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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原来是个宝(下) 第二十章 钱从哪里来

几天后,钟凌一行人终于来到京城。

京城比她想象的更繁荣,处处民生富足、一派安和乐利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上官肇澧嘴里的暗潮汹涌,若不是皇帝太有才,就是庄党没有想象中那样十恶不赦,再不就是……天子脚下,没人敢放肆。

甫进京,钟凌和阿六便分头行事。

阿六去寻找落脚处,钟凌带着小春、小夏去做田野调查,双方约定好申时在分手的地方见面。

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钟凌雇上马车,将京城里繁华的几条商业街逐一逛过,阿六更厉害,竟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便找到一处宅子,并且承租下来。

宅子很小,比钟家三房老屋的地坪还小,却隔出七、八间屋子,不管怎样足够四个人住了。

钟凌很满意阿六的办事效率,但不满意京城的房租,十两耶,一间偏僻、老旧、离闹市有点远的小鬼屋,居然要十两月租,去抢劫不是比较快?

钟凌的反应让阿六无语问苍天,他是个干脆人,不会为一点小钱和人讨价还价,十两租金已经是他拿主子给的银子补贴大半后的价码,小丫头竟还嫌人家抢劫?真是乡下人进城!

但满不满意是其次,重点是他们安顿下来了。

这个晚上,也许是换了床,也许是对未来的计划多到不像样,钟凌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她下床,拿起笔,将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事一一记下来。

这是一封信,写给上官肇澧的,信里面没有说“想你想你”,没有说“思念无边无际”,写的全是再平实不过的事情。

她写了半路上一场临时来的大雨,把他们淋成落汤鸡,阿六急着想找地方落脚,她却任性地跳下马车,在雨中散步、跳舞。

很疯狂?嗯,有点,但她想起幼稚园时期,爹地撑着伞去接她,她跳舞唱歌,唱着“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下来了,我的爸爸拿着雨伞来接我”。

她用力踩着每个小水洼,把爹地的西装裤弄得满是泥泞,爹地没生气,还笑着带她回公司见客户,大大方方告诉客户,“这是我女儿弄的。”她很认真地对客户叔叔说:“叔叔,你一定要跟我爸爸做生意。”叔叔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她毫不犹豫回答,“因为我爹地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写完一封长长的信后,她反复读过,不禁失笑自问:难道我把澧哥哥当成爹地?在他身上找寻我打小缺乏的父爱?

她不确定是不是这样,但确定的是,她想他,很想,非常想……

半个月后,上官肇澧收到信,他也是反复读过,读一遍,笑一回。

然后,意外地碰上一场雨,他没有穿上雨具,迳自走出营帐,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唱歌跳舞,他唱“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下来了,我的爸爸拿着雨伞来接我”,他不知道音律,是自己瞎编的,他用力踩过每个小水洼,把自己的衣裳溅出点点污泥,他玩得自在自得且恣意自乐。

他旁若无人地开心着,却不知道上官肇阳在远处偷窥。

上官肇阳嘴角眉梢往上轻扬,他也高兴,因为吃尽苦头的堂弟恢复了小时候的心境,能够再为一件单纯而微小的事情而幸福洋溢。

隔天钟凌醒来时,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块幸运饼干。

Surprise!她冲上前抓起饼干,这回饼干是脆的,“喀”的一声!掰开,抽出纸条,展开,上官肇澧熟悉的字迹跳了出来——你是笑着的吗?别忘记,带着笑容迎向新的开始。

字条仿佛又带上魔力,看着它,她情不自禁地笑出满脸欢愉。

不追究饼干怎么来的,她一口口咬着饼,享受饼干在嘴巴里发出“喀滋喀滋”的声音,想象澧哥哥一笔一笔写下幸运小纸条的模样。

笑,更灿烂甜蜜。

小春、小夏躲在窗边,悄悄觑着钟凌的笑颜。

小春悄悄在小夏耳边说:“写个飞鸽传书吧,告诉主子小姐有多喜欢幸运饼干。”

两人对视一眼,小夏用力点了下头,她们可以想象主子在接到这样一张飞鸽传书时,会有多高兴。

再次分工合作。

钟凌和阿六去找合适的铺面,小春、小夏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丫头和小厮。

钟凌急着在明年四月之前安定下来——到时不管会不会发生某些事,她都要把弟弟带到京城,因此铺子得尽快开张,生意得安定,住处要整理好,如果阿静愿意待下来,连授业先生也得找到。

也许找不到比潜山先生更好的老师,但比起课业,性命更重要,她宁可阿静考不上状元,也要他平安活到老。

七、八天后,钟凌终于看上一间铺子,不是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而是更合适的铺子,贵到让人咬牙切齿,她手边银钱不多,选择有限。

跳下马车,进铺子前,钟凌细心叮咛,“阿六哥哥,待会儿你半句都不要说,我来跟他杀价。”

杀价?!她竟要做这种掉身分的事?

