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第九章
「零度沸点」,腊火如星,乐声悠扬,已近午夜,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侍者们都在擦拭桌子、酒杯,作最后的收拾。
吧台前,照例坐着叶森,旁边还有个伏在吧台上、遍布坑猛灌酒的男子。
「你不能再喝了!」
叶森一把抢过好友慕名手中的酒杯。
「别管我,」
慕名孩子气地抢回酒杯,一扫平时的冷漠疏离。
「不过是被一个男人吻一下,没什么了不起的。」叶森道。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我的初吻都落在他手上?我又不是同性恋,我才不要和一个男人接吻,还是跟那只我最讨厌的死狐狸!我不要!」慕名拍着吧台,大叫起来。
「你喝醉了,慕名。」
叶森叹气着指出这个事实。
「我一点都没有醉。」慕名直着两眼,抓住叶森笑道:「刚才我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男人突然闯进来,吻了你好久,就当着大家的面。」
叶森脸蓦然」红,他庆幸此刻酒吧内灯光昏暗,没有多少人会汪意他的窘态,但随即又想起,他的形象,自从刚才那件事发生以来,便已濒临破灭。
「招了吧。」慕名咧着嘴笑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的初恋情人?他长得简直帅呆了,难怪……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吴大哥的,要不然他肯定非抓狂不可。」
叶森与吴宇飞,在「零度沸点」,是一对公认的情侣,被认为感情最稳固的一对,却不料,突然杀出个迷死人的大帅哥。
「你什么都不懂……」叶森发出已不知是今夜的第几次叹息。
「你什么都不懂……」叶森发出已不知是今夜的第几次叹息。
就在刚才,慕名因受了别人的刺激,跑到「零度沸点」来买醉不说,还硬要抓着他,逼他和他在大家面前表演“吻秀”,就在他几乎无法招架之际,秦飞扬忽然闯了进来,一把将他抱住,吻了他,
现在仍记忆犹新。
——狂野的气息在口腔内流窜,霸道、蛮横而不讲理,是他一贯的作风,强硬地撬开他的唇舌,卷住了他的用力吮吸,深入骨髓的热。每一下,舌尖伸探到咽喉深处,像是要榨干他口中的所有蜜液……
整整七年,久违了的吻……
对着别人或是好奇,或是羡慕的眼光,叶森唯有苦笑,沉痛的苦笑。
真是过分!还是跟七年一样为所欲为!
自从那天突然离去以后,叶森还以为他已经完全放弃,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变本加厉,死缠烂打起来,更过分的是,他居然会在半夜打电话过来,却只是说」句「我爱你」,然后就挂线。
他以为他在演世纪纯情剧,还是看太多文艺电影看秀逗了一.真没想到,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的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举动!
若非以前太了解他,叶森还真以为他神经搭错了!
无庸置疑,秦大少爷肯定又是无聊了,所以拿他来做消遣。拜他所赐,现在他的解析力之强,已经完全能把「我爱你」这三个字,当作「去厕所」来听。
饶是如此,在半夜三更之际,仍然是提心吊胆,惊惧着电话铃声的再次响起,反复几天下来,他本来就不好的睡眠品质更如同雪上加霜,每晚至多二、三小时的浅眠,还不时被噩梦惊扰。七年前便有的失眠症,现在突然又有了加重的趋势。
到底这样的折磨要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获得身心的自由?如蝶儿破茧而出,挣月兑束缚,迎着阳光展翅飞翔?
