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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原来是个宝(下) 第二十八章 你们都活着

望着主子紧绷的后背,阿六庆幸,脑袋还黏在自己的脖子上,早知道战事结束得那么快,他就安安分分待在小丫头身边就好啦。

主子已经两个多月没和他说话,哪怕是一句吩咐也没有,即使他再再强调,钟姑娘“以命相逼”,他生怕她因为不合作导致“发生意外”,不得不“勉强从之”。

但是,没用,每次主子看他的眼光就和看杀父仇人一样。

终于他们离开战场、离开北方,回到京城,来到安平王府的外墙,他松口气,事情就要结束了吧?等主子看见小丫头平安健康,对他的惩罚就可以停止了吧?

主子纵身一跳,跳进王府里,阿二随之跟上,他也好想跟,却被主子一记凌厉眼神给死死钉在墙角下。

他缩起脖子,乖乖拉着主子的马,安静站到一旁,和阿三、阿四、阿五一起等待主子“出墙”。

阿六叹气,无奈看向好兄弟们,他这是招谁惹谁啊?

阿五忍俊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我这不是被钟姑娘威胁的吗?”他苍白而无力地为自己辩驳一句。

“你看见过我们哪个人敢因为被威胁,就违抗主子的命令?”阿四问。

阿六答不出来,只能头低低,继续接受挞伐。

“可怜,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阿三摇头,看着阿六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悲怜。

“我错在哪里?三哥,你快告诉我吧!”阿六快被这种气氛给逼疯了。

“钟姑娘有没有武功?”阿三为他指点迷津。

“没有。”这种事还要问?如果她能保护自己,主子需要派他随身保护?

“既然没有,你难道不能把钟姑娘的话先应承下来,一方面给主子送信,一方面在暗中保护?”

一句话,点透了主子的怒气,阿六恍然大悟,对哦,他怎么没想到这么大的漏洞?后悔莫及啊!

阿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钟姑娘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

“知道。”

他愁眉苦脸,就是知道,他才报喜不报忧,就是怕主子知道潜山先生的宅子被烧,姑娘大恸,又从战场上跑回来……

“你知不知道,公文和你的信送到军帐里,主子会先看哪一封?”阿四也提点他几句。

“我的信……不会吧?!”错错错,他错得太离谱啦!

“就是!尤其里头要是夹带了钟姑娘的信,主子会接连看十几遍,一面看,一面笑。你能够想象,那是怎样的心情?主子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给刨了,送到人家跟前啊!主子把这么重要的人交给你,你居然丢下任务跑到战场上?阿六,你死得半点不冤枉。”

阿六摀住脸,脸上的表情用哀怨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看信会看到发笑?主子是中毒了吗?中了钟子芳的毒!

钟凌捧着脸,在日期下面画一个叉叉,又过完一天。

对啊,她很无聊,居然画一本五年份的年历,每过一天就打一个叉,看着空白处又少一格,竟会感到些微的小确幸。

真是无可救药了。

今天华恩公主让康嬷嬷来帮自己裁制嫁衣,听说嫁衣必须闺中女子亲自繍成,但她这手手艺,康嬷嬷只看她落了几针就说:“小姐,您歇歇吧,这种事老奴来就好。”

嘴上说得客气,但钟凌确定她的言下之意是:求您别再糟蹋好东西。

身为古代女人,她还真是连及格分数都拿不到。

取一本书,钟凌跳到床铺上窝着,其实认真想想,当米虫的日子也不赖,持续这种生活吧,日后进入二皇子的后院,了不起多一双筷子,那位由侧转正的二皇子妃应该不至于对她太不爽……

叹一口气,百般无聊。

身后一阵风吹来,吹得她的发丝迎风飘扬。

窗户忘记关吗?现在是夏天,窗户开着比关着舒服,只是身为现代人的钟凌,有强烈的隐私需求,老觉得那么大一扇窗有被人窥伺的危机感,因此非得把门窗全锁上才能安心睡着。

很懒,但她还勉强自己下床关窗,只是一个转头……傻了!

她呆站着,不敢出声,不敢大口呼吸,更不敢眨眼睛,因为……那张金贤重的帅脸。

这是因为过度思念,以至于产生幻觉?还是阎罗王通融,让金贤重返回阳间,做最后一次巡回?

