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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爱,一念之间 03、她与她们。

暗黑的夜,依旧遮掩不住林靖风胸口狂烧的野火。

三十分钟前,他蓦然从梦里醒觉,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拍摄工作结束之后,他再没有见到黎诗雨的机会,如他所想,他为她留下整套甚具纪念价值的照片,并把她说过的故事以及如薄荷糖般甜美清爽的笑容留在心中。

他以为这是最好的决定,但几天来却总是因夜里多梦而无法一觉到天亮,总是在分不清时分的漆黑里孤独醒来。

回想起两人在梦中的追逐:他用相机捕捉黎诗雨回眸凝视的身影,却无法用双手捕捉她玲珑的躯体。即使是在虚幻中,他也十分清楚,以下这些画面虽然鲜明,却只是他的遐想:他的手穿过她发线,停驻在她曾经忘我吸含薄荷糖的唇上。终于,他的唇舌取代了糖球,贪婪探索着她舌尖的馨甜,那让人酥麻的湿滑,引诱着他更进一步。

梦里,他和黎诗雨疯狂做\\ai。

只是,若非彼此有相契的灵魂,是很难达到这样的极致欢愉。

至少,这段日子以来,他不曾有过。

遇到她之前的每一夜,他游走在一具具女|体之中汲取温暖,却都只是技巧的磨练与生理的需求。

不可否认,他渴望黎诗雨的身体,只是已不再那么单纯——她不只唤醒了他的“欲”,更教他生了“情”。每每想起她时,她说过的故事便会在他脑海里构成立体画面,让他对每一个洋女圭女圭的笑容与失落,更加想深人分析;因他想了解她、看透她,好进入她的魔幻世界……

原以为只要两人不再见面,那个被杜维伦称之为“用情不专的混蛋”就无法染指她的纯真。

没想到他付出的代价竟是——被疯狂的思念侵蚀到精神不济。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了萧忆真以外的女人而起这种反应。

他吃了一颗薄荷糖。

原本能带来平静的水蓝,在唇舌间滚动的同时,黎诗雨的面容益发不断在眼前浮沉,这样一个如洋女圭女圭般的天使,他想……拥抱她。

不得已,他只好将全身集中在齿间,狠狠咬碎糖球,无奈思绪仍是扭曲、躁动。

他走入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凉冷的水流浇醒了他。他匆匆换了外出服,驱车前往北海岸。

清晨时分。

位在三芝半山腰的墓园笼罩着淡淡薄雾,弥漫着荒凉与阴森,彷若一张幽暗大网,牢牢罩住这不属于人间的低迷。

选在这个时间前往,是算准了不会有其它人出现,如此,他才能够静下心来,与她共有独处时光。

停好车,他从后座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比利时松饼,是昨天下班后特地前往名店排队购买的;而后,他走向一座外观洁白、布置简洁的墓地,将松饼盒放在幕碑前。

她不吃甜点,唯独对这家店的巧克力松饼难以抗拒。这,却是他第一次亲自为她送上。

季咏若小姐之墓

生于一九八0年十一月十二日卒于二零一三年五月二十四日

享年三十二岁

死亡以后的小人物最终只有这样的归处,冰冷而狭小,没有人声、灯火,伴着的,仅只身边的一座座墓碑。

她原本可以不必躺在这里的。

只要他信守承诺,她的生命,就不会在绽放得正盛的年岁里戛然而止;只要他信守承诺,她就不会用这样强烈的手段,逼他在心里留一个位置给她。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望着墓碑,他无奈地问。

他和她认识得早;早在大学时期,甚至在认识萧忆真之前,他们就已是最有默契的死党。他承认,她很了解他,在青春无限的过去,他与萧忆真之间的纠结,无论是意外中的电光石火,或是妒火中玉石俱焚的终结,她都曾参与其中,扮演的,是他的倾听者。

她和他一直离得不远,却又巧妙保持安全距离。看起来,她对所有人都好,而非特别针对他一个。

几乎每一次和同学躲在校园中能看见星星的角落喝啤酒时,她都会一起出现。在大家都醉倒之后,她是唯一还能清醒听他发酒疯的人。她和萧忆真也是好朋友,就像一般大学里能见得到的好姐妹一样,总是手拉着手,嘻笑谈心。

