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鼓相当 第六章
“多吃点。我小儿子结婚后搬出去了,先生晚餐又吃得早,每次只有我家这个老大还可以陪我,今天可是很难得多个人陪我坐在这里吃晚饭。”秦咏真夹了一块照烧鸡腿肉放至她饭碗。
苏柏方受宠若惊,两手捧着饭碗接。
“妈,你别把自己形容得好像是独居老人一样。”庄景羲有点看不过去。他这妈八成在打什么主意,才摆出这种姿态,博人同情。
“还不像独居老人吗!”秦咏真睨了他一眼,凄凄道:“就是因为白天你们都去上班,家里剩我一个,我才想去学点什么的。你要是跟你弟一样,早点给我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让我带,我也不会这么孤单……对了!”
秦咏真神情突然一变,面上再不见哀惋,一双眼热切地看着苏柏方。“顾着说话,都忘了介绍了。柏方,这是我大儿子,叫庄景羲,景色的景,伏羲的羲,今年三十四岁,D大音乐研究所毕业的,主修电子琴和作曲。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烟不酒,就是比较宅,没上班的时间都窝在家里练琴,目前在柏木的音教课任职,他还是课长。你别看他好像很冷漠、很难相处,他不过就是摆个样子而已,毕竟他还年轻,怕管不动一些资深老师,所以得端出主管的态度,其实他真的很好相处。”
秦咏真说话时,庄景羲放筷,靠着椅背合眼——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约人来家里吃饭,又要他下楼带人上来,说穿了就是在制造机会。什么人都好,但为什么偏是这个苏柏方?还把他的底掀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带人?
他展眸时,秦咏真正好偏过脸看他。“景羲,这位是妈妈以前教过的学生,跟我学了很多年的钢琴,她叫——”
“我知道,她姓苏,苏东坡的苏,叫柏方,柏油的柏,方便的方。今年刚考上南区讲师,今天刚结训。”他徐声说。
秦咏真错愕地看着儿子,一会时间,才转向苏柏方。“你……”
苏柏方点点头。“老师,电话中我说要请吃饭,有好消息要说,那好消息就是我今天结训,是正式的讲师了。”
“所以你们……”秦咏真看看两人,问:“早就认识了?”
“在公司见过几次。”苏柏方认真地回答。
“那太好了。本来我打算介绍你们认识,想不到你们早见过面了。”秦咏真执筷,道:“那就自在点,尽量吃,随便聊啊。”吃了两口,又说:“我真没想到你去考讲师,有决定之后到哪个教室了吗?”
“没有。这个好像是公司决定的,我还没收到通知。”苏柏方真饿了,吃了两口蚵仔煎,夹了一筷子的茄子配着白饭吃。
“这应该是你那边处理的吧?”秦咏真看向儿子。
庄景羲吃着饭,低哼了声。
“那你就帮忙点,让柏方就近就好,不要给她派太远的点。”稍顿,又交代:“还有啊,看分公司有没有缺,让她进去,免得遇上苛刻的经销商。”
“哪个新人不是从离家远的经销商开始教起,大家都这样过来的,没道理她有特权。”他低脸扒饭,语声模糊。
“哪是特权!举手之劳,又不是说她不教课但钟点费照领。”秦咏真停筷,看着自家儿子。
庄景羲咽下口中食物,搁筷,先看向他们谈论的主角,她静静地吃着饭菜,像无事人一样,明明是在讨论她啊。他皱眉,看着母亲,道:“妈,要是每个人都要我做个举手之劳,拜托我帮谁安插在分公司,那那些经销商都没老师、都等着开天窗吗?别忘了爸手上也有两个教室。”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让你做举手之劳,我——”
“老师,没关系的。”静了许久,苏柏方终于放筷,说:“去哪教我都可以接受,本来就是要按部就班,这方面我都听从庄课长那边的安排。”
“我是怕你被调太远,万一调到嘉义,光来回车程就够你累的了。”
“嘉义?”苏柏方微讶。
“对啊。”秦咏真纳闷地问:“你该不会不知道嘉义是南区吧?”
“我知道嘉义是南部。我只是想到面试时,他们问我如果调到屏东我愿不愿意过去,想不到还有个嘉义。”好像在比远。
庄景羲看了她一眼,只觉她有些蠢。“嘉义以南的教室,你都有可能被分发过去,屏东也算。”
“所以我才让你把柏方安排在高雄就好,你让她去嘉义,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车程上?”秦咏真仍不放弃,“要不是我们店里这期新班不缺讲师,不然就安排她过来。”
“老师,我可以在嘉义租房子。我长到这么大,好像还没去过嘉义,听说那边的鸡肉饭好吃,我要是在那里教学,可以吃好吃的鸡肉饭。”说完,她微微弯起眼睛笑。
秦咏真睐了她一眼。“有人为了吃鸡肉饭跑去嘉义租房的吗?”
