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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妾 第十九章

“轻轻的倒在漆盒上!”她命令落英。

“什么?!”席梦芝讶然地站起身,脸色变得很难看。镶贝漆盒乃她珍爱之物,她平时珍借地命人上桐油擦拭,维持漆盒的光滑亮泽,宛如上了新漆一而今却当着她的面将细白的石灰倒在她心爱的漆盒上,她心头是一抽一抽的疼着,简直是拿着刀剜她的心窝,一刀一刀剜得她鲜血淋漓。

而且那紫檀佛珠、凤纹玉镯明明该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个家世、容貌都不如她的冲喜小妾凭什么抢走,她才该是受夫婿爱怜、老太君疼借的佳媳佳为此,她更加痛恨得夫婿宠爱的小妾:妒恨极了的席梦芝!咬下唇,纤纤细指紧扣扶手。

“给我羊毛笔,还有一张微湿的宣纸,不能破。”

“是。”清河连忙送上。

只见邵小蓉全神专注的以羊毛软毫轻轻刷去漆盒上的石灰,仔细地瞧着六个面,再以宣纸覆在其上,以软毫在宣纸背面刷呀刷。

因为宣纸很薄,所以一下子就干了,然后她极其轻柔的撕下宣纸,置于四角方方的桌面,又另取了几张较厚的纸,平放在匀了水的朱砂旁。

大伙儿都伸长了脖子张望,不明白她的用意。

其实只要是现代人都看得出是在做什么,但是对侯府的这些人而言,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完全不知所以然。

“所有芙蓉院和茱萸院的婆子丫头都得在指头上沾朱砂,——到厚纸前按下指印,落英你负责写下她们的名字以做注明。”是谁搞鬼,一査便知。

柳公谨忽然啊的一声,明白了她的用意。

同样地,赵无眠的黑瞳闪过一抹亮光,他神情充满难以言语的骄傲,眼在笑,唇畔往上一勾。

难以割舍的爱恋隐隐蔓延,而他毫不知情,只觉这聪慧又刁顽的女子今生绝不能放过,若放弃那不权权是遗憾而已,还是他对自己的抱歉,终其一生还能有谁无声无息的钻入心田,从此生根。不是生死相随,而是舍她其谁的眷恋。

“不要说我私下动手脚,大少女乃女乃和我各选一人来比对,买卖田庄、铺子要有中间人做契,双方各在契纸上落名,盖上指印,这会儿我们也以指印做对照,每个人一出生指上的纹路便不尽相同,凡碰过东西必留下痕迹,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睁着眼睛看着。”

一说到神明、老天爷,识字不多的婆子、丫头自然而然心生畏惧,乖乖上前。

在席梦芝冷着脸的瞪视中,她们一个接一个沾了朱砂,在空白纸上按下指月复,小声地报上名姓由落英做上标记,再畏长缩缩地退到后面,让下一个按指印。

明明很害怕席梦芝,可此时邵小蓉每一句话都带着重量……让人感到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一喘气就胸闷,压得结结实实。

邵姨娘不怒而威,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闪着自信与气势,轻轻柔柔的软嗓却字字在理令人无法违抗。

不想做出头鸟,一直努力低调做人的邵小蓉在今日过后,大大地扬名了,虽然不及大少女乃女乃的名正言顺,却是立下强势的形象,大伙也知她被专宠。

“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劳师动众地闹到天翻地覆,眼中还有没有我的存在,不服管教的贱妾我一句话就能将你卖掉,朱嬷嬷,去找人牙贩子来。”

哼!休想翻出她的手掌心。

邵小蓉气定神闲地扬笑。“别忘了,我可是来给大爷冲喜的小妾,绝不能卖,要是卖了大爷的病情又有反复,你敢承担吗?再说,老太君喜欢我,光是这一点你就卖不得,不用太费劲了,大少女乃女乃,想要拔除我这眼中钌得要多用点脑子,打蛇打七寸,否则蛇不死就会反咬你一口。对了,朱嬷嬷别忘了捺指印,少了你哪有戏看。”

朱嬷嬷一口气噎着,满脸通红气愤难平,讪讪地走向桌前,十指染上朱砂留下印记。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顶嘴,我……我……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口舌之争赢不了她,席梦芝气得全身发颤。

“大爷常说我是胆肥的,下锅一炸包管能榨出一锅油呢!”她看了看指印捺得差不多了,便让缤纷把干了的宣纸挂起来,透过光,清楚地看见纸上有几个螺旋指纹。

三个人上前来,一个是大爷身边的九转,一个是大少女乃女乃的陪房朱嬷嬷,中人是自个儿凑上来的柳公谨,三人……不,应该说其中的两人像审案的青天大老爷,眯起眼比对指纹。

蓦地,九转讶异地啊了两声,指着一处纹印,随后柳公谨也得意地大笑,用朱笔圈起丹红的指印,不到一刻钟就有几个丫头被揪出来,慌乱地站在主子们面前。

一个叫芳玉,是茱萸院洒扫的丫头,负贵打扫邵小蓉的屋子,一个是芳如,正是大少女乃女乃得力的大丫头之一,这两人是姊妹,和父母一家人一起从将军府入了侯府。

不意外地,朱嬷嬷的指纹也在宣纸上头,她的气焰顿时消失,老脸乍青乍白。

“应该不必解说吧,宣纸上的指纹是自镶贝漆盒拓下来的,只有碰过漆盒的人才会留下印痕,而漆盒上的桐油是新漆上不久的,碰过的人不多,大少女乃女乃指称我的人手脚不干净,现在只查出个芳玉,你要不要问她几时偷的,怎么偷的,什么时候搁我屋里,又是谁主使的?”

