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兴家业 第五章 你有我
沿着狭长的青石巷来到李记食堂后角门,李记食堂的后厨就在这。
后厨一片忙碌,一个打荷厨子看见她,放下手里上浆的调味料,满脸笑容的走过来。
“小林哥,我送野味过来。”邬深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边战止已经在她的示意下卸下鹿肉、狍子、野鸡和灰兔等野味。
“没累着吧,我去给你叫大厨过来。”小林目光在转向战止时漠然了三分,但在看清的面目和体格后不由得有些惊悚。
食堂里来吃饭的人什么都有,他也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人等,深丫头身边何时多了个男人?而那气势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
“谢谢小林哥。”邬深深重重点头,甜甜说道。
不一会儿,一尊圆滚滚的弥勒佛人未到笑声先到的出现了——
“深丫头,你都多久没来了,这会儿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大林叔,也就一些打来的野味,不知道您收不收?”
“正好,天冷了,肉耗得凶,我瞧瞧,是马鹿肉啊,怎么只有半只……呃,还不到半只,深丫头,你这是怕大林叔给的价钱不好,把鹿鞭、鹿茸、鹿血那些好东西都留给北长街的许老头了?”胖大叔眯起绿豆眼扮凶。
他口中的许老头正是庆余堂药铺的大夫,镇子就这么大,住了大半辈子的人谁不相熟,不只他和药铺的许老头是酒伴,就连邬家这打野味总往他食堂里送来的小丫头的爹,和他也有旧交情。
一眨眼,从前邬淮老带在身边的丫头片子都长大了,而邬淮……唉。
“下回再逮到鹿,留支鹿茸给大林叔,我就不相信我泡的鹿茸酒就是比不上那许老头。”这是较劲咧。
“是,要有,两支都给您留着。”
战止不必人吩咐,手脚极快的把山货全搬了进去。
“咦,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好东西?不会又是要留给别人的吧?”林全咳了下。
“大林叔眼儿真亮,别说侄女都没给您带好东西来,您瞧瞧这——”她狡黠的揭开细布,一坨白绒绒、有婴儿头般大小,菌丝般的东西顿时展现出来。
林全一个箭步,“喝,这是猴头蘑!”
“我有两个,大林叔用得着吗?”猴头蘑又叫猴头菇,与熊掌、海参、鱼翅同列四大名菜。
摘这猴头蘑并不容易,一来运气来要好,二来可得爬到枯死的百年老树上才摘得到,有许多资历深厚的老猎人也不见得能找到这稀罕的东西,尤其还这么大个的,更是少见。
战止没有错过邬深深脸上的任何表情,她在笑,没错,笑得就像个孩子,就像对着亲近的长辈那样无垢的笑着。
他第一次看见这般笑着的邬深深,心里有些难忍疼痛。
她和家中妹妹一般年龄,妹妹娇憨不懂事,她每回想敲诈些什么,那无邪的笑总叫他无法抗拒,可他眼前这女子和妹妹一样不染尘埃的笑,为什么让他就觉得百般无法忍受?
她明明也该在家人庇荫下过得无烦无恼,可瞧她这会儿在做什么,为了生计,一双手操劳得粗糙,所有好的吃食都是弟妹娘亲先吃,现在又添了冽哥儿和他,每顿饭他总看她在收拾家人吃剩的饭菜。
他内心忍不住涌起一个声音——他不要她过这样的日子,他想把她带在身边,为她遮风避雨,看她笑,看她安心舒适自在的过日子,不必为这些琐碎的生活奔波忙碌。
这不管不顾,想把她承揽在自己的羽翼下的决心一下定,他忽然发现揪疼酸涩的心霎时缓解了,凝视着她唇边浅浅的笑,彷佛,他的世界里只要能拥有她,心口那处的悲愤和空洞便能得到填补。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林全收下了猴头蘑,把三个三两一个的小银锭放入她手里,叮嘱她要把荷包顾好,接着又吩咐小林把手上的食盒交给她。
“你娘不最爱吃猪头肉?带回去、带回去,大林叔忙得很,没什么时间去屯子拜望嫂子,这算一点心意,你要敢推辞,过年的红包就没了。”他语带恫吓,但照顾之意几乎要满了出来。
告辞后,战止依旧推着推车顺着青石板巷子往外走,他的六识灵敏,隐约还听得见那站在角门的父子俩零星的对话——
“爹,您怎不问问跟在妹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来路?要是遭骗了咋办?”