脑子里的念头转三圈,她放大胆量朝他走去,钟凌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很怪异,她的嘴巴在笑,眼角的泪水却汩汩流个不停,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轻轻柔柔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脸。

每个动作都轻得像浮云掠过,她不敢用力,万一鬼魂属于气体形态,一戳就灰飞烟灭,她不是连想多看几眼都不行?

但,她的手指居然有戳到实体的感觉?

不会吧,她的幻觉进入新境界?

一只手指无法确定,那就两只、三只、四只……慢慢地,她小小的掌心全部贴上他的脸。

他的胡碴剌剌的,不过还没长成蒙面侠,虽然有些粗犷却无损他的帅,她的末梢神经感觉到他微笑时脸部肌肉的震颤,可以确定她模到的是固态不是气态。

“你还活着?”泪水还在掉,可是嘴边的笑容更大了,她整张脸呆呆的,却问了句让人听到会很不爽的话。

然而他没有不爽,反而是笑着点头回答,“我没死,我承诺过你的,会平安回来。”然后拉起她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贴,以前不知道,现在才晓得,原来脸被喜欢的女子捧着,会有这么浓的幸福感。

她被暂停了!

仰头,她看着他,脖子很酸,但她感觉不到,她还以为酸的是眼睛,而且不光是酸还有微热感,泪珠子越滚越多,她这才晓得自己的眼皮底下藏了座翡翠水库,并且处于泄洪状态。

没有哽咽啜泣,只有泪水哗啦啦流个不停,如果水漫金山寺代表的是白娘娘的悲怒,那么泄洪的翡翠水库便代表了钟凌失而复得的快乐!

“别哭。”

心疼了,他一把将她纳进怀里,她柔软的身躯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几百次,终于拥入怀中的这片刻,他这才晓得何谓满足。

他轻轻抚过她的背,一下下慢慢顺着,可她还是哭得尽心尽力,好像没哭完这一场,他的出现就不算数。

上官肇澧无奈,捧起她的脸,认真问:“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她点头,又摇头,甩下一堆泪珠子。她问道:“你怎么办到的?你为什么能够避开祸事?为什么能够活着?”

是不是因为她对他说了实话,他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变成怎样,所以处处小心,而她从未对娘和阿静提起他们的命运,以至于大意失荆州?

这几句话问得更欠扁,要不是他清楚她有多担心,真会以为她在诅咒自己。

“因为你,你是我的贵人。”

他的掌心搭在她的肩膀上,带来安慰人心的温暖,再次拥她入怀,他突然间发现,他实在爱极了这样抱着她的滋味。

“贵人?”她推开他,迎视他的目光。不懂,她怎么会是他的贵人?

满脸满眼都是疑惑的钟凌,傻里傻气的模样很像可爱的狗崽。他模模她的头,像对待小狗那样,掐掐她没肉的脸颊。

她不计较他这戏弄的举动,她比较介意为什么她会从朋友变成贵人?

“义父找到师祖了。”他解惑道。

“他为你开坛作法?”

“并不是,义父找到师祖后,他为我卜卦,卦象显现我本该死于今年六月的战事中,但战事提早开打,四月战事便告捷,鲁国呈递降书,于是我的劫数化解。

“钟凌,是你一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皇上改变心意,将原本预计三月开打的战事提前三个月的,记得吗?”

“就这样?”

“对,就是这样,为了见你这个贵人一面,师祖这才松口,随义父下山,他们已经来到京城,听着义母口口声声道你的手艺……钟凌,提起劲,给义父和师祖烤个香喷喷的蛋糕好吗?”

“干娘也来了?”

“对,都来了?”

太好啦,贺大娘没有哭倒在泥泞中,他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生命的齿轮终于出现转变,无数感触涌上,一下子把她的心给塞得满满。“好,我做,做蛋糕、蛋挞、披萨,所有我会的通通做。”

见她兴奋不已,上官肇澧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两人并肩坐下。“猜猜,这次回京除义父、义母和师祖之外,我还带谁回来?”

“阿六哥哥?”

“他?!”上官肇澧“嗤”的一声,想剥掉他一身皮的怒火还没消。

他的怒气显而易见,钟凌缩缩脖子,柔声问:“你在气阿六哥哥?”

