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卿狂 第五章
第三章
这天傍晚,段云罗站在大门外,等待出门替总管办事的苍威返回,之后天空渐暗,没一会儿后竟下起蒙蒙细雨。
她不愿离开,依旧站在原地,任由细雨落在身上,就怕若是转身入内取伞,便会错过了他。
好半晌,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彼端,在细雨中快步往前奔来。
是他,苍威回来了!
一看见他的身影,段云罗的心止不住狂跳,迫不及待的轻移莲足向前,打算将花了数日终于缝好的荷包亲手交给他。
见有人朝他走来,苍威定睛一瞧,随即讶异地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雨中看着她。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在等他回来吗?而她又等了多久?此刻正下着雨,为何她不撑伞?
心里有着无数疑问,但他的喉咙却彷佛被什么梗住,开不了口。
“苍威,你可终于回来了。”段云罗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抬起头凝视着他。
她的发稍有着雨水,俏脸沾着水珠,唇边带着浅笑,显得极为迷人。
看着她好半晌后,苍威才以低沉的嗓音轻问,“是,我回来了……你在等我?”
“嗯。”她甜甜地一笑。
“为什么?”他又问,嗓音越发低哑。
“因为要把这个送给你。”段云罗连忙自衣襟里取出一只有着云菱纹的青色荷包,递向前。
苍威看着她雪白柔荑轻捧着的荷包,那一针针、一线线全是她亲手所缝的……喉头似被火烧灼,怎么也发不了声。
“哎呀,你快收下啊!不然荷包会被雨给淋湿的。”怕他不愿收下,段云罗只得这么道。
苍威伸这才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荷包。掌中的这只荷包彷佛正在发烫,温暖了他的心。
见他终于收下,段云罗立即笑逐颜开,但她的身子却因为淋了雨,凉风袭来,不自觉轻颤。
见此情况,苍威立即将荷包放入衣襟内,伸出手一把将她的娇躯抱起。
“呀!苍威……你想做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段云罗讶异,一颗心更是止不住狂跳。
并未开口答腔,苍威就这么抱着她快步往前走,返回宅第,朝她的厢房走去。
推开房门入内,他将她轻放在床铺上,取来搁在一旁的披风覆住她,将她的身子包得密不透风,之后在暖炉内添了些炭火,搁在她面前,好温暖她的身子。
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便将这些事办妥,段云罗看着他,本想开口对他说些话,但此刻他却又迅速奔出厢房。
没一会儿,他将一个大木桶搬进房内,再注满热水,之后随即转身打算离开。
见他欲离去,段云罗连忙开口:“苍威,等等,你先别走。”
她的叫唤声令苍威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坐在床铺上的她,“还有什么事?”
段云罗轻咬着唇瓣,凝视着他,好半晌后才轻启双唇。
“你可会好好珍惜、使用那只荷包?”她将对他的爱意藉由针线传递给他,他可会珍惜?
凝视着她,苍威目光放柔,轻轻点头,以低沉的嗓音答道:“会。”这是她亲手缝的荷包,他怎会不珍惜?
闻言,段云罗笑靥如花。
一见到她绝美的笑容,苍威心跳骤快,更有股冲动欲向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请你尽快沐浴,千万别受了风寒。”语毕,他立即将门关上,转身离去。
他一刻也不敢多待,只因她的容颜、她的笑容、她的一切皆令他心动不已,就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做出逾越之事。
最后,他停下了脚步,回过神,只见自己正站在花园里,原本纷纷落下的细雨已然停歇。
取出怀中的那只云菱纹青色荷包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再次浮现他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苍威的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但,他随即想起两人身分悬殊,原本欢愉的心情立即变得苦涩,笑容隐去,缓缓抬起头仰望夜空,神情哀伤。
他对她的情意……可否继续?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温煦。
段宅内来了名宾客,正是当今丞相之子慕劭。
听闻他前来,段云罗立即来到厅堂,并差人沏杯好茶,送上茶点,热络地款待他。
“慕大哥,今儿个你怎会前来?”她爹与丞相是多年好友,而她与慕劭则情同兄妹。
“再过不久,我便要上京受封建威大将军,往后怕是没法子时常来拜访,所以特地前来探望你与段伯父。”
“真是不巧,爹外出买卖,不在城里。”段云罗笑看着他,“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成了大将军,往后百姓的安危可得全靠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慕劭看着她,唇边有抹浅笑,“那你呢?”
“我怎么了?”她不解的睁大了眼。
“你也不小了,段伯父没为你觅个好对象?”
闻言,段云罗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立即一沉,一双艳丽的杏眸里有着说不尽的哀愁。
“怎么了?”
“没什么……”段云罗本想轻描淡写的带过,却在此刻听见外头传来男仆的说话声。
“吴总管,慕公子来访。”
听见这句话,段云罗连忙向慕劭要求道:“慕大哥,等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千万别抗拒,明白吗?”
