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暴君 第六章
第三章
砰!叶裴一掌拍散了红木如意斗柜,再一脚踢翻了黄花梨木矮凳,又将桌上的玉盏全扫到地上,铿锵碎了满地。
“岂有此理!”她气得眼眶发红,满脸的悔恨。“微臣真没想过,那个蔚阳竟然会在君上的身边动手脚,安插了眼线,早我们一步到了山城。”
荆安双手合捧着带耳杯盏,半垂下眼眸,嘴角抿紧,耳根子略红。
当她醒来之时,人已经在宫中,蔚阳就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笑睨,她狼狈至极的惊坐起身,察觉自己仅披着一件大氅,氅下全身赤|果。
她一僵,两颊生晕,两手拢紧了大氅,指尖颤抖得更剧,脑中浮现的是一幕幕孟浪野艳的情景。
“是我抱君上回宫的,途间已经让所有人看见。”言下之意,所有人已知他俩关系暧昧,她根本不必羞怯。
她冷下脸色,指向门口。“滚!”
蔚阳走上前,不顾她的怒瞪,勾起她的下巴,印上她颤抖的唇,喃声道:“想想我说的话。荆安,你是聪明人,别让我失望。”
孟思瑜,你真是让我失望透了。
听见蔚阳说出与黎蔚海相似的话,她的心颤摇了下。
真的是他!再也无须怀疑,蔚阳肯定就是黎蔚海!
“蔚阳,放开君上!”她还来不及抵抗,叶裴已经怒气冲天的奔进来,一掌拍向蔚阳。
两人交手了片刻,明显是叶裴占下风。荆安虽然不懂武,可她也看得出,蔚阳是忍让着叶裴。
“够了,别打了。”见情势僵持不下,她才出声中断这场闹剧。
“蔚阳,别以为你是云中侯,我就怕了你。你要是敢再对君上出手,我一定会倾左相之力,把你心疼的右相拉下来!”
叶裴气不过的一席狠话,狠狠刺醒了荆安。
她怎能忘了,她与他之间,无论是前世抑或今生,永远都隔了另一个女人。
她感到羞愧难当,且是对自己感到羞愧。
她怎能忘了自己的初衷,只因为跟蔚阳寻欢一夜,就差点又落入他的陷阱。
无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最终,他选择的一定是简于姗……不,在这里她名唤蔺莹,是北燕王朝最温婉明理的右相大人。
荆安嘲讽地弯动嘴角,心尖涌入一阵苦涩,看着叶裴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牵动她每根思绪的男人。
叶裴悔恨莫及地歉道:“君上,是微臣的错,微臣不该只顾着自己放纵,误以为君上是挑中了那个男子,微臣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是……”
“罢了。”荆安握紧手中的杯盏,扬起一抹不以为意的笑。
“可君上不是很讨厌蔚阳吗?”叶裴愤慨地咬牙握拳,一脸恨不能立刻替她杀了蔚阳似的。
“孤就当他是伺候过夜的男宠,没什么。”明明心中并非这样想,荆安还是强迫自己把话说得淡然。
“君上……莫不是对云中侯动了情意?”
荆安长睫颤了颤,心口抽紧。这问题她亦在自问,没想到竟连叶裴都已察觉。
“不是。”她沉默了片刻才否认。
叶裴的眼神起了变化,似乎很同情她,口气也软了下来:“君上,历来东皇与云中侯是相辅相成,过去也有结成连理的例子,可蔚阳他……并非良人。”
说来讽刺,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丈夫这件事,恐怕她比谁都有刻骨的体悟。
“叶裴,你说到哪儿去了,孤是何等人也,怎么可能会挑上蔚阳当皇夫。再说,孤与他的人马素来不和,若是真让他当上皇夫,岂不是让他趁机夺权。”
叶裴的目光又是一变,复杂难解地瞅着她,道:“君上恕罪,微臣不是有意要挑拨,可微臣见蔚阳对君上似乎不单单只是君臣之情。”
“什么意思?”荆安蹙眉。
“君上有所不知,微臣素闻蔚阳心高气傲,认为长久以来是蔚家辅佐东皇治国,认为蔚家地位应该与东皇平起平坐;按照蔚阳的性子,应该不可能亲自送君上回宫,可刚才……”叶裴顿了一下,露出不知该不该说的尴尬神情。
见状,荆安多少也猜出,应该是蔚阳抱着她回宫的途中,那姿态太暧昧,才会引发这些臆测。
“君上应该明白,那蔚阳是什么样的人,他竟然会想出这些花样,怕是可能对君上动了心思。”
荆安淡淡地否认,“他对孤还能有什么心思?他身边都已经有了右相,那不是他最宠的人吗?”