“不要提那个背主的家伙。”

钟凌拉拉他的手臂,撒娇地将头靠在他身上。“别生他的气好不好?是我以死相逼,说他如果不去保护你,我就要自杀,要在棉被里面给自己放血,那个时候我有点疯狂,我又叫又跳、又拉又推,他是真的磨不过我才去找你的。”

这话传进在窗下把风的阿二耳朵里,他咧嘴一笑,阿六还真好运,有钟姑娘替他说项,这会儿主子的怒气可以熄火了吧?这些日子阿六那副窝囊样儿看得人难受。

“你们套过话吗?为什么讲得一模一样?”上官肇澧问。

“有吗?我和阿六哥哥这么有默契?”难怪他让阿六留下来保护她,他总是替她设想周到。

这念头让她心头的血糖指数飙高,糖分在她的血管里面奔窜,甜蜜充塞她每个细胞。

他回来了,有他在身边,风雨打不进来,世界有高个儿顶着,所有不幸都会在瞬间远离,就算她作怪使坏,老天爷也不会惩罚自己,真好……

“别提他,我先告诉你正经事,听清楚了,这次我把阿静、阿志和刘爷爷都带回来了。”

身体中仿佛有什么被抽离,她停顿三秒,不敢确定似的问:“你说,你带阿静、阿志和刘爷爷回来?”

“对。”他郑重地望着她。

“人类阿静、人类阿志、人类刘爷爷?”

她的问话让他笑出声,她的脑袋里都装些什么不明物体?

“不然呢?我千里迢迢带几块神主牌回来向你炫耀?”觑她一眼,上官肇澧话音里饱含笑意。

想起过去几个月,他忙得脚不沾地,却满脑袋想着阿六的话。

他说:钟姑娘要回安平王府了,她和我约定,会好好乖乖的,在那边等主子回去。

阿六安慰他的话,却让他夜里辗转。

她不是为钟子芳抱不平,厌恶安平王和华恩公主,怎么会愿意住进王府?是因为阿静的死,让她向上天妥协?她已经无所谓了,决定随波逐流,任由命运将她带向任何地方?

每个问号都让他心惊胆颤,她是个不轻言放弃的女子,怎样的打击会让她再也提不起劲,让她对生命无所谓?

他又急又恨,偏偏阿六跑回自己身边,京里没留人,就是想传封信报平安都不能。

他恨不得丢下一切快马回京,他恨不能生吞了阿六那个楞头青,他恨不能把她带在身边时刻守护……

“我指的是会走路、会说话、会呼吸的那种人类。”钟凌必须确定再确定,她不要抱住希望后,转头却发现不过是幻想。

她的傻话逗出阿二的窃笑声,上官肇澧轻咳一下,阿二知意,迅速离开窗边十步远,继续尽责守着。

一个弹指,他打上钟凌的额头。“对,还会唱歌、跳舞、变魔术的那种人类!”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死?”钟凌差点要尖叫起来。

她不晓得一个人一天可以承受多少惊吓才会得到心脏病,但现在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裂成两半,阿静没死、阿志没死、爷爷也没死!她跳起来,转身四望,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钟子芳,我要告诉她,我成功了,我成功让她的弟弟活下来了。”

他宠爱地看着她,满眼全是笑意,他想骂她一声傻瓜,她那么努力,就是老天爷也会心疼她,多爱惜她的吧!

“快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我安排人送他们回寿王府,连日赶路,他们累坏了。让他们先休息一天,我再带他们来见你,好不?”

“好,太好了,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好。”她又想哭了,失而复得的感动在胸口冲撞着。

“别哭,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你回秀水村时遇见他们的吗?他们躲到哪里去了?我在那片被烧成焦土的宅子里头待好多天,他们为什么不出来?”她忍不住唠叨。

“停!听我说。”

她忙撝住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说话,你说。”

“皇后写信给南方的安佑秋将军。”

他提了个头,她的脑袋就自动接续下文。

堂堂一国之后为什么要写信给大将军?连未婚男女都不能私相授受了,何况是已婚妇人和老公的下属?什么理由让庄皇后敢做这种事,难道是为了……造反?钟凌眼睛突然大张,回望上官肇澧。

她猜出来了!上官肇澧赞赏。几百年后的女子一个个都像她那么聪明吗?

上官肇澧开始解释,“那是封造反信,阴错阳差被潜山先生的人给劫下,当时潜山先生正在对庄家在南方的势力收线,再加上那封信,就是铁证如山了。

“如果当时他立刻把手中的东西呈至御前,也许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只不过先生做事向来谨慎,又隐约感觉南方那派势力似乎盯上自己,他担心证据被人偷天换日,因此做了两手准备。

“刘爷爷和阿志习惯在每天子时左右到后山森林里练习轻功,先生让人将南方那些人的贪污罪证誊写一份,趁着祖孙俩练武时,将原件分成几次送到牛场,桑子将原件封存于几个大箱底层,上面放着女乃油、干酪、鸡蛋做掩护。证据收齐后,刘爷爷和阿志就陪着桑子一起护送至寿王府,至于誊抄出来的副件则摆在书房里,令暗中盯梢的人故意松懈警戒。”

“然后呢?”钟凌忍不住问。

“证据送出,潜山先生预备带着阿静出去游历……”

“其实他是想进京,把皇后的信送到御前,带阿静游历只是障目法吧?”