她功课极好,待人亲切,总有办法让昙花一现的青春,变成记忆中深刻的印记。和她相处过的人,都对她的贴心、爽朗印象深刻。

毕业前夕,他和萧忆真分手。疗伤、放逐好一段时间之后,他将心封闭起来,虽然还是交女朋友、带女人回家,却再也没有认真看待过感情。然而,她仍是最懂他的老朋友,不时透过通讯软件或电话聊近况,也常相约小酌。

在他二十八岁生日前夕,她以提前庆祝为由,约他吃了顿饭。在餐厅时,他喝了酒,像以往那般向她倾吐内心的无奈。

看似,他拥有不错的工作,靠兴趣谋生,而非盲目的庸碌,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个为活着而活着的人。他几乎想不起第一次拿起相机时的感动,至于技术什么的,都只是时间的累积,无关心境问题。他什么都不计较,无所谓地活着,没有足以不虚此生的冒险,没有负担,也没有目标。

真要挑剔,大概也只有对女人的长相,不过那也是为了打发活着的时间感罢了。他身边的女人,无论以何种形式留影,他都没有太多的情绪。他不是没有试着认真对待她们,但每当他自问,谁才是该留在他身边的灵魂伴侣,最后总是以一声无意义的苦笑作结。

精子和卵子拥有相同使命,相遇了,才孕育得出生命;同理可证,没有灵魂的人和渴望获得灵魂相属的人一起,注定是一场空。

“我很累了,很多事都没了意义,每天都是戴着面具过日子。”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我也觉得累了。”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提议:“那我们逃吧,到没有过去、没有包袱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辞掉了工作,想暂时休息一阵子,到国外走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所以报名语言学校为期三个月的语言课程。如果他愿意,她想和他一起去。

也许是醉了,心慌意乱的他亟欲找寻逃离的出口,所以没有多加思考便答应了她的安排。

若当时他真的做了,也许,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可惜,他破碎的心早无力实践任何承诺。

她为他将一切安排妥当,然而他的失落却完全没有改善。暂时换地方生活又能如何?没有灵魂的人,活着,就是一种失去。

他继续过着熟悉的、为活而活的日子。白天,是公司里的TOP摄影师;夜里,流连在酒精与女人之间。

他没有响应她的讯息,以为少了他,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她仍然可依计划前往国外。未料,一天夜里,刺耳的门铃声预言了故事的急转直下。

他打开门,见她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外,像一抹就要淡去的雾。

她露出勉强的笑容。“很忙吗,这些日子?”

屋内躺着另个女孩,他只能掩上门,和她站在门外对望。“还好。我是说,你还好吗?”

她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认识其它女孩了?”

“嗯。”

“那我们……还出国吗?”

“我想,还是算了。像我这种烂人,到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他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什么,那本来也只是提议,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若无其事地说:“我睡不着,想找你吃个消夜,既然你已经有人照顾,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往电梯走去。

他没有挽留,只是望着她的背影沉默。

她伸手准备按下下楼键之前,蓦然停止动作,转头向他,眼里散发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深沉,就如同流星陨落时所带起的强烈气流与炽盛的沉重,不只能自毁,还能毁人。

“为什么你连三个月都不肯给我?”

他看着她,仍旧没有开口。

隐瞒了多年,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对他表明心意:“你以为,我真的只把你当朋友吗?”

“咏若,我——”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直陪在你身边,听你说心事?”她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你答应和我一起出国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觉得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值得了,不管你心里还有多少萧忆真留下的伤口,我至少可以和你在没有回忆阴影的地方生活,即使只有三个月也好。很可惜,你只当我是开玩笑。大概是我藏得太好,才让你觉得我只是把你当朋友吧。”

她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感情的,他脑海里没有留下丝毫线索;毕竟,直到现在,他对她仍旧没有那种属于男女感情的心绪;又或者,他从来都理解她的心意,只是故意视而不见。

“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是为了什么?”她的笑容像散落的棉絮。“为了你没有信守承诺,还是为了你从没把我当一回事,只是同情?”

“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不要把青春浪费在我身上。如果我们只是朋友,或许关系可以维持得更长久。”说穿了,他不爱她,却自私地想以“友谊”之名滥用她的好。

“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很多青春了。”她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知道,你流连在女人之间,是为了掩藏萧忆真留下的不堪,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一天你会对那样的关系感到疲累。”

“我是觉得累了,累到我懒得去思考该怎么改变。”

她靠着墙,失控地笑出声,“我从来没有对你表明过心意,也没有用感情压迫过你,我只不过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度过三个月,就三个月……可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咏若,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在给了希望后,再把我推进绝望里?”她眼里充满他陌生的失落与寂寞,眼前的女人,不该是人见人爱、充满正面力量的季咏若,“林靖风,这很残忍,非常残忍。”

给她一点安慰吧!至少,她不会这般绝望。但是,他的温柔抚慰,会不会加重她的难堪?

