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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听说你爱我 第一章

父母的丧礼结束后,巫兰觉得自己的心也死了,失去最深爱的父母,她不懂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她不在乎任何事,甚至不在乎那个突然成为她监护人的男人。

她不想吃、不想喝、不想哭也不想睡,对于每一件事都很麻木,偏偏那个叫做薛仁厚的男人却总是逼迫她过“正常生活”。

她不想吃他就亲自喂,她不喝他就努力灌,甚至每天晚上准时十点钟搬张椅子到她房间当狱卒,她若不乖乖睡觉就等着被他押上床,然后听着他坐在床边数绵羊——

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他总是将她当成小孩,强迫她搬来跟他一块儿住,甚至处处干涉她的生活,不过她最讨厌的还是他近乎二十四小时的监视,所以在搬来这里的第十天,她终于爆发了。

当他再次强迫她上床睡觉,并坐在床边替她数羊时,她再也受不了他的霸道,拿起床上的枕头扑打他。

一直处在麻木状态的心脏因为怒气而剧烈跳动,就像注入了新生命,重新活了过来,可她的手脚却因为长时的饮食不正常而变得虚弱,彷佛重病之人。

“走开,我才不要你管我!”

突然被袭击,薛仁厚一脸错愕,却没有动怒,只是默默任她发泄怒气,直到她筋疲力尽的跌坐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泄愤,他才伸出手,轻轻抽出她手中的枕头,替她放回原位。

“时间到了,妳该睡觉了。”他轻声细语,听不出丝毫火气,只有满满的包容和忍耐。

“我不睡!你凭什么强迫我睡觉,还一直监控我的生活,我就是不想睡觉,难道不可以吗?”她愤怒嘶吼,觉得更愤怒了。

这段日子不管她怎么反抗,他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会变得柔软怜悯,但他愈是怜悯,她就愈觉得愤恨。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不懂她的心情,更不懂每当她睡着之后总会梦到血淋淋的父母,然后那天双亲毫无生气躺在担架上的画面就会再度重演,一次次狠狠撕裂她的心。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强迫她睡觉,她真的好讨厌、好讨厌他……

她真是恨死他了!

“妳需要睡眠,妳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我才不需要睡觉!”

“妳需要,再这样下去妳会生病的。”薛仁厚漠视她愤恨的眼神,烦恼地轻轻蹙眉,他知道睡眠对于健康有多重要,不过短短十天,她就瘦了一圈,要他如何不担心?

纵然答应过巫尚、简莉会一辈子照顾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十七岁的少女相处,他知道刚失去父母的她很悲伤,但他向来沉默寡言,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凡事亲力亲为,偏偏她却不接受,甚至崩溃愤怒——

老实说,他真的是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要睡觉就是不要睡觉,你只是我的监护人又不是我父母,凭什么处处对我颐指气使,我有人身自由权,你无权强迫我!”她嘶吼着,实在好恨他的多管闲事。

“我确实不是妳的父母。”他无奈,却也承认。“但是我答应过他们会照顾妳,如果妳伤心,可以跟我谈谈——”

“我不想谈,我讨厌这里,讨厌这个陌生的环境,更讨厌这种不生不死的生活,你为什么非要管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跟爸妈一起死了算了!”

“妳不会死,我也不会让妳死!”他加大音量,一点也不喜欢她说这种话,虽然神情依旧平和,眼神却变得锐利慑人。“巫大哥和简大姊虽然去世了,但他们会一直活在妳心里,妳伤心他们也不好受,他们含辛茹苦把妳养大,妳不该这样折磨自己。”

“我折磨自己?”巫兰怒极反笑,却笑得满脸悲怆。“你到底懂什么?你失去过父母吗?你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吗?你根本就不明白那种痛!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梦到爸妈血淋淋的样子,我何尝不想睡?但是我根本不敢睡,我——”怨怒的发言戛然而止。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巫兰连忙咬住下唇,却收不回已经说出口的话。

薛仁厚一愣,这才明白她为何总是不睡觉,一颗平静的心不禁狠狠揪疼。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怜悯的眼神再次刺伤了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好心一点,不要再管我了!”

