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妇无德 第十二章
第七章
“好累啊,到底还要走多久才到呀?”
“我们必须先找到商队,让郑头领得知你安全与否。”
到底是受段大公子所托,若段靖宜当真遭遇不测,郑头领会难辞其咎。
“都怪你啦,谁让你叫商队先走一步,让我没有马车可以坐。”这绝对是迁怒,而发言者觉得让她受苦受难的人才是罪大恶极,“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
段靖宜的命是条好命,投胎时找对了人家,她从小就锦衣玉食样样不缺,想要什么张一张口、挥一挥手就有人亲自捧到她面前,她从没吃过苦,她习惯了娇生惯养,这些日子跟着江澈餐风露宿,还不能拥着高床暖枕睡一夜好觉,和精神都已十分疲惫。
“不远处有水声,也许有浅潭瀑布,再坚持一下,到那里休息会凉快一些。”江澈原本想说他们立刻前牙休息过,终究还是忍住了。
先前他们途经的村落皆位处偏僻,先别提她想要的豪华舒适的马车,能找到地方买两匹马算是不错了,但段靖宜不会骑马,她也绝不会愿意妥协跟他共乘一骑,结果变成现下走走停停龟速前行的状况。
江澈不会责备她,也舍不得,她是真的很累,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遭这种罪,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接受许梦婷的好意,即使公然重创一名纯真少女的芳心,也不愿令她误会,害她被迫离开青羽城,一路上还吃尽苦头。
“真的有瀑布欸。”
段靖宜跟普通富家子弟一样,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是个废人,完全没有求生能力,这一路上她一直跟着江澈走,有江澈在,一定不会出错。
正如此刻眼前瀑布似白练从山壁飞泻而下,在阳光下闪灿迷离白光,下方水潭水质清澈,人站下去,估计水位只及腰月复。
瞅着在幽绿水面泛起的阵阵水波,她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喂,姓江的,你给我……”
“我劝你不要想着下去沐浴净身。”江澈毫不留情地打断在她心头蠢动的舒爽幻想。
“我都还没有说!”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昨夜她翻来覆去,用手在身上乱抓,说这里好痒、那里很不舒服,嫌弃自己全身好臭好脏,刚才甫瞧见瀑布时连双眼都在发光发亮,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你去给我守着。”她大小姐使唤起人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要怎么写。
“我一人只有一双眼,看守不了四面八方,虽说这儿是人烟稀少的山林,却无法保证不会有人从某处突然闯入,你是个女孩子,若被陌生男子瞧见你的身子该如何是好?”
“我不管,我头发都快打结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洗干净。”她也曾光着身子倒贴他,怎么没见他心动过?
“水里也许会有水蛇。”他是故意恫吓,用以劝服。
“你走出两丈远,背过身去不许偷看。”粉白娇颜上写满不屈,她势在必行。
“一丈。”江澈沉默半晌,自抿得有些无奈的唇间吐出道两字,“我只会离你一丈远,为了在你出现状况时能立刻飞奔到你身边。”
“一丈就一丈,你快走,记住别偷看。”
江澈不发一言,背对她走出一丈远,盘腿而坐。
他不会偷看,看了却不能碰,那是何等折磨,他已经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她施予的折磨,不会蠢到给自己早已绷紧的理智来上一剪子,让它们接连发出无数声空鸣,纷乱齐断。
“绝对绝对别偷看哦!”她躲到潭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月兑下一身衣裳。
她离开山寨时穿的是那身大红色的蟒袍,看起来太蠢太可笑了,逼不得已,她跟路上一户农户买下一套衣裳暂时顶替,可这衣裳质地粗糙,磨得她皮肤有点疼,再不快些找到城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不给他乱迁怒。
“若不幸瞧见了,我会负起责任,娶你为妻。”
“不、稀、罕!”这个笑话不好笑也不受用,他瞧都瞧过了,她有要求过他负责吗?她是恨不得他能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你快一些,午后我们还能经过一处村庄。”
“知道了、知道了,我洗干净就上来……”
身后传来的水声不大,她是真的在洗没在玩,她该庆幸现在并非严寒时节,否则他不会让她沾半滴冷水。
“靖靖,我能否问你个问题?”