人家不过开价五千两,他们已经问过附近商家好几遍,五千两是再公道不过的了,她居然还要去做……不公道的事?阿六忍不住翻白眼,主子为什么要留他下来啊,他比较喜欢上战场。

见阿六不回答,钟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正满脸纠结。钟凌苦笑,不只他难受,她也心痛啊!

这些天相处下来,阿六的大手大脚她全看在眼里,进饭馆不问价钱就点满桌菜,吃吃喝喝给完饭钱还要给小费,他当这里是白人的地盘吗?出手这么阔绰,人家又不会喊他Gutentleman?

可她才开口念过一回,从此他就快手快脚把银子给付掉,不听她唠叨,迳自到门外等她吃饱。

好吧,有钱的是大爷,她无话可说,反正吃人嘴软,付钱的人最大,可这买铺子是自己的事,她可不能让阿六在旁敲边鼓,万一人家以为她很阔,不狠狠敲一笔对不起自己,到时她要往哪里哭去?

所以就算他纠结,她也要坚持!

她望向阿六,表情没有半点让步,口气不容置疑地道:“我是说真的,阿六哥哥,你半句话都别讲,好吗?”

阿六与她四目相对,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确定了她有多坚持,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一下头,算是应允。

钟凌满意地屈膝为礼,算作是感激,然后领着阿六走进铺子里。

铺子的老板姓涂,本来是做酱料生意的,已经做二、三十年,生意不算差,直到附近的酒楼越盖越大、越盖越高,两层楼的小铺面被夹在中间,几乎快要被淹没。

这已经够不幸了,偏偏隔壁的“客香居”想扩大营业,处心积虑地想以低价吃下这间铺子,竟从年中开始贩卖独门酱料,这一卖,涂老板还能得个好?生意自然是一天天往下掉。

强撑几个月,涂老板再也撑不下去,但凭着一股意气,他宁可自己卖铺子,也不愿意把铺子转给客香居。

只是客香居能开这么大,能没有几分手段?他们买通人牙子,没有人肯出面帮涂老板卖铺子,他只好在门口贴个“售”字,但上门打听的买家一走出铺子大门,没几天工夫,客香居的管事就会到人家那里“喝茶”,这茶一喝,买卖自然没了下文。

钟凌打听过了,客香居想用二千两买下铺面,这个价钱就算钟凌再痞、再没脸皮,也说不出口。

看见钟凌进门,涂老板拉起笑脸,说道:“小姑娘,你又来啦,是不是觉得我这铺子不差对吧!”

“涂老板说得是,满京城转过两三圈,怎么看还是涂老板这铺子顺眼,只不过……”她叹气,把视线转往旁边。

“不过什么?”

“涂老板,实不相瞒,您这里虽然窄了点,我的人住进来有些逼仄,但我实在喜欢您后面腌菜的院子和那口井,我打算在那边盖个厨房,因此作出决定后,便想着今儿个来同您老谈谈。”

“行,小姑娘想谈什么,尽管说。”

“涂老板,您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大人物?怎地我才决定要买铺子,就有人上门恐吓,不许我接手?”

钟凌的话让涂老板暴跳起来,还以为她年纪小、模样女敕,不惹人眼,客香居不会想到她是买主,谁知……

气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错,当初他买下这间铺子是花两千两,但二、三十年过去,地价多少会涨吧,何况当初这里还不是京城,皇帝老子是十几年前才搬过来的,从小地方变成大地方,城里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铺子一家家的盖,他这铺子自然是要涨价。

客香居竟敢提出当年的价钱逼着他卖店,简直是欺负人!

“小姑娘,你别怕,那不过是客香居想买我这月铺子,可我同他们结下仇啦,再高的价儿我也不卖。”他赌钟凌不晓得对方要价多少,只是被人一唬,心里退缩。

钟凌叹道:“涂老板,我实话说了吧,其实我觉得人家也没讲错,第一,这附近的铺子哪间不是又新又高又宽敞,您这铺面夹在中间,要是客人一个疏忽,就看不见了,怕是日后要招揽生意也有些困难。

“再者,客香居能开这么大,还开得生意兴隆,背后怕是有什么大人物在撑腰,倘若我花五千两跟您买下铺子,转手他们就逼我用二千两卖给他们,我们人单力寡的,凭什么跟人家斗?”