“你这小子方才咋不自己问?”
“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不好意思吗?
声音远了,战止瞄了眼邬深深依旧淡淡的面色,却见她一直揉着几乎要笑僵的脸,他随即把不满倒出来了。
“那猴头蘑即便掌柜的不卖给客人,托人卖到黑浪城也不止六两银子的价,要是手段够,想翻个几倍都没问题,那人却只给你那点银子。”猴头蘑的珍贵见惯富贵的他自是知晓的,虽说到底值多少钱不清楚,但他敢肯定绝对不只这个价。
她不是胡涂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那胖子在欺骗她?
邬深深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绪。“我父亲的医药费和丧葬费都是几位他的结拜兄弟出的银子,方才,我总算还完了最后一笔钱……大林叔有八个孩子要养的。”
她的面色淡然,但是那佯装不出来的恬适明明白白写着,像了了件心头大事般的轻松。
“我听说你是有长辈的……”那些长辈都不管你家的死活吗?
他继而又想到,也对,他在邬家出入多久了却从未见过那所谓的长辈,一个屯子能有多大,大到走不到头吗?
“有吗?”她歪着头,好像战止问了件凭空捏造的事情。
这话题就这样打住了。
随后,他们又去了北长街的庆余堂药铺,邬深深这回让战止在外头等着,但他仍旧能够看见柜台上的互动,她果然把晾干的草药和两支鹿茸,及其它中药得用的部位都卖给了一个留山羊胡子的老者。
离开药铺,接下来是绣铺,她交了邬浅浅织的布和肖氏的绣件,又领了新活儿,结算工钱竟有七两银子这么多。
邬深深的脸笑开了花,她今天发了笔小财呢。
不过无论是食堂的大林叔,庆余堂的许爷爷,或是绣铺的张姨都是交易多年的熟面孔,从她爹娘到她这里,要不是有这些人照顾着她,她又怎能走到现在?
她那没见过面的爹……这就叫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吧。
来到无人角落处,她掏出两锭五两的小银锭。“这是该你的。”
鹿茸、猴头蘑都是他的功劳,六两银子是他该得的。
“我是你请的长工,不论你赚多少银两都该归你的。”不就得那一点钱,居然还傻乎乎的拿出来分他。
“要你拿你就拿着,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小冽要照拂。”这一世,得到一副健康完整的身体,所以她也发誓不欺不骗、不坑不拐,要堂堂正正、漂漂亮亮的过完这一生。
这两个小银锭上面阳雕着“日进斗金”四字,底部是阴雕的“开工银锭”四个小字,缝隙处都是污垢,可见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这样两个小银锭,若是以往只能拿来打赏下人,他哪会看在眼里,现下,这两个脏兮兮的银块算是他出卖劳力首次得到的报偿,还是从一个女子的手上接过来的,战止啊战止,你曾几何时落魄到这种地步?
但下一瞬间便听到邬深深坚定值得信赖的声音响起,“别胡思乱想,用你自己双手赚的钱并不丢人。”
他是堂堂大将,见过的金山银山就算没有大山高,也有小山高,搞不好看到不要看了,可是他那眼神明明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悲伤,莫非,六两银子对他来说还是太少了?
她可是肉痛得很呐!
“要不,下回上山打的猎物都算你自己的,我自己的猎物自己打!”这样会不会太没当主子的威严?算了,做不来称职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明年只要教会他如何播种耕田种地,他们就算两清了。
可如此这般,她心底竟隐约有些不舍。她咬着下唇,想这些做什么?她还有一堆要买的东西,还得赶在太阳下山前返家,哪有余裕在这里担心还没有来临的事情。
抹去刚萌芽的绮思,肚子忽地叽哩咕噜作响。
她脸色有几分不自在,但随即释然,模着月复鸣不止的小月复道:“早上就吃了一张炊饼,我饿得很,吃饭皇帝大,我们填一填肚子再去买东西?”
