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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千千岁 第十六章 公堂争孩子

陆老夫人果然一回去就把她告到六扇门去了。

衙役气势汹汹的来到姜家门口时,碰巧和皇宫里的赏赐马车撞个正着,宫里的排场岂是他一个小小衙役能比的吗?

自然不能,那只有乖乖退让到一边去了。

只是这姜娘子是什么人,居然能得了宫里的赏赐?

因着姜凌波的煎茶有功,皇帝赏金三百万贯,宫缎贡绸四十疋,另赏宛平县六百亩良田,免赋免税,以及京城一处三进宅子。

赏了钱和地还有宅子,姜凌波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波澜不兴。

姜凌波封了厚厚的红包给来传旨意的陈昌,他掂也不掂量一下便收进袖子里,接着示意她到一旁去,有话要说。

“陛下说了,皇上弟媳这个位置,就让您别想了。”

还真是不客气的模了她的头也打了她的脸,赏个枣子,又打了个巴掌。

不过她继而一想,这得自我感觉多好才会以为皇帝会来对付她?!

她一个小女子,无权无势,连亲族也没有,那位终极大Boss随便一根指头就能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人家没这么干,高调的赏了钱和地还有宅子,这是要她拿了好处,哪边凉快滚哪边去,就是别来染指他的弟弟。

“多谢公公提点,小女子明白了。”姜凌波福了福身子,该有的礼貌一丝不乱。

陈昌看着她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有些看不清了,这女娃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心里另有定见?

“还有,”他叹了口气,绷着脸一口气说完。“殿下让咱家告诉姜娘子他没事,就是……就是想念您的菜香。”

“有劳公公了。”她本来想进一步问问陈昌天十三的没事是不是真的没事,后来想想这里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

天十三他一个亲王能有什么不好的,不会有人克扣他吃喝,不过就是被拘在府里头几天失去自由,也就作罢了。

“不劳、不劳,只是姜娘子那味佛跳墙不知咱家有没有机会尝尝?”哎哟,吃人嘴软,他就怎么好这一口呢?

“那是自然,本来就该给公公送去,小女子立刻让人去馆子拿。”她说到做到,让人去铺子拿了几坛子的佛跳墙给陈昌带来的小内侍带回去。

满院子都是来看热闹沾喜气的人,尤三娘命人拿了两大箩筐铜钱,好一通散放。

没等来道喜的人散光,宫里又来了人,这回是替皇后娘娘送的赏赐。

二十套时新的冬衣裘服,两套宫里行走的行头,珍珠宝石的头面,二十朵宫花,此外还有赏金两百万贯。

众人又来道喜。

候在外头的衙役眼睛都凸了,这姜娘子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得到这么多赏赐,可为什么又让翰林陆学士告了?

听说她是陆学士的下堂妻,可下半身是瘫着的,一个从五品的官员怎么可能娶一个残废?

两个衙役好不容易在人群散后终于见到了姜凌波。

衙役拿人哪会客气,可他们也知道什么叫识时务,姜凌波的荣耀摆在眼前,陛下和皇后的旨意还供在堂屋上,即便她是人们眼中的瘫子,还是收起了习惯了的肆意。

“有人递状控告姜娘子,你就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冲击一波又一波,打得家里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先是皇上皇后给的体面,都还没克化呢,眨眼便从云端掉到地狱,惹了官司。

“请两位大哥稍待,小女子稍去整饬一下门面,就随你们去衙门。”

尤三娘的魂儿去了半条,阿奴和阿紫更是大冷天里急出一身汗来,想不到官司来得这么快。

姜凌波倒不是那么紧张,既然有人不想让她好好的过日子,非要折腾出这些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尤三娘走不开,她总是半个主人,得留下来招呼两个衙役,这时才觉得能帮衬自己的手脚太少,这节骨眼她比谁都想追着姜凌波把事情问明白,却必须拘在这里招呼两个毫无相关的人,真是急死人了!

阿紫留下倒水端瓜果,阿奴很有眼色的随着自家小姐进屋去了。

伺候着姜凌波换下接旨时的最好衣裳,见她脸上并没有着急的神色,她也不由得定了三分心。“姊姊,你真的要跟那些衙差去过堂?阿奴听说有人去打官司却让公堂的衙役给吆喝得尿了裤子,小姐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不去也得去,我是绝不可能把善儿送回去陆家的。”

“姑爷怎么能干这种事?他明明都另娶他人了。”

徐景打探回来的消息非常及时,陆家那一笔烂帐只不过让姜凌波知道陆敬就是个活月兑月兑的陈世美,至于陆老夫人年轻时虽然辛苦,却也扶持出一个妈宝儿子,娶进门的媳妇都让她享尽了金钱的好处。

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对母子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他们母子?

