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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香饽饽 第二章 当是朋友

伍丹阳不喜欢文字,因为这些犹如一团线组合而成的东西不认识他,为此,他曾经被潮笑、被歧视,甚至为此走上习武之路。

不过,今日他却提笔练字,练的还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这是他爹临摹的版本,对他来说,又比苏以薇临摹的版本更容易明白……好吧,基本上对他而言仍与天书无异,差别在于老爹的版本至少还可以让他知道如何下笔。

岑叔看得忍不住皱眉,照理说他应该很感动,毕竟少爷很少拿笔,今日会主动提笔练字,多么难得,可是,为何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且他真的很想叫少爷不要练了,少爷的字真是丑得见不得人。

“少爷不妨挑几个字练练,要不,少爷练到天黑了,只怕也记不住。”

伍丹阳自认为很有气魄,可是说到这玩意儿,月兑口而出的声音就是很没有气势。“岑叔不是常常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吗?”

“是,有志者事竟成也,只是少爷,孟子亦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岑叔太了解他了,今日辛苦练上一个时辰,明日就会嚷着手指好像坏掉了,偏偏少爷练弓箭练到手指都僵了,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有没有兴趣,差别真的很大。

“这一次我会坚持到底,直到将字练好。”

略一顿,岑叔很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非常艰难的。”

伍丹阳不满的挑起眉。“岑叔就是瞧不起我。”

“不敢,只是少爷向来无心在此。”

伍丹阳还真反驳不了,一日弓箭不离手,他不累,可是执笔半个时辰,他就觉得自个儿如同笼中鸟,不行,这一次他要坚持住,他想知道练字何以成为她的习惯。

“天下红雨了,我的宝贝儿子竟然在练字!”

伍夫人爽朗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了,伍丹阳刚刚生出来的斗志瞬间软了下来,手一歪,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字就毁了,虽然他原来的字也很惨,但好歹看得出来是字。

“娘,难得我想练字,你为何要跑来这儿捣蛋?”伍丹阳气得咬牙切齿。

伍夫人好无辜。“我听说你今日早早就回来了,担心你病了,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在书房练字,你不知道娘有多感动啊。”

感动?娘明明满脸狐疑,恨不得从他脸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伍夫人不只是怀疑,还好奇不已,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娘不是老叫我多读点书,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吗?!”

伍夫人冷笑。“你何时将你娘的话放在心上?”

伍丹阳清了清嗓子,昧着真心道:“岑叔说,即使大字不识几个,若能写出一手好字,好歹能够遮掩几分。”

岑叔真觉得自个儿应该感动落泪,原来少爷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一想到许久以前的进言何以如今方起作用,他只觉得忧心忡忡。

原来是想遮掩大字不认得几个啊,这意谓什么?伍夫人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何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

伍丹阳张着嘴,半晌还是挤不出话来,索性任性的甩笔道:“既然娘不希望我在意这种事,我不练了。”

这可不行!伍夫人赶紧拿起毛笔塞回他手里,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被转移注意力了。

“娘并无此意,你要想写出一手好字,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意别人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

“娘和岑叔终日在耳边唠叨,不想在意也不行。”伍丹阳的脸皮真的不是普通的厚,理直气壮得教人瞧不出他有丝毫心虚。

“是吗?”

伍丹阳恼怒了。“娘究竟要不要儿子练字?”

“你练,娘不会打扰你了。”

伍丹阳很有架势的再度酿墨落笔,可是旁人的目光太过火热,他勉强写了一个字就写不下去了,不由得满眼怒意的瞪着满面欢喜的娘亲。“娘要在这儿看我练字吗?”

“难得可以看见儿子练字。”言下之意,她可不想错过如此了不起的一刻。

“娘在这儿,我没法好好练字。”

“为何?”

伍丹阳当然不能承认,因为字太丑了,觉得难为情,这会让娘以为他发烧,脑子烧坏了。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他总认为字丑又如何?他的拳头在大周只怕没几个人应付得来,师傅还夸他是练武奇才,身子高壮结实,却灵巧敏捷。

“一旁有人,我无法专心。”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伍夫人觉得很委屈,撇了撇嘴。“岑叔在这儿,怎么没听你抱怨?”

