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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金官奴 第四章 重逢相见不相识

陆明雪抱着披风好不容易找到八宝亭,原来所谓的八宝亭就是在八个亭角上崁着八色珠宝,装饰得极其华丽贵气,而这仅是一座凉亭而已,可见皇宫的奢华。

“妳是上哪去了?交代妳办事,却到现在才出现,若因此让欢儿受凉,妳担待得起吗?”

陆明雪正要将披风送上亭子里去完成侯夫人交办的任务,侯夫人已怒气冲冲的挡到她面前。

“对……对不起,奴婢迷路了。”她歉意的说,她不只迷路,还因为撞见唐元宁与王春安争执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才会晚到。

“迷路?妳是不会问人吗?孔老板是个精明的人,怎么他家的绣娘脑子这么笨,瞧妳这没用的样子,之后还能交办什么事?”侯夫人简直把她当成自家丫头在骂。

陆明雪忍气吞声,“对不起,奴婢这就将披风送进去……”

“不必了,我自己来,太后娘娘与长公主都在亭子里,妳连送件披风都做不好,还是滚到一边去,免得闯祸让妳主子丢脸!”侯夫人扯过她手里的披风,摇着胖臀进亭子里去了。

见侯夫人气走了,陆明雪耸耸肩,她其实也不太乐意当她的跑腿,这样也好,侯夫人自己送,她则乐得轻松。

只不过她参加宫宴的目的是想见识各方的穿著,尤其是太后与长公主的,这两位的衣饰可是由宫中御裁局所裁制的,御裁局的裁缝与绣娘乃当代翘楚,因此她们身上的衣饰非常值得一瞧,穿越前,她学服装设计时就特别喜欢研究宫装,这会儿有机会亲眼看见,怎能错过,说什么也要把握。

不管侯夫人刚刚的警告,陆明雪往八宝亭走去。

然而她才刚靠近亭子,就听见有人哭了——

“母后,这件衣裙可是皇兄特地命人做给我的及笄礼,也是我近来最喜欢的一件,今日穿出来就是要给大家瞧瞧的,但如今破了,这教我怎么办?”

哭泣的居然是荣华长公主谷雁萍,她长相甜美可爱,只可惜这会哭得一张脸有点花。

太后是个四十几岁的人,外貌雍容典雅、风华动人,她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为当今皇上谷若扬,女儿则是她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谷雁萍,今日这场宫宴就是为了谷雁萍而办的。

太后见爱女哭得伤心,哪里舍得,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

侯夫人见状,脸都白了,立刻拉着女儿跪下,而侯夫人的女儿则是吓得全身发抖。

“太后娘娘恕罪,欢儿不是故意踩破长公主的衣裙,她是不小心的……”侯夫人冷汗涔涔的说。

她才刚踏进八宝亭,就正巧见到长公主追着自己的女儿跑,要抢女儿手上的毽子,女儿贪玩不肯给,这闹着闹着两人抢在一起,女儿一脚踩上长公主的衣裙,不巧长公主又一个转身,当场就听见嘶的一声响,长公主的衣裙被踩裂了一块,长公主见了伤心的哭了。

这是女儿在众目睽睽下干的事,自己赖都赖不掉,只得认罪,也气恼女儿不知死活敢跟长公主抢东西。

“女孩子间玩耍不是不可以,但这是在宫中,凡事要有分寸。不知轻重毁坏了长公主的衣服,怎么成?”太后没打算轻饶。

“这……还望太后娘娘饶恕,欢儿下次不敢了!”侯夫人忙道,尤其忧心长公主身上穿的还是皇上御赐之物,这下更不妙了。

“妳这女儿冒冒失失的,下次还想进宫吗?”太后冷声问。

侯夫人双腿一颤,跪趴在地上。“太后娘娘请息怒啊……”

一旁的侯家女儿也已经吓出眼泪来了。

“要哀家息怒可以,但长公主身上这件衣裙是皇上赏的,也是长公主最喜爱的,妳若能让这件衣裙恢复原状,哀家便饶了妳们不追究。”

“这……”侯夫人瞧向长公主的衣裙下襬,撕裂痕迹颇大,别说恢复,就是硬要补也补不起来,况且堂堂长公主能穿补过的衣裳吗?