“对,但这回庄皇后抢快了一步,她买通江湖人士,一把大火烧掉潜山先生的府邸。”

“江湖人士?你确定?”

“确定,宫廷侍卫不会使用那种阴毒药物。”

“什么意思?”

“严格来讲,先生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并不是死于火灾。”

“不然呢?”

“府里的井水被人下药,那药无色无味,连喝上两、三天之后就会出现嗜睡、昏沉、全身无力的情况,因为毒是下在水里,便是武功高强的人发觉自己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毒物出自何处。”

“没错,人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喝水,就算熬药解毒还是得用水。”

“那日才刚过戌时,满府的人全累得倒头就睡,连府卫也不例外,幸好刘爷爷和阿志及时从京里赶回来,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分头寻找阿静,把他带到潜山先生屋子里,只是他们还是迟了一步,火在这时候延烧起来,屋子四周早已经被浇上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压根逃不出去。”

“那怎么办?”明知阿静众人已经无恙,钟凌还是心急不已。

“他们强行拍醒潜山先生,这才知道先生的床底下有一条暗道,那是早在盖房子时就预留下来的保命密道。刘爷爷本来想将阿静和潜山先生送进京城,求我父王庇护,但先生虽然中毒,心里还是清明的。

“局势演变至此,庄皇后必定步步为营,行事滴水不漏,前往京城这一条路上定有埋伏,光靠刘爷爷和阿志两人无法护他们平安进京,于是先生让刘爷爷调转方向,到边境寻我和肇阳。他们到的时候,身上中毒已深,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不超过三个时辰,潜山先生将贴身收藏的书信交给我们……”

“庄皇后写给安将军的那封?”

“对,我们分头行事,肇阳留下,整顿军队、与鲁国谈判,接受降书等等,我让阿二、阿三回秀水村接义母过去,为潜山先生和阿静解毒,而我领三百人暗中穿过宁州,前往南方,在安佑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擒住。”

“你说阿静和先生中毒了?”钟凌又担心起来。

“那毒阴狠,下毒只需要两、三天,但想要彻底将余毒除清却得三、两个月,那毒物叫作日日眠,中毒者不会疼痛难受,只会想睡觉,一天比一天睡得更久、更沉,然后再也无法清醒,就算解了毒,那毒也深入五脏六腑,日后将会留下各种病症。

“幸好有义母在,她自小学医,外号医仙,她把一身本事全用上了,否则阿静年幼、潜山先生上了年纪,恐怕没有办法将余毒除尽。”

“换句话说,他们全都好了?”

“对,身子虽有些亏损,但再经过一番调理,不会留下病症的。”

“那就好。”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气阿六,是因为他没留在你身边,如果他和你一起进安平王府,我就能及时给你们带个讯儿,让你知道阿静、爷爷、阿志和我都安然无恙,可是他擅自离开了,他的轻功不行,想闯进安平王府却不让府卫知道根本不可能,万一闹出太大动静传进庄皇后耳里可就不好,华恩公主可是太子党人马,而其他人又身负要务……”他重叹道。

“没关系啦,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气阿六哥哥。”她二度帮阿六说项。

“我没让人送信到王府,也是怕华恩公主在你身边埋眼线,打草惊蛇,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真的没关系的,要讲几次你才信?”钟凌猛拍自己胸口,表现自己很勇敢,小小挫折根本难不倒她。

只是,果真如此吗?天知道!

“你伤心了,对不对?”他心疼。

“我没事。”她又拍胸口,简直把自己当成黑猩猩了。

“你难过了,对不对?”他怜惜。

“我很强的,这点小事怎么能为难到我,我真的没事。”

她一再强调没事,故作坚强的模样让他的心疼加深。

“不然怎么会住进安平王府?你痛恨这里的。”

两句话戳破她的伪装,他懂她,懂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假装……她的一切一切,这么好的男人真想给他收编,无奈……

转开心思,她问:“你刚回京吗?”

