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下) 第三十章
终究,千彤还是没能找到那只耳环,虽然她不死心,把她和朱芽儿走过的路来来回回找上数遍,徒手在雪地里翻了又翻、找了又找,两只手都冻伤了冻红了,也还是没找到朱芽儿的那只娘的遗物。
她真的累翻也冻翻了,当她最后一次走下山后,再没气力往上走,便任自己瘫坐在雪地里,不住地朝两手哈着气,等待会儿脚不再那么疼时再上山,在庙里找个地方歇一晚吧。
千彤再次望向山下这一片空茫茫的大地,想都没想过朱芽儿可以这么狠,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下来…
或许,连那只耳环都不是真掉了?又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娘的耳环?
芽儿打小就喜欢和娘要东西,因为爱美,所以身上常常都会带着娘给她的饰品,当年她带着芽儿逃难后又走失,根本也不知芽儿身上究竟是否真带着娘的耳环。
好冷。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心也快要凝成冰,刚刚应该听庙祝的话不要下山了,偏她不死心,现不可好,好像冻到都快站不起来了,更别提还得往上爬三百个石阶…
幸而她还有点功夫底子,才可撑上这几个时辰。
她继续对着双手哈气,不久,却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声源处望去,天太黑,一直到马蹄声停在她跟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跃下马,来到她眼前,她才认出这个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面前的男人。
“你这个笨蛋!站在这里动也不动的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会冻死吗?赫连那家伙聪明得像鬼一样,怎么就有你这样笨得要死的堂妹?你又不是真的丫头,干什么人家随便嚷一句,你就去给我做牛做马?既然这么听话,为什么独独把我的话排除在外?你就不能乖一点,当一个乖女人吗?非得要我为你这样担心受怕?”阎浩天气得朝她狂吼。
“阎浩天…”她望着他,无视于他的咆哮与怒气冲天,她高兴得快哭出来,整个人因为看见他而放松了,她想笑,泪却一直掉,接着,腿一软,整个人便跌坐在雪地上。
该死的!阎浩天见状冲了过去,一把将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她的身子全是冰的,简直跟抱着一个大冰块没两样。
“你究竟该死的站在这里多久了?”如果他没来,如果他今天没有回阎家堡,那么,她是不是就会在这里活生生被冻死而无人闻问呢?
总是像个笨蛋似的…
“我好冷,阎浩天。”
他将她抱得更紧。“我会马上让你暖起来!”
“我会不会死啊,阎浩天?”她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越来越不清楚,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可是,她好像真的快不行了,连这样抱着他,她都一点也不觉得暖,整个人像是麻痹了一样。
“你再胡说,我会打你!”
阎浩天嘴里骂着,动作却小心而温柔,他将她带上马,让她坐在他身前,随即夹紧马月复,策马狂奔,往离此不远处的小屋奔驰而去。
那个小屋曾经是他不敢去碰触的伤心地,那是他和艳娘曾经恩爱温存的地方,可现下,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怀中的这个女人…她非得平安无事才行!如果她也离他而去…他绝对绝对无法容忍!
“阎浩天…”
“嗯,说,我在听。”
“昨晚,你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对吧?”她微仰起小脸,月光下,她的脸比雪还白,但那笑,却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美。
他低头望着这张容颜,这笑、这说话的情态,让他的心动了也痛了,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是不一样的一张脸,却让他感受到了冬艳的气息?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吗?因为失去了冬艳让他几乎要痛不欲生,所以才派给他一个一样可以让他动心动情的她?是吗?
“我不是问你,而是很肯定的告诉你结论,你不承认无所谓,反正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嘴巴说说就可以改变的。”
千彤笑了,缓缓地伸出她冰冷的手,抚模他俊脸上那刚毅好看的线条。“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想念?她说想念而不是爱?
或者她的意思是…思念?
不管是想念还是思念,终是等于喜欢他的意思吧?
