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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不是简单活 第八章 担任牙郎赚银两

李家牙行位于城南热闹的玉廊大街上,这条大街西侧买卖的几乎都是稀奇古玩字画,而东侧便是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窝。

而李家牙行门面约有三家铺子的宽度,十二扇雕花大门全开,里头桌椅至少有十几张,此刻已是全满,每张桌边皆有一位牙郎负责替买卖双方叫价出价,喊价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而过了前厅,隔了座小园子便通往后院,从西侧走是通往外地马队商旅休憩夜宿用的别馆和仓库,向东而去,则是属于牙行两位老板的寝屋,非李家两位爷的应允,外客是绝不能踏进此地。

但,秦文略例外。

因为他是熟客带进门的。带他来的便是右都御史宋绰,宋绰与宋綦乃是同族人,依辈分算来,宋綦年纪虽长,但还是该唤宋绰一声堂叔。

今日下朝时,他适巧遇见宋绰,想起他与宋綦的交情,便探问起那位管事娘子,岂料宋绰立刻拍了胸脯,直说他识得那位管事娘子,还说那位管事娘子正是李家牙行三爷李若凡之妻,目前人应该是在牙行里。

不用他开口,宋绰答应帮他引见,随即带他前往牙行。

他抱着三分近乡情怯,七分不安盼望,跟着宋绰直入了牙行后院,踏上主厅的廊阶,便见——

“咳咳咳!”宋绰像是快要咳死了一样,不住地咳着,直到屋里的人赶紧分开,而秦文略早已将脸别开,当没瞧见。

李叔昂哭丧着脸回头,一见是宋绰,嘴扁得更惨了。“宋大人今日前来又有何事?”

宋绰怒瞪着他,再瞪向那位很明显是女扮男装的丽人。“你以为我爱来?你这家伙就不能检点一点吗?”

这个李家牙行的主事者喜看女子扮男装,还特偏爱小姑娘扮小公子,古怪癖好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可谁知道他今天竟抱着那位小姑娘的腰,小姑娘还不断地抚着他的头,拍着他的背……这是在干么?!

“大人应该先差人通报一声。”李叔昂没好气地道。

“我堂堂二品官进你的牙行还要差人通报?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是来找你的?”你哪位呀,兄台!

李叔昂揉了揉被那大嗓门震得有点痛的耳朵。“不好意思,若凡不在,你如果是要找他,估计……七八天后再来。”既然不是来找他的,可以走了,不送。

宋绰楞了下,看了秦文略一眼,随即踏进厅里,问:“若凡上哪了?”

“说是去同阳镇,还不是他亲口说的,是差人捎口信的,也不知道是在急什么,明知道这时候牙行的买卖正火热,他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能不哭,不找个人安慰吗?”他多苦啊,都还没哭诉完就被打断,满月复的委屈还在肠子里打结,他好苦!

宋绰听完,总算明白他刚才抱姑娘是讨个安慰,但实在是于礼不合!“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找个扮男装的小姑娘诉苦,你象样嘛你!”

“我这么做又是哪儿犯着你了?”他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想干什么事,难不成还要他点头,哪位呀!

“你……”

“宋绰,重点。”站在厅外的秦文略微微不耐地道。

这时,正有趣的看着两人逗嘴的男装丽人才注意到厅外还有一人,而那人……当她抬眼的瞬间,惊愕地立刻低下头,偷偷地挪动脚步,想要避到一旁。

“安羽,去哪,你还没安慰完我。”李叔昂一把揪住她的手。“不要忘了你已经收钱了,收了钱就得办好差。”

“二爷……”安羽把脸垂低到不能再低了。

安慰事小,不需要嚷嚷,千万别把那尊大佛给引进厅里,她很怕出意外。

虽说她脸上已经卸了粉,还穿着男子的绸缎夹棉锦袍,头上束了发,但谁知道那家伙的眼睛利不利,会不会一眼就认出她。

正想着,感觉一道刺辣的目光扎来,她不禁暗叫不妙。

糟了糟了,他该不会真认出她来了吧!

“你叫安羽?”秦文略踏进厅里沉声问着。“抬起头来。”

他的命令将安羽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抬头,可是应该抬头,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李叔昂懒懒地启口了。

“宋大人,这位是——”

“还不赶紧起来,这位是七王爷。”

李叔昂挑起了浓眉,桃花般的大眼眨啊眨的,随即起身施礼。“不知是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秦文略摆了摆手,目光依旧盯在安羽头上。“抬头。”

“安羽,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罩着。”李叔昂拍拍她的肩示意着。

安羽无声叹了口气,缓缓地抬起脸,与他对上眼,却突然发觉……他瘦了呢。不是已经养好伤病了,这入冬正是进补的好时机,他怎么不长肉,眼窝更深陷了?