“对,这个时间不方便投拜帖,只好跳墙进来,当一次梁上君子。”

“你不是应该先去见皇上?”

“为免节外生枝,肇阳把安佑秋打扮成我,进宫觐见皇上。没估计错的话,明天早朝后皇上会留下我和肇阳,这回皇上定要动一动皇后了。”

“庄氏都已经是皇后,为什么还要搞这些糟心事,安安顺顺的过日子不好吗?干么把自己逼入死角?”她能够理解人类想努力向上的心态,可庄皇后已经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没有再进步的空间了,何必去招惹大将军?

“若此举成功,太子将登基为帝,太子是个庸碌之人,事事听从皇后命令,一旦太子当上皇帝,势必会请皇后垂帘听政,那时她才是天烨皇朝最位高权重的。”

“问题是不会成功啊,安将军在南方,他又没有任意门,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五万大军运送到京城搞叛变?”

“有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皇后恰恰是少数知情人当中的一个。”

“什么事?”

“与鲁国战事结束后,皇帝打算明年微服南巡,如果皇上在南巡途中发生意外,监国的太子便可在京中称帝,就算朝臣不满意,但太子是嫡出,入主东宫已经多年,名正言顺。”

钟凌叹气。“好吧,我同意,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对权力的想象大到让人难以理解,我的心小,只要身边的人都平安就满足了,权力这种东西与我无干。”

“钟凌,你瘦得厉害,有没有人给你气受?告诉我,我替你讨回来!”

有人要替自己讨公道呢,她笑弯一双眉毛,有人可以靠的安全感再度涌生,真好!

见她转了转眼睛,本来就大的两颗眼珠子因为脸颊凹陷显得更大了,他舍不得啊,轻轻揉着她的头发,眼底闪动着怜惜。

“徐大娘欺负我!”她随口捞出一只代罪羔羊。

“那泼妇?她怎么欺负你?”

“徐大哥考上探花郎,皇帝招他当驸马,徐大娘要我自降为妾,才肯让我进门。”

“你愿意吗?”他反问。

嘴上说得轻松,心头却半点也不轻松,如果她喜欢伍辉,喜欢到甘愿为妾呢?

“当正妻嫁过去我都嫌委屈了,还当妾?我有那么难嫁吗?”她觑他一眼。

“委屈?我以为你很乐意与徐家结亲。”

说到这个啊,她叹口气,“不能否认,徐大哥是个不错的对象,他有才有能,长得又是风采翩翩、潇洒倜傥,最重要的是他曾经说过,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妻子。我想,这时代大概找不到肯对我做出这种承诺的男人了,所以尽管徐大娘势利又贪财,愚蠢又爱控制人,但天底下没有零缺点的事,往后别住在一块儿,或明面上敷衍几下也就过去了,谁知道……”

她耸耸肩,沉默了。

“你很难过吗?如果你因此而伤心,我可以试着向皇上提提,让他收回赐婚旨意恐怕不容易,但可以试着说服皇上,请皇上赐你为伍辉的平妻。”

钟凌不以为然地瞅瞅他,“你凭什么让皇帝给自己的女儿添堵?”听说那位七公主还是皇帝挺疼爱的女儿呢。

“我把港县的铁矿收归国有,抄查庄党贪污证据,打败鲁国,亲手斩杀鲁鑫,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擒住安佑秋,避免了日后的一场祸事。这么多的功劳拿来换你一个平妻身分,是皇帝赚了。”

他不以为然地从鼻孔哼两声,态度之骄傲,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天底下的皇帝都痛恨功高震主这种事,还真是挺碍眼的呢!

不过,他对她真好,愿意拿这么多的功劳来替自己出一口气……

心,不只是暖,还热了、烫了、滚了,除了生下自己的爹娘外,她真想不出来有谁会像他这样无怨无悔地为自己付出?

她掩不去嘴角的笑意,扯扯他的衣袖,问:“按照常理,你立下这么多功劳,皇上会封赏你什么?”

“我已经是寿王世子了,顶多是给个几千两黄金、几万两白银、一望无际的田地吧。”

他越说,她的眼睛张得越大,她快被想象中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给闪瞎了眼。

“几千几万两?”她扬高音调,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很多吗?还好吧!这次我们从鲁国那里夺来的土地财帛可不光是我说的那些。”

她换上一张不以为然的脸色,猛摇头,指着他的鼻子说:“浪费是种要不得的性格,你怎么能用它们去换一个平妻?你会不会算帐啊,不划算的啊。”

上官肇澧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抓住她指着自己的手,说:“功劳还可以再立,赏赐还会再有,银钱是身外之物,只要能替你争回面子,就值得。”他是真心的,虽然说这个话的时候心酸酸的,但换她一个高兴,比什么都重要。“老实告诉我,你想要嫁给伍辉吗?”