太后这是存心刁难,不肯原谅了。她没想到带女儿进宫会闯下大祸,侯夫人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突然有人站出来,笑着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愿意一试。”

侯夫人瞪大眼睛看着这说话的人,居然是孔记绣坊的人,她方才还被自己骂了一顿,这时竟愿意挺身相助?

“又雪,妳做什么?太后娘娘面前不得造次,还不退下!”

孔安南与人闲聊后,转头找不到陆明雪,因此找到此地来,一进亭子就听见她说的话,当下变了脸的赶上前要斥退她,不让她惹祸上身。

“东家,又雪是真的想试一试,不是逞强。”陆明雪没有退缩的打算。

她并非是爱出风头或是有心帮侯夫人,而是见长公主的那件衣裙布料织法十分特殊,绣面也别出心裁,难怪长公主如此钟爱,而自己是一时手痒,以前在服装设计公司时,老是喜欢与同事玩改造的游戏,看谁能将衣服变化出不同样式。

这会她便跃跃欲试,长公主身上的这件衣裙正好可以让她大展身手,好好玩一玩,她相信自己的水平,不会玩坏的。

“妳……”

“安南,这是你绣坊的人?”太后沉声问。孔安南是她核定邀来的人,她自是知道他的身分。

“是,又雪是我绣坊里的绣娘。”太后问起,孔安南只得回答。又雪是他带进宫的,若是她触怒了太后,绣坊也必会受她连累,这一刻他不禁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妳有把握恢复那件衣裙?”太后转而问向陆明雪。

“没有,已经无法恢复原状。”陆明雪老实回答。

“大胆,既然无法恢复原状,那还敢站出来说要一试?”太后果然动怒了。

侯夫人听了眼前一阵发黑,果然还是无法恢复原状吗?

见太后动怒,陆明雪的表情依旧是镇定的。“奴婢虽然无法让长公主的衣裙恢复成原本的样貌,但奴婢有把握经过奴婢的改造,长公主定能满意。”

“妳当真有自信本公主一定会满意?”谷雁萍止住哭泣,忽然觉得这个绣娘有点意思。

陆明雪微笑。“是的。”

“妳不该将话说满的,可妳既然这么说,母后,不如让她试试吧,不过之后我若不满意,可要重罚了。”

谷雁萍贪玩,只要觉得有趣的事都愿意一试,但现在关系到她最喜爱的衣服,若是这绣娘敢戏耍她,她也不会原谅对方。

太后听爱女愿意让绣娘试试,自是不反对,“好吧,妳试试。”

她另外命人去取来宫里的针线供她使用。

陆明雪浅浅一笑,神情仍是自信的,她上前审视谷雁萍那撕破的裙襬,片刻后开始动手,只是她这一动手立刻引起众人的惊愕,她竟将裂开的地方撕得更开,所幸长公主里头还穿着多层衬裙,撕的是外层布料,长公主的玉体肌肤一点也没有外露,但饶是如此,仍让人瞠目。

“妳做什么?!”太后惊怒斥问。

“太后娘娘莫惊讶,奴婢只是试着变化新造型。”陆明雪安抚的说。

“胡说什么造型,哀家……”

“母后,让她做吧,反正这衣服都毁坏了,我倒要瞧瞧她能变出什么花样来。”谷雁萍朝陆明雪眨了眨眼。

陆明雪见状,打从心里喜欢上这位长公主,长公主瞧着是个鬼灵精,倒与自己有些相似,若不是身分相差悬殊,自己还真想与她交个朋友。

长公主都替她说话了,太后也不再多说什么,放手让她去做。

众人见她手极巧,将撕裂到大腿的裙襬挑挑拢拢后,再缝个几针,没几下功夫,裂开的地方就卷皱起一朵朵别致又生动的花,众人惊奇,一件瞧似破损不堪的衣裙,瞬间换了风貌,像是一件款式全新、别具一格的衣裳。

“太美了……”侯家闯祸的女儿见了,忘情的说。

侯夫人也大喜,不愧是孔记绣坊的第一绣娘,果真有点本事!