阎浩天气一窒,再次低眸瞧她,那带着担忧与气怒的眸闪过了一道像是害羞的流光,随即撇开。
“你爱我吧?因为爱上了我,所以非得要说我也爱上你了,对吗?”头好晕,千彤却一直逼自己说话。
她其实有点怕,怕昏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那,没说出口的话会成遗憾吧?
她不要再有遗憾,至少,这一次要真真实实的把真心说出口。
阎浩天没答她的话,只是紧绷着下颚,顶在她的发梢额际,专心三思的让马跑得更快。
“我爱你。阎浩天。”
阎浩天的身体绷得好紧好紧,握住缰绳的手也几乎因为过紧而磨擦破了皮,渗出了血。
这丫头究竟在干什么?本来死都不愿意承认的她,却如此轻易的松了口承认爱他?
“我爱你,阎浩天,你要记住,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说罢,千彤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昏了过去,也松开了紧紧抱住他腰际的手。
要不是他将她圈在怀中很紧很紧,或许,她早就掉下马去。
阎浩天紧抿着唇,忍住想要低咆的悲痛,忍住可能失去她的恐慌,不住地策马狂奔…
月光下的夜,酷寒而冰冷。
雪终于停了,不久之后,那隐藏在林中的木屋也燃起了熊熊炉火,点亮了一室。
他月兑去了她的湿衣裳,用最厚最暖的毛毯将她冰冷的雪白身躯紧紧包裹,这样还不够,他看见她发了紫的唇,终是不再顾忌任何的礼仪法度,月兑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将赤果果的她密密地抱入怀,用他的温暖包裹住她的冰寒。
艳娘。你不会怪我吧?
这个女人,对我很重要,所以非救不可。
你会怨我吗?怨我爱上了这个女人?
是的,我真的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就算我不敢承认,也不想对你承认,可是,事实还是事实…
我爱你,艳娘。
我会把你放在我心底,一辈子思念着、爱着,但,也请容忍我爱我怀中这个女人,因为,当我看着她抱着她想着她时,莫名的也感觉到自己正在看着你,抱着你,想着你…
或许,你要当那是我变心的借口,但,我是真心的,也唯有她,可以弥补失去你的那个空缺…
你会原谅我吧?
我相信你会的…
所以,帮我保佑她平安无事好吗?你这样的爱着是,定也舍不得我再心伤了吧?
我向你祈求原谅和宽容,也向你祈求她的平安,你会顺了我的心意,对吧?
那一夜,他抱着千彤沉沉睡去,梦里,他对着艳娘说了一串的话。
有自责,有内疚,有哀伤,有脆弱。
熊熊炉火照映着眼前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男女,窗外,月光隐去,天际换上一片片橙红,由浅到深,直到阳光露出了山头。
天,亮了。
千彤在一片温暖的胸膛中醒来,睁眼,指尖第一个感受到的是男人炽热健壮的胸肌…
她抬眸,如她所料的见到那张熟悉又令人安心的脸庞,那脸庞的主人正皱着眉、抿着唇,证明了她着着实实让他担透了心呵。
指尖,轻轻地滑过他的脸,抚去他眉心的皱折,再滑过他紧抿着的唇,轻抚着…
然后,她未假思索的将唇凑上,吻住了那片唇…
轻轻地舌忝,温温地啄。
她的心震颤着,因为觉得自己像是个偷人家丈夫的坏女人。
虽然,她不是,真的不是,但,她却还是心虚的想躲起来,莫名的,希望他爱她。又希望他不要爱她,那见鬼的可笑思绪总是在夜里纠缠着她,把她闹得很恼火,却又很卑屈。
她想爱,又不敢爱,矛盾得连她自己都讨厌起自己。
现在,还逃得掉吗?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赤果果抱在一起,但,什么事都还没做不是吗?他只是为了救她所以才这样抱她的,而不是因为爱,不是吗?
想着,她的唇退开了,身子动了动,也想悄悄月兑离他的怀抱,一只手却从腰际使了力,再次把这个女人拖入怀…
“这次,你别想逃了,赫连千彤。”阎浩天睁开眼,目光灼灼地望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