“岑叔不同。”

虽然明白岑叔就如同儿子的女乃娘,伍夫人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娘知道,娘比不上岑叔。”

岑叔闻言冷汗直流,张着嘴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虽说他的妻子才是少爷的女乃娘,可是少爷五岁,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夫人有此安排,是看上他读了几年的书,若非考运不好,绝对不输给秀才。总之,长期下来,比起妻子跟少爷,他反倒与少爷的关系更为亲密,这也难怪,毕竟妻子还要照顾儿子,后来又跟着儿子照顾夫人的铺子,自然比不上他与少爷相处的时日。

怔愣了下,伍丹阳呐呐的道:“我的字再难以入眼,岑叔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娘就不一样了,娘会一直唠叨,我可受不了。”

好吧,这倒是实话。“我是你娘,唠叨你几句也不行吗?!”

“练字需要安静,有人在一旁唠叨,还如何练字?”

“好好好,我不在这儿吵你,我走就是了。”伍夫人说到做到,爽快转身走人。

这会儿又可以好好练字了,可是不到一刻钟,伍丹阳就发现一件事——“为何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看不懂我究竟写了什么。”

岑叔倒是觉得他进步很多了,至少少爷看得出来自个儿一点长进也没有。

“少爷,一口吃不成胖子,何况字要写得好,更是要费上时日练习领悟。”他真的很想叫少爷放弃了,若只是为了遮掩大字不识几个,这是白费力气,又何苦呢?

“岑叔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够坚持下去?”

岑叔识趣的略过这个问题。

伍丹阳抬起下巴,很有魄力的下定决心。“以后我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若有一日做不到,隔日就不准踏进十面香。”

岑叔对少爷展现的雄心壮志毫无欢喜,只觉得更愁了。少爷竟然拿他能否去十面香立誓,可以想见苏姑娘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唉,这真是不妙!

苏以薇最欢喜的日子就是庆余城官家权贵开始广发帖子邀人赏花,因为十面香的单子接到手软,银子滚滚而来,可是相对的,她也忙到焦头烂额,这些特制的盒子说起来可以当成匣子,每一年都要换上新的图样,要不然人家何必花那么多银子来买?然而每一笔每一画皆出自她的手,真的很累人。

若是十面香的生意够大,她就可以只负责设计图样,另请画工绘制,只不过要等到那一日,只怕要再盼上好几年。

手边的工作一完成,苏以薇立刻不顾形象的往桌上一趴,还好是在自个儿的房间,没人瞧见,要不,谁见了都要瞠目结舌。

这真是一个很拘束的时代,伸一个懒腰都会让人以为她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薇儿……”

丁娇娇的声音刚刚传进来,紧接着便是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苏以薇瞬间坐起身子,干娘总是盼着她能像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没办法,谁教她太聪明了,只是跟着哥哥读了几年书,她就什么道理都懂,还自个儿模索学丹青,又靠糕点赚银子,让干娘对她的期盼大。说来她真的是骗很大,实在令人难为情。

丁娇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张着嘴巴,却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干娘怎么了?”

“那个……你干爹……”丁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可吓坏苏以薇,她整个人跳了起来,连忙走上前去,轻抚着干娘的背,安抚道:“干娘别急,有话慢慢说,干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娇娇用力点点头,缓了一口气,将事情道来。“你干爹好心救了一个姑娘,还给人家送米粮,没想到人家有夫君,硬赖他拐骗,要抓他去官府。”

苏以薇闻言皱眉,这很明显是仙人跳嘛!“干爹为何救那位姑娘?”

“你干爹见她被几个小混混调戏,便出面相助,那几个小混混质问你干爹凭什么插手管闲事,那个姑娘谎称你干爹是她夫君,你干爹当下不好说什么,就认了。”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听过不少不公不义的事,但她第一次想破口大骂,真是可恶,那几个小混混显然与对方串通好了,说不定,他们根本是同伙的诈骗集团,专挑憨憨傻傻的肥羊下手……不对啊,干爹一看就知道是个瘦弱没肉可以吃的羊,为何会挑上干爹?苏以薇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对方想要什么?”