孔安南则是略微松了一口气,本担心又雪会闯祸,瞧来是自己多虑了,他这会总算扬唇笑了。

“敢问奴婢做的,长公主还满意吗?”陆明雪笑问。

谷雁萍睁着大眼瞧着自己的“新衣”,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反应,众人莫不屏息以待,莫非长公主不喜欢?若是这般,这叫又雪的绣娘可要受罚了。

陆明雪瞧谷雁萍的反应,也有些不安,难道长公主真的不满意?

“长公主?”就算不接受也要说个话吧?

谷雁萍盯着自己的衣裙好一会,倏地笑开了,拉着裙襬在众人面前欢喜的转圈圈。“满意,满意极了。妳太厉害了,母后,我要赏她,我要好好赏她!”她边转圈边说。

“好好好,妳说赏就赏,妳想赏她什么呢?”太后见女儿开心,没有二话的问。

谷雁萍也不知道该赏什么,干脆跑到陆明雪面前大方的问:“妳想要什么?”

陆明雪做这事只是手痒,倒没想到要什么奖赏,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孔安南,他毕竟是带她来的人,又是她的东家,由他作主好了。

孔安南上前瞧了一眼搁在针线筐里的一捆丝线。“长公主若有心赏又雪,就赏她宫里才能用的金蚕丝线吧!”

他说完,陆明雪的眼睛就亮起来,方才她用这丝线替长公主缝衣时,就觉得这丝线绵细,韧性却极佳,原来这就是仅宫中才能使用的由金蚕所吐出的蚕丝做成的线!

孔安南替她要求这样的赏赐,着实有眼力,不愧是孔记的负责人。

“好,这容易,金蚕丝线就在御裁局,她要多少就去拿多少,让她亲自去拿!”谷雁萍爽快的说。

可以亲自去一趟御裁局,陆明雪简直求之不得,她老早就想参观古代为皇帝以及后宫缝制衣服的地方了。

“多谢长公主赏赐!”陆明雪欢喜的说。

“去吧。”谷雁萍让她这就去御裁局挑丝线。

陆明雪马上开心的随宫女离去。

她刚走,太后便瞧见唐元宁、王春安及一干男宾全往八宝亭来了。

“你们几个来晚了,方才这里可是表演了一场好戏。”太后对着他们笑说。

“什么样的好戏,竟能让太后娘娘心情愉悦,咱们都很好奇。”王春安讨好的上前问。

一般来说内廷宴会少有邀请男宾,虽说因为荣华长公主爱热闹,喜欢人多同乐,这才连男宾也一并邀请,可事实上,亦是太后有意藉此机会为刚及笄的长公主挑选驸马,这事其他人并不知情,但王春安宫中有人,在前来皇宫时就已经打听好了,便处心积虑的想攀上长公主,因此特别想求表现。

太后先是收了笑脸瞧向侯家母女,这才说:“吏部侍郎家的女儿不知轻重,毁损了长公主的衣裙,所幸有人挽救了这套衣裙。”

侯家母女听了忍不住心下一颤,不过见长公主已破涕为笑,太后只是微辞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便也放下惶惶不安的心。

“孔记的绣娘露了一手功夫,替长公主将破损的衣裙变成新衣,你们都来瞧瞧长公主这身衣裙可是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太后瞧来心情是真不错的问大家。

