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神捕 第十章
第五章
童天淇像是与县衙里的每一个人陷入了冷战。
她与樊惠安有说有笑的情景已不复见,而她一样清晨起床练武,在不敲锣打鼓叫人的情况下,许多捕快们都迟到了,她也秉公办理,迟到的就多操练一个时辰、取消早膳,反正是他们不希望她继续那种叫人起床的方式。
反正樊师爷说了,身为捕头,做好捕头的工作就好了。
到了午膳时间,柳无双也没有再为众人加菜的意思,菜色又回到以往那样的简单管饱,每日童天琪就是默默的吃完她的午膳,也不管别人吃完没便开始安排下午的工作,安排完了就走,让整个膳房的气氛只要有她在就仿佛凝结了一样。要知道过去用膳可是大家抢来抢去欢乐得很,现在根本没人敢去捋她的虎须。
反正樊师爷说了,身为捕头,做好捕头的工作就好了。
柳无双现在大多躲在房间里,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让众捕快在遗憾之余,也慢慢失去了那股追求美女的狂热,生活渐渐回到常轨。偶尔遇见她,除了童天淇是一贯的目不斜视,其他人也多由殷勤呵护转为礼貌疏远,毕竟兴头过了之后,大伙儿还是比较想念童天淇那大剌剌的处事态度,对于柳无双这种必须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的小家碧玉,都有些受不了。
反正樊师爷说了,身为捕头,做、好、捕、头、的、工、作、就、好、了。
现在众人才了解,樊惠安有多么的神奇,他只是简单的一番话,却改变了整个局面,让众捕快们清醒、后悔,终至觉悟,现在他们只祈祷童天淇的气能赶快消,大伙儿又可以回复以往的感情。
此时官府追查邵安已查出一个大概的结果,原来邵安原是在德化县北方盘龙山上,黑风寨的寨主,十几年前,黑风寨还只是个由乌合之众聚集起来打家劫舍的不入流势力,然而这几年似乎得到了什么帮助,规模快速扩大,到如今已占据了整座盘龙山,甚至把触角伸到了德化县,暗中控制了柳氏药材行,将毒药材卖入县城,不知有什么阴谋。
令人讶异的是,在查出的种种线索中,樊惠安发现黑风寨与北方的孤昂族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甚至大胆地推测,黑风寨能这么快速的扩张,说不定便是孤昂族是承天王朝在北方最大的外患,族长名为安屠,年纪四十出头,是个才高志远的枭雄人物。孤昂族觎觊承天王朝北方三大州那片肥沃的土地已久,历年来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有输有赢,即使有几次孤昂族成功地攻下北方三大州,每每很快的又失守。
所以当樊惠安发现毒药材的事件牵连得越来越广,他深知这已经不是德化县一县的兵力能够处理的了,于是他急信回京,希望能派一队边防军前来协助剿灭黑风寨。
半个月后,离得最近的一队三千人的边军浩浩荡荡地来到德化县,而且此次调军的层级还不小,竟是由一位将军亲自领军。知县许天良一边在城头迎接,一边用古怪的神色偷觑着泰然自若的樊惠安,似乎在纳闷这位师爷好大的能力,上次借隔壁城的兵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边军都能随传随到,其余的捕快也是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等会儿来的大军会是如何的威风凛凛。
唯一表现得有些异常的是童天淇。
这些日子她的冷淡,樊惠安感受到了,但为了不让不善于勾心斗角的她再吃柳无双的闷亏,再加上查案的情况日紧,他只能先晾一晾她的脾气,无暇加以安抚。
然而今日她却一反前几日的面无表情,反而表现得有些兴致勃勃,这倒令他有些好奇了。
“你很期待边军的到来?”樊惠安原本就站在她身边,突然间向久久没有交谈过的她开口。
童天淇余光瞥了他一眼,赌气似地哼一声,别过头去,显然还不想和他说话。
他对她孩子气的反应感到好气又好笑,淡淡地道:“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
她低下头,仍旧不发一语,但像是被他说中了矛盾的心结,好不甘心的瘪着小嘴。
见状,樊惠安自顾自地又道:“柳无双最近没再造成你的困扰了吧?”