几句话,像盆冷水浇得涂老板一个透心凉。

唉,看来这回又卖不成了?好啊!就拚个鱼死网破,他宁可把铺子锁起来不卖,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钟凌看着对方一脸的悲愤,又道:“涂老板,我真是喜欢你那个后院,要不,您便宜些卖给我,如果客香居真是有人撑腰的,我还得备上大礼,去找能给我撑腰的人物出来讲话。”

听见钟凌能找到撑腰人物,涂老板脸色顿时好转,这会儿他已经不计较非要卖到五千两,只想着把烫手山芋转出去,再撩拨小姑娘压客香居一头,也教对方吃顿狗屎,一吐心里那股闷气。

“要不,姑娘您开个价,咱们商量商量。”

“我开价吗?可我年纪小,怕话说得不周全,万一开罪涂老板,还请老板大人海涵。”

钟凌尽可能说得婉转,因为待会儿开的价钱,确实会很开罪人。

“无妨,你说说,如果我觉得不成就再讨论,就算到最后没办法,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没事儿,你开价。”

“既然如此,涂老板觉得……三千两银子如何?”

三千两?!涂老板还没做出反应,阿六就忍不住想跳脚,这一砍就将近对半,她要不要往脸上蒙块黑帕?去抢劫啊?

京城地贵啊,她这是趁火打劫,欺负涂老板这个老实人。

“小姑娘,你、你这话太过了!”涂老板指着她的手指抖个不停。

客香居是虎,这小姑娘就是狼,可怜的小羊被包抄夹杀,无路可逃,只能选择进谁的肚子里吗?

“涂老板别心急,我也有我的困难呀,谁晓得客香居知道我买下铺子后,会想什么法子整我,说不定两个月后您过来,这里就成了客香居的地儿,我这不也是担着风险吗?”

涂老板哀鸣,恳求道:“小姑娘,你要不升一升,四千三百两如何?”三千两?他的心会滴血啊!

“那、那……三千五呢?”她把大银小银碎银全凑齐全,大概也就这些,还不够,她就得当衣服,露宿街头了。

“真的不行,要不四千两吧。小姑娘,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不是我夸口,今儿个就算你捧四千两现银在这附近买铺面也买不到。”

“这我也清楚,可这铺子后面的麻烦不少,要不,我回去再想想,明儿个再来答复您。”

什么?明儿个再答复?等她回去,客香居再横插一脚,他这铺子还卖不卖?

一口气,他咬牙切齿道:“三千八百两,不能再降,如果小姑娘觉得可以,咱们立刻签契约,不行的话也甭说这么多废话了。”

钟凌满心犹豫,真要用这价钱买下来,她还真得向高利贷借钱……

她支吾着不说话,心挠得又痛又痒,还是阿六看不下去,挺身而出道:“涂老板,签契约吧,这铺子咱们买下了。”

啥!不是说好不讲话的吗?

钟凌苦起两道八字眉望向阿六,他别过脸,假装没看见她的一脸纠结不甘愿。

终于能以稍稍满意的价格抛出这烫手山芋,涂老板喜出望外,跑到柜台上拿来笔墨,飞快拟下契约。

事成定局,钟凌叹息。

男人的承诺,就是个屁!

虽然钟凌明白,三千八百两买这铺子是捡了个大便宜,但接下来,盖厨房,要银子,买食材,要银子,买人手,要银子,开幕前后多少也得砸点银子做宣传。她又不是摇钱树,多摇个两下银子就会“匡啷匡啷”地往下掉。

前辈子老妈有教过,做生意时机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没有借高利贷做买卖的必要,因为利滚利,它会吃掉所有利润,运气不好的话,连本也会蚀了去,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事业,何必替他人作嫁?

更何况新铺子名气尚未打响,利润还不晓得在哪里呢,她要拿什么血给高利贷吸?

唉……怎么办?她偏头痛得厉害,恨不得捶阿六几下泄恨。

可人家是来帮她的,不感恩图报已经不应该,还能诅咒人家?当然不行,会被天打雷劈的!

不说不满的话,只是一路咳声叹气个不停,她叹气叹得很夸张,阿六是个练武人,耳聪目明得很,怎么会听不到?

钟凌越是叹气,阿六越高兴,仿佛似乎好像是……他被四爷剥下来的那层皮,又一片一片地黏回去。

男人实在不应该这么小心眼,但偶尔的小心眼会让人精神饱满、心情愉快,得忧郁症的机率迅速下降。

相对于阿六的喜悦,钟凌沮丧到极点,丰富的想象力让她看到讨债集团在家门口喷漆,左手青龙、右手白虎的大哥抓住她的衣襟,大声问:“说!你要卖前面,还是卖后面?”