薛仁厚哑口无言,却无法如她所愿不再管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话。

“无论妳相不相信,但我明白妳的感受。”

她讥诮地看着他,一脸不信。

他继续道:“我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是祖母把我拉拔长大,后来她过世了,我开始自暴自弃,上帝却让我遇到妳的父母,他们用爱拯救了我,还教我谋生技能,他们就像上帝对我的恩赐,我早已把他们当作亲人,谁知道他们却……我和妳一样都不想面对这个事实,这几天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我几乎天天都作恶梦。”

没料到他会自爆内幕,巫兰先是一愣,然后有所防备,怀疑他只是在演戏博取她的信任。

“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但是巫大哥、简大姊把妳托付给我,妳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我发过誓会好好照顾妳,或许妳很讨厌我,但在他们把妳托付给我的那一天起,妳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辈子都会照顾妳。”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知道人的一辈子有多长吗?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允诺!”她不屑冷哼,才不相信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是真心的,就算父母信任他,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居心叵测的家伙。

总之,她就是不信任他!

“我说到做到。”

“我不信!”巫兰别开脸。

承诺的话谁不会说,就像爸妈也曾答应过会陪她一辈子,谁知道一场车祸却轻易带走他们——

什么誓言都是假的,她只知道这辈子再也没有人会爱她,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眼眶突然一阵灼烧疼痛,彷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那层干涩倔强,再次将她变得脆弱,她揪紧棉被忍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泪意,他却可恶的继续道——

“我开始和巫大哥深交没多久,妳就去住校了,妳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见过妳好几次,妳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最喜欢聊到妳,他们对妳的事如数家珍,关于妳的一切,全都记得牢牢的。”

本以为彼此应该是素昧平生,谁知他竟见过自己,巫兰闻言一愣。

“他们曾经跟我说过,他们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生了妳这个女儿。”想起往事,薛仁厚有些悲伤,也有些怀念的敛下眼睫。

“他们说妳很聪明,不像他们都不会读书,虽然他们一直很想给妳更好的生活,却总因为身分的关系让妳受委屈,他们惩罚妳恶作剧,但其实很感动妳能勇敢的保护他们。”

“不要说了……”没料到父母连这种事也跟他说,强忍的悲伤裂了一个大洞,巫兰哽咽一声,几乎就要压抑不住那股泪意。

那些恶作剧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爸妈竟然一直记得,她还以为他们嫌弃她顽劣,谁知道……谁知道他们表面上是生气,心中却很感动……

“他们很爱妳,总说妳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骄傲,所以妳真的别再折磨自己了。”

彷佛没发现巫兰压抑的神情,薛仁厚有意无意的提及往事,果然下一秒,就见一颗泪水从她的眼里落下。

这是丧礼过后她第一次流泪,也是她第一次放纵悲伤。

看着不再压抑麻木的她,他虽然松了口气,但也更疼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摀着红唇,巫兰再也忍不住满腔悲伤,大声的哭了出来。

自从父母过世后,她就一直苦苦忍耐,她不想哭,因为一哭,悲伤就会像漩涡般将她吞没,让她更加思念父母,然后又更悲伤。

那就像是月兑离不了的可怕漩涡,但是不哭,心中的伤口愈来愈深,甚至逐渐溃烂,所以她选择让自己麻木,逃避可怕的事实,他却硬生生敲碎了她的自我保护。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的!