众男宾视线立即往谷雁萍身上看去,之前可没人敢明目张胆的盯着长公主瞧,但这会有太后发话,众人便光明正大的看了。

众人往她的衣裙望去,但说实在的,先前长公主现身时,大家仅是匆匆一瞥,对她身上的衣饰没有太大的印象,根本分辨不出哪里不一样,只知道这件衣裙此刻看来相当别致,尤其裙襬一侧的布花别具巧思,巧妙的将长公主苗条的身段衬托出来,均想,这套衣裙之后在京城必会蔚为流行。

瞧完衣服,大家的视线便都落在长公主的容貌上,长公主无庸置疑生得明媚可人,性情瞧着也活泼,这下大家多少明白了,太后开口让他们瞧长公主的衣裙,是想藉此机会让众人亲眼瞧瞧皇家有女初长成。

除此之外,太后此举还有个目的,让谷雁萍自己见见这些世家俊秀,这其中很可能会有她将来的夫婿。

谷雁萍哪里不晓得太后的用意,但她才刚行笄礼,母后这就急着替她找驸马了,她心里不太痛快,便故意不说话。

孔安南猜出太后的意图,他态度坦然,没显出任何情绪,而王春安就不同了,瞧着长公主的目光十分热切,那感觉就像当年对陆明雪不择手段、势在必得的决心一样。

当众人对谷雁萍各怀心思时,唯有唐元宁不作他想,视线只被谷雁萍衣裙上一处像是刻意让人绣上去的小图吸引,那图极小,约指尖大小,他仔细看了几眼后,倏然涌起心潮,那是——

猫,无嘴猫!

这世上唯一绣得出这只猫的只有一个人!

唐元宁顿觉手心发烫,方才太后说那孔记绣娘刚替长公主修补完衣裙,这人此刻不就在宫里?!

他心跳急速跳动起来,立即转首在人群中梭巡,她也在这里吗?!也在这亭子里吗?!

谷雁萍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只有唐元宁不再专注的看她,便好奇的问:“你在找什么?”

众人见长公主没对任何人开口,却单独与唐元宁说话,不免羡慕起他,王春安的脸还直接绷住了。

“我……我……找、找……”唐元宁一心寻找陆明雪的芳踪,一时不知该如何响应谷雁萍。

王春安见了立即撇嘴一笑,“这人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商人,今日有幸见到长公主的玉颜,怕是紧张过头,连说话都不流利了,请长公主别见怪。”他自以为是的说。

太后立刻挑起眉,“没见过世面的小商人?你不知道他是谁吗?”太后问,讶然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就是唐元宁,可能在京城街上开间小铺子什么的吧。”王春安口吻不屑的说。

“王公子刚来京城不久,可能不知道,唐老板开的可不是小铺子,他是唐家织造的东家。”

侯夫人在一旁插话,表情还带着讥笑,全京城的大户人家哪个不知道唐元宁的身分,可王春安却是个土包子,竟连唐元宁也不识得。

“什么?!他是唐家织造的东家?!”王春安大惊,这怎么可能?!

“瞧来松江离京是远了点,来京城后还进不了状况,可得再与人多多来往,才不会出错。”

太后这话说得含蓄,其实也是笑他有眼无珠。

王春安被说得涨红了脸。唐家织造他当然听过,是与孔记绣坊齐名的富商,只是他万没料到唐元宁会是唐家织造的东家,而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岂不反倒突显自己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瞧着众人讪笑的样子,他真恨不得一头撞墙死去。

他忍不住恨恨瞪向唐元宁,这小子戏弄了他,竟不告诉自己他就是唐家织造的东家,分明是存心要看他笑话!

谷雁萍不耐烦应酬人,尤其心知肚明太后的用意后,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瞧了一眼心思仍不知到哪去的唐元宁后,便径自走人。

太后见她要走,想唤住人,又素知自己女儿的脾气,若她不想做的事,勉强她只会惹她不高兴,便由着她去,自己则与众人寒暄几句后才离去。

见主角们都走了,大伙再留着也没意思,便逐渐都散了。

唐元宁见孔安南要走,连忙上前想将人拦住。

“唐元宁,你给我站住!”王春安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唐元宁焦急的看着孔安南即将走远,他遂用力甩开王春安,急追孔安南。“孔老板,请留步!”