“七王爷,安羽是在下牙行里的牙郎,那叫卖真是一绝,只要她接手,就没有谈不拢的生意,在下为了让她方便走动,所以才让她着男装。”他说着,很亲热地往她肩头一勾。

“少来,你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做这种扮相。”

“安羽不一样,你瞧,这可是城里最富盛名的锦绣坊师傅亲手缝制的绣样,挑的更是上等的绸缎,跟我那些丫头穿的是不同层级,而且你仔细瞧,这暗紫色是不是衬得她肌肤赛雪了?你要知道这肤色不美,是穿不得紫衣的,还有……”

“闭嘴。”宋绰额上青筋跳颤着。

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说什么浑话?要是私底下就算了,可七王爷在场,他竟然还耍嘴皮子。

秦文略注视安羽良久,半晌才道:“宋绰,李若凡不在,他的妻子呢?”

宋绰这才想起今曰的来意,随即朝李叔昂眨眨眼,要他赶紧回答。

李叔昂抽了抽嘴角,真恨自己还真看得懂他这眨眼的意思。“似锦已经回侯府了,唞竟若凡不在这儿,她不方便一直待着,况且她是侯府的管事娘子,总不能将差事给丢在一边。”

宋绰闻言,也觉得极有道理,便道:“王爷,李娘子虽已成亲,但总不好老是在外头抛头露面,要是王爷真有什么事要找李娘子的话,王爷其实可以随时上侯府的。”毕竟秦文略和宋綦可说是肝胆相照的交情。

见秦文略沉默不语,他不禁又道:“王爷找李娘子究竟有何事?王爷要是方便说出,也许下官可以帮着想法子。”他没兴趣扒别人的私密,可是这事真是绝顶的古怪,王爷又不是不识得宋綦,可偏偏要绕过宋綦找武平侯府的管事娘子,也不说找李娘子所为何事,这实在是……教他好想知道内幕!

“罢了,本王再想法子,先告辞了。”

“下官送王爷。”宋绰赶忙追上。

李叔昂俯首作揖,待两人走远后,才笑嘻嘻地勾搭上安羽纤细的肩头。“我说安羽,你怎会识得七王爷?”

刚松口气的安羽被这一问,心又吊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李叔昂。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女乃油桃花男,偏偏是心细如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端倪的。

“七王爷迎娶的正妃是你的嫡姊,所以迎亲时被你瞧见了?可不对呀,你那嫡姊是冲喜去的,那时王爷还未清醒呢,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羽?”

瞪着他贼兮兮等着扒粪的欠揍表情,要不是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还真想一脚踹下去。

“依我看,你和宋大人还真是半斤八两,像个十成十了。”都是那种自以为正人君子,实为满月复扒粪冲动的变态。

“喂,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拿那家伙跟我比,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怎么好的不学偏少若凡,一开口就要把人逼死是不是?你刚才收了我五两银子,别忘了你的差事还没完!”

安羽一转身,模模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二爷,你真的好可怜,三爷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我真是舍不得。”

“对呀,那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当初这牙行也是他要开设的,是他去跟祖母说的,可到最后他把事情都丢给我,现在还搬去武平侯府,抢了我梦想中的小姑娘……我恨他、我恨他!”

安羽嗯嗯嗯地附和他,当个安分的倾听者,中途还因为他陷入了抱怨回圈,内容无趣到让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但没关系,这五两很好赚,她希望三爷可以多欺负二爷一点。

其实,李叔昂看似精明,但某方面来说,嗯……他其实很小孩子心性,很好安抚,也很容易转移注意力。

先把他安抚好了,就不会再找她问秦文略的事,况且往后她应该不会再遇见秦文略,哪怕再遇见,她也不用怕,因为他根本没认出她是谁。

如安羽所料,接下来的日子她没再遇过秦文略,反倒是在牙行里,从上门交易的商贾口中得知了他的消息。

听说,之前皇上为了追查二王爷遇袭一事,要都察院严查此案,眼看着事证就要将四王爷给往死里打了,岂料转眼风云变色,郎当入狱的变成了素有贤名在外的六王爷,而且头上扣着还有另外两条大罪。