“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怒到极点,她开口嘶吼,甚至转身捶打他的胸膛,就像是负伤的小野兽。

“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一辈子都会照顾妳。”他默不作声的任她捶打,只希望她这一哭,能将心中的悲伤通通哭掉,再也不悲伤。

“为什么要逼我哭……呜……为什么……”

“妳不能永远逃避。”他有些迟疑的伸出双手,像在太平间时那样抱住她,藉此安慰她。“妳必须面对伤痛,然后才能跨越。”

“我不要这样……”她好累,她怕自己根本跨越不了。

“妳可以的。”相同的经历让他明白她心中的恐惧。“不要忍耐,就这样哭吧,哭一哭妳会觉得好一点。”

“我不要……不要……”话是这么说,她却阻止不了眼泪的滑落。

她压抑太久,早已疲惫不堪,面对溃堤的悲伤压根儿无能为力,只能无助的颤抖失控,任由悲伤淹没心房。

一开始她还能压抑哭声,但很快的,她再也克制不了的嚎啕大哭,几乎是用尽力气把满腔的悲伤、恐惧、思念、忍耐通通倾泄而出,泪水很快沾湿了她的脸庞,同时也沾湿了薛仁厚的衣服,但他始终没有松开她。

她就像个孩子般在他怀里放声哭泣,彷佛他是这世上唯一的避风港。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到几乎没有声音,连日来的逞强让她筋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对抗满身疲惫……

“睡吧。”

恍惚间,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安抚着她,竟让她的眼皮逐渐沉重,可就在意识涣散的瞬间,连日来的恶梦袭上脑海,让她惊惧的睁开眼。

“不,我不想睡觉,我不要睡觉!”她再也不想作恶梦,再也不想看到爸妈血淋淋的样子了。

“别怕,我会一直陪妳。”薛仁厚将她抱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带给她温暖。

“我不要!”她还是恐惧,却无法忽略几乎将她压垮的疲惫和压力,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无法对抗这股凶猛的睡意。

“嘘,别怕,我就坐在这里陪着妳,妳作恶梦的话我马上把妳叫醒。”她的惊惧让他更加心怜她。

“真的吗?”

“真的。”

“你真的不会离开?”虽然不想依赖他,虽然依然无法信任他,但却无法自拔的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当然。”

“你说到……做到……”得到他的保证,她终于安心一些,下一秒浓厚的睡意再次袭来,让她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纵然还想再挣扎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支睡去。

看着怀里因为筋疲力竭而昏睡过去的少女,薛仁厚怜惜地叹了口气,本想将她放躺到床上,她的小手却始终揪着他的衣服,即使在昏睡中也一直处在惶惶不安的状态下。

他再次叹了口气,试了几次,始终扳不开她的小手,他不禁悄悄加大力气,她却眉头一皱,眼角又落下一滴泪,吓得他不敢再施力。

眼看一分一秒过去,都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连日来的恶梦和疲惫也让他的体力达到极限,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地抱着她一块儿躺下。

原本他只打算闭眼假寐,谁知这一躺却让他一块儿进入梦乡。

就算再怎么伤心难过,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止转动。

随着光阴不断前进,巫兰再过几个月就要从高中毕业了,晚餐过后,薛仁厚却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妳不想考大学?”薛仁厚脑门一轰,还以为自己听错。

“嗯。”巫兰点头,证实他没听错。“我家本来就穷,为了让我读私立中学更是花了不少钱,我知道我爸妈没留下多少钱,我不想造成你的负担。”

“只是大学学费而已,我付得——”

“我不想让你付。”巫兰截断他的话。“这半年来你已经为我付出够多了,我不能再依赖你。”

半年多的时间足够让她看清一个人,经过相处,她对他早已改观,从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成信赖,从陌生到亲近。

