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将军府 第九章
一觉醒来,白棠心头疼欲裂,她发出了痛苦的申吟声音。
“醒了?”
温润清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白棠心转过头,先是看到了一个盛满了清浅茶水的茶盏,然后又看到了薛润捧着茶盏的修长手指,还有他那带着笑意的狭长凤眼。
她立刻觉得口干舌臊,想也不想地接过了薛润递过来的茶盏,将杯中温热的茶水一飮而尽,“谢谢,还要。”她将空茶盏递给了薛润。
薛润眼中的笑意更甚,他接过了茶盏,又给她斟了满满一杯。
白棠心又一口气喝完了,清香的茶水滋润着她的心肺,也令她灼热干疼的喉咙略微舒缓了一点。她按了按又胀又疼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
“喝酒的时候不能一口饮尽杯中酒,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如桌上有些醋拌的凉拌菜不妨多吃点,醋可解酒。”薛润低声说道。
白棠心眨了眨眼,侧着脑袋看着他。老实讲,他平时冷漠惯了,又惜字如金,突然一下子对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白棠心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了看窗外,见已暮色西沉,连忙说道:“周婶子家嫁外甥女儿,又是嫁给你的部下,你不用去喝喜酒吗?”
薛润淡淡地说道:“不用,我在那里反令他们不自在。”
白棠心吐了吐舌头。
“起来用些饭菜?”他低声问道。
其实白棠心一点也不饿,相反的她肚里火辣辣的挺难受,根本没胃口,不过难得他开口相邀。
白棠心慢慢地下了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理了理钗环,走到门口又觉得有些微凉,就顺手拿了条披帛裹住了自己。
小桃已经在花厅里摆好了饭菜,白棠心一看,发现桌上竟摆放着用瓦罐烫煮得快要融掉了的浓稠米粥,还有些清淡的佐粥小菜什么的。
白棠心看了小桃一眼,虽然桌上也放着一道红烧肉,但薛润是个无肉不欢的,就这么一道荤菜够他吃吗?
小桃不敢说话,只是朝着薛润所在的方向呶了呶嘴。白棠心立刻明白过来了,小桃的意思是,这就是薛润安排的。
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薛润一眼,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也皱着眉头看向她,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坐下用饭?
白棠心抿着嘴笑了,她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了粥碗里的勺子慢慢地搅着,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虽然她喉咙很疼,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吃下了一碗香糯绵软的米粥之后,胃里不再有难受的灼烧感了,精神也好了些。
吃饱了,精神好了,小桃又拿了些药油来让白棠心抹了抹额头,她可总算是又变得和原来一样了。看着时间还早,左右又无事,白棠心索性让小桃把针线活拿了出来,她为薛润做了一套新衣,还差些工夫就能完工了。
薛润拿着一本书坐在桌前,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静心看书,眼神还一直往旁边的美人榻上瞄。他的小妻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件深蓝色的男式长袍,正一针一线地缝着。
宽敞整洁的屋子里亮着桔黄色的温暖烛光,面容姣美恬静的小妇人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缝制着衣裳。
薛润的眼有些湿润,他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把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去,而不远处的白棠心也想着索性今天将这新衣一鼓作气地缝好算了,就这样,屋里的两个人默默地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还不时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白棠心收完了最后一针,终于松了一口气,“夫……将军,夜深了,快些安置了吧?”
她放下了手里的衣裳,站起身轻声说道。
薛润看了看被她放在美人榻上的那件新衣,白棠心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她有些尴尬,就将那袭新衣收了起来,心虚地说道:“这衣裳,明天、明天我再改良一下,改好了再给你穿。”
薛润挑起了眉头,这是为何?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朝她走了过去。
白棠心本能地想把那件新衣收起来,却被他夺了过去。薛润看着新衣上细密均匀的针脚,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这袍子衣料柔软,针线看起来也挺好,她还要拿去改什么改?