孔安南闻声停下脚步,两人是竞争对手,平日见面仅是点头之交,少有交集,他讶异唐元宁竟会叫住自己。“唐老板有何指教?”

“我想见见你今日带来的绣娘。”唐元宁不浪费时间,直接要求。

孔安南更觉诧异。“你为什么要见她?”他谨慎的问,又雪是他的人,这人想做什么?

“我……”

“唐元宁,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故意隐瞒身分给我难看的吗?”王春安阴魂不散的又追了过来。

唐元宁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完全没空理会他,只急着朝孔安南要人。“孔老板,请你快告诉我那位绣娘在哪!”

王春安被视若无物,哪里受得了,他揪过唐元宁的衣襟怒道:“你以为自己是唐家织造的东家就可以无视我吗?你……”

“孔老板,那位绣娘是不是叫陆明雪?”唐元宁根本不管王春安说什么,大声问向一旁愕然见他们动起手脚的孔安南。

“唐元宁,你真敢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什么?你说谁是陆明雪?”愤怒的王春安闻言马上惊愕的松开手。

唐元宁推开王春安,对着孔安南再问:“请你告诉我,那位绣娘叫陆明雪吗?”

孔安南脸色一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位绣娘名叫又雪,我不知道谁是陆明雪。”

“怎么可能?又雪一定是明雪,否则谁绣得出那只无嘴猫……”唐元宁低喃起来。

“什么无嘴猫?这世上有无嘴的猫吗?你不会是疯了吧?”王春安在一旁插话。

“不,我没有看错,那是明雪绣的。孔老板,请让我见见又雪吧,只要见了面就能确定她是不是明雪了。”

孔安南脸庞微僵。“她走了,我让她先回去了。”他说了谎,故意不告诉唐元宁她人在御裁局,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唐元宁见到又雪。

唐元宁一脸失望。“原来她已经离开了……”

孔安南瞧着他的神情,几乎可以断定他与又雪应是旧识,可两人怎会相识?

难道陆明雪是又雪尚未沦为官奴前的名字?

他的脸色沉了沉,又雪是他孔记的人,不管她以前是谁,是又雪还是明雪,他只知道她现在是孔记的第一绣娘,谁也休想抢走!

一旁的王春安瞧唐元宁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略略深思起来……

宫宴结束,宾客们鱼贯出宫去,孔记绣坊的马车却还停在宫门外未离去,直等到宫门即将关闭,车夫才看见孔安南带着陆明雪走出来。

陆明雪也不明白孔安南为什么要拖到最后宾客全走了才出宫,不过她倒乐于如此,一来,她可以多些时间参观御裁局,借机与御用裁缝师切磋讨教女红技巧;二来,她晓得宴中有唐元宁与王春安两人,这两人都不是她想碰上的人,因此正好可以避开撞见他们的可能。

她与孔安南步出宫门,正要坐上孔记的马车时,忽然由暗处冒出一个人抓住她的手后将她往侧边一拉,接着对方睁目瞪着她。

看着眼前的容颜,唐元宁心中震撼不小,她的轮廓彷佛与十三岁时的她重迭,依稀看得出七年前的影子,不过原来稚气的容貌已经蜕变,变得成熟美丽,一如他当时所想象的,她长大后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丽女子!

“明雪……”唐元宁忘情的出声。

陆明雪吃惊,抓住她的人是年纪约二十五岁上下的英俊男子,星眸熠熠,鼻梁高挺,她没料到他竟然还没离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快放开我!”她佯装不认识。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认得他是唐元宁,不同于七年前的模样,他更英姿焕发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眸子,永远都那么炯炯有神。

“妳不认识我?!”这回换他愕愣了。

“没错,你是谁啊,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随意抓住女子的手?”陆明雪严正的指责。

唐元宁闻言蓦然松开她的手。“妳真不认得我?我是唐元宁啊。”他苦涩的说,没想过她会不记得自己,这让他感到非常郁闷。

一旁的孔安南惊疑不定,但见陆明雪说不认识,便上前出声道:“唐老板,你这是在做什么?