战止心咯噔了下,脑门有些发晕,她的笑容也未免太可爱了——那小小的殷勤和怂恿,好像没有让人不答应她的理由。
晕陶陶的被带着在长巷的小摊子坐定,战止这才发现怎么不是饭庄也不是酒肆,好歹她今天收入颇丰,请人吃饭最起码也该挑称头一点的场所,而不是这油腻腻、脏兮兮,旗帘子叫富长饭庄的小摊子。
这丫头是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他心忖,还颇为月复诽。
不过当他品尝完面前那碗色香味俱全的什锦面,还把汤喝得一滴不剩之后,战止很快收回前言。
难怪她老是把这碗佐料丰富到满出来的什锦面挂在嘴上,总嘟囔着有多好吃又多好吃,这碗面不只一顿晚饭的分量,这份只属于她自己的闲暇,是她能独自拥有,微末却又丰满的幸福吧……
他不自觉伸指过去,抹去了她沾在嘴角的汤渍。
邬深深受惊的瞪大圆圆的乌眸,本来要低斥他放肆,谁知听到旁人的说笑声——
“哟,小两口感情真好!吃碗面也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想当年小老头也有老婆小孩热炕头的时候啊!”言下之意似乎已成过去。
这谁没有过去,尤其活到他这把年纪的人,两人没有多问,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解释,在旁人眼中都是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会了帐,落荒而逃。
“福记生炒肺,陆大叔最爱吃这个了,等会儿买上两斤让陆大叔吃个够,然后煤炭、大米、粗粮、白面……都要买,”她眼珠转了下,现在家里人多。“煤炭很有些重量,加上大米、粗粮、白面等等,车推得动吗?”她会不会太把他当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力士在用了?
他冷嗤,太小看他了!这点东西算什么?!
既然这样,她扳指继续数下去。“陆大娘要的尺头,陆大叔的烟丝,再买点枸杞子泡茶给娘喝,可以明目,手药是给浅浅的,可以防止手皮起皱和皲裂,嗯,再替她买一朵珠花好了。”妹妹也到爱漂亮的年纪了,还有壮哥儿的糖人儿、文房四宝,林林总总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
战止发现她很公平,只要壮哥儿有的,也没少了自己弟弟那一份。
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无条件且理所当然的关爱对方,即便夫妇、手足也不见得做得到,可她却能推己及人……还是,她想从他身上贪图什么?
他不由得嗤笑,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光风霁月的战止或许有可能,现在的他,不管是谁见了都还要掂量掂量要不要与他为伍,免得沾上一身晦气,躲都来不及了。
她,压根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吧?
自觉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战止想岔了一点,邬深深对他是有贪图的,贪图他有一把好力气,贪图他是个她看顺眼的男人,她贪图的,也就……这么简单罢了。
“顺眼”二字说起来简单,其实广泛如海,因为看一个人漂亮俊帅与否,其实是很自我的情绪,有的人喜欢单眼皮小眼睛,又有的人觉得满脸雀斑也很Q.
不过人心和灵魂是最不容易被控制的,谁又想得到这么简单的因素会在后来一路给它歪了下去?
“你自己田地出产的粮食难道不够吃,还要花银子买?”战止幽幽的眼光瞪着她,瞪得她头皮发麻。
“田地是以前的事,现下归别人了。”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整个屯子都知道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也就被良心给狗吃的亲戚给劫了而已。
“说清楚!”不是听说是她家田地佃给别人了,怎么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归别人的?
想不到他也有专制的时候,最初在山上遇见他时,她以为他孤高清傲,后来就是个不懂稼穑艰难的外来户,可他能屈能伸,爱护弟弟的态度让她觉得这男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君不见注重家庭的男人便会照顾妻儿,能照顾妻儿便会是个有肩膀、有担当的好丈夫。
“我只是运气比较不好,有一群和豺狼差不多的亲戚。”他眼底的疑惑那么明白,也是她开始信任这个人了吧,她平铺直述的将父亲过世后祖父母纵容叔父,以他们一家都是妇孺,壮哥儿有夭折之虞,强行代管家中田产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个中细节她不耐纠缠,略过不提,但其中酸苦,曾以为不可磨灭的,如今道来,不想在时光的抛掷下,居然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她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那些田产是属于壮哥儿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拿回来。
“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那些人再来对你比手画脚。”
那杀伐之气,从战止眼中一闪而逝,他的神情邬深深说不上来是什么,不过唯一清楚明白的是,她能知道要是她祖父母和叔父在这里,会先被捅十个八个窟窿眼再说。
你有我!他这么说。
一股犹如细雨润物无声的暖意渗入了她的心坎,驱走了自从穿越过来后一直覆盖在她心中说不出的荒凉。
她安静的瞅着战止的侧脸,忍下激越的情绪,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谢!”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你有我。
战止没想过她会有那种表情,宛如雷击,她那款款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令人心跳险些又漏了一拍,整个脑袋都要燃烧起来。
“呃,不客气。”他傻乎乎的搔头。
邬深深噗哧一笑,“走吧,赶紧把东西买一买好回家了。”
“嗯,回家。”
这词听起来多美,回家。他在举目无亲,连怎么活下去都没个想法的地方,居然有个家了,那个家里,有个他大约没办法像喜欢别人那么喜欢的女人。
他忽然有了取不竭、用之不尽的勇气去面对织构出来的阴谋诡计、血腥的泥淖,他什么都不怕了。
待到邬深深把所有东西买齐了,推车被堆得满满的,而回程她没坐在车辕上,为了照广告牌车上的东西,她沦为货物之一,托着两腮瞧着战止的背。
一个男人的背有什么好看,她还看不厌?而且汗流浃背的,有什么好目不转睛的?