“对方要你干爹拿出两百两银子摆平此事,否则就要告官,可是你干爹又没有这么多银子,对方便说要你干爹拿房子相抵。”

苏以薇顿时一悟,原来对方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干爹的房子,只是装模作样绕上一圈,免得教人一眼看出他们的企图。

“这事如何是好?房子可是郭家祖产。”

一时没有头绪,苏以薇只能安慰道:“干娘别急,想告官,他们未必会赢。”

“你不知道,隔壁的王嫂子说了,那些恶人与官府勾结,一旦闹上官府,我们不但要赔房子,还是挨一顿板子。”

这会儿苏以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民主社会法律比较健全,黑道与白道互相勾结也时有所闻,何况是这样的时代,权力和拳头往往代表了法律。

丁娇娇绝望的眼泪又落个不停,忍不住自语自语的骂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了,教他别多管闲事,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他就是不相信,这会儿真的惹祸上身了……这个傻子,什么都听我的,为何独独这事与我过不去?”

苏以薇从来不反对帮助人,今日帮助人,难保明日不是别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只是帮助别人也要用脑子,不经过算计就跳进去,这就是多管闲事,而干爹正是这样的烂好人,也难怪这几年面店生意越来越好,他依然未攒下一丁半点的家底。

“薇儿,郭家的祖产给了他们,我们将来如何面对郭家的祖宗?”

苏以薇咬着下唇,努力从混乱的脑子挖出好主意,不过什么也搜不到,倒是让她记起聪明绝顶的哥哥。“哥哥一定有法子。”

丁娇娇两眼顿时一亮。“对哦,我怎么忘了墨儿?”

“干娘先回去,待哥哥从学堂回来,我们再去找干娘。”

开了十面香后,他们兄妹就从郭家搬进十面香后面两排厢房,再加上张婶母女、李毅和陈闺兄弟,以及哥哥的小厮李鸣,倒成一大家子的人。

“我在这儿等墨儿。”这会儿丁娇娇有如被油煎着,怎可能平静的回去等候?

苏以薇也不勉强,搀扶丁娇娇在椅子坐下,泡茶拿点心,陪着聊是非,免得丁娇娇绷紧神经直盯着外面,搞得她也坐立难安,还好不久苏以墨就回来了。

“哥哥,干爹出事了。”苏以薇利落的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见苏以墨听完事情始末,神情很严肃,可是不见紧张,显然此事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她感觉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哥哥有什么好主意?”

“干爹并非被人捉奸,当场没有扭送官府,事后想再告官,很难告得成。”

苏以薇闻言,这才露出笑意。“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以墨的神情未见缓和,还是如临大敌。“干娘,对方是不是要求干爹签下借据之类的文书?”

丁娇娇一怔,点了点头。“他们要求你干爹在借据盖了手印才放人。”

苏以薇的心情瞬间又从云端跌落谷底,原来对方胆敢告官,不是因为与官府勾结,而是他们手上握有干爹的借据。

“此事如今已经不是干爹拐骗人家的妻子,而是干爹欠了人家银子。”

丁娇娇整个人傻了。

是啊,这些恶人真的坏透了,先用莫须有的罪名套住人,接着利用人家害怕又不识字,逼着人家签下借据。苏以薇愤愤的道:“哥哥,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略一思忖,苏以墨问:“你认识高官权贵吗?”

苏以薇忍不住翻白眼,若是认识高官权贵,人家会欺负到头上吗?

“若有高官权贵当靠山,至少可以找人证明干爹与对方没有往来,不可能向对方借银子。官府皆有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的名册,如此一来,便能坐实干爹为人陷害。”

这个道理她懂,说白了,只要后台够硬,就可以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

丁娇娇身子一软,还好苏以墨及时伸手抓住,免得她一坐在地上。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苏以薇实在不忍,干爹、干娘膝下无子,唯一有的不过是一间避风遮雨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借据,难道你能够将借据偷出来吗?”

没错,根本的问题在借据。苏以薇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干娘,对方是不是给干爹一段时间还银子?”