他怔怔看着吧台上流离的灯光,双眸彷佛蒙上一层轻雾。
亲自送回已经喝醉的慕名,叶森开车回家。虽然是凌晨,空气却呈现异样的凝胶状,像果酱一样,有点令人喘不过气。
似乎快要下雨了。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他轻闭一下眼睛,呼吸着空气,又闻到了,一种雨的味道,没有人比他对这种味道更刻骨铭心。
迈步欲朝公寓楼梯口走去,突然,一点星火攫取了他的注意。
一个伟岸的男人,倚在一辆汽车旁边,点火、吸烟,打火机焰光一闪,照出那张俊冽迷人的脸庞。
叶森静静看着他,看他还能再出什么花样。
“刚才跟你一起走的那个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秦飞扬淡淡问道,口气中却有着强烈的压迫感,一边用力地吸着烟。
「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还真有本事,上次是吴宇飞,这次又是另外一个男人。」强压住怒气,秦飞扬说道。
「再重复一遍,这不关你事。」
「我在你心里,排第几号?如果要上床的话,排第几个?」被他淡漠的口气所刺痛,秦飞扬的语调一下子严厉起来。
「就算我跟天下的男人上床,也轮不到你。」叶森冷冷道,忍耐,终是有限度的。
「你就这么肯定?」秦飞扬突然轻笑出声。「当初是谁哭喊着要我的?我可一直没忘记你在我身下欲仙欲死的模样,尤其我进入你身体的时候,一脸欲求不满的饥渴……」
「没错,我是个天生的荡妇,我就是喜欢被男人上,这下子你满意了吧?」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涌上心头,竟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倦意。
「你该死的到底被多少个男人上过?」
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样子,秦飞扬猛地扔掉烟头,被纱布层层包里的右手,一下子狠狠抓住他的手臂。
「很多,你无法想象的多,没有男人,我根本一天也活不下去。」原来自暴自弃的感觉还相当不错,叶森微笑着想道。
「好,好极了!那我倒是要向你好好学习学习!」
他唇边的一抹淡笑深深刺痛他的心,理智的心弦猛地绷断,一把抓住那具削瘦的躯体,秦飞扬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地将他塞了进去!
「混蛋!你要带我去哪儿?」叶森第一次开口骂粗话。
「去一个我能向你好好学习的地方上秦飞扬粗鲁地扣上安全带,强劲的臂力压得叶森的双腕一阵剧痛。
毫不理会身边人愤怒的叫嚣,嫉妒的狂焰早已烧痛了他的心,秦飞扬狠狠咬着牙,BMW如离弦之箭,呼啸过黑暗街心,卷起一道劲风。
痛!
全身细胞一起痛苦地声吟。
好痛!
一路被拖到卧室,扔到大床上,柔软的唇办被近似疯狂的力量啃噬着,火辣辣的刺痛,想必已经被咬得出血了吧!头部被箝制着,丝毫无法动弹,避无可避地,接受着他那狂猛的蹂躏。
真的很痛!
衣衫被蛮力「哗」地撕开,裤子被猛然扒下,粗糙的拉链像钢刀一样切割过大腿,然后整片肌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微凉的秋日凌晨。
怎样反抗都没有用,怎样反抗都处于弱者的地位。
「啊……」
叶森倒怞一口凉气,胸前最敏感的暗红色突起被他以邪恶的手指不断柔搓、挤扭、绕转……
最后彷佛什么东西同时在两人的体内爆炸,在两耳嗡嗡的轰呜声中,叶森迎接了高潮的最终到来,几乎与此同时,在压抑般的低吼中,秦飞扬缓缓地倒在了他身上……
窗口未曾关紧,吹过几缕凉风,却解不了身上的热,全身瘫软无力,意识处在似梦似醒之间,游移难定。
一双强壮的手臂将他轻轻扳回,脸颊贴上那人的胸膛,察觉一双温热的大掌在细细抚模自己的脸颊,叶森恍恍惚惚地闭起眼睛,好舒服的感觉,像童年母亲的手掌……
「宝贝,你还是爱我的……」
不知何处传来的笃定口气,带着宠溺的温柔。
接着,有什么轻柔的束西拂过焦渴的唇瓣,带来几丝凉意,被动地、被诱哄着张开双唇,承迎,一个深深的热吻。
意识,更加恍惚……
窗外风骤雨狂,室内却是暖意深深。
幽暗的房中,弥漫着无数次激射而出的体液与汗水交杂的味道,透出浓浓的情色气息。
深蓝色丝被已滑落至腰婰处,拥有一张令人心跳的英俊脸庞的男人仰天躺着,一手放在腰骨处,一手向右伸展,暴露出麦色的肌理纠结的健美胸膛,这是一具充斥着强烈男性气息的性感躯体。
意识深层仍贪恋着梦中的愉悦,不愿醒来,秦飞扬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将手伸向身边的位署,左右模索……
模索良久……良久的空荡、空无!他一惊,蓦然坐起。
白色窗帘被风吹得急遽翻飞,强劲的风势,掺杂着哗哗的雨声,窗外的天色陰霾,不知何时已是大雨倾盆。
「叶森!」
匆匆围了一条浴巾,连衣服都顾不得穿,秦飞扬开始四处找寻他。
「叶森!」
卧房,没有!书房,没有!客厅,更没有!!
