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嫁纸老虎 第十五章
第六章
武学里,一般会先操练,再用早饔。
当然,甲班依然是不用操练的,一醒来梳洗完就等吃饭,就算要操练,也是公子们的陪读服其劳。
“我是不是会打呼啊?”尔雅看着东方定寰眼皮下方的黑影,好难过好愧疚地问。她醒来时,东方定寰已经去捧来洗脸水,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把人家当棉被抱了整晚。
“没有。”
“那是会踢人吗?”
“也没有。”
“那……是不是翻来覆去吵到你?”
见她不问出答案不罢休,东方定寰瞥了她一眼,恶劣地道:“你会磨牙,还会说梦话。”
“说什么?”她一脸震惊,头一次知道自己会说梦话!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东方定寰看着她信以为真的脸半晌,坏心眼地道:“你真的想知道?”
尔雅看着他不怀好意的脸,更相信她真的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当下她满心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问清楚。
“是很失礼的话吗?”她忐忑地问。
“倒不会。”
“那是什么呢?”她咽了口唾沫,仍难掩紧张,看得东方定寰更想逗她。
“你说……”他弯下腰,故意神秘地道:“寰哥哥什么时候要娶我……”
尔雅瞪大眼,“怎么可能?”她捧住红烫的脸颊。
东方定寰叹口气,“你一直问我,我跟你说就快了,今晚直接拜天地也行,你又不信,被你烦了整晚啊。”
她真的这么说?尔雅震惊到都说不出话来了。
“喂!那边的人在打什么混啊?”盯着学生操练的都是军人,见有人不做事只顾聊天,语气有些不善。
虽然公子们可以免去早课操练,可尔雅不想让东方定寰一个人忙碌,便跟着一起来。
说是操练,其实是学院里人力不足,打扫、耕作、修葺,当然全都由学生包办。眼下他们就被分配到除草,本以为草长得比人高,她挨着他说些悄悄话没人发现,看来她太天真了。尔雅连忙转过身继续割草。
“别担心,我跑不掉的,不管怎样都是你的人了。你今晚可以问别的,比如我想要几个娃之类的。”东方定寰拍拍她的头,在失笑前赶紧闪人。
尔雅涨红脸,觉得没脸面对任何人,只好窝在角落默默除草。
尔雅班上的学生一共有十八人,从十二岁到二十岁都有。相比起丙班和丁班学生们的年纪差距较大,甲乙两班的学生年纪差距则较小,大概是家里有点能力的,在家中子弟到了弱冠之年,便会帮他们觅个一官半职,或是做点生意。
尔雅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是今年二十岁的太常卿公子,据说他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
平常上课时有三十五人,因为每位公子都带上了自家护卫当陪读,除了现任大理寺卿的公子,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简直是异类。
在这个班里,每个人自我介绍时,第一句话都是——“我爹是某某某”,还怕对方没见识,往往还会再加一句官拜什么位阶,因此甲班一共有两大团体,以及两大游离分子——嗯,加上尔雅的话,就变三大游离分子了。
第一个团体,想当然耳,就是那些坐前三排的真正高官贵公子所组成,东方定寰戏称是“爹的名字刻在额头上大队”,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还没记住,但是他们的爹是谁他已经记住了。这个团体是以仆射之子和太常卿之子为首,其它四五六品官之子则是他们的小跟班,那天试图绊倒尔雅的人也在其中,另外还包括那位告状的县令之子,虽然看样子被排除在他们的圈子外,但他倒是奋力不懈地想挤进这个尊贵无比的行列,偶尔仆射之子和太常卿之子看起来心情好,就让他耍耍猴戏,像小厮一样跟着他们。
第二个团体,被东方定寰戏称是“后三排取暖小队”——某一夜,尔雅和东方定寰闲着没事窝在房里聊着学院里的所见所闻时,她听到东方定寰给他们取这名字,笑得脸都涨红了,“你真的好坏!”