慕劭还来不及回应,只见她已移身坐到他身旁,一双纤细的小手紧搂着他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想做什么?慕劭满脸疑惑。
之后,吴新步入厅堂,而尾随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拥有青色眼眸的俊逸男子。
吴新朝慕劭恭敬地施礼,“慕公子。”
瞧见小姐的手正搂着慕劭的手臂,他却视若无睹。若是小姐能与慕公子成为一对,自然是比和陈家少爷成亲好得太多,他乐观其成。
见如此情景,苍威着实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了动作,朝眼前这名高大挺拔的男子拱手行礼。
为何她的手正紧搂着这名陌生男子的臂膀?为何她会对这名男子的态度如此亲昵?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心宛若刀割,难受至极,苍威怎么也不愿见她与别的男人太过靠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涌上心头,令他几乎崩溃发狂,更恨不得冲向前强行将他们分开。
不,他不能再待下去,不能再看她和别的男人亲昵的相处,否则他绝无法再压抑。
“抱歉,我还有事得处理,先下去了。”苍威试着让自己的嗓音维持平稳,脸上不露出任何神情,朝他们恭敬地一礼,之后立即转身步离厅堂。
他失了魂似的不断往前走。如今,他终于明白此刻盘据心头的那份异样的情愫究竟是什么──那是嫉妒。
最后,苍威来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前。他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狠狠地朝树干挥拳击去,力道之大,使得树叶纷纷震落。
木屑刺进了他手中,鲜血涌出,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只因他的心更痛。
缓缓收回手,他痛苦的闭上双眸,额头抵着树干,满心的妒与恨。
该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究竟该怎么做,他才能改变自己的身分和地位,成为一个足以匹配得上她的男人?
见苍威匆促的离开,吴新也朝段云罗与慕劭恭敬地鞠躬施礼,“小姐,慕公子,小的下去了,若有任何吩咐,再派人传唤一声。”
吴新走后,偌大的厅堂里再度只剩下段云罗与慕劭两人。
段云罗轻轻收回柔荑,面无表情的坐回处,单手托腮,抵着桌面,朝敞开的厅堂大门外看去。
她本想试探苍威会有何反应,但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转身离开,让她实在看不出他对她是否有情意。
“你喜欢那名男子?”慕劭开口问道。她这模样,任谁也看得出她的心事。
心一惊,段云罗连忙转过头看着他,“慕大哥看得出来?”
“身为你的义兄,怎会看不出?”慕劭笑了。
他又怎会不知,她本是想利用他,好让那名男子见了吃味,但照这情况看来,她势必得另思主意了。
沉吟了一会儿,段云罗开口问道:“慕大哥,身分和地位当真这么重要?”
虽说她并不在乎世人的目光,但苍威似乎不这么想,让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劭思索片刻,这才缓缓地道:“夫妻双方讲求门当户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倘若不在乎,两人执意相守,但世俗的目光、众人的议论依旧紧紧跟随,纵然欲真心相伴,日后难免禁不起考验,最后甚至劳燕分飞……”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那样!”段云罗笃定地说。
“世事难料。”
“慕大哥,你……”段云罗拧紧了眉,气恼不已。
为何慕大哥非要这么说她?他又不是不晓得她的性子,当真对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见她气红了脸的模样,慕劭不禁轻笑出声,“莫气恼,我不过是说出一般人的情况罢了,而你、我与他们不同,对于世人的目光并不在乎,若是认定了,便不会改变心意。”
“是啊,说来咱们的性子还真像,不然我也不会认你为大哥了。”段云罗这才笑了开来。
心底认定了的人,无论对方是何出身,她亦不改心意,也绝不后悔。
慕劭笑了笑,并未再多说。
“对了,慕大哥,你可有了心仪的对象?”
“实不相瞒,我早已有个依媒妁之言,不久后必须迎娶的远房亲戚之女,而且那名女子你也认识。”
“什么?”段云罗从未听他谈起此事,不禁睁大了眼,“她是谁?”
“段伯父有位华姓友人……”
他话尚未说完,便被她急忙打断。
“是华恩伯父,对吗?”段云罗又惊又喜,“想不到华恩伯父竟是你的远房亲戚,但是……”
“嗯?”慕劭挑眉看着她。
“华恩伯父有一妻一妾,生的皆是女儿,你将迎娶的是哪一位?”
“是大房所生之女。”
“喔……”她咬咬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慕劭看得出她有话想说。
“我和她是多年好友,但是,她……”段云罗止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
“生得其貌不扬?”慕劭笑着接下她的话。
“嗯。”她轻轻点头。“原来你已经见过了她。”
“不。”慕劭摇头。“我曾听说,她虽然其貌不扬,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你说是吗?”
“没错,她的心地确实善良,待家中奴婢、仆役极好,更与姨娘所生的妹妹相处融洽。”段云罗直点头。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不在乎身分、地位,而我并不是那种在乎他人外表的人,只有内在才是最重要的。”
段云罗陷入沉思,不再开口。
是啊,慕大哥说得没错,唯有内在与真心才是最重要的,那么,究竟要到何时,苍威才肯主动碰触她的心?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得离开了。”慕劭起身告辞。
段云罗连忙收起思绪,站起身,跟随在慕劭身后,看着他步出宅第大门,翻身上马。
“慕大哥,往后可得多多保重,千万别忘了玉霞城还有我这个妹子啊,若有空可要来这儿走走。”
“那是当然,你也得多多保重,哪日若要嫁人了,别忘记差人送来喜帖,不管我身在何方,定会前来祝贺。”慕劭坐在马背上,微笑看着她。
他的话让段云罗感到羞赧,一张俏脸顿时绯红,无法开口回应。
挥了挥手向她道别,慕劭便驾着骏马离去。
目送他那高壮挺拔身影渐行渐远,好一会儿后段云罗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回屋里,朝厢房走去。
她脑海里所想着的人只有他──苍威。
方才他明明瞧见了她的手搂着慕大哥的手臂,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么不在乎吗?
没来由的,她胸口好闷,泄气不已。
别说他没对她动心,那必定是骗人的,而她究竟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正视内心对她的那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