他的身材极其匀称,穿着短打的腰间线条更是利落,两腿结实有力,因为流汗,颈部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宛如宝石,这男人不论在前世的现代还是这古老的时代都是极品。
呼呵呵……极品。
擦了擦自己垂涎的口水,老灵魂里对小鲜肉不灭的喜爱又冒出头,要是能模上一把……
忽然她拍腿一叫,脑中忽然飞来她早先搜索枯肠却一直想不出具体办法的事情,有了苗头。
“战止,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战止闻言回过头。
“你记得昨儿个我们去抓鱼、烤鱼的溪河有一个小土堆,土堆湿漉漉的,地上满密密麻麻的鹿蹄子印,我们还猜是不是有鹿群过来喝水,打算在溪边也挖个窖鹿?”她咧嘴笑,笑得有些小心计。
战止颔首。那小土堆什么也不长,光秃秃、湿漉漉,还布满被牙啃过的痕迹。
“我不是问你鹿为什么要啃那小土堆?”
“那土有盐分。”不必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坐在牛车上的那女子把土捻来吃了,他差点没勒死她。
“也就是说,鹿和所有的家禽一样都需要盐分。”
所以?他不吭声,让她自己说。
“我们不是做了陷阱要抓鹿?如果我们在陷阱里面放上盐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鹿会像下饺子般的跳下陷阱?”她摇头晃脑的说着,双目明亮如星辰,双颊因为兴奋如同染上诱人的胭脂,那嘴角噙着的笑意灿烂如朝阳,她就差点没站起来夸张的放声大笑了。
他在她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风情下撑不到几息,很不自在的撇开了眼去,不过仍然没忘要抓住重点。“可行是可行,不过你没想到猎物掉进陷阱会挣扎,挣扎便会受伤或死去。”
是啊、是啊,这绝对是个棘手的问题。
鹿又不是傻的,会反抗、会受伤、会摔断腿,掉下去还可能把肚子划了个口子,再把鹿从陷阱里弄上来,就算它不死,摔了个七荤八素,人来捆它,难道它不挣扎吗?这一来,有伤的会加重,没伤的也会搞得遍体鳞伤,还受到惊吓,到时候就算能带回来饲养,要治疗也是一件麻烦事。
邬深深慢慢的蹲下来,方才的兴奋退去了一点云。这还是要从长计议吧?她摩挲着太阳穴。那怎么办呢?
战止含笑不语,回头吆喝着老牛,牛车又慢吞吞的上了路。
只不过时间比他预计的短了些,也不过爬过一个陡坡,本来没什么精神的邬深深一惊一乍的又跳起来。
“战止、战止、战止,我想到了,如果用绳子编成网,把网床悬挂在陷阱半空,这样动物掉下去就不会受伤,到时候只要把网床四角一提,就势一捆,完事!”
“你不笨嘛。”战止小小地夸奖了她。
“那我可不可以趾高气扬一下?”
“等真的逮到鹿再说。”
她又蔫了。
战止看不下去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失笑的说:“赶紧回家搓草绳吧!”