东方定寰才不介意这妮子说他坏呢!她软软的声音骂他坏的时候,他真觉得心头又酥又麻又爽快,根本得意忘形。
顾名思义,这个团体就是爹的官位太低,那些高官公子不屑与他们为伍,课堂上又常常被某些势利师父无视,便只好自立自强,自成一个圈子。这些人以惠州刺史之子为首,刺史虽然在朝廷贵为三品官,位置也是坐在前三排,但外官在这里显然就是要比内阁官吏低个几阶。
不过这个团体最近声势有扩大的趋势,因为前朝地方动荡不安,直到东方家二扫平地方乱党才恢复秩序,很多前朝的地方官都被留任下来,而这些地方官对东方家与前朝相比起来,更乐意效忠东方家,许多地方官纷纷将自己的儿子送进武学,倒是真有报效国家、报答天恩的雄心壮志,在尔雅之前,就有四名长史与刺史的儿子进入武学修习,想当然耳也成为“后三排取暖小队”的领头人物。
至于两大游离分子呢?就更有趣了,这两名游离分子,严格来说都是“爹的名字刻在额头上”的一员,东方定寰猜想,肯定是这个团体的成员都太愚蠢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想与他们为伍。
第一个,是甲班学生中,出身最尊贵——嗯,东方定寰除外。话说回来,一个老是喜欢强调祖先是海盗的人,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出身尊贵”。
这人是太宰之子。提起他老爹,东方定寰心里也是有些敬佩的。太宰在前朝就官拜三公,因为挺身对抗摄政王,让摄政王打成了残废,软禁起来等死。摄政王之所以不杀太宰,目的就是要让反对他的人知道,他可以怎么羞辱他们,也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东方家取得天下后,极需要治国能臣,这位半残的太宰就被请出来了。
果然乱世能臣的公子,不会是笨蛋,但这位太宰公子,天天就是坐在第一排,百般无聊地支着颊看着窗外,一副谁也不想理踩的模样。
第二位游离分子同样大有来头,他是现任大理寺卿之子。父亲原来是前朝的大理寺少卿,据说为了搜集摄政王的罪证,在摄政王身边卧底多年,只可惜再怎么有心为国除害,皇帝年幼,对他搜罗来的罪状也无能为力,最后事迹败露,被打入天牢。直到东方家军队进城,把他从牢里救了出来,直接就升官了。
对了,大理寺卿之子正是唯一没带随从的,武术课上看他和其它学生对招,尔雅当下有种高手欺负小孩子的感慨,难怪人家不用带随从。
到了晌午,甲班还有一项别班没有的特权,那就是——公子们要吃点心,要午睡啦!
“真是饭桶。”东方定寰没好气地啐道。
可不是吗?寻常老百姓一日两餐,富家公子多吃一餐就算了,还要午睡?其它班的学生在这时可是需要干活儿的呢!
在前朝的武官制度里,校尉以上都优先自甲班选拔,到了打仗时,难道要跟敌人说:抱歉,咱们主帅正在睡午觉,麻烦你一个时辰后再出兵打我们?有这样的武官,也难怪内乱都平定不了,最后断送了大燕的国祚。
“算啦,我们休息一下也好。”尔雅小声地道,“你昨晚也没睡好,趁这时睡一下吧。”
东方定寰想想也好,两人便觅了个安静的树荫。
如今他们的身分是公子与护卫,要不,东方定寰真想躺躺佳人的大腿,肯定很舒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草地上躺下来,尔雅则坐在他身旁看书。
可惜,在这种地方,就是想安静小睡一会儿都没办法。
“东公子初来乍到,何不趁这机会和大伙儿多聊聊。”
说话的是坐在第三排的……呃,尔雅开始冒冷汗,先不说她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只能记座位,这让她对接下来要怎么应付他们感到紧张;更让她担心的,是他们会吵到东方定寰。她瞥了眼将双手枕在脑后,一脚跷起搁在另一脚的膝盖上,还不知从哪儿拿来一顶斗笠盖在脸上的东方定寰。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把他们带到别处去,却发现东方定寰躺下时顺手压住了她的衣摆。
如果她硬把衣摆抽走,会吵醒他吧?尔雅陷入两难。
她哪知道东方定寰是故意这么做,一来不让她离他太远,二来她若是要走开,他也能够立刻醒来。
“我……我想休息一会儿,昨晚睡得不太安稳。”尔雅希望他们听得懂她的暗示。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处之泰然。我相信东公子早晚会习惯,何不趁早和大家多熟悉?难道是不屑与我们为伍吗?”这些人显然极度在意旁人看不看得起他们。
“当然不是。”尔雅知道对这些士族子弟来说,在武学里的同窗,很有可能是将来官场上的人脉,她可以理解他们急于结成朋党的目的。但话说回来,一般不是内阁高官之子更受重视吗?只要是对仕途有野心的,都会想进内阁,外官就算官职再高,离开了京城就等于离开了权力中心。
尔雅这时还没想通另一层原由——浦州的战略地位。当年,东方家的军队在轻取冯澜城后,当时的浦州州牧联合蕃王回澜王对抗东方家,两军陷入苦战,因此新任浦州长史据传是东方家的家臣——比起那些前朝旧官不知何时会被替换,皇家昔日的家臣之子,极有可能在日后被召回内阁,以龚固皇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