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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 第七章

白卿卿如愿以偿地踏进房门,却发现偌大的盘龙阁里除了赵御辰之外,竟空无一人。

他坐在桌子前,左手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头,右手拿着一柄匕首,正认认真真地在雕刻。

定睛一看,他手中的那块木头已经被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美人。

他眼睛虽然看不到,却模索着用匕首在细节处做着最后的润饰。

只见那个木头美人头戴珠钗,身穿罗裙,虽然只是一块不起眼的木头,但被雕琢成形之后,却风姿绰约,让人爱不释手。

再仔细一瞧,圆形的桌子上也摆放着其他姿态不同,却有着相同面孔的木头人。

待她看清那木头人的面孔之后,眼睛瞬间睁大,捏在粥盅上的力道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几分。

赵御辰听到她的脚步声,但没有抬头,只是轻手轻脚地将手中那尊即将完工的木头美人放在桌子上,随后将手向她的方向伸了过去。

“不是说要诊脉吗,半炷香的时间应该够了。”

白卿卿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他伸来的手推了回去,“诊脉前,先把这碗粥喝了。”

赵御辰挑了挑眉,“辣粥?”

她没有回答,而是把粥放到他面前,慢慢揭开盖子,一股夹杂着些许药味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御辰眉头一紧,闻了闻粥的味道,“好像没有辣。”

白卿卿将一把银制的汤匙递到他手里,掩下心底的酸意,小声道:“喝吧。”

不知为何,赵御辰似乎从她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这丫头前几日还把他当成仇人来对待,怎么一夕之间,竟变得这么乖巧顺从?“你……该不会是在粥里下了什么药吧?譬如让人拉肚子、起疹子,或是喝完后会浑身上下痒的那种……”

白卿卿被他的话气得面色一白,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汤匙,骂道:“要是怕死,你就别吃。”

赵御辰被她那气极败坏的语气逗得一笑,抢回汤匙,“就算我死了,还有你陪葬,我怕什么?”说着,盛起一勺粥,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感觉到这粥的美味,他接二连三又喝了好几口。

也不知是粥太热还是喝太急,他呛了一下,汤匙里的粥洒了出来,烫得他手背一痛。

“别动!”

白卿卿一把按住他,用帕子轻轻帮他拭去手上的热粥,小声抱怨道:“你都多大的人了,喝个粥居然也能把自己烫着。”

她一边擦,一边骂,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让人窝心的亲昵。

赵御辰浑身一滞,不知为何,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动作,竟让他生出一种熟悉感。

那个让他深深爱慕着的女人,也喜欢用这样亲昵娇嗔的语气,抱怨着对他的种种不满。

白卿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轻轻咳了几声,抽回帕子,假装找话题道:

“桌子上的这些木头人,都是你雕的吗?”

赵御辰也从那奇怪的感觉中回神过来,点了点头,“今天是内子的忌日,这些木头人,都是按着内子的样貌雕琢的。”

“可是你的眼睛明明看不到。”

“只要我的心里还记着她的样子,就足够了。虽然她已经去世整整六年,可她的样貌至死我都不会忘记。”

他无比爱怜地用手指抚模着桌上几尊栩栩如生的木头人,白卿卿这才看清,这些木头人表情各异,或嗔或痴,或喜或怒,或站或卧……

木头人的样貌既让她觉得熟悉,又让她倍感陌生,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意和酸涩。

赵御辰陷入了沉思之中,喃喃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都走了六年了。当年她嫁给我时,我曾答应她每年生辰都会陪她一起度过,没想到我非但不能和她一起过生日,还独自在这里年年过她的忌日……”

说到这里,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一滴泪水,神情看上去也是十分的哀伤。

白卿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拭干他眼角的泪水,当手臂抬至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深深的回忆,还有……无尽的痛苦。

赵御辰,你可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伤心的?

她慢慢放下手臂,语带哀怨道:“既然人都死了,还做这些有什么用?”

“是啊,人都死了,再做这些确实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他轻轻抚模着掌心中的木头人,“我只是希冀着,有朝一日当我双眼复明之时,还能通过这些木头人看到她的模样。她死之后,我不是没想过跟她一起死,我不过是在等,等她托梦给我,说她已经原谅我了,到那时,我再下去陪伴她……”

“你……你说什么?!”白卿卿无比震惊。

赵御辰无所谓的笑了笑,“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痛苦,我还苟且活着,不过是在赎当年的罪孽,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哪一天她在梦中告诉我,说她原谅我了,我就下去……”

“胡说八道,人都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托梦于你!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一切很没意义吗?早知道今日有这个结果,当年又何必将人逼死,你真是个混蛋王八蛋!”