原来陆敬停妻再娶的妻子是个孵不出蛋的母鸡。

贪着人家大笔嫁妆,娶回来一个病秧子,人呐,有时候埋汰老天没开眼,其实天理循环,报应不会不来。

“他早不是姑爷了,你也别这么称呼他了。”见自己衣着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姜凌波便准备要出门了。

自古百善孝为先,只要陆家人咬死了她不敬长辈,她还是吃亏吃定了,外人还真没法管。

但是明火执杖的来抢她儿子,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这跟血淋淋的想挖她的心又有什么差别?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看着办吧!”

小姐这么说,意思是她对官司也没把握吗?

阿奴还在担心忧虑,姜凌波却已经抬头挺胸,推着轮椅走出院子,她只能赶紧追上。

姜凌波推着轮椅走着,心里面记挂的都是官司的事,也就没注意到旁边窜出了个小人儿拦了她的路。

“娘,您的事还没忙完,不能陪善儿吗?”

这些日子知道娘亲不会再无缘无故离开他的陆善,已经能自己睡一张床、一个房,也熟悉了邻舍的小玩伴,甚至还在徐景身边跟前跟后的。

小孩子都有一种通性,喜欢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而徐景就是他喜欢跟的对象,特别喜欢让徐景带他到街上玩。

只是不管怎样,黏着娘亲是天性,这点直到小包子成人以前都没改过来。

姜凌波见是儿子,把他的手脚和头都模过一遍。“顶多两个时辰,你乖乖跟着阿奴姊姊,娘回来就陪善儿睡午觉好吗?”

陆善爬上姜凌波的大腿重重的亲了她一下,又爬下来,嘻嘻一笑,语声清脆,“善儿知道了。”

看着这张天真无邪的包子脸,姜凌波一下觉得充满信心,方才消失了的那点勇气,因为包子那充满女乃香的小身子和体贴的亲吻而重新升起。

无论横亘在她面前的是什么,她都有无畏的勇气斩妖除魔,扫尽一切阻碍。

俗话说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说的是一进衙门,就别想不花钱而能全身而退。

且不说贿赂一事,师爷起草费,官差出差,请差费是一项,还有动身的路费,以及吃饭吃烟吃酒,告状人都必须应付。

这还没完,从上到下官吏能不打点吗?随便一个环节没拿捏好,刑名师爷措辞严重一点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衙役不打点行吗?也不行,只要他手下施力大一点,就算不皮开肉绽,棍子下面能有一块完好的肉吗?

要是不能迅速打完官司,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

若不清楚这些规则,官司怎么输的都还被蒙在鼓里。

要知道古代的好官屈指可数,清官少,好官稀,尤其他们还恪守官官相护的原则,凡遇到当官的与百姓打官司,必然向着前者。

因此,对那些没有钱的百姓来说,宁可冤死也不告状。

官衙六扇黑漆门一字排开,庄严而威武,过了这六扇门就是公堂,京兆府尹坐在大堂正中,旁边是刑名师爷,堂下站着三班衙役,手持刑杖,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大门外还站着拿着水火棍的官差,越发气氛显得吓人。

至于状告她的陆敬因为是官,府尹还给他设了个位置。

他看着由两个衙役帮忙,把坐在轮椅上的姜凌波搬进来时,心中想着,她真的变成了瘫子,又见她容颜更胜以往,优美的红唇微微翘起,玉色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彷佛要发光一般。

一通胡想回神,姜凌波已经叩见过府尹,府尹也确定了她的身分,并且免了她的行礼下跪。

“朱氏,陆学士控告你拐带他的独子,你可承认?”府尹的眸光往后堂处扫过一瞥,又赶紧端坐审案。

“请问大人,何谓拐带?小女子带着自己的孩子谋生,何来引诱拐骗之说?”

府尹皱皱眉头,这女子好大胆子,上了公堂不慌不乱、不畏不惧也就算了,还敢反问他,这胆色未免太好。

“你自己的孩子?”这不就一桩普通的诉讼案,可也才诘问两句,就有古怪,他转头望向陆敬。“陆大人这是……”

“朱氏是下官的下堂妻。”

“禀大人,陆敬与我并没有写下休书,我们也未和离,所以根本上小女子还是他的正妻。”朱紫薇怕他,她可不怕他什么,想扳倒她、跟她抢儿子,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府尹微微眯起的眼陡然睁大了几分,他是收了陆敬的贿赂金的,哪里知道后堂又来了一尊大神说是要听判,如今虽是三言两语,他为官二十几年,阅人多矣,这案子谁是谁非,并不难断,只是他收了钱呐……

“陆学士?”