回到家里,她垂头丧气,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小春追着她说:“咱们挑对人了,买回来的四个丫头、两个小子都很受教,才几天工夫许多事就能上手。”

“哦!”钟凌敷衍。

见她这副模样,小春、小夏齐齐转头,用眼光询问阿六,阿六明明有几分得意,却装得一脸无辜,耸耸肩,表现出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小夏追上去,勾住钟凌的手臂说:“小姐,今年还要做礼盒吗?我们今天在布庄找到几块布,挺适合做袋子的。我想过了,趁铺子还没开,先把纸盒布袋给做起来,免得铺子开了以后手忙脚乱,而且如果量够多,还可以和布庄老板杀价,说不定可以一疋布从五百文钱杀到四百五十文钱……”

钱钱钱,又是钱……钟凌的脸色比苦瓜还苦,直逼黄连,她的钱要从哪里来啊?

突地,她尖叫一声,整个人趴到桌上。

她为什么要穿越成钟子芳,为什么不穿成一棵摇钱树啊,告诉她,为什么?

因为没钱所以心情不好,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吃不下饭,因为吃不下肚子饿得慌,因为饿得慌……过了子时,钟凌还是睡不着。

她又写信了,向上官肇澧投诉阿六多嘴,她告诉他,自己很可怜,全世界都在迫害她,连一个卖酱菜的老板都觉得她“诚善可欺”。

活生生、不折不扣的诬蔑,这话传出去,天地不容啊!

可钟凌不管,天不容、地不容又怎样,只要澧哥哥站在她这一边就足够。

想起他,心微微放松,好像借高利贷也没那么可怕了。

写完信,还是睡不着,她坐在小小的院子里仰头望向满空星辰,吸一口透心凉的空气,企图让脑子更清晰。

问题尚未解决,她低着头在院子里徘徊,院子小得可怜,走几步就得折返一圈,她的心也小得可怜,被三千八百两给塞得满满。

不够,怎么算都不够,砸锅卖碗也凑不齐三千八,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地方可以卖血?要不,她去试药也可以,只要能够赚到钱。

是,她想钱想疯了!

突然她跳起来,朝那轮看笑话的皎洁月亮猛挥几下拳头,圈着嘴巴说道:“嫦娥,给我下一场金子雨吧,有机会穿越回去的话,我一定求航天飞机去月亮载你。”

她疯得彻底。

在屋顶上看笑话的阿六满足了,轻轻一跃,跳回地面,昂首阔步地走到钟凌面前。

他其实挺喜欢钟凌的,喜欢她奋发向上、不屈不挠,更喜欢她不服输的脾气,因此他不介意为她驾车,为她做事,只是主子他……

对,他心疼自己的主子。

她名花有主、罗敷有君,主子为她做再多又有什么用?连围攻港县在即,一听见她出事,主子便不管不顾,奔回秀水村,这以后……以后要是尘埃落定,主子会有多伤心?

因此他对钟凌的感觉既矛盾又冲突。

钟凌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吓着,顿了下脚步,发现是阿六后,干巴巴地说道:“阿六哥哥,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没回答,淡淡望她,眼睛里装着不明所以的情绪。

钟凌与他对视半晌,道:“阿六哥哥,我知道你不开心,如果可以,你宁愿和澧哥哥去港县的,对不对?”

阿六微诧,她竟把自己给看透了?

虽不明白原因,钟凌却是清楚,这一路上他对自己有气,至于生气什么?除了男子想建功立业,却被困在自己身边,办一些琐碎杂事之外,她还真想不出自己做错什么。

“对不起。”她真诚地道。

阿六撇嘴,她这副样子教人怎么讨厌得起来?又更气了,因为他对她的矛盾再度升级。

寒着脸,他问:“钟姑娘担心买铺子的银钱不够?”

见他直话直说,钟凌也直接把头垂下。是啊!要不然咧,她年纪轻轻就得到更年期失眠症?“我会想到办法的。”她逞强道。

分明是外强中干却还梗着脖子告诉他,自己可以撑得过,听了真教人不爽。阿六对她的讨厌指数往均标走,喜欢指数往顶标调整,心情闷得更厉害。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她面前,口气不带分毫感情。“这里有一万两,主子让我带在身上,预备姑娘有不时之需。这趟路进京,我花掉一百多两,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他的话像场及时春雨,瞬间滋润了她这片干涸大地,顿时她全身充满生命力,本应该客气两声的,但是对不起,她没心情作戏。

一把握住这些银票,她再次向他确定,“这真是澧哥哥要给我的?”