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也累了。这么多年来,我以为只要对你好,总有一天也能得到萧忆真所曾拥有的,但是我错了。”她双唇上扬,承载的却是即将满溢的阴郁,“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抱着希望。”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推开走廊上厚重的窗,并且跨了上去。

“咏若,危险!”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不对劲,箭步上前。“你快下来!我们好好谈。”

“我始终赢不了那个已不存在的敌人。”攀着窗框,她发出刺耳的笑声,“我记得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是萧忆真的生日。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你记起这个日子的时候,除了想起她,也会想起我。”

她纵身一跃——

用一声巨响,向全世界宣布她的人生在此划下句点。

“我记得五月二十四日是那个女人的生日,也记得五月二十四日是你的祭日。”对着她的墓碑,他问:“但,为我这种人这么做,值得吗?”

一阵冷风吹过。

答案其实已不具任何意义了。

对她,他除了感到抱歉与内疚之外,并未因她的离去而有所改变。

该说他太狠,还是她太傻?

至于他又怎会和她妹妹季咏如有一段纠扯的关系,他不想再提起。

他转身,几乎已想不起那天夜里绝望告别世界的女人是怎样的一张脸孔,但是,黎诗雨穿着Lolita洋装坐在贵族椅上的失落神情却清晰浮现脑海里。

“林靖风,你还真他妈是个混蛋。”他忍不住自嘲。

下班后,林靖风成为失去目标的游魂,飘荡到“FISH”与威士忌相对,直到酒精产生魔法,让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开始旋转。

转啊转,从入夜转到深夜,再从深夜转到凌晨,然后,还不够。

放下空杯,他不理解,明明那么多酒精下肚,他却还能够清楚辨别每一个一闪而过的女人,都不是黎诗雨。

为什么他不能假装她们是黎诗雨?

气质不对、笑容不够、腰线弧度不好……总之,他还不够醉。

他伸手再要了一瓶威士忌。

杜维伦放下杯子,瞪大眼看他。“你口渴也不是这种喝法吧?”

“就都不是……”他哼了一声,意识模糊的。

“不是什么?”

“她们……”他冷笑,“不是她……”

他端起酒杯,一双纤长的、女人的手,硬是从他手中把杯子夺走。

女人的面容如精雕艺术品,却不仅仅是耐看的观赏物,她举手投足间的高雅纯熟,是他会选择出手的类型。

“就算你把店里的酒都喝完,她也不会出现的。”她幽幽地说,然后替他把酒喝空。

喝完,她心里蹦出一道声音,怜悯似的:就算你帮他喝完所有的酒,他也不会把你放在心里。

他抬起头,以一双足以让女人融化的无辜醉眼望着她。“你……也不是……”

“季咏如?”杜维伦不解地看着她。“阿风说你们已经分了。”

“就算分了,还是能以朋友的立场表达关心吧?”她语调平静,彷若看透了爱情一般,分或合,都只是必然的结局之一。“他不该喝那么多。”

“你不必花心思在他身上,不值得。”杜维伦叹了一口气,“阿风这个人,对感情就像用卫生纸一样,擦拭过他的寂寞,用完即丢。”

“无所谓,我甘愿,就算只是一张卫生纸,至少我身上能留有他的气味,值得了。”季咏如冷哼一声,随即回归平静,耐心扶起林靖风。“我送你回去吧,你不能再喝了。”

杜维伦摇摇头,帮她扶着他,语气满是不认同:“我实在不懂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对他这样死心塌地……”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会一直死心塌地,以为可以找到答案。”季咏如看着眼前酩酊大醉的男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响应杜维伦的话,还是在对林靖风告白。

林靖风歪歪斜斜地靠在季咏如身上,双手一挥。“你知道吗我没有醉我真的……没有醉,因为我还知道你们不是她然后她……不、会、出、现……”

强烈的音乐节拍突显他们之间骤然而升的沉默。

从来他们间的所有问题都是无解,而此时任何言语都已不具意义,他们不再交谈,默默把林靖风送上她的座车。

房门应声而开,步履虚浮的林靖风挣月兑季咏如的搀扶,将身体扔进漆黑的皮制沙发里。

“这样有什么意义?”季咏如无奈地看着他,“你自我折磨这么多年,她不会知道,也看不见。”