“你只要把善儿还我陆家,你要和离书我可以给你,你的铺子也可以保留,孰重孰轻你自己衡量。”陆敬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这女人想反咬他,也不看看他是谁?!

还公然威胁她,姜凌波怒极反笑。“大人,小女子生来从未听过母亲带着孩子,含辛茹苦的养育孩子,会被说成拐带人口的拐子,这种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大人,他污蔑于我,我要反告那陆敬停妻再娶!”

有妻并未离异,有妻未曾身死,也未和离,又与人正式成婚,《天昊皇朝律》里,国孝家孝期间娶亲一重罪,停妻再娶一重罪,陆敬是从五品的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要说停妻再娶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私下斡旋和解,互为平妻也不是没有的事,若真捅到官衙里,这位陆大人的名声就全完了。

“你敢!”陆敬霍然站起身,面目狰狞,脸色灰败,看起来恨不得掮姜凌波两个耳光,哪还有半点文人士子的风范。“大人,我还要告这女子行为不端,离家之后身边男人出入复杂,恐是与人有染,这种女人不配当我儿子的母亲!”

这话可重了,人身毁谤,名誉侵害,还捕风捉影,没凭没据的事居然红口白牙的编派她一个罪名,这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女子一生最注重的就是声誉,声誉要完了,哪有脸面活下去!

姜凌波想撕了陆敬的心都有了。“无凭无据,小女子要告他毁谤,请大人明察!”

陆敬气得直磨牙,这女人以前打她一巴掌只会嘤嘤的哭,哭完了还是再哭,是什么时候变了,变得这般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

“咳,依本官所见,此案你们两造双方各有不是,不如各打五十大板,私下和解算了。”本以为只要随随便便的判决,千金便可轻松入袋,哪知道这男方的立场压根站不住脚。

他可也不想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

府尹想着要面面俱全,只听见后堂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身躯一僵,哎哟喂啊,他怎么忘了里面那尊大佛了。

看这位大佛的意思是偏向朱氏……余下的他不敢妄自揣测,他头顶的乌纱帽可还想多戴个几年的。

“小女子不愿和解。”姜凌波字字清晰,今天府尹要没断出个是非曲直,他们母子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

她的心不大,不过就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这女子咆哮公堂,府尹大人您还不赶紧治她藐视公堂的罪!”陆敬直给府尹使眼色,意思是你可是拿了我几千金,居然没替我说半句好话,可恶至极!

府尹对这位翰林学士有种看破手脚的不屑感,栽赃人家拐了你的孩子也就算了,女人嘛,不就最好哄的,甜言蜜语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不乖乖的随你摆布吗?闹上公堂,几句话被人咬死,哎呦,同为官门中人,他想偏袒都偏不起来……

“朱氏,你想清楚了?”

“小女子要控告陆敬停妻再娶和毁谤名誉罪!”债多不愁,陆敬啊陆敬,你不想留活路给我们母子走,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案情急转直下,空前的大逆转,府尹惊堂木拍在案桌上,喊着改日再审,退堂之后,衙役把姜凌波的轮椅搬出了六扇门外。

“多谢两位大哥。”姜凌波端庄的施礼。

“只是职责所在,无须多谢。”

谢过两位衙役,姜凌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围住,原来,除了尤馆子的大小伙计跑堂掌柜,尤三娘带着阿奴阿紫弥儿还有挑菜捡菜切菜的媳妇婶子们都来旁听案情,加上还有看热闹的民众,衙门外热闹非凡。

陆敬模着一鼻子灰踏出衙门见到的就是这种盛况,他还未能对姜凌波怒目相向,就被人群里不知是谁吐了口痰,那痰正中他的新靴子上,惹来哄堂大笑。

他又怒又气,青筋在额头上乱跳,却拿那么多人没奈何。

“一群愚夫蠢妇!”骂完,他恨恨的剜了姜凌波一眼,那一眼怨毒极深,接着匆匆坐上轿夫扛过来的软轿,临上轿前借故把小厮骂得狗血淋头,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翰林学士字字句句可都是在骂给姜凌波听的。

有人大大摇头,这就是斯文人吗?还真是斯文扫地喽!

感受着大家关心的言词、诚恳的安慰,姜凌波一再的道谢。

她始终相信人的心里都有把尺,是非对错,自有评断。

“我们回家吧,小包子肯定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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