要不然呢?嫦娥看她长得可爱,托吴刚送过来的?“嗯。”他勉强应声。

好好哦,她感激感动感恩感谢,如果穿越是上天对她的惩罚,那么上官肇澧就老天爷良心发现,亲自为她送来的魔法空间。

钟凌紧握银票,两颗眼睛闪闪发光,她喃喃自语,“澧哥哥,你是我的恩人、贵人、伟人、圣人,我会尊你挺你崇拜你,永远爱你!”

什么?爱你?!太、太、太不守妇道了,如果徐公子知道区区一万两银子,就让自己的未婚妻子爱上别人,会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正常人听到这种话都应该唾弃几声的,他也应该生气两下,以维护良好的道德观,不过……他有些不正常,在听见钟丫头说自己永远爱主子时,居然比远在天边的主子乐得更厉害。

他决定速速回屋,寄出飞鸽传书,把丫头的话一五一十地传给主子。

背过钟凌的同时,他胸口那堵气消失,笑容扬起,这一万两花得还真值!

有钱有势好办事,铺子顺利买下,不过刚过户完,客香居果然就来找碴。

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宛如落水狗,开玩笑,人家的背后是谁?是四皇子!是皇帝的龙种,是朝廷当红人物,碰到这种人不绕道走,难不成还把脖子洗干净,送到人家刀口上吗?

模模鼻子,闷声吐大气。这年头,道理赢不了人,权势才是好东西。

钟凌铺子到手,在阿六的协助下,工匠进驻,她想让人盖一座比老店更大的烤炉。小夏成天领着四个丫头做甜点,也开始动手缝制礼盒用的外袋,小春带着小伙子们学习如何卖糖卖饼、办试吃会。

钟凌则是一面盯着工匠盖烤炉,一边想着推出新产品的事。大家都很忙,忙着在十月中铺子开张。

钟凌不贪心,她只拿走二千两,一再申明,等铺子有收入,一定尽快还钱。

因此她花钱不敢大手大脚,杀价依然是买卖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即使阿六表现出一脸不耐烦。

这天钟凌和阿六到章氏铺子订礼盒,当老板看到钟凌从井风城带来的精致礼盒,起心动念,盘算着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多少要送礼,如果自家铺子能做出这种盒子,肯定能大捞一笔。

他扬起眉头,笑问:“姑娘,你这盒子是哪家铺子做的?”

一句话,钟凌看出他的打算,京城人的脑子动得快,一下子就想到赚钱头上,不像井风城商家,游说老半天人家才勉强接下这份工。

“是我做的,我的铺子十月就要开张,想订五百个盒子,不知道老板需要多少天才做得出来?”

“这不好做,得用薄木片一片一片接起来,外头再沾上棉布,光这切切割割的工夫恐怕得花上十几天。”

“不需要以片片拼接,如果老板决定接下这份活儿,我可以教老板怎么用一整块薄木片以折叠的方式折出盒子,在工序上会简省许多。”

“真的吗?小姑娘。”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们得先把盒子的价钱敲定,再来谈其他。老板您说说,做这样一个盒子得多少钱?”

“至少要二百二十文钱才做得起来。”

钟凌面上一凝,知道人家这是存心开高价让她杀,没关系,这几天她杀价功夫精进,不会当冤大头。

“这样啊,老板开的价码比之前两间要高得多……要不,阿六哥哥,咱们多找几家店再比比。”

又来了,不过是几文钱的事,需要这么费精神演吗?阿六扭头往外走。

章老板见状急忙喊住钟凌,“小姑娘,这价钱可以再讨论讨论,你先别急着走。”

背着老板,她拉起一脸奸计得逞的诡笑,正了正表情后,才缓缓转身。

章老板道:“小姑娘,之前那家铺子是怎么开的价?”

“有一家说,每个盒子算我一百二十文钱,另外再给我一百两,但我不得向别人透露盒子的做法,以后这盒子就是他们的独门生意,没有人同他争抢。还有一家开价一百五十文钱,也是要我除了他这里,不得让别的店家做同样的盒子。

“章老板这里是第三家,做事总得货比三家,我也不同您讨价还价,您直说了吧,能成交的话我的盒子就在这里做,五百个是第一批,以后还会有第二、第三批,不能成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她嘴巴上说得客气,但口气却摆明买卖不成?行,日后就是陌路人。

他犹豫好一会儿,细问道:“姑娘没哄我,真能用一片木片,折叠做出这样的盒子?”