丁娇娇无力的点点头。“一个月。”

“一个月……他们倒是懂得不要做得太难看了。”

苏以墨单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你可不要乱来,对方敢如此蛮横的设计干爹,在庆余想必是连官府都不愿意招惹的恶徒。”

“我知道啦。”她知道鸡蛋不可以碰石头,可是教她坐以待毙,又不服气。

“干娘可以试着与对方砍价,若是只要五十两,我们倒是可以筹到。”

丁娇娇打起精神道:“我试试看。”

苏以薇连爬树都不行,更不可能有当宵小的身手,幸好在乞丐庄不难找到能翻墙偷进人家府里的高手,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刚刚翻墙进去就被人家发现了,这响亮的一声“小偷”,吓得躲在外面的她和满儿胆颤心惊,若非不能没义气的丢下伙伴逃走,她们根本没有勇气站在原地等着秦六翻墙而出。短短的一瞬好像一个时辰,当苏以薇怀疑秦六被逮住了,就见到秦六从墙上跳了下来。

“满儿,秦六交给你,你们先走,往那边跑。”苏以薇推了不放心的满儿一把,喊着——“别罗唆,快走”,接着自个儿往另外一边跑,当然,她刻意等了一下追出来的护院,将人吸引过来。

穿越来此,苏以薇最大的成就是手脚变灵活了,困苦的生活増加四肢劳动力,体能和灵活度当然与过去的娇生惯养差很大。

“站住!”

这句话真的很蠢,难道她是笨蛋吗?即使跑不过人家,也不可能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着人家来抓吧,才这么想着,她马上就发现她跑不动了,完了,若是落在对方上手,她很可能被打得皮开肉绽,老天爷不会对善良的小老百姓如此残忍吧,不能让她变成赛跑健将,至少派个援兵给她,在她遐思之际,追兵已抓住她的手,她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幸好突然有人撞过来,对方不得不松开手,她忍不住庆幸的想,真是太好了,她得救了,可是转眼之间,她被某人拽住了,还用力扯进一条暗巷。

她正想扯开嗓门喊叫,嘴巴就被人家捂住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嘘,不要说话。”

虽然她的脑子仍旧一片混乱,但莫名的安全感让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脏又安分的回到原位。

“跟我来。”

不管他要去哪里,她都会跟他走,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真好笑,她竟然如此相信被自个儿视为流氓的伍丹阳。

当她以为自个儿会跑到断气,伍丹阳在路边一个茶棚子停下,两人坐进最角落。

喝了一口茶,缓过气来,苏以薇惊魂未定的道:“怎么会是你?”她真的没想到老天爷派来的援兵是他。

“不是我,这会儿你已经落在对方手上了。”若非他心血来潮上街闲晃,双脚不自觉往十面香走去,根本不会远远就看见跑得惊慌失措的她,接着又见到紧追在她后方的高大身影,从对方身上的衣着来看,此人应该是城西地头蛇熊霸府上的护院,当下,他立刻让身边的人出面制造混乱,以便他找到机会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如此巧合遇见你。”

“我很庆幸如此巧合,要不,凭你这副瘦弱的身子,能够跑得过对方吗?”一顿,他微微挑起眉。

“不过,对方为何抓你?”

苏以薇避重就轻的道:“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

“他要抓的另有其人。”

“我明白了,你帮人家引开追兵,是吗?”

她再一次见识到他的反应力,看他明明是流氓,百分之百粗线条的野蛮人,绝对与聪明搭不上边,可是,他一次又一次颠覆她的认知。果真人不可貌相,看来她要好好修正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会帮人家引开追兵,想必此事与你有关,你为何惹上城西的地头蛇?”

苏以薇怔愣的眨着眼睛。“城西的地头蛇?”

伍丹阳不敢置信的瞪直双眼。“你连自个儿惹上城西的地头蛇都不知道吗?”

坏人就是坏人,她一心一意只想从对方手中拿回借据,岂会留意人家在坏人之中排老大还是老么?她尴尬的嘿嘿一笑,转而问:“你如何得知对方是城西的地头蛇?”

“我整个庆余都混遍了,怎么会不知道?”

她早该猜到这么一回事,可是依旧控制不住的皱眉,这个家伙明明有很好的出身,却老是像个地痞流氓到处鬼混。

“你怎么会惹上熊霸?”

“熊霸……你是说城西的地头蛇吗?不是我惹上他,是他惹上我。”

“他惹上你?”