下这么大的雨,他会去哪里?秦飞扬急得团团转,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跑回卧室。
「叶森,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卧房的阳台外,一眼便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一动也不动,任凭密集的雨丝,无情地鞭笞着自己的身体。
「笨蛋!你发疯了!」
秦飞扬一把抱住他,心疼怀中人儿的遍体冰凉,只穿了一件睡衣的叶森已是浑身尽湿。淋成这个样子,不知他在雨中站了多久!该不会是昨天晚上一直站到现在吧!现在可是秋天,他不想活了吗?
轻而易举地抱起他,回到温暖的室内,飞速褪下湿衣裤,拿过干毛巾,他一寸寸地拭干他的肌肤。
「又下雨了…」听到叶森的轻叹声,正在半蹲着为他擦干双腿的秦飞扬愕然抬起头,心里隐隐一痛。
凌晨一线微微泛白的曙光,侧映出他清秀的轮廓,铁青的脸色,犹如大理石般僵凝,已被冷雨肆虐得不成人形。
深深注视着秦飞扬,叶森只是淡淡一笑,眼眸中柔柔似水,像是轻烟一般的忧郁,将他与秦飞扬缓缓隔开,拉远……然后他头一低,全身便软软地往下倒……
「叶森!叶森……」担忧的叫喊,被雨声渐渐覆盖。
台北国际医院急诊室内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闻讯而来的吴宇飞,一见到正守候在门外的秦飞扬,猛然红了眼上把揪住他的衣领。
「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好好对待他!」秦飞扬道,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懊恼与焦虑。
「好好对待?」吴宇飞冷笑道:「七年前,你折磨得他还不够吗?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折磨他!」
「我没有,我爱他!」
「闭嘴!」再也忍耐不住,吴宇飞猛地挥出一拳,击在秦飞扬的小月复上。
闷哼一声,毫不闪避地,秦飞扬接了那疾如闪电般的拳头!一阵剧痛,顿时说不出话来。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居然自声声说爱他!秦飞扬,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得有点过分吗?」吴宇飞冷冷道。
秦飞扬捂住月复部,深深吸气。
「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他以前被你害得还不够吗?
为了你,他生病住院,成绩一落千丈,本来他进T大是十拿九稳,但后来却连最差的大学都没有考中,甚至……为了筹钱保证弟弟能继续上学,他决定去做牛郎!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几乎要被三个男人折磨至死!」
「什么!」秦飞扬浑身一震。「这些我根本都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吴宇飞恨恨地看着眼前的情敌,咬牙道:「你不会知道,有近两年的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满头大汗着惊醒过来,然后他就不再睡觉,整晚坐着猛怞烟,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怞烟的吗?就在你抛弃他以后!
「本来我还以为你只是想捉弄他一下而已,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你玩得起,有没有想过,别人是不是也同样玩得起?最可恶的是,你居然一拍,就跑到美国去了,剩下他一个人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你有没有想过,当时他有多难受?」
「天哪!我真是该死!」秦飞扬狠狠地以手砸了一下厚硬的墙壁,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远比不上心中对他的歉疚。
最爱他的人,却被他伤得最深。
「你们哪位是吴宇飞?」急诊室门口一开,走出一位护士。
「我就是。」吴宇飞连忙走到门前。
「请跟我进来,病人已经醒了,想要见你。」护士道。
「他到底怎么样?」秦飞扬拉住护士问道。
「病人身体很虚弱,有很严重的胃病、贫血,现在还在发高烧,他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请不要打扰他。」护士道。
「那他……还想不想见别人?」秦飞扬艰难地开口,怀着一线希望。
「他说只想见吴宇飞先生。」
秦飞扬颓然松开手,希望的火苗顿时熄灭。
那一天,他整整在病房外徘徊一天,都没能见着叶森。
秦氏科技大厦总裁办公室
一位男子犹如困兽般在铺以高级地毯的豪华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慑人的陰云,在那张英俊的脸庞,层层迭迭。
三天了,整整三天,他都不愿意见他!秦飞扬只觉自己已经濒临抓狂的境地,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是否能控制得了自己,闯到医院里去抢人。但是……一想到会令叶森厌恶的后果,便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曾经何时,秦氏的大少爷竟受着相思成灾的苦苦折磨?