白卿卿吼出的这句话中,竟夹杂着委屈的哽咽声。

莫说赵御辰愣了,就连她自己也为之一愣。

伸手一抹,脸上全是泪水。她自觉失态,虽然他的眼睛看不到,可她还是不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狼狈和脆弱。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妻子,是被我……”

他想说“逼死”二字,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卿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吸了吸鼻子,“我……我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你霸道多疑,独断专行,冷血无情,总之,你就不是一个好人。”

一口气说完,她浑身像是月兑了力,不甘不愿地瞪了他一眼,抹了抹不断涌出的泪水,提着裙摆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赵御辰被白卿卿突然闹的这一出给搞傻了。

她刚刚那气极败坏的语气,分明就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在申冤。

受害者?

难道说这白卿卿她……

“白姑娘的祖籍在南安河洛河县,之所以会成为圣手医仙莫守德的徒弟,是因为莫老先生当年途经洛河的时候,当地刚好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山洪,巧合之下救

了白姑娘。洛河县的居民在那场浩劫之中死的死,伤的伤,幸存下来的居民为数不多,白姑娘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讲话的人正是明昊。

两天前,他接到主子下达的命令,让他去调查白卿卿的底细。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发生在白卿卿身上的怪事还真不少。

十二岁以前的白卿卿,不但内向又胆小,还是当地出了名的笨丫头。

据说她爹活着的时候是个很有名的教书先生,虽然这是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但姑娘家若是能习字作诗,舞文弄墨,传扬出去也能给自己换个好名声。但十二岁以前的白卿卿,任凭其父如何耐心教导,就是斗大的字也写不出来。就这样一连过了十二个春秋,直到六年前那场山洪爆发,洛河县死了无数村民,白卿卿也差点命丧黄泉。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被途经那里的莫守德救了下来,待她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居然变得聪明伶俐,机敏过人。

这件事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奇闻。

听明昊讲得绘声绘色,一直没吭声的赵御辰则眉头深拧,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刁蛮泼辣的小村姑,居然曾经是有名的傻姑娘。

六年前一场变故,使得她性情大变,从一个小傻子变成了一个机灵鬼。

六年……想到这个时间,赵御辰的心不由得狠狠一窒,他的亡妻苏若晴,也同样是六年前病逝的。

当年所发生过的那些往事,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无法轻易淡忘。他之所以被称为七爷,是因为他在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老七,他下面还有一个和他同样出色的弟弟,排行老九,名叫赵御庭。

赵御庭十七岁那年,和苏若晴订了亲,两人的婚事本来是板上钉钉的,没想到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见到了她,并且不顾一切地爱上了自己未来的弟媳。

他知道夺妻之恨不可恕,可他对苏若晴是一片真心。

为了将她据为己有,他不惜与兄弟反目,利用自己是嫡子的身分,强硬地将本该嫁给九弟的她抢到自己身边,做了他的新娘。

两人成亲的第三年,苏若晴怀了身子,十个月后,产下一个男婴。

这本来是一桩喜事,却没想到,这桩喜事最后却演变成了一桩丧事。

忆起当年的往事,赵御辰的面容像在无形之中苍老了几岁。

那时有人在暗中跟他透露,说苏若晴心心念念爱着的是赵御庭,对他根本无情,就连她生的那个儿子,也是和九弟暗结证生下来的野种。

得知此事,他自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不顾一切地逼问苏若晴,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九弟的?

苏若晴极力否认,他一怒之下,嚷着要滴血验亲。

结果令所有人大为震惊的是,他和孩子的血液根本没有融合到一起,这个事实,可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被指为不贞的苏若晴哭着向他解释,她根本没背叛两人的感情,可他完全听不进去,被逼无奈的苏若晴在愤怒之时,竟用死来明志。

结果苏若晴刚断气,那个坑害她和赵御庭有染的罪魁祸首便按捺不住良心的谴责,坦白说出滴血验亲的那碗水里,被他做了手脚。

那个孩子,确确实实是他的种。

那人诬陷苏若晴,也是受人所迫。至于是何人所迫,他没交代一声就咬舌自尽,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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