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恩商贾妻 楔子 坏谁名节
河北祁州,素有药州之称。而祁州雷家,则有药王之誉。
雷家乃皇商,制药闻名天下,富甲一方。
雷家老爷雷耿狄生有五子,其中庶二子雷青堂对家业毫无企图,自愿放弃争夺家主之位,前往浙江打理雷家在南方的产业。
而雷家的药材生意南不如北兴盛,他自愿“流放”其实另有目的,那就是为自己死去的生母毛淑芯的母族,平反三十年前的冤情,盼生母死后能除去罪婢的身分,恢复当年的名声与地位。
运河上停满各类船只,有商船、客船、渔船、货船等,运河周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群男女四人在码头上道别。
“青云,多谢来送行,不过,你与四弟妹可以回去了!”雷青堂铁青着脸庞对自家四弟雷青云说。
雷青云尴尬的瞧了眼自己的妻子春实实,她正与二哥的小丫鬟水玉兰上演难分难舍的十八相送。
二哥好不容易才将水玉兰给拐骗离开祁州跟他去浙江,可水玉兰与自己妻子两人情同姊妹,这舍不得分开也是难免的,只是若难舍到让水玉兰反悔不跟二哥走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难怪二哥见水玉兰拉着实实不放时脸色难看到极点,恨不得他快带着实实消失在水玉兰面前。
“呃……我知道了,这就带实实回去了,二哥一切保重。”他识相得很,马上点头,转身赶忙催促起自己的爱妻道:“实实走了,实实、实实、实——实实!快走!”雷青云见妻子没理会他,仍与水玉兰相拥不放,可二哥的面色已经寒得像冰块,不容再拖延,他干脆扯过妻子,拉她直奔自己的马车,火速令车夫驾车走人。
水玉兰的眼泪愕然地挂在眼角。“四少女乃女乃如今是宁王爷的义女,郡主的身分,四少爷怎能不顾礼法这么粗鲁待她”她不平的说。
雷青堂冷哼一声。“是郡主又如何?她还是我雷家的媳妇,四弟的妻子!”他说这话可就十足傲气,有雷家人惯有的优越感。
水玉兰瞪他一眼。“四少女乃女乃与奴婢一样虽都是雷家的丫鬟出身,可咱们都有个共同的想法——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绝不为了富贵生活委屈自己,只不过四少女乃女乃不小心与四少爷相爱了,这才违背了绝不为人妾的誓言,勉强做了四少爷的妾,但她可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助四少爷度过不少难关,又蒙宁王爷赏识收做义女,才打破雷氏家族妾不得扶正的族规,成为四少爷的妻子,且不只如此,四少爷目前继承了雷家家主的位置,四少女乃女乃自然也就是雷家的当家主母,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小看的!”她可是很骄傲好姊妹有今日的成就与幸福,而这全是靠四少女乃女乃自己努力得来的。
他盯着她义愤填膺但朝气有神的眸子,完全不像自己死去的妻子苓儿。
亡妻个性沉闷,低调少言,眼神更是了无生气,而眼前的人儿多么不同,就是这双迥异于亡妻的灵活双眸才让他特别注意到她的,然而这只是一开始,真正令他心动的是她纯真率直的性子。
而若真要细说自己是如何对她上心的,这便又有一段故事跟历程了——
虽说她已在雷家多年,但自己却从未对她产生印象,再加上近年自己多在浙江一带做生意,并不在府内,这回是祖母骤然去世,自己回家奔丧,无意间见她得罪了三弟的妻子,出面帮了点小忙后,她积极“报恩”,不时送新奇的点心来给他,起初他根本瞧不上她做的点心,加上自己不爱吃甜食,可她不死心,只要刚完成新鲜的玩意就往他这儿送,自己说也奇怪,拒绝得了她一次,却狠不下心拒绝第二次,当第二次她再来时,他冷着脸就收下了,到了第三次,在她殷殷企盼的眼神下,他吃了……从此,这丫鬟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可偏偏——他想起一些事又恨了起来,之前假意与四弟争家主之位时,这丫鬟一心向着四弟夫妇,对他变了态度,没再当他是恩人,这便罢,还与他划清界线,他成了她的拒绝往来户,别说再有点心送来,连看他一眼也不屑,简直当他是仇敌!