苏以薇也不隐瞒,将干爹被设局诈骗的事细细道来,还说今晚原想潜进那儿偷借据,没想到秦六翻墙过去不到半刻,就被人家发现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大白天潜进人家府里偷借据?”他知道这个丫头胆子很大,要不,他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间确实非宵小行动的时候,可是子时就宵禁了,她当然挑晚膳时间,心想这个时候的防御比较松散。

“你知道此人的护院有多少吗?庆余城当官的,没几个排场比他大。”

好吧,她承认自个儿过度天真,可是,她又能如何?“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怎么会出此下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干爹干娘唯一的家产被夺走。”

“若是落到对方手上,他会将你卖到窑子。”

苏以薇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知道他并非吓唬她。

“不可以再乱来了,知道吗?”

她有气无力旳点点头,可是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整个人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对了,你爹不是知府吗?”

提到父亲,伍丹阳就浑身别扭,百般不愿的点点头。

苏以薇两眼因为期待闪闪发亮。“若求你爹,你爹可以帮我干爹讨回公道吗?”

“这事求他也没用。”

“他不是好官吗?”

“对方手上握有你干爹的借据,再好的官也没法子。”他爹确实是好官,甚至是个清官,不过却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官场上人缘极好,可想而知,得罪人的事怎么可能由他挑起?

闻言,她沮丧的垂下肩膀,伍丹阳见了很心疼,没见过比她还奇怪、还不可思议的姑娘,看别人的事比自个儿还重要,不顾一切豁出去,也不怕赔上自己。

“我送你回去。”

苏以薇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刚刚逃过一劫,她可不敢再任性了。

走进十面香,苏以薇方才感觉全面扑来的疲惫感,很想直接瘫在床上睡一觉,可是还来不及走回房间,就被满儿扑过来抱住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被逮到了。”满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惧哭出来了。

苏以薇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故作轻松的道:“我如此聪明,怎么可能月兑不了身呢?秦六呢?”

“我让秦六去休息了。”苏以墨忍不住大声责备,“你真是太乱来了,秦六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你竟然让他进去冒险!”

苏以薇轻轻推开满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抬头看着兄长。“秦六年纪虽小,可是脑子机灵,身手又好……哥哥今日不是要待在高先生那儿吗?”

高先生很看重哥哥,相信哥哥有状元之质,经常留哥哥在学堂研究学问,稍早李鸣就回来说过哥哥今日要留在学堂,她才会挑今日行动。

“干娘都被你吓晕了,我能够不回来吗?”

“什么?干娘吓晕了?”苏以薇看了满儿一眼。

满儿心虚的转身背对着她,因为心急如焚,担心小姐被对方逮个正着,只好四处找人商量,怎知郭夫人如此不堪一击的就晕了,最后还得让秦六去学堂找少爷。

“若是你落到对方手上,干娘如何不自责?”

苏以薇自知理亏的模了模鼻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这几日你别待在铺子,去郭家照顾干娘。”

“我知道了,可是,干爹的事怎么办?”

“我去找高先生商量,高先生应该认识城里的权贵。”

城里的最高首长都不愿意蹚浑水了,那些没有好处可得到的权贵又怎会多管闲事?然而苏以薇终究没有泼哥哥冷水,凡事总要试上一试。

丁娇娇不是吓晕了,而是因为过度忧心,疏于照顾自个儿的身子,因此染上风寒病倒了。苏以薇待在郭家照顾了近三日,她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可以下床了,但仍老是唉声叹气,怨怪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她。

“干娘,人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口气,活着,就有希望。”

“我知道,可是从十八岁嫁给你干爹,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如今我就是闭着眼睛走来走去,也不担心撞到,你说,我怎么舍得呢?”丁娇娇一样一样抚过房里的摆设,想着拥有它们的欢喜心情,情不自禁又掉金豆豆了。

苏以薇可以明白她的心情,这不只是一间房子,而是I段深入骨髓的记忆。“哥哥还在想法子。”

丁娇娇已经认清楚现实了。“算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怪你干爹傻。”

苏以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天无绝人之路吗?这就好像已经有告示牌警告此路不通,却仍坚持前面一定有路可走,可是真的算了,又觉得很憋屈,难道就这么任人欺负吗?为何恶人可以如此嚣张?

“你干爹呢?”

