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要跑 第十一章
夜凉如水。
鸣凤宫里的奴仆大多被遣退下去,只留几个贴身的侍婢伺候着。
苏婉婉坐在内厅里,轻手轻脚地打开桌上放着的一只质朴的木盒。盒内只有一只玉镯,浑身晶莹剔透无一点杂质,看起来是极好的玉品。
苏婉婉满眼都是喜爱,心中更是欢喜不已。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细细地看着,如同小孩子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奇玩意儿,爱不释手。
这只玉镯是今儿个下午欧阳砚送来作为交换的条件,他承诺愿意用这玉镯换取关于宋怜儿的消息。
原来在他出征前便已对宋怜儿心生爱意,是以才委托她多加照顾宋怜儿。
却不想宋怜儿受人欺辱,欧阳老夫人又不愿意接受身分低微的宋怜儿,使得她差点香消玉殒。所以苏婉婉才使了个法子,将人藏起,一是为了救她一命,毕竟有往日的情分,而宋怜儿又是为了她才到欧阳府中;二来嘛,也无非是想试探试探欧阳砚的心意,看看他着急的样子。
得到镯子以后,她向他承诺明天就可告诉他宋怜儿的去处。
想想这几日欧阳砚寝食难安,天天追问她的情景,苏婉婉不由得轻笑出来,眼底一片柔软。
现如今,怜儿也算有了自己的归宿。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真好。
她刻意不去想杨恒毓,不去想先前还对她十分:温柔,如今却又左拥右抱的那个男人,不想猜测什么,一切就照以前来,平平淡淡,无风无波的就好。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让麟儿健康快乐地成长。
苏婉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直到一道不怀好意的女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啲!皇后娘娘这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竟然这般稀罕?!看得目不转睛呢……难不成是皇上送的?”柳玉絮不无嘲讽地道。
现在宫里人尽皆知,皇上一回宫便去了祥云宫,就算皇后跪在赵王府外求皇上归政,也不见得受帝垂怜。“可是不对呀!皇上应该还没有空来见娘娘才对。据妾身所知,这几日皇上都在赵王府『忙』,回到宫里也是……”
苏婉婉敛起脸上的笑意,打断她的自说自话:“柳贵妃倒是对皇上极有心思,却怕是忘了宫里的规矩。柳贵妃来鸣凤宫一不通传二不行礼,是眼里没有本宫吗?”输人不输阵,皇后的头衔还是可以用来压人的。
被柳玉絮挑衅了多次,她也懂得一点还击之道。
柳玉絮气愤在心,却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问安,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早晚有一天,皇后这个位子是她的,到时候看她怎么对付这个女人!
“不知柳贵妃来意为何?若是只关心本宫的私事,那就请退下吧。”后宫尔虞我诈,想拉她下水的女人不在少数,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些虚伪的脸。
再精致的脸庞又如何?满应的毒液害起人来毫不留情,只为达到自己的私利。
可惜这终究只是她个人所感,喜新厌旧的皇上根本不看人心,偏爱美貌地不时宠幸新妃,这次更是荒唐到为了几个舞娘不上朝。
“皇后娘娘又何须如此不解风情?妾身虽受宠,却也知晓娘娘的寂寞。”
柳玉絮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皆因前些日子里,皇上衣不解带地对眼前这人的照顾。
近年来皇上很少到祥云宫,她也从不曾踏进行龙宫侍寝,而这个女人却有特殊的权利宿在皇上的寝宫。先不说是因为她救过皇上,所以被感念在心而同住了几日,就是以前,皇上对她的宠幸比任何一个妃子都多。
自她生下骊云之后,皇上只是偶尔来祥云宫看看,似是例行公事,对她或云儿总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她空为贵妃,到底没有皇后的架子大,后宫几个曾受过一时宠爱的女人也总是含酸露妒的嘲讽她,让她心中又恨又气。
柳玉絮不明白,论身家背景,论身姿才情,她没有半分输给眼前这个罪臣之后,可为何当初皇上执意立她为后?