“我的铺子马上要开张,还有许多杂事要办呢,哪有时间哄章老板?”

“好吧,我帮姑娘做这盒子,每个一百二十文,另外我给姑娘一百五十两,这门技术就算是章氏铺子的独门活儿,姑娘可不能再教别人做。”

“成!就这么说定,倘若与章老板合作愉快,以后我还有各种形状的盒子要做,到时还得章老板帮忙。”钟凌预先赏个甜头,给对方尝尝。

“还有其他的?”章老板喜出望外,看着钟凌的眼神像是在看金山银山。

“是,六角、八角,双层、三层盒……多着呢。”

轻轻松松一句话,钟凌把章老板的心给吊上了,他再不敢小看这位姑娘,恭恭敬敬写下契约,再恭恭敬敬把人往外送,那神态和送老佛爷差不多。

事情办妥,走出铺子,钟凌满面得意,揣着怀里的银票,对阿六说:“这里可是京城呢,什么东西都贵上一、两成,但这盒子硬是比井风城便宜三十文钱,厉害吧。”

阿六觑她一眼,不吱声,为三十文钱开金口,浪费!

钟凌不介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往下说:“阿六哥哥,铺子开张后,我能不能把现在住的宅子给退了?”

“退宅子?”他不想说话的,可这事儿大了,宅子退掉,往后要住哪儿?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似的,钟凌道:“以后我们搬到铺子楼上,那里有四间房,四个丫头一间,两个小子一间,我和小夏、小春一间,另外一间给阿六哥哥住,这样一个月可以省下十两银子,不少呢!”

瞧,谁都委屈了,就没委屈他阿六,她对他够真心诚意吧!

省十两?阿六翻白眼。对不住,那宅子是二十五两一个月,他开口十两是想息事宁人,免得听得她心肝儿疼。

“铺子楼上的房间小,三、四个人住一间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反正大家都在楼下忙,房间不过是用来睡觉,住那么大做什么?”

阿六懒得跟她争辩,一句话堵住她,“我已经交出一年的房租。”

“一年房租?”她惊叫一声,“不行、不行,得退回来。”一百二十两耶,那可是一笔大钱,她演老半天戏,才从章老板口袋刮出一百五十两,叫她转手赠人,那不只是心肝儿疼这么点小事。

“屋主已经回老家不在京城,真不想住的话,那银子就打了水漂儿。”

开玩笑,主子回来,发现自己让她住在鸟笼里,不打得他满头包才怪。

“这样啊……”她很无奈,却也只能认下。

一路无语,却还是打起精神,往各家铺子钻,她订了模具、烤盘、包装油纸……零零碎碎的东西,回到宅子时,时间已经不早。

几个丫头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两个小子待在后院砍柴,宅子不大,说笑声传来,让钟凌有种回家的感觉,抿唇,要是娘和阿静也在就好了。

钟凌不会取名字,家里已经有春夏秋冬、冰冰暖暖,四个丫头就喊香香、浓浓、美美、味味,两个小子叫阿兴、阿隆,一边是香浓美味、一边是生意兴隆,都是年轻人,十几天相处下来倒也熟悉得像家人。

钟凌走进厅里,小春正在替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添茶,频频劝她多吃一点,满盘子的饼干,全是“香浓美味”的练手作品,做出来的东西已经似模似样了,古代女人就是厉害,成天干活儿,厨房事难不倒她们,这点二十一世纪的女人拍马都追不上。

小春频频劝着,但小姑娘腼腆,迟迟不好意思动手。

小夏见钟凌回来,连忙起身说:“小姐,今儿个有位大娘昏倒在咱们屋子前,我们将人给抬进来,问清楚,这才晓得是饿着了,小丫头叫作青儿,是昏倒的大娘的女儿。”

钟凌皱眉,不是才说皇帝才干精明?不是说这些年无旱涝,百姓丰衣足食?澧哥哥说过的,要不是那些个想当皇帝的贵公子、贵老爷们闹事,朝堂臣官好当得紧。

这么好的太平盛世,怎还有人“饿着”?

