再也忘不了这滋味。”

这对如意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赞美。

周府饭厅,一跑堂先来门口喊道:“冬瓜盅到。”

接着此起彼落响着的,是陆明带来那一票人的附和:“冬瓜盅到。”

段柯古慢了一步,他人还没到饭厅,周大人已在陆明的哄诱下,连喝了两碗汤。

“瞧这汤料,”周大人边吃边赞。“火腿瑶柱烧鸭鸽蛋应有尽有,感觉就像我平常最爱吃的佛跳墙,难怪外边人要说——北吃前门‘一条龙’,南至河畔‘小莲庄’!”

“大人谬赞。”陆明故作谦逊。“小的只是尽力呈上最完美的冬瓜盅。”

站在外头的刘师爷一见段柯古走来,忙对里边人喊:“段大人来了。”

进门一见陆明那得意样,还有周大人面前的汤碗,段柯古便知已被抢走了先机。不过他对眼前这冬瓜盅,很有信心。

“周大人,来试试我的吧!”他将菜盘放下,一与“小莲庄”雕龙镂凤的精雕瓜身摆一块,他带来的这只刻下端整的“福禄寿”三字的冬瓜盅,的确略显逊色。

陆明难掩眉间的不屑,冷笑着看段柯古盛汤。他早已暗地派人调查了清楚,据说段柯古的厨子是他从长安带过来的,年纪挺轻,想也知道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

但陆明不知道的是,他在外头打听的一切,全是段柯古放出的风声。

周大人在一旁叮嘱:“盛少点,我刚连喝了两碗,有点饱了……”

段柯古依如意指示,掀开瓜蒂时先撒上一把夜香花,再平均舀盛汤、料与瓜肉。

一见里头汤料,陆明嗤一声暗笑。他有自信,他这盅用尽“小莲庄”地窖鲜料的冬瓜盅,绝对会比段柯古的好吃上一百倍。

“这这这……”周大人一喝,竟然双眼瞪大,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啦?陆明在一旁问“您想说什么?”

“好喝啊!”周大人终于找回声音,然后将汤碗一递。“再一碗,多盛一点。”

“没问题。”段柯古笑着又盛了一碗,周大人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内。

陆明傻眼。“这是怎么回事?您刚才不是说您吃饱了?”

周大人手不停地说:“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刚喝你的冬瓜盅,我的确是觉得饱了。可是一喝到段大人的汤,我就觉得一碗不够,一定得再多喝几碗。”

陆明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我也想问啊,段大人,”周大人舀看汤里的鲜料,细数,还比“小莲庄”少了好几味。“您这汤是怎么做的?怎么会这么的……好喝到我形容不出来啊!”

段柯古好整以暇回应。“周大人的意思是,您觉得我准备的汤,要比‘小莲庄’的好喝?”

“这怎么可能!”陆明打岔。“周大人您说,是我们‘小莲庄’的冬瓜盅赢才对吧?”

周大人看着陆明,很清楚他话的意思。昨天晚上,陆明悄悄来访,走时遗下一张银票,说要是愿意帮他一点小忙,日后还会有五百贯钱。这场比试,该不由分说判定陆决赢才对,但是……美食当前,这个谎,他实在说不出口!

“不然你自个儿喝,看我有没有说错!”周大人要下人再送个碗来。“就烦劳段大人再帮忙盛一碗,不过别盛太多,多帮我留着点。”最末这句话已经点出孰胜孰败。

陆明的冬瓜盅从刚才就无人闻问,但段柯古的汤,周大人却迫不及待一尝再尝。

陆明就是不相信有这种事。他那用尽鲜料的冬瓜盅,理当天下无敌才对!不待段柯古递来,陆明便伸手抢走桌上的汤碗。结果就像周大人刚才表现,他一喝,也是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他移看手上的汤,再看侧头微笑的段柯古,突然爆出口:“你说清楚,这汤是谁做的?”

整个扬州城,还有谁有这等绝妙手艺,能做出这等绝妙汤品?!

“我现在就介绍你认识。”段柯古招来婢女,在她耳边嘀咕两句,要她去灶房请如意出来。

没半晌,穿着一袭水蓝罗裳的如意跨进门来。

陆明惊愕地看着来人,怎么会是她!

如意朝厅上众人轻轻一福。“民女见过周大人、段大人。陆当家,好久不见。”

“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周大人后知后觉,现在他才知道,曲家母女,竟然寄宿在他的小跨院里。“您不是说您从长安带来一个厨娘,就是她?”

“周大人,您是打哪儿听来这种话?我记得我的说法是,我的厨娘,是跟我一道的。”段柯古一脸无辜。

陆明一张脸忽红忽白。直到这会儿才明白他初耍了!

前一阵,大火以后,陆明曾差人打探曲家母女下落。结果问出来,曲家母女被一个叫何璧文的远房亲戚接走了。

他那时就觉得“何璧文”这名字哪里怪,他现在晓得了,何璧文,就是在告诉他何必问!原来他们一个个串通起来骗他。拆了“天下一品”牌匾的事,割烹比赛的事,全是他们为了现在这一刻设的局!

“好啊你,一年不见,想不到你手段变灵巧了,懂得攀权附贵来整治我了!”

如意脚一踏,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这一巴掌,是为我爹打的。你瞧瞧你把‘小莲庄’变成什么样子?也好在这儿喊人设计你?”

“你这婆娘,你敢打我!”陆明哪堪受辱,袖子一卷人就要欺上。

段柯古一箭步挡在两人中间,他冷冷睇着陆明说:“扬州府衙之上,谁敢撒野!”

“大人!”陆明回头找周大人当靠山。“您一定要帮我评理,这场比试他们用了奸计,不能算数!”

“这……我……”周大人里外不是人。

“原来有人输了却想反悔?”段柯古头一点。“可以啊,我待会儿就写张告示,把比赛结果对外公布,堂堂‘小莲庄’费尽鲜料做出来的冬瓜盅,竟比不过一个十七、八岁姑娘的手艺。嘿,这消息要走漏出去,就不知道外边人会怎么看‘小莲庄’?”

陆明脸色倏白。他可以想见告示帖出去的下场,要被外边人知道结果,他的‘小莲庄’,还会有人肯上门吃饭吗?

“周大人,”陆明转身一喝:“您是促裁,您倒也说句公道话啊!”

周大人瞧瞧段柯古,又瞧瞧怒不可遏的陆明。“你要我说什么公道话,事实摆在眼前,你自个儿也喝过了,人家曲姑娘做出的‘冬瓜盅’,确实——”

“不,我不服!”陆明打断周大人的嘟囔。“明明是他们使计陷害我,我要再比一场!”

“可没能让你多选择,”段柯古朗朗说道:“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就是你输了。别说我苛刻,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看你是要乖乖奉还‘小莲庄’,还是要等着我贴上告示。”

这家伙是说真的。陆明抖着身子与段柯古互望,然后又看向如意。“你怎么说?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小莲庄’被这家伙弄得关门歇业?那可是你爹毕业的心血!”

如意淡笑。“我爹的心血老早毁在你手里,关门歇业,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不!陆明连连后退,他多年的苦心谋求的一切,不可以就这样毁在他们手里,他得多争取时间,好好想个对策!

念头方落,陆明故技重施,又在众人面前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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