“他在面店,不管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是啊,日子总要过下去,好歹有间面店可以养活我们两个。”

“以后我帮着干爹干娘将房子买回来。”

丁娇娇爱怜的模模她的头。“你啊,不要老想着别人,多为自个儿想想,明年就要嫁人了,你未来的婆婆可是个小气的。”

“嫁妆不是我自个儿的吗?未来的婆婆就是个小气的,也管不了,不是吗?”也许穿越前是幼教老师,她一直改不掉那种照顾别人的习惯,尤其身边这些人的年纪,几乎都比她两世加起来的年纪还小,让她总觉得自个儿是他们的长辈。

“你一个丫头要照顾那么多人,能够有多少嫁妆?”

苏以薇骄傲的抬起下巴。“干娘别小看我了,我的荷包有一日一定会满满满。”

“小姐、小姐!好消息!”满儿大呼小叫的冲进房间,若非苏以薇及时伸手一拉,她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

“再大的好消息也不用如此着急,什么事?”

满儿拉着苏以薇往外走。“小姐出去看就知道了。”

这几日一直很低沉,苏以薇可是很期待有个惊喜振奋心情。“你要我看什么?”

“小姐待会儿就知道了。”

来到院子,看到伍丹阳,苏以薇没有期待的惊喜,只觉得惊吓。“伍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满儿悄悄的闪到厨房,让两人可以单独说话。

伍丹阳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

苏以薇困惑的接过纸张,打开来一看,两眼顿时一亮。这不就是干爹盖下手印的借据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狠狠揍一顿,就乖乖将东西交出来了。”

“狠狠揍一顿……难道你跑去人家府上抢东西?”她难掩惊愕的瞪大眼睛,她让秦六翻墙潜进去偷,他骂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他光明正大杀上门,难不成是疯了吗?

“我好声好气叫他将东西拿出来,他不愿意,我只好用拳头了。”

老实说,她很反对暴力行为,可是这一刻,她不但不觉得他的行为很讨厌,甚至觉得很帅,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不过,她当然不能鼓励这种行为,暴力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你不是说那儿有一堆护院吗?你单枪匹马上门,难道不怕被他们一群人打死?”

“我”个人可以打十个人,而且岑叔、邵明和两名侍卫在外面守着,若是我应付不来,他们一定会搬救兵。”他对自个儿有信心,这种小阵仗他一个人就够了,况且他打架闹事绝对不准身边的人插手,免得让人说他赢得不光彩。

“还是太乱来了!”虽然听说过他是打架高手,可是她总以为夸大其实,公子哥儿的拳头只怕是中看不中用,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伍丹阳勾唇一笑。“你自个儿还不是很乱来。”

“我……你为何要帮我?”

“我们是朋友啊。”

苏以薇闻言一怔,他是她的财神爷,是她敲诈的对象,虽然最近因为愧疚感稍稍收敛,可是,他绝对不是她的朋友,而他竟然将她视为朋友,还为了她……

“你不用谢我,朋友之间无需如此客套。”

她的心情混乱不已,她是该说声谢谢,可是说了,又觉得很不给面子,因为这明摆着不当他是朋友,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听说你干娘病了,她一定很担心,你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的病就会立即好了,我……走了。”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是如此的特别,明明生得娇小柔弱,可是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平静的力量,好像有她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他真的好想再多看看她,况且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一旦传到爹娘耳中,只怕会动用家法让他在床上躺上一个月,换言之,今日一别,他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她。

苏以薇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声音卡住了,就这么看着他缓缓提起脚步转身往外走,直到门边,她终于喊出声音,“对不起!”

伍丹阳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看她。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朋友。”虽然实话实说很可能伤害他,可是她无法漠视自个儿的良知,他应该值得她坦诚相待。

“我知道。”

她再一次怔住了。

“可是,我当你是朋友。”他当她是朋友,她就是朋友。

半晌,她微微颤抖的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很用心为我做糕点啊。”

“无论是谁,我都会用心做糕点。”换言之,这是她的工作态度,不是因为对象。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你用心了,这就够了。”一直以来,他总是感觉不到别人的用心对待,也许认为他蛮横无知,打从心底看轻他,可是她不同,即使她视他为不学无术的小恶霸,在糕点上仍不马虎。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高壮威猛,在这个时代完全与美男子背道而驰,可是落在现代,他是天生的模特儿,充满了性感的男子气概,不过此时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神竟让她有如见到清澈的高山湖水,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却又觉得深不可测。

“好啦,赶紧将借据交给你干娘,她的病就会不药而愈。”伍丹阳再次转身,这一次,他的脚步再也没有迟疑。

苏以薇目送他离开,许久无法回过神。

满儿回到院子,看见她一个人傻傻的站着不动,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姐,伍公子呢?”