叶裴仔细地观察着荆安的神情,察觉她眼底漾起极浅的悲愁,心下了然。
君上不愿接受蔚阳对她有意的事实,全是为了右相蔺莹。看来她非常介意蔚阳与蔺莹过从甚密的关系。
叶裴掩下眼,面上神色又复杂了一层,可她没显露出来。
“微臣明白,经过此事,君上怕是很难再全心信赖微臣,微臣也不敢擅自琢磨君上的心意,可若君上真对蔚阳有那份心,微臣一定倾力协助……”
“叶裴,你究竟在胡说什么!”荆安僵着脸低斥。
叶裴打住话,不敢再往下说,两手紧紧抱拳,只微微抬起眼瞅睐她。
“孤告诉你,孤喜欢谁都有可能,独独不可能是蔚阳。”
“可蔚阳对君上似乎没这么简单。”
“蔚阳肯定有所谋,孤不会让他称心如意,更不可能与他沾上关系。”纤指掐紧了杯盏,荆安觉得她的心已如死灰,再也燃不起一丝光亮。
“微臣明白了。”叶裴明显松了一口气,可眼神犹带着几分忧心。
荆安心下一暖,恐怕她身边也只有叶裴一人真心为她着想。
她不该因为一时的欢愉失去判断力。蔚阳既然会找青姥姥问话,而青姥姥又是身怀玄术的人,难保不会向蔚阳透露了什么。
青姥姥肯定说过什么,否则蔚阳为何要对她说那些暧昧的话?
“叶裴,孤倦了,你回吧。”荆安放下杯盏,双手揉起额侧。
“君上保重。”叶裴一脸同情又爱莫能助地瞅着她,随后唤来了连芝伺候她。
其实早在先前,东皇身边伺候的宫人全是男宠,可在大病一场醒来后,东皇便指定要一个女官近身伺候,经过层层筛选,连芝才出任。
经过多日观察,荆安对生性沉默谨慎的连芝已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她看着连芝上了一壶新沏的热茶,还端上外型精细的糕饼,心思略略分散,没由来地问,“过去这些事都是谁在做的?”