正在此时,程控电话内传来秘书柔美的声音。「总裁,一位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叫叶森,您要不要接呢?」
「快接!」疾如闪电的动作,秦飞扬猛地扑到桌边上把抓起电话。
「叶森,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这么多天没见了,你到底怎么样……」秦飞扬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发问。
「我在医院,有话跟你说。」话筒那端的清淡的声音,遥远而不可捉模。
「好,我马上就来!」听到叶森终于愿意见他的消息,彷佛被打了一剂强力兴奋剂,陰霾的神色一扫而空,秦飞扬精神大振,一阵风似的跑出办公室。
一路飙车跑到医院,他猛地推开房门。
「叶森?」
只见叶森正靠坐在病床上,吴宇飞就坐在病床边,俯在他身旁轻声交谈,两人间的态度亲密而熟稔。
看到他来,叶森不知道在吴宇飞耳边说了些什么,吴宇飞便顺从地站起身来离去,经过秦飞扬身边时,只是投以冷冷的一瞥,便走了出去。
「叶森,你好点没有?」他那苍白的脸色令他心疼,急急地坐在叶森床边,秦飞扬迫不及待地诉说这三天来堆积在心里的焦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以前吃了那么多苦?你知道当我从吴宇飞口里听说时,心有多痛吗?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才害你生这么大的病。我不该误会你,更不该那样对付你,都是我混帐,我该死,你怎么骂我都可以……」
「我叫你进来,并不是想听你讲什么,只是想让你听我把话讲完。」如死水般清冷的声音,将他的话蓦然打断。
「我们之间,这么久了,好象一直都没有好好谈过,现在,我想是应该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
他稍稍动了一下,坐直身体。
平淡似水的口吻,就像是在谈论天气的好坏,雪白的脸色,彷佛随时都跟这床单一样,在阳光下,无声无息地消融。
秦飞扬暗暗心惊,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
「就这样分手吧。我已经太累、太累。」平缓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倦,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跟你在一起就会迷失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完全没有自我…一切都以你为中心……也许你会觉得这样很得意,可是我…一
点都不好受,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受苦…心惊胆颤,不知道你的哪句话可以相信,不知道你又会开怎样恶劣的玩笑……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做个了断吧!」
「不!」从喉咙中挤出这个字,秦飞扬一把抓住叶森的手。「不!为什么要分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跟别人订婚?你听我解释,我和楚昭璇订婚完全是假的,我们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楚昭璇她也有自己的心上人……」
「无所谓。」叶森冷淡似水的回答。「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我没关系,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你的事,分手吧!」
「可是你明明还是爱我的!我那天还看到你手上戴着我的手表……」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叶森左手手腕上空空如也,根本什么也没有,「扔了!」平静地直视他震惊的眼眸—叶森缓缓道:「那天晚上以后,就被我扔了!」
什么?!
控制不住身心的再次剧震,他看到叶森张开的左手,骨感修长的左手中指上,一枚闪着银色光泽的白金戒指!
「我已经答应了吴宇飞的求婚,明天,我就会和他一起搭飞机去荷兰公证结婚。」
荷兰,是多少同性恋人梦想的天堂!
秦飞扬瞪着那枚戒指,浑身僵硬,完完全全,无法动弹。
「这么多年来,吴宇飞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安慰我,无微不至,当初要是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了。我已经让他等太久,今后的日子,我要全心全意地陪着他过……」
「这不是真的!」不顾他的拒绝,秦飞扬将他的手握得更紧,那嶙峋的瘦骨,深深刺痛他的心。
彷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他了!
「今后,我会学着去爱他。」虚弱的力量无法与他强大的手劲相抗衡,叶森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去,只是淡淡道:「毕竟被爱要比爱人容易得多。」
「可是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将那冰凉的手掌贴近自己唇边,秦飞扬一边亲吻着他的手,试图以自己灼热的嘴唇温暖他的冷,一边低声道:「我不放手,说什么都不放!我爱你、我爱你…」
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就像数千把尖刀,深深刺入叶森心里。
「够了!」
原以为能够冷静如常、毫不动容!