眼前的男人看似冷漠粗犷,但其实比谁都细腻温柔,虽然沉默寡言,但品行忠厚端正,难怪当初爸妈会这么信任他,指定他当她的监护人。

但信任是一回事,她却不能一辈子依赖他。

木匠这份工作她知道,就算手艺才华再好,没人欣赏就赚不了几个钱,虽说他在台东小有名气,但真正的收入却不算多。

他已经对她够好了,她的食衣住行育乐全算在他头上,知道她讨厌住校,他也万般迁就她,宁愿每天开一个小时的车接送她上、下学,也不希望她觉得孤单。

他一直竭尽所能的营造一个“家”,一个能够温暖她的家,替她寻回失去的幸福,她对他……真的无以回报,只能早点自食其力,减轻他的负担。

“可是……”

“我知道我爸妈一直希望我能上大学,但我不想把他们留给我的钱通通花掉,所以决定先工作几年,等存够了钱再继续进修,虽然会晚个几年,但我一定会达成他们的愿望。”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就算他反对,也不会改变决定。

“妳为什么不想读大学?”薛仁厚还是一脸震惊,他以为她会继续升学,他知道巫尚、简莉对她的期望有多高。

“因为我长大了。”

“妳才十八岁。”他紧紧皱眉,依旧清楚记得这半年来她脆弱哭泣的模样,随着悲伤渐渐沈淀,她愈来愈坚强,但在他眼中,她永远是个需要被人呵护疼爱的孩子。

“已经够大了。”她也跟着皱眉,心中隐约有股道不清也说不明的不悦,她喜欢他疼爱她,却不喜欢他一直把她当小孩。“总之,我已经向几家厂商投了履历,一旦录取,毕业后我就会直接去报到。”

“巫兰,这件事我不太赞成。”眼看她口气变硬,薛仁厚虽然不想和她硬碰硬,却也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

“我心意已决。”

“我们还是再沟通沟通?”

“我不想沟通。”她敛下眼睫,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通过,但是她不想和他争执。

就好像他总是无怨无悔的对她好,她当然也想替他着想。

她不想永远当个孩子,她想早点和他站在对等的地位,培养能力,也为他付出点什么。

“巫兰……”

看着他头疼的表情,她有些逃避的站起身,将餐桌上的碗盘收拾到厨房,就在流理台边默默洗起碗盘。

他也跟了上来,几次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只好接过她手中洗好的碗盘,拿布擦干净。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脾气,他固执刚毅,她倔强有主见,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所以许多事总是彼此迁就,但这件事……

薛仁厚烦恼的叹了口气,实在好烦恼下次去扫墓时,究竟该怎么向巫尚、简莉交代?

等擦干所有碗盘后,他从冰箱拿出水果削起果皮,脑中却依然烦恼着这件事,没注意到巫兰默默从角落拉了张凳子,站上去,打算从横在顶部的橱柜里拿东西,更没注意到她拿的那张凳子椅脚早已松月兑歪斜。

啪!

巫兰才刚站到凳子上,早已松月兑的椅脚因为承受不住重量,竟断裂了,紧接着一个剧烈摇晃,她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薛仁厚连忙丢下手中的水果伸手接她,却还是差了零点几秒的时间,结果人是抱到了,但两人也失去平衡,一起摔到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在坠地的瞬间,他只来得及将巫兰用力往自己的怀里拉,打算用双手护住她的后脑和背部,却阻止不了地心引力的牵引,重重压到她身上。

咚的一声,巫兰摔疼了,他则是压痛手肘,剧痛袭来,两人都嘶的一声叫了出来,下一秒又同时为唇瓣上的异样感而瞪大眼。

深邃的黑眸近在咫尺,清楚倒映出彼此错愕的表情。

此刻他们不只身体迭在一起,四肢鼻尖也凑到一块儿,甚至连他们的嘴唇也……也……

轰!