对吼!估模着很有得搓了。
“要不,回镇上买去?草绳花不了多少钱。”
“你这败家子,到开春播种下去,还要等收成得多长一段时间,吃穿嚼用、束修都要钱,草绳我们自家能做,要花的只是力气和时间,能省则省吧。”她嘀咕道。
文房四宝为什么叫宝?但凡称得上宝贝的东西都贵,笔墨纸砚一轮买下来,还是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几乎就是他们全家几个月的花销,更别提她一时头疼脑热还买了两份。
她知道寻常人家供不起小孩读书上学,这银子花下去才明白这年头的读书人凭什么一个个跩得二五八万的,她虽然不屑,可是有其道理的。
她什么都算得非常明白,但是搓草绳……战止的脸都青了。他不该附和她的,看他给自己找了什么活儿?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壮哥儿得知可以去读书起先有些犹豫。
“娘说可以吗?”
邬深深顺顺弟弟的眼眉,模模他柔软的脸颊,温柔的点头,娘亲她自然没有二话。“怎么,不喜欢和小冽一起去识字,学人生道理吗?”
“阿姊要壮哥儿去,壮哥儿就去。”他虽然还不晓得所谓的读书能做什么,不过他感觉得出来,阿姊是希望他去的。
“阿姊想要壮哥儿从科考出仕,考个状元回来吗?”邬浅浅能想到的就这些。
“谁说读书一定要有目的,书本的学问如浩瀚大海,能读懂里面的文字,得到乐趣,也是一桩好事,进而修养品德,读了书不见得就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她希望壮哥儿去读书并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纯粹为了喜欢读书而读书,或许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够实际,她的前提是如果壮哥儿有意朝科举那条路上去,那么她便义无反顾的供他读书,直到得到他想要的,要是没有意愿,识字也没坏处,最起码不会让人欺了去,无论如何都比当文盲来得强。
于是,壮哥儿去读书的事情就这样一槌子敲定了。
要上学,自然要有书包。
邬深深画了样子,告诉妹妹口袋的大小,哪边可以放书册,哪边可以摆笔袋什物,长条带子是用来背在肩上,省力又方便,反正到开春的这段时间,有得是工夫让邬浅浅给弟弟和小冽给缝上。
邬浅浅应是,对于大姊这些偶发的奇怪主意她也习惯了,她吩咐,自己照做就是,谁叫自己的针线就是好哩。
是夜。
邬深深抱着被子稀哩呼噜的睡过去。
她今天累惨了,从镇上回来,搓了好几个时辰的草绳,虽然有战止帮忙,成果颇丰,可是手指红肿痛到都失去大部分的感觉,临睡前贴了狗皮膏药,希望明天能舒缓些,否则草绳数量想要多到能结成网子,还缺很多。
她几乎都能一觉到天亮,在劳力和脑力都告罄的每一天。
而今晚,她也以为不例外。
真要说她这身子也不过是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好吧,少女,换在前世,也不过是一个国三学生,能有多警觉?多清醒?多到……屋子里一进了人她立刻就能知晓?
这要感谢邬家祖父母家的那几口人给的教训和训练,导致即便在两家人已经许久不相往来的今日,她仍旧在枕头下面藏着一把小刀,炕旁放着弓箭,预防随时都有可能趁她不备模进屋子里行事鬼祟的人。
要感谢今年冷得早的天气,纸窗外较簌的冷风刮得满室无所不在的寒意,被窝里的邬深深是被冻醒的。
某种令她提高警觉,绷紧神经的声响就在她掀被子正想下地的时候发出来的,她的内心惊涛骇浪,但是双脚立即缩了回去,她毫不犹豫的模起弓和一袋锋利无比的箭,赤着脚堵在房门和墙的角落。
如同她预料的,屋子里,有人。
乡下的房子就是不顶用,杖子围墙只能防君子和狗,防不了有心人。
她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是偷儿、强盗还是临时起意的贼子?几个呼吸间她抓到一个微小的、粗喘的声音漏洞。
她经年在山上狩猎,常常要趴在固定的地方等猎物失去警戒心,所以任何的风吹草动对她来说来都是讯息,这时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家人们最好都睡得不知不觉,先让她模清这些潜入她屋内人的企图为何?
一、两个黑衣人她衡量自己的能力,制得住。
她屏息,抽箭、搭弦、张弓,屋子里的声响她置若罔闻。
可是东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揉着眼睛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囔道:“阿姊……壮哥儿渴……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