“走了。”一顿,苏以薇没头没脑的接着又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满儿显然明白她的意思。“伍公子对小姐真的很好。”

蹙着眉,苏以薇觉得很困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为何还全心全意待我?

他是个傻子吗?”她很讨厌“欠”这个字,欠,是因为没有,谁会喜欢没有呢?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容许自己欠某个人,如今她觉得欠了他好多好多,欠得她心都痛了。

“我也全心全意待小姐,难道我是傻子吗?”

苏以薇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你们不能相提并论,我可是很喜欢你。”

“小姐总是教导我,凡事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人啊,绝对不可以违背自个儿的本心,否则会一直耿耿于怀,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小姐确实不喜欢伍公子,也从不在意伍公子是否看得出来,可是,小姐并没有违背本心在该做的事上。”

是啊,无论伍丹阳在她心目中的评价如何,她全心全意做糕点,这是她的本心。

“过去如何都过去了,小姐以后对伍公子好一点不就好了吗?”

苏以薇伸手刮了刮满儿的鼻子。“你越来越像个智者哦!”

“真的吗?我跟小姐一样了吗?”满儿两眼一亮,她总是羡慕小姐像个智者,说出来的话比她娘还有道理、还教人佩服。

怔愣了下,苏以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哪算得上智者?不过是比别人多经历了一世。

“就像你说的,以后对他好一点,我会这么做。”

没错,苏以薇不只要对伍丹阳好一点,还要将他视为朋友,为此,她甚至特地为他制作了一份礼物,当做对他的答谢,可是,他仿佛消失似的,不曾再来十面香。

难道因为她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的表示不曾视他为朋友,很不给他面子,所以他决定不理她了吗?

不可能,若他如此爱斤斤计较,一开始就不会帮她,即使他是知府的儿子,惹上城西地头蛇,只怕也是麻烦事,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多日不见人影,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恶人最喜欢玩阴的,不能明着对你出手,就在背地捅你一刀。

苏以薇模着手上的木匣子,越想越觉得不安,他会不会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生死之间徘徊?

“小姐,伍公子一定是病了,要不,为何好几日没来?”满儿见到她手上把玩的木匣子,便知道她惦记着伍丹阳。

苏以薇终于意识到自个儿不自觉的动作,赶紧将木匣子放至一旁,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你看他生得孔武有力,怎可能生病?”

“小姐不是说每个人都会生病吗?”

“这世上总有例外,有人身子骨非寻常人,就是不会生病。”

“小姐又如何知道伍公子的身子骨非寻常人?”

“我、我看他就是不会生病的那种人。”说不通,苏以薇索性耍赖。

满儿用力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小姐明明说要对伍公子好一点,伍公子生病了,小姐却不闻不问,太说不过去了。”

“你怎么确定他生病了,也许他只是吃腻了十面香的糕点,不想吃了。”这个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伍公子每次来这儿也不见得都会买糕点,有时只是来走走看看。”满儿严重怀疑伍丹阳来十面香真正的动机,根本不是为了糕点,而是为了小姐。

苏以薇仔细回想,就如满儿所说,他来这儿不是每一次都会买糕点,但那是因为糕点都卖完了,而他当天又刚好没闲功夫耗在这儿等她做新的。

满儿俯,刻意压着嗓门问:“小姐真的都不担心伍公子生病了吗?”

苏以薇懊恼的推开她,这个丫头干么非要扰乱她的心?她不担心他生病,他有父有母,生病有人照顾,何必挂念?她只怕熊霸暗中对他痛下杀手,如今身受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再想了,她担心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跑去敲知府家的门,问伍丹阳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小姐,要不我去打听看看。”

略一顿,苏以薇心儿痒痒的问:“你去哪儿打听?”

“我去问知府的门房就知道了啊。”

苏以薇送上一个白眼。“人家会告诉你吗?”

