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第十二章
黄柏毅忽想起另一事,问:“吴有慧你认识吧?”
“谁?”
“吴有慧,流行生活馆的专柜小姐,才26岁,死时已怀孕,一尸两命,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吧?”
他摇首。“我不认识这个人,检察官你问错对象了。”
“是吗?”黄柏毅翻了下白可昀的笔录,道:“白可昀有提到你有养小鬼,也卖小鬼,我们在吴有慧房里看到供奉小鬼的供桌和一些供品,所以她也是去到你的命相馆,喝了你的符水,然后被你侵犯。”
詹承州笑出声。“检察官,你不能把你破不了的案子赖到我身上啊,都民国几年了,难道等等还要来招屈打成招吗?”
黄柏毅也笑。“借你话一用。都民国几年了,我还需要用屈打成招这一招吗?你假借为人求桃花、为人化解感情婚姻事等名义,诈骗了金钱,甚至侵害女性,你不怕将来有报应?”
“报应?”詹承州轻轻笑开。“检察官,我句句属实,哪来假借名义?”
他瞧瞧黄柏毅,问:“你瞧不起我能力是吧?”稍顿,他平声开口:“你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是退休老师,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姊姊,她失常的原因是因为你母亲重视成绩,长期压力下,她大考失常,最后导致精神也失常。我老实告诉你,她这辈子不会好了。”他说完,只看着黄柏毅,那微抬下颚的姿态,竟有几分挑衅意味。
除了最后一句未知,其余均被这男人说中。黄柏毅心里一骇,面上却不动声色。
“也许你会认为,我说的是过去式,只要有管道,要查出这些事不困难。”詹承州看着他,续道:“那来说点未来。你目前单身,没有固定对象,你渴望稳定的感情,但考虑你姊姊,你迟迟不敢放胆爱。不过你很幸运,看你眉浓、眉尾上扬,这意谓着婚姻稳定;你眼色分明,情感上很直率,婚姻也有明确方向,婚姻会稳定美满。你对象会在工作场合里遇上,她在她的专业领域上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她与你家庭背景相似,你们能彼此体谅,不过她比较矜持、比较——”
黄柏毅打断他。“你就继续耍嘴皮子吧。反正吴有慧月复里的死胎有采检体,等比对出来就知道是不是你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赖。一尸两命,你夜里都不怕她带着你们的孩子回来找你吗?”
随后,黄柏毅向法院声请预防性羁押。本以为能成功将詹承州羁押,院方却以检方未能提出具体实证驳回羁押声请。
下班步出办公室,刚转下一楼,抬眼就见熟悉的身影刚从法医室走出。
他想了两秒,迈步追上。“邵法医。”
对上他俊朗的面孔,邵海晴点头应声:“下班了?”
“刚要走。你呢?”
“也是。”
两人走在长廊上,他忽道:“今天有个女孩到新华派出所报案,说她被囚禁,我怀疑跟吴有慧有关。”
她稍愣数秒,问:“你意思是,那个女孩遇上的是卖小鬼给吴有慧的?”
他点头。“那个女孩才高三,为了感情事找上这个涉案人,喝了对方给的符水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欺负了。她被对方关在一个房间里,还被施打海洛因,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找到机会逃出来,被路人送到派出所。她不知道今天是几号,问了警方后,推算时间,才知道自己被关了53天。”
“53天?!”她罕有地出现较惊诧的神情。
“够变态吧?”
“涉案人呢?有抓到吗?”
提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吁口气,他才道:“有。我声请羁押,被驳回。”
“为什么?”她蹙眉,难理解为何遭驳回。
“因为院方认为我提不出具体事证、因为他没有前科、因为DNA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他快吐血了他!
她觉得法院驳回是错误的决定,但检方这边若提不出事证,院方依法确实也没理由羁押。“涉案人有卖小鬼?”
“他叫詹承州,在三芝开了家伯温择日命相馆,刘伯温那个伯温。警方说地点满偏僻,附近有片墓地,也有些住户,但并不集中,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这个命相馆。有查访附近邻居,都说命相馆本来是间帮人祭改、问事的小庙,主持人是詹承州的父亲,大约四年前才改成命相馆,前两年由儿子接手;接手后,生意不错,尤其女性特别多。警方在里头有看见三个小棺材供在他桌后的神桌上,屋里房间应该有被整理过,没找到疑似囚禁的房间。我猜应该是詹承州发现被害人跑了后,马上做了灭证等行为。”
“那三个小棺材里面是什么?”她在花圃前停步,夜里的樱花多了点朦胧的神秘美感,她却无心欣赏。
“没人敢打开看。”黄柏毅耸肩,笑着。“警察也是人,对于这种事,也会避讳,就怕莫名其妙被煞了。”
“那很有可能是证据。”她严谨地开口。
“他们有试着带走,不过拿不起来,像被固定一样,而且有看见难解释的情况,所以没人敢打开棺材盖。”
“什么难解释的情况?”