谁料感情犹如重重重创后凝结的血痂,脆弱不堪,一捅即破,鲜血混杂着腥臭的毒疮,泊汨而出。冷静的外表,像那冬日的冰层,被「我爱你」三个字一撞,一儿即一道道摔不及防地迸裂开来,叶森奋力挣开他,疯狂地捶着床。
「叶森!」秦飞扬拼命拉住他自虐的手。
「够了!」粗大的点滴针管一下子深深地扎入肌肤,一串血珠,自手背处滑落。「你以为无论怎样欺骗我,都无所谓,是吗?你以为无论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受伤,是吗?我有抱怨过吗?当你那么恶劣地欺骗我将我抛弃时,我有像个女生一样,泪眼汪汪地缠过你吗一.甚至再见面时,要不是你死缠烂打,我也打算就此永远把你忘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么过分!」
手背处的鲜血仍在不断地涌流,叶森丝毫不觉得疼痛。「够了!收起你那一套吧,别再像个任性的大孩子,是个男人,就痛快一点!」
「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不要紧,但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的爱?叶森!」惊痛之下,以自己的手压住他的伤口,他的血染到他手上,犹如茫茫暮雪中的数朵红梅,艳红而凄绝。
剑眉深深纠结,秦飞扬开口道:「为什么要否定它?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除了你之外。」
他怎么也无法理解,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居然要一遍遍地说分手!
「为什么一.」从胸腔发出轻轻的自嘲的苦笑声,急促起伏的胸膛缓缓地平静下来,以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叶森盯着秦飞扬,道:「知道这里吗?全部都已碎掉,七年以前就完全碎掉……再也回不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秋季的阳光在窗外显得那么灿烂温暖,但秦飞扬却只觉得室内又冷又冰,像冰窟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我真的爱你……」毫无血色的唇边仍然挂着惨淡的微笑,明明是悠扬淡然的笑容,却带着历尽沧桑的悲凉。「这我又何必否认?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我对你几乎是一见锺情。那个下雨天,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靠在你的背上,感觉好温暖,真希望那条路一直都不会有尽头。
你抱了我之后,我更是幸福得快要死掉,虽然很痛,但是还是希望被你一直这样抱着……在生日晚会之前,你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我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
只是没想到,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
从来没想到,爱的告白,竟然会是这样的沉痛,这样的无可奈何!
秦飞扬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叶森,只见他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神,镜片在明亮的光线中微微反着光,但是,有两道透明的液体,如汹涌的泉水一般,在他下颔处汇流凝聚,一滴滴,渗入白色床单中,每一滴泪,都闪烁着银色的光泽。
胸口好象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叶森流泪,而且是当着他的面前。
叶森虽然外表软弱可欺,但他知道,他内心却是坚如顽石,这恐怕也是他对叶
森念念不忘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叶森的双手在微微发抖,他继续含泪道:「你是第一个……除了妈妈之外,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喜欢我的人,我对你,根本就没有抵抗能力,虽然是个谎言,你又是同性,但当时我还是傻傻地一下子就掉了进去……整整七年了,几乎每分每秒,我都强迫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有没有想过,我所能承受的痛苦,终究是有限的,」
秦飞扬艰难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干涩,无论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无论说再多话也挽回不了他。这时他才明白,早在七年前,他便已伤透了叶森的心,现在这个苦果,轮到他自己来吞咽。一切都是他自己所造成的,那么轻易地,毁掉了此生唯一的真爱!
为什么,总要到事情已无法挽回的时候才会幡然悔悟!为什么,总要到失去以后,才会学着去珍惜,才会知道要好好地对待自己深爱的人!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呢……」叶森自嘲地轻笑道,深深吸气,静静闭了一下眼睛,又毅然睁开。「一切到此为止,秦飞扬!」
「我、要、离、开、你!」
缓缓吐出决绝的话语,叶森只觉心脏此刻就像是泡在刺骨的零度冰水中,阵阵收缩,几乎无法忍受的怞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知道这是由来已久的病症,发作起来会持续很久,而且根本无药可救,还可能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
但是无论如何,他要忍痛、割爱!
就是这一天,秋日灿烂阳光下,他要就此与过去告别,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