“只是问一下伍公子这几日何以没出门,为何不告诉我?”

“大户人家的门房嘴巴最紧了,怎可能随随便便透露主子的事给外人知道?再说嘛……”苏以薇歪着头打量满儿一眼,“人家看你一个黄毛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有何企图,他们岂能将主子的事告诉你?”

满儿苦恼的皱着眉,不过很快又有了好主意。“若我不问伍公子,改问岑叔,他们会告诉我吗?”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呢?见主子不容易,但是见底下伺候的人应该不难吧。

“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嘎?”满儿真是傻了,前一刻还在反对的小姐,怎么一转眼就亲自跳出来?

“走吧,你也跟着一起去,两个人声势比较大。”苏以薇看着桌上的谢礼,决定带上,命满儿取来糕点放进去,再找来一块布巾包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知府府邸门前,满儿自动自发的上前询问门房大叔,她们想见岑叔,能否请门房大叔代为通报。

“你们打哪儿来的?”门房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不记得岑叔的亲人中有这么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们是十面香的伙计。”苏以薇抢先回道。

“十面香……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让人去问岑叔要不要见你们。”门房转身唤人进去通报。

“没想到这么容易。”满儿欢喜的道。

岑叔会出来见她们吗?苏以薇紧抿着下唇不发一语,虽然岑叔跟在伍丹阳身边总是不发一语,但是她感觉得出来岑叔不喜欢她,这是当然,那双精明的眼睛只怕早就看出来她敲诈伍丹阳,心里一定很不爽她。

“小姐,岑叔出来了。”满儿兴奋的扯着苏以薇的衣袖。

苏以薇怔愣的回过神,没想到岑叔真的出来见她们。

“苏姑娘、满儿姑娘。”岑叔恭敬的行礼。

“为了答谢伍公子相助,我特地准备了一份谢礼,原是想等伍公子来十面香再当面致谢,可是数日不见伍公子,索性亲自来一趟,还请岑叔将我的心意转达给伍公子。”苏以薇将手中的布包递过去。

岑叔显然很意外。“苏姑娘太客气了。”

“这是一点小心意,不值多少钱。”苏以薇很想问伍丹阳是否安好,可是又担心太过唐突。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向来心直口快的满儿便月兑口问了,“伍公子是不是病了?”

略一迟疑,岑叔坦白道来。“因为苏姑娘的事,少爷被老爷、夫人误会了,用家法狠狠抽了一顿,如今在床上养伤。”

“误会了?”

“熊霸让人传话给老爷,只道少爷上他府上抢东西,还动手打人,却没说少爷何来此举,少爷又不愿意解释清楚,夫人只好动家法。”

苏以薇不禁皱起眉头,恶人果然很喜欢先告状。“为何不解释?”

岑叔无奈的一叹。“少爷就是这个脾气,他认为对的事,绝不会浪费口舌解释。”

苏以薇明白他的心情,他不是不愿意浪费口舌解释,而是希望别人一开始就选择相信他,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想得到别人认可的孩子,可惜他忘了他平日种种的行为已经烙下污点,遇到事情,人家自然先入为主认为错在于他。

“岑叔为何不帮他解释?”

“我若是违背少爷的心意帮忙解释,以后就别想在少爷身边伺候。”在别人看来,伺候粗鲁蛮横的少爷一定很辛苦,唯有真正跟过少爷的人才知道,少爷是一个有担当的主子,遇事绝对是自个儿站在前头,尽全力护住下面的人。对少爷来说,身边伺候的人并非奴才,而是家人。

这一刻,苏以薇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在别人眼中专门制造麻烦的主子,岑叔却是真心想跟在身边伺候,伍丹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定会将苏姑娘的谢礼交到少爷手上,不知道苏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有劳岑叔,我们告辞了。”苏以薇恭敬的行礼,带着满儿转身离开。

岑叔若有所思的目送她们离去,苏姑娘听明白了吗?她很聪明,应该知道平日沉默的他不会无端说得如此之多。

少爷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理当由她为少爷尽一份心意,按理,他不该为难一个姑娘,男女有别,她与少爷牵扯在一起难免容易招来闲话,可是见她置身事外,他就是觉得憋屈,她既知道向少爷表达谢意,何不好人做到底,亲自向夫人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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