小春推推青儿,频频给她使眼神,她们给人家打过包票,说她家小姐既有能耐又有好心肠,只要能说动小姐,昏定能留下来。

青儿转身,朝钟凌屈身一拜。“小姐,我叫青儿,我娘姓杜,名蕊娘,求小姐发发好心,收留我们母女。”

迎上青儿的视线,钟凌脑子里“轰”的一声,那是看到俊男美女的标准程序。

太漂亮了,抓去韩国当小童星,肯定会红到不行,才几岁啊,就美到让人想啊呜,大喊几声,长大还得了?别说男人,恐怕都有女人想为她转换性向,改当蕾丝边。

这种容貌放在未来,铁定是呼风唤雨、嫁入豪门的大好命,但摆在这里就难说了。

家世好的,进宫当娘娘,几百个人抢一只“龙柱”,拚的不光是容貌还有脑袋,命好命不好得看发达程度;家世烂的,被卖被拐地往青楼里头一摆,吃穿也不算坏,但那行业不靠谱,就算赚到金山银山,还是得学会游泳,否则走到哪里都会被口水淹死。

青儿见钟凌久久不说话,疾奔上前,垂头跪地,再重申一句,“求小姐收留我和娘。”

“你爹呢?”

“我爹过世了,才出殡不久,就听见大伯父和大伯母私底下商议着,想把我娘嫁给他的上司为妾,还要将青儿卖入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知悉这件事后,我和娘想办法逃走,却被大伯父发现,给抓回去痛打一顿,大伯母派两个婆子日夜守着我们,直到前几天一顶轿子上门,要把娘给抬走,娘趁机让我偷偷钻进轿子里。

“出府后,我们刻意挑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闹腾起来,我们下了轿子,对着往来行人控诉大伯父的恶行恶状,人越聚越多,许多好人上前替我们说话,还质问来接娘的嬷嫂为何强抢良家妇女,我们这才趁乱逃了出来……”

说到此,青儿哽咽不已,连日来的惊惶恐惧在此刻爆发,第一声啜泣出笼后,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小春见状,忙把青儿拉起来,扶着她坐在长凳上。

虽然她说得不清不楚,但钟凌能够理解,当时情况有多危急,无人接应,两个妇孺要在众目睽睽下逃走谈何容易。

小夏见青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补充道:“小姐,她大伯父是个九品主簿,官不大,但好歹是个官,要是咱们不帮忙,这对母女真要沦落到那些肮脏地方。留下她们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两条鲜活的性命呐!”

小春也插话,“是啊,青儿的爹是个秀才,青儿能文识字,多少能帮铺子一点忙,青儿的娘有一手好女红,咱们不是要做礼盒袋子吗?等铺子开张,大伙儿都要到前头那边忙去,怕是没空儿做袋子,有青儿和青儿娘在,咱们就不慌了。”

“小姐,青儿娘很可怜,听说她娘家在秀水村隔壁,要不是娘家的哥哥嫂嫂日子不好过,她们也想回去投奔,就看在同乡人分上……”

钟凌满脸无奈,一人一段,讲得好像她满肚子铁石心肠。她左手横摆,掌心摊开,右手竖起,手指顶在左掌心,做出一个stop的动作,横扫众人一目光,“停,我有说不留人吗?你们一个个弄得我好像铁血宰相。”

“所以小姐肯留下青儿?”

“你们都说成这样,我再不留人,不就成了没心没肝没肺?”

小夏笑着在钟凌身上撒娇,“不要这样说嘛,还不是看小姐最近连几文钱都抠抠省省的,眼下要多两张嘴巴吃饭,谁晓得小姐能不能允?”

看来她的小气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没办法,一文钱逼死英雄,何况是她这个小丫头,这阵子大伙儿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借来的,能不抠省?

“小夏你搬过去和小春住,先腾出一间屋子给青儿母女,等铺子那边弄好,我让阿兴、阿隆搬过去,你们再分开住。”

“是,小姐!青儿,还不快谢谢小姐。”小春推推愣住了的青儿。

青儿回神,急急往地上一跪,不停磕头。

钟凌上前将她拉起来,小夏忙去拧来巾子让她净脸擦手。

望着她姣美的五官,钟凌不胜欷吁,在这世道里,没有男人护卫,女人拥有美貌不是件好事,上辈子的阿静和钟子芳不就因此才被王水木给卖了?

她对青儿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女人何尝不是,以后别动不动就跪,姐姐和你一样没爹,我连娘都没有了,咱们如果不比别人勇敢坚韧,没有人会给咱们活路走,天底下没有那么多贵人,未来的日子要过得安好或崩坏,全看你自己怎么做。”

青儿用力说道:“我明白的,青儿会好好干活儿,给娘过好日子。”

钟凌把盘子推到青儿面前,递给她一块幸运饼,“吃点饼干吧,饿好几天了吧,不是姐姐自夸,我这里的糖果饼干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青儿点头,接过幸运饼,掰开,里面的纸条露出来。

饼干里竟然有纸条?有趣极了,她拿起纸条细读,“否极泰来、福寿安康。姐姐……”

钟凌指指外头那扇大门,道:“瞧,多准!所有的坏运全挡在外头了。”

双眼闪着感动,青儿低声道:“谢谢姐姐。”

几天后,上官肇澧收到一“叠”信,那堆信里鉅细靡遗地描述了钟凌的小气。

小夏说:小姐真过分,竟把做坏的饼干给咱们当饭吃,甜的饭、咸的菜,怎么吞得下去?