听到这话,童天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这一瞬间,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真像他说的一样,柳无双最近深居简出,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自然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就阴她一记。
“那群捕快们也听话多了吧?该起床就起床,该操练就操练,应该没有人敢再跟你多罗唆一句。”他又道。
童天淇心头一跳,还真是这样。自从她严格执行他说的“捕头的工作”,那群为女人踉捕快们,现在见到她都乖得跟什么一样,而且不是一脸愧疚的的望着她,就是极尽所能的想要讨好她,这些改变,都是从他那一次的调停开始。
当日,陷害人的柳无双并没有遭到樊惠安训斥,反而是童天淇被他骂了声笨蛋,才会让她这么不服气,不过回想他做事向来都是缜密谨慎且深谋远虑,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是否误会他了?也许他是用一种很隐晦的方式在帮她……
童天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边军里头有一个人,对我很重要。”
闻言,樊惠安平稳的心湖突然起了一丝涟漪。边军里不可能有女人,所以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必然是个男人。难道她的情郎在里头?
越想心头越不舒服,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他来到德化县后遇见她,随着相处慢慢对她产生了一些情愫,就对她誓在必得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是否早已佳人有属。
毕竟,她的感情可以被他触动,她的人可以被他吸引,但这与她是不是会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是两回事。
就在樊惠安思索的时候,德化城外已有大队人马慢慢靠近,那鲜红的旌旗上写着大大的“毅”字,代表来支持的是边军里的毅字军,京里送来的文书上清楚写明,领军的将军是个骁勇善战、年轻有为的好汉子。
许天良等人连忙迎出城去,将军一身轻甲,威风凛凛地策马来到城前,接着帅气地飞身下马,让围在城墙边看热闹的许多百姓都忍不住尖叫赞叹。
那名将军与许天良寒暄两句后便不再多言,眼光冷冷地巡视了众人一圈后,最后落在童天淇身上,接着,冷面将军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朝着童天淇伸出手,童天淇也惊叫一声,欢快地奔了过去,与将军热情相拥。
樊惠安突然觉得心头像卡了一颗石子似的,一种刺痛的不适感翻涌而上。这位将军显然就是童天淇口中所谓重要的人,而且两人的感情之亲密,远远出乎他的预料,他甚至从未看过她露出这种依赖的笑容,这样的念头,令他的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
不过他很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举步上前一揖道:“将军似乎与天淇是旧识?”
冷面将军一听到这个陌生的男人直接唤了天淇这个名字,颇有些不高兴,目光不甚客气的打量着他。
童天淇听到樊惠安的声音,这才想到四周都是人,她这么激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连忙放开抱着将军的双手,小声对樊惠安解释道:“他就是我说的重要的人,我的哥哥,童天毅。”接着又向自家兄长介绍道:“这是县衙新来的师爷,樊惠安。”
一听,樊惠安顿时松了口气,目光也柔和几分。
童天毅敏锐地捕捉到樊惠安情绪上的转变,而妹妹在此人面前,似乎也不太自在,这两人给他一种情感牵扯不清的感觉,这令他相当不爽快,于是他朝樊惠安冷冷一笑,很坏心地补充道:“她虽称我为兄,我却不是她的亲哥哥。”
大军驻扎在德化县外,为了抢时效,三日后便准备进攻,童天毅身为将军,自然被迎到县衙之内,与大伙儿一同商讨进攻路线。
许天良基本上只是一个摆设品,他在猜测了樊惠安可能有不凡的背景后,便把所有决定权都交给樊惠安,反正有他这样一个师爷在,他就算躺着也能立功。
所以,主持军机会议的人成了樊惠安,童天淇身为县衙的武力主干,自然也占据一席,童天毅坐在她正对面,令人意外的是,柳无双竟然也在场。
她是线索提供者,而且她潜伏在邵安身边几年都很安分,邵安对她也渐不设防,许多秘密都不怕让她知道,所以她能依他曾说过的话,判断邵安在山寨里可能的躲藏之处。她在提供线报上,虽然出了大力,但她知道盘龙山山寨布局的这件事情,直到大军进攻前几日,她才告诉樊惠安,要的就是樊惠安带她一块儿上山,她要亲眼看到仇人的下场。
樊惠安依据调查的结果,绘出了逼真的盘龙山地形图,众人便对着地形图讨论起来。
“黑风寨位于盘龙山的山坳处,从外型上看来只是个小土包,似乎只有南面一个出口,其他三面环山,若说要进攻,南面出口看来是最直接的进攻点,然而对黑风寨而言却是最好防守的地方。”樊惠安的手在地形图上比画着。“他们十分聪明的利用开凿洞穴的方式居住,因此,我推测山里早已被挖成复杂的隧道,唯一庆幸的是,盘龙山山壁皆是坚硬的岩石,隧道不太可能挖通朝外。”
童天淇听得频频点头。
童天毅思忖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是隧道内的攻击,我们的兵擅长平原作战,将会非常吃亏。”
“我们不需要深入敌营,只需引蛇出洞。”樊惠安突然对着童天淇道:“我要大家收集的麦秆收集得如何了?”虽然这些日子她没和他说话,不过他下达的命令,她都会倾全力完成。
童天淇不假思索地立刻答道:“最近正好麦子收成,德化县城里的麦田秆全让我们收来了,全都放在校场上,总共有上千捆。”
“长绳钩呢?”樊惠安又问。
“也已命城里工匠制作了数百条,并先挑出一百个弟兄们练习攀绳。”童天淇又回道。
“其他的发给童将军的部队。”樊惠安看向童天毅。“钩绳攀高,你的弟兄行吧?”