林靖风翻了个身,一双无神的眼投向她,并且伸手指着:“那么你……季咏如……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你蹭蹋自己,就算我看见了还是会当作没看见。”

借酒装疯的话总是真。

她看着他,觉得冷不防被刺着,但其实已习惯如此尖锐的他了。也罢,她习惯了必须深切感受他带来的刺伤,才代表她与他的关系确实曾存在。

“我在谈你的问题。”她故作无事地回应。

“什么我的问题你的问题?”他手一挥,随即无力地垂在身旁。“我们都一样,是同类。”

她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无声走向厨房,为他冲了一杯热茶。

同类。

这个词在她心底回荡。他的声音又从客厅传来,批注似:“同类,是无法在一起的。”

错了。

因为是同类,所以更能体会对方的不堪;因为是同类,所以知道该如何与对方拥抱;因为是同类,才能把彼此当偏方来治疗心伤……

但,他们真的是同类吗?

端着茶杯,她回到客厅。

林靖风缩在沙发里,投人无边的睡眠之中。

她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为他盖上毯子,并且将灯光转暗。

暖黄色调照在他毫无防备的脸庞上,彷若加上柔焦效果。拍摄过那么多女孩,他对脸部线条十分敏鋭,但他可曾经端视过自己的脸?他可知道,他那一双无辜的眼眸,只要一瞬,她,或是任何热切渴望他响应的女人,都会甘心为他奉上一切?

她俯身,将头靠在他随着呼吸规律起伏的胸口,想象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无论目的为何,那是他需要她的时候。

“阿风……”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时期,在姊姊季咏若的生日会上。那时他正和萧忆真陷入热恋,别说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甚至连她姊姊也不当一回事。

小说里写的都是对的吧,得不到的人永远都是胸口上抹不去的印记。她知道姊姊喜欢他,也知道萧忆真在他心里的分量,于是,他在她心里埋下的火种,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甚至比姊姊更不露痕迹,在他的世界里默默当了多年的路人,独自被暗恋的火灼烧,直到姊姊火化的那天。

当时,她抱着一口厚重的纸箱走到他面前,箱里装满数十本精装版的日记本,全是姊姊季咏若的遗物,写的是十多年来痴心却无可言说的爱恋,从希望到渴望,从渴望到失望,以至最后的绝望,一笔一笔,他都仔细读过了。

察觉他合上日记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歉意,她说:“她对你的爱不会比你对萧忆真的少。”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对不起,我还是……”

“你还是只有『对不起』,是吧?”她幽幽地看着他。

他沉默,将日记放回箱中,转身欲离开。

她拦下了他。

“我家人都不怪你,因为那是姊姊自己选择的。但是,若你想要赎罪的话,对着我和对着她是一样的。”她揣摩着和姊姊神似的笑容,对他坦白心意:“我心里想的,和她并没有不同……”

“你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咏若提起你时总是很骄傲。我认为你应该和更配得上你的人在一起。”他顿了顿,情绪并无任何起伏,“你看过她的日记,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算了吧,不值得。”

“三个月,这么一点时间,对你来说有差吗?”从他身后,她以双臂将他环抱。“却能拯救另一个等待已久的灵魂。”

是为了赎罪、同情,或纯粹为了身体上的温暖,她没有再问,只是那一夜他没有回去。她如愿以偿,成为他身边的女人。

而且,他很够意思地给了她多倍的时间,将近一年。

是她太过贪求。

“阿风……”

回到眼前,她抬起头,凝视林靖风熟睡的面容,嗅着他弥漫浓厚酒气的呼吸。

她记得他解开她钮扣时的温柔,她记得他在她耳边放肆的低语,她记得他埋首在她胸前的迫切渴望,她记得每一次疯狂过后,他总会给她一个专属于她的拥抱,她记得他……

她记得他曾经深深需要过她。

在她眼里,沙发上的这个男人不是萧忆真的前男友,也不是姊姊爱慕的对象,纯粹只是她季咏如的男人。

“如果是……该有多好?”她笑着,一滴泪却不争气地滑落唇边。

她其实很清楚,他对她,到头来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而已。

再一次俯身,她蹲坐在他面前,伸手抚模他疲惫的脸,缓缓将双唇贴向他的……

“阿黎……”睡梦中的他柔声呼唤,神情却显得失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才……”

季咏如停止动作,僵硬地缩进他身旁另一张单人沙发里,不解且错愕地望着他。

“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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