连芝一愣,随即回过神,躬身答道:“禀君上,过去都是杜蘅张罗的。”
杜蘅?荆安只觉得这名字无比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对了,记得她初初转醒时,身旁一直紧挨着容貌绝色的男子,她记得那人便唤作杜蘅。
杜蘅是她身子原主的男宠,据说还是最宠的一个,只是在她醒来后,便打发到后宫,不曾再召见。
“君上可是惦记杜蘅了?”连芝不敢胡乱揣度,又怕不够细心,百般犹豫下,终是问出了口。
“嗯。”荆安抬眸一笑,尽管有些勉强。
“那……”连芝面露迟疑。
荆安转眸望向梨木小几上青花瓷瓶里,开得正繁盛的桃花,低声道,“召杜蘅进寝殿,孤要见他。”
“是。”连芝跪身行礼。
侯府。
镶着夜明珠的朱红大门被仓皇推开,一名散着满头青丝的女子,单手拢紧了身上的妃色大氅,面容虽憔悴,却也看得出精心妆点,唇上的花脂颜色,放眼皇城更是只有她一人独用。
“右相大人,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一身利落装束的青衣女子,赶在貌美女子奔进书房前拦下了她。
“蔚静,我得见侯爷。”行色匆匆的貌美女子,正是才貌双绝的北燕右相。
青衣女子乃是蔚府的家仆,但凡是进到蔚府的下人,一律冠上蔚姓,终身为蔚家奴,死后入蔚家为家奴所辟的祠堂供奉。
蔚静先行了个礼,才不卑不亢地道:“侯爷已经歇下,大人怕是见不着面了。”
蔺莹神色越发焦灼,望眼欲穿的直盯着蔚静身后的书房。
房里的灯仍亮着,显然蔚静的话并非属实,不过是用来挡人罢了。
“大人,您清楚侯爷的性子,侯爷不想见任何人的时候,饶是东皇来了,他也定不会见。”蔚静语气平缓地提醒。
蔺莹勉强缓了缓心神,万般不舍地收回目光。“那就请你转告侯爷,告诉他我来过。”
“大人言重了,这是小的该做的,必定会如实转告。大人且安心回吧。”语罢,蔚静低下眉眼,躬身送客,不再赘言。
与来时的仓卒不同,蔺莹离开时的脚步拖沓而停滞,好几次甚至停下来,似是等着谁来挽留她。
可惜,她的期望终是落了空,就这么一路身影落寞的出了侯府。
深夜已至尽头,东方天空微泛星白,侯府书房里,灯火始终不曾熄去。
蔚静守在外头,寸步不离,却也将书房里的争执声尽收耳底。
“……你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女子咬着牙问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蔚阳清冷的嗓音随后传出。
门外的蔚静垂下了眼,目光不若先前的清澈凌厉。
“你不该让所有人看见你抱她回宫,你这是打算落实了你跟她的暧昧!”
“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其余的不必过问。”
“蔚阳!”女子恼了,好强的嗓子多了一丝哭腔。
房里隐约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扇形红木如意格纸窗后方,透出一道修长瘦削的人影,蔚静只敢用余光偷偷觑上一眼,便往前站了三步,拉开与书房的距离。
侯府非是寻常人家,蔚家奴仆深谙少主的脾性,尤其忌讳奴仆隔墙窃闻。
“你知道你走后没多久,荆安就召见了她的爱宠吗?”书房里的女子显然心中怀恨,说话口吻鄙夷至极。
“她见了杜蘅?”蔚阳漠然的声调听不出喜怒。
“见?”女子陡然冷笑一声。“何只是见,杜蘅还侍了寝。”
窗边的颀长身影静默了一会儿,随后传出微微的笑声与叹息。
女子满盈着不甘的双眼浮现一丝愁苦,只能望着心爱男人的背影,在心中千百次琢磨他的心思,却没一次能猜中。
“回去吧,天已经亮了。”蔚阳下了逐客令。
“你打算怎么做?”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我真没想过,你居然和她——”似是气恨得说不下去,女子骤然打住。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蔚阳嘲讽地反问。
女子一塞,语气登时软了下来。“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你所看见的那个东皇,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搓扁捏圆的荆安。你若是再这么沉不住气,难保她不会察觉。”
女子默然无语,眼中的苦,渐深。
“回去吧。”蔚阳听似无波无绪的声嗓,藏了一丝极淡的不耐。
女子心思敏锐,自然察觉。她抿了抿嘴,不敢再惹他不悦,甚为缓慢地起身上前,走向窗边,只敢将半边的脸轻轻贴上男子的后背。
“蔚阳,对不住,我失态了……”
“你清楚便好。”蔚阳没回头,就这么直挺挺地伫立着,宛若一株夜松,沉得教人发慌。
“你得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女子轻道。
“谁不是呢?每个人都说是为了我,可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几个?”
“你信我!我真是为了你!”
“那就做给我看,莫要再为了这种小事,纠缠整夜不休。”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