白棠心面红红地说道:“妾身不擅刺绣,所以、所以明天找了绣娘来,在袖口和衣角处再添些花样再给您穿。”
“不必了,这样很好。”薛润简洁地说道。
白棠心羞红了脸,她在家中倍受父兄嫂子们的宠爱,也一直都认为家中富裕,像做衣裳这样的事只要略懂一二就够了,反正请得起绣娘。
可到了边陲小镇松石镇之后,白棠心认识了周太太,这才知道这里民风纯朴,大多数军户家的女眷们都是亲自服侍夫君的,大到亲手做衣裳,小到烹饪菜肴,全部都是亲自动手的。白棠心就想着,入了乡,怎么也要随俗的。
可惜她的女红不怎么样,厨艺也不太拿得出手,思想来去,她还是决定为薛润做件衣裳。她不善女红,可不代表不会缝制衣裳,只是绣工生疏而已,所以她做出来的袍子就是最最简单、基本的样式,像简洁的衣裳。要是薛润穿了出去,让薛润丢脸不说,岂不是向世人昭告她不会绣花吗。
“不是说该安置了?”薛润一扬眉,不悦地看着她。
白棠心看了看被他捧在手里的新衣,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小浴室。
等白棠心一走进小浴室,薛润立刻展开了捧在手里的那袭深蓝色的长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看起来这袍子还满合身的嘛。
薛润的嘴角弯了起来,听到从小浴室里传来了拨动水花的声音,想来她也已经洗完操了,薛润赶紧收好了那件新袍子。
夜里两人安寝时,薛润少见地没有闹她,只是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白棠心早早起来侍候薛润更衣用饭。
直到送走了他,她准备将昨夜缝好的那袭蓝色长袍拿出来,先挑好花样子,再让劳嬷嬷去外头请了绣娘来,在领口和袖口添些云纹之类的,可不管她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那袭蓝袍。
白棠心嘟着嘴站在内室里,想了半天,昨天不是薛润拿了那套蓝袍的吗,最后那件袍子去了哪去了?
这时小桃进来禀报说周太太过来了,白棠心只好先把那件蓝袍子的事放在一边,去招待周太太了。
周太太是专程过来感谢白棠心的,因为青芽出阁,白棠心亲去祝贺,给青芽长了不少脸面,周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干脆过来串门子。
两人聊了一会的天,白棠心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头戴彩雉羽毛的俊俏妇人,不由得问了起来。
周太太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您说的肯定是花家娘子。”周太太说道:“她本是胡罕儿族的人,是个寡妇,前头的丈夫姓花,我们才叫她一声花娘子。”
白棠心一楞,寡妇,花娘子看起来还那样年轻,就已经守了寡吗?
周太太继续说道:“花娘子前头的那个丈夫也在将军麾下从军。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才成了亲不过两个月,她的丈夫花四郎就为国捐躯了。后来她拿了薛将军发给她的抚恤金,在镇上开了间铺子。”
话虽如此,可白棠心还是很震惊,倒不是她看不起寡妇,实是这世道就是这样,人们在婚礼上是不希望看到寡妇的,周太太不介意吗?
周太太似是看出了白棠心的疑虑,解释道:“我们老周啊,到底年长些,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别说花四郎了,就是薛将军也是我们老周看着长大的。花四郎也是个孤儿,可他年纪轻轻地就去了,我和老周心里也难受,所以啊,我们也把花娘子当成自己家的侄儿媳妇一样看待,从不拿她当外人。”
白棠心这才明白了过来。
两人笑盈盈地聊了一会天,周太太这才告辞而去。
夜里,当薛润回来的时候,白棠心笑盈盈地服侍着他月兑下了套在外头的软甲之后,眼熟地发现他身上穿的那套深蓝色的袍子,不就是昨天夜里她缝好的那件吗。
“你……我、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这衣裳我还没请人绣花呢,你、你怎么就穿上了。”
白棠心有些不好意思,嗔怪他道。
薛润没吭声。
她围着他转了两圈,见这衣裳竟然十分贴合他的身材,显然样式简洁,通体也无任何花纹,可简单的样式使他看上去更精神,深蓝笔挺的布料也让他显得更加英挺,白棠心忍不住抿起了嘴角。
薛润解下了衣裳递给她,“这样就很好,不必绣花了。”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小浴室。
白棠心搂着那件衣裳,看着他的背影,抿唇轻笑,很好?刚才他说这样就很好,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件衣服的,是吧?他明明很喜欢,却偏偏不肯说出口,而且脸上一丁点的表情也没有,白棠心月复谤了他几句,可心里甜滋滋的。不如再为他做件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