薛仁厚脑中一片空白,巫兰则是面红耳赤。

一股难以形容的羞窘震惊让他们都懵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彼此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电流划过体内,让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巫兰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能傻傻的盯着薛仁厚看,可薛仁厚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他交过女朋友,懂得什么叫做异性相吸,更懂得什么叫动情,虽然晚了两、三秒,他也脸红了。

他触电似地从她身上弹了起来,为了心头那乍然而起的波澜悸动,感到六神无主。

“妳……妳妳妳、妳没事吧?”他结结巴巴的跪在她身边询问,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话。

巫兰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捂住那微微酥麻的唇瓣,依旧傻傻地盯着他,只是一张小脸却更红了。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也不知道……不知道……”他语无伦次的解释,明知道这是场意外,可心中的悸动却愈演愈烈,怎样也无法停歇。

他今年三十岁,早已不是什么血气方刚的少年,虽然许久不曾交过女朋友,但面对女人一直都是清心寡欲,可刚刚他竟然觉得……觉得……

该死的,明知不该回忆,偏偏大脑却不断浮现她那柔软的唇瓣,以及迷人的芬芳,即使他一直把巫兰当作孩子般看待,却无法否认她早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他胡涂从未发觉而已。

“没……没……没关系……”巫兰还是捂着嘴,好半晌才能够响应他的惊慌和抱歉。

纵然得到原谅,薛仁厚的脸却更红了,连心脏也不停怦怦跳,但他却不敢深思,只能逃避似的略过这些反应,担忧的转移话题。

“妳没事吧?起得来吗?有没有摔疼哪里?”

“我没事。”她轻应一声,在他想碰又不敢伸手搀扶的情况下,缓缓从地板上坐起身。

她知道刚刚只是一场意外,也知道他是个很……不会装模作样的男人,所以为了不让彼此尴尬,她应该要表现得自然一点,甚至大方的安慰他,但是唇瓣相依的感觉令人印象深刻,直到现在,那触电似的酥麻感依旧挥之不去,让她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老天,她一直都将他当成诚信可靠的长辈,但为什么她会这样心慌意乱,甚至隐隐觉得窃喜呢?

他们不是只是照顾者和被照顾者的关系吗?他们应该,也只能是这样的关系吧?但为什么……为什么……

心跳剧动间,脑中蓦然浮现这半年来他对她的每一分好、每一分的温柔体贴。

他的怀抱、他的安慰、他牺牲睡眠的担忧与陪伴,还有无数他包容微笑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在脑间回绕,让她的心更加悸动了。

强烈的感动、明确的好感、庞大的信任,让她隐隐约约产生一种想法——

难道她是喜欢上他了,才会那么排斥他将她当作小孩,才会因为这意外的一吻,而脸红心跳,甚至渴望为他付出些什么?

是这样吗?

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他了吗?

这个领悟就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里,让她整个人傻了,但又有种恍然大悟的惊喜。

“真的没事?”薛仁厚就跪在她身边,见她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不禁更担忧了。“妳的样子怪怪的,要是哪里痛千万不要忍,妳——”

“你讨厌我吗?”她紧急打断他。

他一愣。“怎么可能,妳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觉得我任性强势吗?”她接着问,忽然好想知道这半年来他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

“妳一直都是个乖女孩,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些问题。”他的目光游移到她的后脑,不禁担心她撞到了脑子,否则怎么会文不对题。

“你别管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你只要回答我如果……如果……如果我喜欢上你了,你会讨厌我吗?”

心头一震,他定定的看着她,彷佛从她的言语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确认。

“我当然不会讨厌,对我而言,妳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女儿?”她一愣,眼神既错愕又黯然。

“对。”他点头,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心底深处彷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他却下意识的用力按下它。

巫兰紧紧皱眉,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回答,他们不过相差十二岁,谁要当他的女儿啊!

她咬着牙,虽然生气却没有当场发作,因为她没有资格生气,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和模糊,她需要更多时间确认,但是唯有一件事她再确定不过,那就是她似乎、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当你的女儿。”深吸一口气,她用再确定不过的口吻告诉他。“我永远都不会把你当成我爸爸的。”

咚!

薛仁厚彷佛感到自己的心脏忽然失重坠落,但他知道那不是失落。

而是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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