近年来皇上对其他妃嫔的宠爱明显减少,旁人不知,以为皇上不喜房事,可她却知道,皇上把欲火都泄在了皇后身上,让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可是现下不同了,因为苏婉婉的身分低微,立太子的问题一直不能解决。
而最近皇上又十分依赖自己的父亲柳清廷,相信只要父亲多出点力,她用心伺候好皇上,用不了多时,骊云就可以成为太子,而她也能把皇后的位子夺回来。
想到这里,柳玉絮更得意地笑:“在这宫里,谁人不是相互照应着呢?妾身可是好心来看望皇后娘娘的呢。”
苏婉婉脸上无波无浪,神色淡漠。“柳贵妃若有如此好的兴致,还是与宫里其它姊妹们闲聊去吧。”柳玉絮自视甚高,与宫里其它妃子不和的事她是知道的,因而故意拿出来戳她痛处。
“娘娘当真是无情!妾身也只不过想见识一下娘娘的珍宝而已。让妾身来替娘娘欣赏欣赏吧!”也不待苏婉婉回应,柳玉絮自顾自地一把抓起玉镯,假意看了看,道:“唉,看起来甚是普通啊,还不如今天皇上送给妾身的那只翡翠镯呢!也不知是何人这般没有品味,送来这么一只没有特色的镯子,也不怕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苏婉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道:“柳贵妃不懂其中内情,自然就不觉得这镯子特别。每个人的眼光不同,对于所见之物的评价自然不一。”
柳玉絮轻挑唇角,看似乖巧地道:“娘娘说的极是,妾身受教了。”说罢便要放下手中的镯子,却非常“不小心”地让镯子月兑了手。
苏婉婉来不及接住,只听一声脆响后,镯子落地跌为三段。
“哎呀!妾身手拙,实在该打,甘愿接受娘娘惩罚。”柳玉絮挑衅地看着苏婉婉苍白的小脸,心中感觉万分舒畅。
“柳玉絮,你莫要欺人太甚!”上次麟儿受罚一事她未多加追究,但想也知道是柳家人栽赃嫁祸,如今这柳玉絮竟然还欺到她宫里来!
“哼!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皇后之位亦是如此!苏婉婉,奉劝你看清局势,莫要再跟我作对,主动退让说不定还可保全大皇子!”柳玉絮露出本性,不无张狂地说着,丝毫没有顾忌,冷冷地看一眼苏婉婉,便趾高气昂地走出去。
苏婉婉的细指在袖中紧紧攥起,眼中蓄满的泪水一不小心就滑落两滴,落在断玉之上。好一会儿,她才将那断玉捡起,捧在心口无声落泪。
几名宫女跪了一地,劝也劝不住她的泪水。
“一只破玉镯就让你这样伤心?!还是因为它是欧阳砚送给你的,所以格外珍惜?”杨恒毓不知何时踏入殿内,气急败坏地吼道。
以他的地位身分,她想要什么得不到?竟然会去稀罕一只随处可见的玉镯,还为此伤心落泪,不是对欧阳砚有情意又是什么?!
“朕要杀了欧阳砚!”朝中人才济济,不差那么一两个将军!
“皇上!”苏婉婉冷冷叫住杨恒毓,“皇上差柳贵妃来,就是为了给臣妾一个下马威?皇上为何要这般侮辱臣妾?”
“是你在侮辱朕!”杨恒毓大步上前,狠狠握住她纤弱的肩头,激动地粗吼:“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朕的心意?朕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欧阳砚随便给她一点小恩小惠就让她感动得不行,牢牢记在心里?
苏婉婉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盯着他,眸中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臣妾敢问皇上为臣妾做了什么,请柳贵妃来羞辱臣妾?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欧阳将军?”
“朕……”杨恒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婉婉,偏偏又被她说中了事实,任何替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是的,是他挑唆柳玉絮来的。从暗卫那里听说欧阳砚送了她一只镯子以后,他就到祥云宫,表面上是去看看柳玉絮母子,实则暗地里刺激柳玉絮来鸣凤宫捣乱。只会耍小心思的柳玉絮自然看不得苏婉婉比她好,果然来把镯子摔坏了。
但现下他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一丝慌张。
“皇上只知这是欧阳将军送给臣妾的玉镯,却不知这玉镯是我姨娘先赠予他作为订亲的信物,是我外祖家家传的两只玉镯其中之一。”她像是万分无力地抬起胳膊,抬到他眼前好让他看清楚,纤细的手腕上就是那另一只玉镯。
她这只本来是娘的,娘死了以后就留给了她,而姨娘的那只就给了欧阳砚。但在姨娘夺权失败后,欧阳家老夫人怕会招来灾祸,便草草赏给了下人,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故而欧阳砚直到现在才找到,返还给她。
“皇上只知道我与欧阳将军曾订亲,却不知我俩只是兄妹之情;皇上只知时时怀疑我与欧阳大人的清白,却从来不曾亲自问我问个明白。”苏婉婉连“臣妾”都不自称了,语气幽幽,多少透露出一丝心如止水的感觉。
“婉儿……朕错了!是朕不分是非对错,害你伤了心……婉儿,朕是因为……因为太过爱你啊!爱到不能没有你,生怕失去你才会想尽办法要留住你……”杨恒骑彻底慌了手脚,立马道歉,感觉苏婉婉就在他眼前,他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大错特错,不仅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反而把人越推越远。她如今的样子似是对他失望透顶……
如果他先低头可以把人哄回来,他不介意把尊严放一边,只求能够留住她。
就算牢牢将人抱在怀里,也感觉不到那种心与心的贴近互动……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婉婉才轻声道:“我累了,想出宫走走。”
“不!婉儿,朕不让你离开!你不能离开朕,无论如何都不能……”
苏婉婉轻轻但坚定地推开他,“我想离开宫里,出去散心……”
出去走走?但谁能保证她出去以后还会回来?
杨恒毓本想用老招数威胁她,但见她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心中一紧,喉头梗塞:“好,朕……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