“你……你……狡辩。”明明白白的证据砸过来,砸得席梦芝头晕脑胀,她红了眼,气到想杀人。

“我根本没迸过大少女乃女乃屋里,又怎知你有装着赤金头面的镶贝漆盒,又怎会指使芳玉去偷?还是芳玉从她姊姊那知道赤金头面之事而有贪念?或是芳如就是个不知检点的内贼,姊妹俩里应外合窃取主家的财物,先藏在妾身的屋子等风声过去再取出盗卖,她在打你的脸呀!”邵小蓉没提朱嬷嬷,因为知道板不倒,身为大少女乃女乃最亲近的嬷嬷,碰过漆盒是理所当然,她有得是借口开月兑。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不敢猪油蒙了心去盗窃大少女乃女乃的首饰,是朱嬷嬷叫姊姊拿给我的,她说要给姨女乃女乃一点颜色瞧瞧,让姨女乃女乃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

什么叫不打自招,什么又叫胆小如鼠,不过十三、四岁的芳玉没有见过世面、没有胆气,一见东窗事发了,还牵扯到她们姊妹身上,当下冷汗直流,吓得腿软。

偷窃这事一定要有人出来顶罪,而想也不用想就是她和姊姊,不想被当贼打个半死的芳玉见主子脸一沉,她便慌了手脚跪地认罪,把所有经过全盘托出。

这下子不只大少女乃女乃的银牙快要咬烂了、朱嫂嬷的脸绿成一片,连姊姊芳如也一脸惨白,双腿发软地攀捉着身侧的芳沁,害人不成反害已的几人都知大势已去。

“咳!咳!真相大白了,是这三个刁奴做的脏事,与邵姨娘无关,既然夫人都找来人牙贩子了,那就远远地发卖了,别脏了主子的颜面。”赵无眠面色淡如水,为显公平做主将不肖下人卖了。

“不成,她们可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跟着她多年的左右手,一个也不能丢。席梦芝尖声的叫两手挥打着靠近的婆子。

“夫人,处事要公正,是你说要查到底,大费周张的搜遍了整座茱萸院,你底下的人还砸了不少邵姨娘的私房,没让你的人赔偿已是厚道了,你还想把事情闹大吗?”赵无眠略带警告的说。

她狞笑道:“我不管对错,谁是谁非我说了算,今日有你护着这贱人我动不了她,可是你也不能无时无刻在她身旁,你若敢动我身边的人一根寒毛,我就会找机会让人将她沉了塘,比心狠,还没人敢小看我席梦芝。”

“朱嬷嬷留下,芳如、芳玉不留。”这是他的让步。

逃过一劫的朱嬷嬷脸色没有比较好看,惨绿惨绿地,而早已瘫成泥状的芳如姊妹面无血色,两眼无神的互视。

“赵无眠,你想与我作对?!”他居然当众打她的脸,半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下?!

“直呼夫君名讳成何体统,你的规矩何在!”想要用大少女乃女乃的身分压人也要看她够不够分量,她的地位是他给的没有他,她哪来冲天的气焰,隔了一层亲的朱纤曼是不理秋锦院的事,帮不了她,也是他的有意放纵她才益发骄矜,不可一世,瞧不起旁人,不侍公婆,不讨老夫人欢心,人心尽失还认为能只手遮天?可笑!

“规矩?哼!你跟我讲规矩,她见了我既不跪拜也不行礼,牙尖嘴利地对我无礼,你不罚她出言无状,顶撞主母,倒拿规矩这顶帽子扣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妻,我堂堂的正室夫人不如一名小小妾室?!”她张狂得仍不把丈夫放眼里。

“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你真的当别人的眼睛是瞎的,看不见你耍的伎俩?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勾当?我不点破已经是给了你台阶下,收收你针般的心眼,别让人看了笑话。”是时候收抬她了。

“你……你怎么敢……侯爷夫人是我姑女乃女乃,我爹是大将军……”她捂着一阵阵抽痛的胸口,面泛青紫。

赵无眠摇着头,轻声一叹。“那又如何?有老太君在,他们敢厚着脸皮为你撑腰吗?”

“你……你……”一提到老夫人,她的气就弱了。

“夫人这位置不是非你不可,大少女乃女乃的位置是我给你的,你才坐得稳,一旦我不想给了,你能坐得住?”赵无眠温雅笑容中多了威严,锐利目光扫了气得两眼通红的席梦芝一眼,便神色温柔地走向邵小蓉,大掌轻握着莹白小手,眼神满溢着柔情说:“惊着你了,不怕不怕,我让柳神医开几帖安神的药,再熬些滋补的补补元气,瞧你都惊出虚汗了,教我瞧得心疼……”

这时,邵小蓉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微微笑了。

心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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