直到后来,发现他根本无意于争位,不是四弟夫妇的敌人,她这才对他稍有好脸色,可这过程着实气坏了他,这丫鬟竟能随便就弃了他,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难道她心里就只有春实实一个好姊妹,老四夫妇的事才值得她在乎,至于他一点也不重要
这事憋在他心里内伤了好一阵子,可也就是这份纠结才让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瞧上这丫鬟了,才会这般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然而,意识到这件事之后,照理说事情就该简单多了,他是主,她是仆,收她进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后来发现事情并不容易,因为这丫鬟对男女之事驽钝得很,完全不开窍,压根不知不觉,对他的青睐没半分受宠若惊。
他原本打算留在祁州一段时间,好好下功夫教育一下这丫鬟,教她明白事理,可日前忽然接到自己在杭州别府的管家朱名孝来信,言道,调查母族毛氏的案子有了些眉目,请他速回杭州商讨,不得已,他无法再留在北方,非得离开不可。
但他要走却不能将水玉兰留下,坑蒙拐骗,不管是用哪个方法,他都使出来了,还说动老四夫妇相劝才顺利将人拐走,瞧载着老四夫妇的雷家马车走远了,他嘴角轻扬,眼中带了满意的笑。
而这神色不巧教水玉兰眼角瞄见,立刻打了个冷颤。二少爷这是想猎杀谁吗?这冷飕飕之气,让她不由自主退离他三步。
雷青堂瞥见,上扬的唇又下沉了。“又怎么了?”她说老四的媳妇多了不起时,他也没反驳地顺了她,这也不行吗?
“没……没什么,不过,您还好吧,这么杀气腾腾的?”她忍不住问。
“杀气腾腾?”他一愣。他方才的表情明明是对她势在必得下的情意绵绵,可在她眼中却是杀气腾腾?
“是啊,不是奴婢要说您,二少爷,您这气质太森冷,不怎么……讨人喜欢,下次要显什么表情得留意一下,别……吓到人了,幸亏附近刚好没孩子,要不连娃儿都要吓哭了。”她好心提醒他。
他笑不出来了,自己性子内敛,不可亲,但偏这丫鬟一点都不怕他,对他说话稍有不满还敢数落,可自己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习惯与隐忍,这点不争气的受虐心态,有时连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什么?
既是无法解释,那便放任吧,雷青堂假装忽略她说了什么的道:“去杭州别府咱们搭船,这一路行船少说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咱们虽是主仆,但毕竟孤男寡女,在外行走多有不便,为了避免造成麻烦,咱们这趟就扮夫妻吧!”他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扮……扮夫妻?这怎么行”她是仆,可没想过充当二少爷的妻子。
他眼角微微一抽。“这怎么不行?”
“这会坏名节的。”
“坏谁的名节?妳的?还是我的?”他嗤笑。
“当然是——”她挺起胸膛正要指向自己时,见他脸阴沉下来,她随即一毛,马上改口道:“当然是二少爷的名节,自二少女乃女乃多年前去世后,您未再娶亲,这正房妻子的位置,怎能让人随便冒顶去,这于您的名声有损。”
“明白就好,我这般不计较个人名声的打算,妳铭记在心即可,我也不要妳回报这份恩情,这事就依我说的办吧!”
她眨了眨大眼。“可是——”
“妳居然还有话说?这是要不知好歹吗”
“奴婢——”她张口还想说什么。
他脸孔又是一拉。“老四的媳妇没告诉妳,这趟出门要听我的吗?可他们这才离开,瞧妳这什么态度,真没将我放在眼底”他拿出雷家主子的威势对付她。
水玉兰为人仆,平日对他说话虽稍微敢放肆些,但也不敢真反驳什么,让他这一凶,哪敢再啰唆,马上憨憨点头
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