又雪都说不认识你了!”他心里忍不住生气。

唐元宁不语,只直直的看着陆明雪,一副打击颇大的样子。

陆明雪见唐元宁的神情黯淡下来,仍咬牙说:“原来是唐老板,您是唐家织造的东家吧,奴婢怎么会认识您这等人物,您别开玩笑了。”

事实上,她在孔记四年,这期间只专心研究裁缝与刺绣,对外头的事漠不关心,之前也没特别打听孔记的竞争对手唐家的事,因此不知唐家织造的东家就是唐元宁。

今日在御花园的假山见到他,到了御裁局还听见里头的人在谈论他,说道唐家的绣工如何精巧新颖、唐家织造的东家唐元宁怎生能干,她这才知晓他已非当年受人欺压的少年,如今的他已是富商大贾,是成就非凡的人物。

而此刻她拒认他,倒不是对自己现今的身分感到自卑,而是因为相隔多年许多事情都变了,认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不相认,就让过去成为过去吧。

“明雪,妳分明就是明雪,为何不认我?”唐元宁激动的问。

“我说过她不是什么明雪,她是我孔记绣坊的绣娘又雪,你认错人了!”孔安南沉怒的说。

唐元宁的脸寒得像冰块,“孔安南,宫规严谨,怎么会是你说让她出宫就能出宫的,你若没有心虚,又怎会对我说谎,还故意等到众人皆离去,宫门将关闭的最后一刻才离宫?”他就知道孔安南骗他,所以才故意等在此处,果然让他见到想见的人。

孔安南神色一紧。没错,为了避开他,自己刻意带着又雪留到最后一刻才出宫,怎知他那么精明,居然骗不过!“我为何要心虚,你要找又雪,她现在就在你面前,可她不是已经亲口说不识得你了?”

唐元宁再度心有千千结的望向陆明雪,自己对她片刻不曾忘怀,她却是已将他抛至天际,这让他怎么能忍受?

“妳是明雪,妳对我说过,咱们有缘会再相见的,如今妳我总算见面了,妳为什么装做不认识我?”他痛心的问。

陆明雪咬住下唇,有一瞬几乎心软要承认了,不过她忽见孔安南沉下脸来,让她想起唐元宁是唐家织造的东家,而自己是孔记绣坊的绣娘,两人如何能有交集,这对孔安南来说是不允许的,怎么说自己的身契还捏在孔家手上呢。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她只能坚定的摇头道。

唐元宁铁青了脸孔,“不,我不可能认错,长公主的衣裙是妳改的,上头的无嘴猫难道不是妳绣上去的?这世上除了陆明雪,还有谁绣得出这只独一无二的猫?”

陆明雪瞬间白了面容,他竟还记得Kitty猫,她已多年未再绣过这只卡通猫了,这次是见长公主率性可爱,一时兴起便顺道绣了Kitty猫上去,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可他却瞧见了,这会当真是后悔莫及。

这下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她支吾起来,“这……我……那个……”

“又雪,上车,时间不早了,绣坊里还有事待办,不好再耽搁。”孔安南板着脸催促她上马车。

陆明雪求之不得,二话不说的甩下唐元宁,赶紧钻进马车里。

唐元宁见状,立刻上前喊道:“明雪……”

“唐老板,又雪是我孔家的绣娘,请你自重,若再纠缠,可就有失身分了!”孔安南不客气的提醒。

唐元宁回首瞪着孔安南,半晌才露出笑脸,“说得对,今日晚了,我就不再打扰,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届时孔老板应该不会不欢迎吧。”

“你!”孔安南变脸,这人还真是不懂罢手。他不再多说的吩咐车夫让马车驶离。

唐元宁瞧着孔记的马车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神情无比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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