“问吧。”趁着姑娘她心情畅快。
“若你喜爱之人无法提供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还会对那人付出感情吗?”他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着她跑,从未想过她的习性、她成长的环境会不会造成他们之间的悬殊。
他是武人却非莽夫,话虽如此,他去过江湖、来过官场,两者之间,江湖儿女渴望浪荡漂泊的性子似乎来得更强烈一些。
对他而言,能与心爱之人执手共赏河山万里、游历山明水秀便是夫复何求,他非胸无大志之人,也非野心勃勃之辈,他有想过要辞官离去当只闲云野鹤,他现在唯一的私心就是……带她一起走。
“不会有那种人啦。”她家大哥顶多只是嘴坏,要说真正的冷血无情,她估计是全段家上下公认的那位,她不太懂如何对人付出感情,只觉落井下石要来得更能令她欢快。
“我那是假设。”他毫不意外她口气凉凉、没心没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果我真心爱一个人,就算他只是路边行乞的乞儿,我估计也会一直陪着他吧。”虽然她自己都很难想象,“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江澈扯出一个微苦的笑容,一报还一报,有些事做错了、错过了,它就只会是曾经,然后错误的那一方必定会得到某种惩罚,他早该知道。
“阿、阿澈……”段靖宜的声音传来得好微弱,一阵划水声之后是杂乱的“哒哒哒”踩水声,她似乎已经上了水……
“你该不会遇到水蛇了吧?”
“你转过身来。”还说一有事就会飞奔到她身边,她现在人就站在他身后,他还背着身是要怎样?
“你怎么了?”他确定她已经穿好衣服了,否则不会大大方方地来到他背后。
果不其然,虽然头发还在滴答滴答掉着水珠子,好歹她已经把衣服穿妥,只是脚上没有套鞋。
“我好像被什么咬了,你帮我看看……”那张似玉雕琢的容颜上有丝丝苍白,她咬着唇微微发颤,她总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事时最怕死的也是她。
“哪里被咬了?”江澈要她在一旁的岩石上落坐,在她面前蹲下,抬头瞅着她。
“右脚小腿上。”
“还好。”换作其他难以启齿的地方被咬他就无能为力了,只怕她不会像此刻这般跑来求助于他,只会一个人默默忍耐。
“一点也不好,你赶快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咬了我。”她自己不敢看,怕看了会吓晕。
“水蛇。”揭开衣摆,捧住那只玉足瞅去一眼,江澈想也不想便月兑口而出。
“有、有没有毒?”她在发抖,快晕过去了。
“有,都在渗着黑血了。”
“那你赶快帮我想想办法呀!”他是故意的吗?居然还那么镇定,还是说被咬的不是他,别人被咬再死十个也不要紧?
“我帮你把毒吸出来。”
换作平时,她一定一百个不情愿,在这种攸关生死的情况下唯有退一步妥协,忍下想一脚踹飞他的冲动,看他俯身低头帮她吸毒。
她吻过他不只一次,自然熟悉他唇上的温度,可当他的吻落在肤上却莫名变了质,恁地热烫,害她感觉羞耻。
“你好了没有啊?”她没忘记这家伙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色|狼,虽说她多次倒贴不成功,便宜却没让他少占。
“再等一等。”
她是很想等啦,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平心静气地静下来慢慢等待,他到底是在帮她吸毒还是在作怪呀?她怎么感觉他是在舌忝吻呀?等等,书上说帮人吸毒不都要把毒血吐出来的吗?可他……
“喂,姓江的,你该不会在耍我吧?”
“你怎么知道的?”他抬头之时嘴角噙笑,俨然昭示着蓄谋已久。
“你这混蛋!”她没忍住,用另一只纤足狠狠踹向他胸膛。
有人在闹脾气,直到他们找到村落坐在店里用膳的现在,段靖宜也不愿与他交谈半句。
“来吃点东西吧。”
她不动筷他动,把色泽烧得油红光亮的鸡腿挟到她碗中,这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杯苦涩粗茶润口。
“干嘛,想讨好我呀?”才不领他情,话是这么说,段靖宜却动了筷低头扒饭,顺便吃起美味鸡腿。
像这种乡村野店,老板愿意为他们这些外来客宰只鸡、做几道菜,再烧来一壶酒水已算奢侈,与她在青羽城时的生活完全无法相比,她却不挑,因为经过这些日子她突然发现跟他一块用膳感觉还不坏。
“若没记错,我无时无刻都在讨好你。”只是有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是哦,真难为你了。”
“靖靖,我从未感到委屈。”挫败也好,难受也罢,都是他在得知真相后作出的决定,即使她眼中已无他,记忆里也不存在任何属于他的断片残影,他也从不后悔对她的付出。
“我是为你感到委屈呀。”她是想要得到他没错,可她不愿给他感情,深埋在心底的排斥之感连她自己都找不着源头,或许说讨厌他只是借口,说白了她是好的想全部贪婪收走,坏的留给别人慢慢承受,痛恨也害怕受到半点伤害。
可是江澈伤害过她吗?她不知道,每当正要细想,心脏就会被恐惧所支配,头脑似遭尖锐冰刺袭击,又冷又疼。
“请你放弃吧”这句话她一直说不出口,因为她比谁都要清楚,除了家人,在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只有江澈,不是江澈不愿放弃她,而是她不想失去江澈。
这个人分明是后来才出现在她生命之中,在那之前他们毫无交集,他的出现却让她不得不把心中一小块地方分出来给他,把他装载进去,把谁放在心上,为谁表露喜怒哀乐,那样好傻,果然她还是最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