她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我早就不要了。”

“为什么?”

“我想,皇帝在赐婚之前,必定事先询问徐大哥有没有成亲。”他总不会把女儿嫁给人家当小老婆吧!除非皇帝脑子进水。

“应该是。”

他的口气带着迟疑,但钟凌没听出来。

“如果他在乎我,他会告诉皇帝,说他已经和一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小丫头约定好一生一世,就算皇帝鸭霸,硬要赐婚,如果他是个重视诺言的男子,也会义正词严拒绝,可他什么都没做,连提早知会我一声都没有,如果他说了,至少我不会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面对徐大娘。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贪心,贪心地想要男人把我摆在最前面,可我再傻也不会愿意为一个不在乎我的男人委曲求全。”

钟凌的交心让他松下紧绷心情,他直觉回答,“一点都不贪心。”

“什么?”

“你的要求不贪心。”就像他,不需要她开口,他早就将她摆在最前面。

钟凌笑开,因为他又支持了自己一回。

“你问我:难过吗?说实话,有一点,我想过要好好对待他的,想过和他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我努力了,但我的努力却被弃如蔽屣,那种感觉不太好。而伤心欲绝?并没有,我毕竟不是钟子芳,她上辈子的记忆或许影响了我,不过细究起来,我对他的真实感觉并不是爱。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认为一眼定终身太危险,感情是经营来的,是一男一女用尽心力彼此付出、彼此努力,一点一点浇灌培育出来的。

“我的运气差,在徐大哥身上遇到荒年,以至于颗粒不收,但我的运气不会次次差,总有一天我的收获会满坑满谷。”

她的话令他的嘴慢慢扬起,他就是喜欢她这副性子,再大的难关都挫折不了她,再大的苦难都磨不平她的心志,只要给她一点点希望,她就会创造出一大片奇迹,在这样的女人身边,没有人能够沮丧,在她的笑容中会觉得光是能够活着就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你很懂得激励自己。”

“不就是把吃苦当作吃补,前辈子我妈咪曾经告诉过我,鸡蛋从外面打破,是食物;从里面打破,是生命,而人生从外面打破的是压力,从里面打破的是智慧与成长,吃过的苦、受过的累、经历过的风霜,都是各种帮助我们长大的形式。”

她又能侃侃而谈了,那些读过的名言佳句全跳上她的舌尖。

静静听着她的话,这丫头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是那些道理磨练了她的坚韧?还是她的坚强支撑了那些道理?

“我同意,吃过苦头才识得甜,受过苦累才懂得何谓清闲,而经历过风霜雨雪才能理解太阳有多么美。”像在玩励志接龙似的,他接着往下说。

“我不怕苦,但是我怕输,输给别人还好,我会告诉自己,因为我不够努力,但输给老天一次又一次,挫败的经验让我相信再多的努力都扭改不了命运。”

于是她放弃,在以为弟弟死后。

“钟凌,记不记得你母亲过世,我回秀水村,那次你我交心,坦承彼此的身世背景?”

“当然记得。”他可是奇人之一,轻而易举就相信穿越这种无厘头的事情。

“那次在离开的路上,我们彼此许诺,永远不欺骗对方。”

“对。”

“所以我要对你坦承一件事。”

“什么事?”

“伍辉尚七公主这件事是肇阳促成的,在办好港县之事后返京,肇阳以我的名义结识伍辉,并几次带七公主出宫与伍辉巧遇,就像你说的,伍辉风采翩翩、潇洒倜傥,有才又有能,因此七公主芳心暗许,肇阳鼓励七公主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是在殿试过后……皇上确实宠爱七公主。”

得知这件事时,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伸手往肇阳脸上揍一拳,谁知肇阳不生气,反倒笑着回嘴道:“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

不必等到“总有一天”,他现在已经开始感激肇阳。

钟凌听明白了,原来未婚夫被人夹去配,还有上官肇阳的算计在里面。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曾经对他不客气吗?不会吧,堂堂皇子怎会和自己这种小丫头计较?“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为我。”

“为你?!”钟凌想不通,“什么逻辑啊?”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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