“老师不用担心,我都这么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再说我现在也是为了教课才会在高雄租房子。”
“说到这个,你当初怎么会跑到成音社教课,不留在台南?”秦咏真好奇。
“因为当初投履历时,虽然有几家都承诺有新生时就会排课给我,但最后真排给我的就只有成音社。我一开始也是通勤往返,毕竟课不多,是前几个月为了考讲师,考虑到日后会在这里研修,才在这里租房。所以要是公司打算调我去嘉义,我顶多在嘉义租房,或是回家住也可以啊。”
秦咏真不再坚持,道:“快吃吧,这还可以再讨论。”她举筷,见苏柏方只扒饭,又说:“夹点菜啊,怎么光吃饭呢。”
“好。”苏柏方应了声,筷子往那盘茄子里一伸,与另一双筷子碰在一块。她微愣,怔怔看着庄景羲,他也意外两人筷子同时探向茄子。
秦咏真看着这幕,乐得跟什么似,她笑看苏柏方,问:“你也爱吃茄子?”
“对,我喜欢茄子。”她移筷,夹了一旁盘子里的空心菜。
“太巧了,我们景羲也很爱吃茄子。你还喜欢吃什么?”
苏柏方想了想,答:“蒸蛋,我很喜欢吃蒸蛋,不管是纯蛋汁的蒸蛋,或是加了鱼板、香菇等等的,我都爱吃。还有炒冬粉;读书时便当菜色常有炒冬粉,我每次看到那道菜,那天便当一定吃光光。然后……炒高丽菜我也很喜欢,每次要是去餐厅吃饭,都会点炒高丽菜。”
秦咏真愈听愈欢喜。“你喜欢吃的,都是景羲爱吃的,我看你以后常过来跟我们吃饭好了,我作一道菜可以同时满足你们两个,又不必担心作了没人吃,太好了。”
“妈,人家妈妈难道不会煮吗?”庄景羲想也不想便知道母亲在打什么主意。
“我当然知道她妈妈会煮,而且手艺比我好太多。你刚是没听她说她自己在高雄租房子吗?我也就是想多照顾她,毕竟是自己教过的学生,而且她——”
“好啊。”苏柏方思考片刻后,突然应声。
“啊?”秦咏真一怔,母子俩同时看向苏柏方。
“我意思是,老师担心菜作了没人吃的话,我可以过来帮忙吃。”没人吃倒掉好可惜,作菜的人也会感到很失落吧。
母子俩表情一致,睁大眼看她。
“真的?你可以过来陪我吃饭?”秦咏真问。
她想了想,像是这会才考虑到什么,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没问题,就是这样好像太打扰老师了。”
“不会啦,怎么会麻烦,又不是专程煮给你吃,是你来陪我吃饭,顺便帮我清点菜,要不然煮一把青菜吃不完,倒了又可惜。”秦咏真笑咪咪,又说:“你心里也不要有压力,我也不是那么勤劳每天都作菜啦。以后我有作,就打电话给你,你有空就过来吃。”
苏柏方点头,笑了笑。“好,谢谢老师。”
听至此,庄景羲扒完最后一口饭,起身道:“我吃饱了。”随即拿着碗筷转入厨房洗碗。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说的就是他这情况吧。对于感情婚姻这事,他一向抱着随缘的态度,总不能为了结婚随便迁就,但妈似乎不这么想,一有机会便想安排他相亲,像是恨不得他立即结婚生子。婚姻又不是赶公车,急得来吗?
至于那个苏柏方,她难道一点也未察觉出他妈在打她主意?她是真蠢,还是装傻?或者是……她该不是对他有意思?
“景羲。”外头传来秦咏真的声音。
他把冲净的碗搁上一旁滴水架,应了声:“妈,什么事?”他往外走。
“等等你帮我送一下柏方。”
他皱了皱眉。“送去哪?”
“送她回家呀,还能送去哪。”秦咏真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老师,我骑车来的,不用麻烦庄课长。”
“车明天白天再过来骑就好,让景羲送你,你们车上也能聊聊。”
聊?苏柏方道:“可是我跟课长没话聊啊。”
秦咏真愣了愣,笑出声来。这话不中听,但她就欣赏苏柏方这性子——直。不担心日后进门了跟你玩心机,她可不想媳妇太能干太强势。
庄景羲已不意外她的反应,他轻扯了下唇角,道:“她可能比较希望刘德华送她吧。”说罢,转身返回厨房。
苏柏方怔愣两秒,松口气。还好,卑鄙鬼没答应送她,要不然她恐怕要跟他一样内分泌失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