童天毅似乎听出了些眉目,双目微睁。“你是想……”
樊惠安高深莫测地一笑。“他们吃定我们无法由东、北及西面进攻,那么我们就爬上山去,由上往下攻。盘龙山崖虽然难上却不难下,那长绳够绝对合用,我们放慢速度在崖顶集结军队,下崖攻敌则一鼓作气。另外,我们不进山洞隧道与他们打,到时将收集来的麦秆放在洞口,用火烧烟熏把他们熏出来。”
“好计!”童天淇听得双目一亮,终于知道这阵子做了这么多以为不必要的准备是在干什么了。
童天毅内心也有些意外,先是眼前这张地形图绘制得相当不凡,接着纵览行军布阵的手法到奇兵突袭的安排,几乎是面面倶到,看来樊惠安比他想象的要高明许多,难怪妹妹似乎对他很是着迷……想到这儿,童天毅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有种疼了十几年的宝贝就要被人夺走的不舍。
他是童海收养的孤儿,而后童天淇出生,他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哥,他一开始疼她如妹,但这么多年来,见她日渐亭亭玉立,亲情也交织了更多爱情、友情,如今已是错综复杂,难分难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爱她,无论是基于什么样的情感,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她受伤难过,不管她最后选择的男人是谁,不过……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下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无双,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而且她似乎成了童天淇与樊惠安之间的一个阻碍,若是她无法安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今日的讨论没有问题,我们就各自去做准备……”
柳无双突然可怜兮兮的打断樊惠安的话,“可以听听无双一言吗?这一仗如何打,是官家的事,但无双希望一定要抓到邵安,让无双能手刃邵安这个杀父仇人!”
瞧美人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只要是男人,心都会忍不住跟着融化,不过樊惠安天性淡泊,神色依旧淡然,而童天淇是个假男人,再加上对柳无双有成见,故也面无表情。
至于童天毅则是浓眉一皱,不容置疑地答道:“邵安是此役相当重要的人物,即使手到擒来,也不能把他的命交给你,必须先受审判才是。”
柳无双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眼帘,一副哀伤无语的模样。事实上她藏在螓首下的目光充满浓浓的仇恨,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童天毅。
这些姓童的一个个都和她作对,她无论是献媚或是装可怜都没有用,如今童天毅更是直言不会配合她,教她如何能接受?不过她也很清楚她还需要边军去替她打仗,所以硬是把这股不悦隐忍下来。
“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后天拂晓攻击,由童将军带队,兵分三路。本县捕快们待命做后援。”樊惠安断然道。
“为什么我们要做后援?”童天淇不满了,她认为这种分配方式是轻视她的能力。“我们才是地头蛇,怎么也该做前锋。”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剿匪,是军事行动。”樊惠安毫不妥协。
“我们捕快调查了这么久,操练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准备,紧要关头你居然不让我们行动,这样太过分了。”童天淇不服气的回道。
“军队人多,且平时配合习惯了,捕快们没受过那般严格的训练,若以边军为后援,怕届时衔接不好,便是个全败的局面,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樊惠安板着脸反问,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点也不能妥协。
童天淇一跺脚,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她却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多,然而她欲自辩,却又让樊惠安给硬生生打断——
“在战场上,你要做的事和大家都一样,就是服从。”
于是,此事便如此定案,童天淇即使不服气,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而破坏了大局。只不过众人忙着思考作战的细节,竟无人察觉柳无双脸上那若有似无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