“说有看到三个白白的身影跑过,身高看上去像小孩子,但是现场怎么搜,都没找到那三个白色身影,而且只有两个员警看到。”
她一怔。三个棺材,三个白白的身影?难道对方真有点本领?她问:“看到三个白白的身影,像小孩子?”
“是啊。”他嗤一声,好笑地说:“我本以为警方在开玩笑,但看表情又发现他们非常认真。我打算等DNA报告出来,证明他就是犯嫌时,我要亲自逮人,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带回那三个棺材,顺便找找那三个白色身影。”
“你不怕?”
黄柏毅想了想,笑一声。“说不怕是假的。虽然我不大信那些江湖术士,最好是烧几张符、喝喝符水就万病皆除感情幸福,但是听警方提到的那三个白影,还是会感到毛毛的;只是案子不能不办,我不可能放过那种变态。”
她点头,问:“你是因为小棺材才怀疑他也涉及吴有慧的自杀案?”
“还有被害者有被施打毒品。”他看着她,说:“你知道吗?我一看到嫌犯时,心里还想过是不是抓错人,因为他长得非常斯文英俊,真的不像性侵犯。”
邵海晴愣了愣,忽然就笑。“你除了美女,也喜欢看帅哥?”
原有些严肃的气氛,因她这个笑容而变得稍显轻松。他笑了两声,道:“声明一下,我只爱女人,不爱男人。那是你没见到本人,连翁瑞仁都说詹承州气质非常好,所以不是我的眼光有问题。”
“你会以外型来办案?”
“我有这么不专业吗?”他斜睨她一眼。
邵海晴抿唇笑,少了她平时予人故作严谨的距离感,面容多了些柔软。“因为你强调了他的外型。”
“我是陈述事实。那个家伙不只外型出色,学历也不错,国立大学外文系毕业;一个拥有出色外型又有高学历的男人,要找到工作和对象都不难,为什么要犯下这种罪?”
“这个恐怕要请教犯罪心理学家了,或许他的成长过程遭遇过什么。”
黄柏毅忽然沉默了。他想起姊姊,他想起她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她吞药自杀的母亲和过度悲伤离开的父亲……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没点遭遇?但要因为一点挫折就犯罪吗?那他不就得强暴几个女人还是杀掉几个男人?
他才不同情这样的罪犯,那只是在为自己的心理不平衡找借口。
“你大概都什么时候会去看你哥?”他忽问。
“通常是没轮值,或者比较早下班时。怎么了?”
“我姊从那次去看过你哥后,常吵着要找海生。我妈被搞得莫名其妙,以为我姊在外面是不是认识什么居心不良的人,跟她解释后她才安心。”
她有点意外,问:“你姊想去看我哥?”
“是啊,每天都吵,说只有海生会安静听她说话。我妈不大赞同,怕打扰你哥。不过我姊每天问,我每次都说我没空,她很失望,我看了也有些不忍。”
“没关系的,不会打扰,反而是比较麻烦你姊。”她弯起眼睛笑。“她想去就让她去啊。我没办法常去看我哥,都是我姑姑和那几个热心的阿姨去帮忙、去读经,她们真的很有心。我哥本来就喜欢热闹,现在虽然不会回应,但是感觉得出来,他还是很喜欢热闹。”
她一向低调,常严肃着一张脸,此刻,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让那张原就清秀的脸孔变得更加柔软;她黑眸晶亮,星星似地湛着灿灿光芒。他看了一会,转开视线,道:“如果方便的话,下次你要过去前跟我说一声,我带我姊过去。”
“好啊,我确定时间后再联络你。”
“手机号码方便给吗?”他拿出手机,晃了晃,神色再寻常不过,只有自己明白心口鼓动着连他自己都难以言说的滋味。
“号码可以念给我吗?我打给你。”她从包里翻出手机。
他读了一串号码,随即听见自己的铃声,他输入她的名。
到了停车场,各自往自己车子停放的方向,黄柏毅开车门前,忽回首,扬声喊:“邵法医。”
刚拿出安全帽,她抬眸望去,他立在车门前,高大俊朗。
“晚了,骑车小心。”
她微笑。“我知道。”
他看着她,盯了一会,道:“晚安。”
这声晚安听来似带着什么情绪,她愣了半秒,才颔首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