小春说:主子,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小姐那双鞋子都穿出洞了,还舍不得做一双,那模样哪里像老板,也就只赢街边乞丐两分。

还有更可恶的,小姐没克扣大家的用例,却克扣自己的,她舍不得烧炭,夜里冻得睡不着,早起还咳上好几声,每次劝,她都说天气暖得很,烧炭会热得睡不着觉,骗鬼呢,哪里会热啊。

小春、小夏是他的人,武功不顶好,但胜在机灵聪慧,当初钟凌要买丫头,他就把这两个人塞过去,她们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就算不大富也小有积蓄,这段日子要不是被苛待得紧了,她们哪敢在自己面前抱怨钟凌。

读过她们的信,肇澧心疼、不舍,明明给她留那么多钱,她在俭省什么?不行,得写封信回去好好叨念她。

阿六的信写得更严重,那已经不仅仅是抱怨了。

阿六说钟凌带着他天天出门买东西,理由是他很好用,只要杀价不成,就让他摆出一张死鱼脸,上回的烤盘做得不满意,钟凌想退货,店家不肯,就要求店家降价,店家也是个硬脾气,她居然叫阿六当众把一锭银子捏出指印来“恐吓”对方,他苦练多年的大力金刚指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吗?如果师父知道他做这种事,肯定把他扫出师门!

阿六说他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没有面子加里子,如果主子再不让他到军营里,他一定会死于胀气——他快被钟丫头气死了。

上官肇澧看着信,想象钟凌和人讨价还价的表情,笑容把他的嘴角从脸颊拉到耳际。

最后,他打开钟凌的信。

她告诉他,很喜欢他的幸运饼干,每天清晨看见窗台边的饼干,就像喝下一碗十全大补汤,突然间生出无数信心和力气。

她说了很多的谢谢,说如果没有他,穿越于她就是一场灾难。

钟凌说如果喜欢可以用尺量,那么她对他的喜欢,必须搜集天烨皇朝所有的尺,才能量得清楚,她说如果喝一杯水可以减少对他思念,那么连海水都喝干了,才能解除她的思念。

她的信让他的心熨贴得紧,不过信末却流露出她极力隐瞒的小气。

她问他用多少钱买通小春、小夏做幸运饼,还问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雇用自己,她很乐意为自己创造惊喜。

照旧,钟凌的信他一读再读,读到把每个字句都刻进脑海里,他方肯歇手。

走出营帐,他的笑容至少还能维持一个时辰以上,阿大、阿二……几个长年跟在他身边的,清楚明白主子喜欢的那位姑娘又捎信来,才几天啊,都第几拨信了,不晓得是小姑娘爱写信,还是主子硬逼着人家写信。

“阿二,你回京城一趟。”上官肇澧转身,目光一扫,扫中轻功最好的阿二。

“是,主子。”他说完,等着主子继续吩咐,但主子却像傻了似的,自顾自地笑着,什么话都不说。

阿二偷看一眼阿大,阿大只好硬着头皮,打断主子的梦幻微笑。“主子,您让阿二回京城做什么?”

“到羽裳阁买十套衣服、十双鞋子,再买两百斤银霜炭给钟姑娘送去。”

啥?战争在即,主子居然让他回京买小姑娘的衣服鞋子加木炭?主子是疯了,还是刻意羞辱他?!

阿二愁起双眉,支支吾吾地问:“主子,这个时机,似乎不大对?”

板起脸,梦幻笑脸变成修罗怒颜,上官肇澧寒声问:“为什么时机不对?”

“主子,这时候大家都忙……”

阿二预备苦口婆心劝上一场,没想到主子根本不让他把话讲完,声音更冷了,“你很忙?行!我自己去。”说着,他果真转身前往马场。

不行啊,四爷很擅长剥人皮的呀!

阿二赶紧施展轻功,这辈子他发誓自己没有这么快过,他飞快挡在上官肇澧面前道:“禀主子,我马上去!”

“咻”的一声,阿二转眼无踪。

上官肇澧满意点头,阿六的大力金刚指都可以用来讨价还价了,阿二的云踪腿为什么不能用来买新衣新鞋?

阿大几个面面相觑,长叹,美色误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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