据说,当初七王爷支援西北,那几场仗打得那么硬,是因为兵部和户部合谋,援粮根本不足,逼得边防总兵宋綦不得不与外族私通,要知道与外族私通可是死罪呀。这事,听说是皇上与秦文略进了武平侯府时,宋綦亲口证实,继而查办起户部和兵部。

这一查,牵连十分广大,而幕后黑手正是六王爷,这人证物证皆有,逼得六王爷不叩首认罪都不成,于是四王爷恢复了自由身,六王爷被斩了,至于其他被牵扯在内的户部和兵部首长,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全被抄家灭门,女的进教司坊,男的流放,而宽王则是被削藩,反正只要被牵扯其中的官员下场都极惨。

听完这一票消息,她只能说,皇上真的太阴险了,竟让儿子们自打擂台,还顺便肃清朝中党派,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会有这种父亲。

不过,这其中还有更教人意外的,原来牙行的李三爷的真实身分是名满天下的宋綦,更是宋綦的胞弟,更可怕的是,秦文略竟跟皇上求了恩典,让宋綦之妻似锦成了他的义女。

这消息一出,满京城的人莫不哗然。

别说大伙惊讶得掉下巴,就连她都觉得这简直是一桩另有隐情的阴谋。要知道,秦文略尚未而立之年,可似锦已是年满十七……这到底是要如何以父女相称?

于是,坊间出现了无数种版本的流言,好比说,宋綦卖妻求荣,又或者是宋綦为救其兄,忍辱送妻等等太多太多直指秦文略恶染民女的说法,说到底收为义女不过是个幌子,而事实上……哼哼哼,耐人寻味啊!

而她,绝不会被三人成虎的谣言给动摇。

因为,她认为秦文略真的是恶染民女了!当年他也求过恩典,可那时是为了苏芸娘,如今再求恩典,要说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她才不信!说不准似锦的掌心里也有红痣,被他瞧见之后,哪怕已是人妻,他也非要强求不可。

别以为她是道听涂说定了他死罪,事实上她曾经听牙行里的牙郎提起,秦文略与似锦同搭马车进牙行,而且还是由秦文略抱着她下马车的。

那天刚好她休假,窝在后院没瞧见,要不她还真想瞧瞧他到底用什么样的表情将人妻给抱下马车的。

说到底……他真是个渣呀!

亏她当初被他的痴情给逼出了不少泪,结果咧,事实证明他真的不是东西,真不是东西!

“安羽,我出的不是这个价,你这指比错了。”

安羽顿了下,呆呆地看着自己比出的中指,随即干笑地换了手势,分点心神投入眼前牲口的买卖里。

可恶,她都忘了自己正在工作,都怪面前的孔老爷子不专心谈生意,无端端又提起秦文略。

“听说呀,皇上一见那位似锦县主月兑口说了,其实不当义女,要当侍妾也是可以的,接着,你知道怎么着?”

一听孔老爷子又在说八卦,她实在不想听,可她耳朵是不能控制的,偷偷地拉长一点。

“怎地?”

“王府都快要闹翻天了!听说七王爷压根没将王府里的正妃和两个侧妃放在眼里,甚至谁都不要,一得闲就往武平侯府去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也是,要怪也只能怪李娘子太过倾国倾城了。”

安羽默默地沉下脸。似锦她是瞧过几次的,非常萝莉的小姑娘,用现代的眼光去形容,会觉得似锦有时像是小恶魔般的迷惑人心,有时又像落入凡间的天使那般无垢澄净。

是女人,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是男人,在她面前都会化身恶狼,所以说,秦文略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沾满七情六欲的渣男罢了!

想着,她悻悻然地比出个手势,但不再是比中指,而是牙行的指头术语,一个成交的价格,决定要快速地结束这场让她很不愉快的买卖。

“好,就这个价!”孔老爷子满意地喊着,对面的顾老爷也同意了。

安羽微颔首,终于可以不用再听他们说秦文略的八卦,正欲离桌,孔老爷子忙道:“安羽,茶凉了。”

安羽眼角抽了下,实在是很懒得睬他,既然茶都凉了,就早点回家吧。

“对了,这是给你的赏银。”孔老爷子很大方地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

二话不说,安羽绽放出春光明媚的笑,收起银子的同时,回头喊道:“嘿,我说狗子哥啊,这几日春寒料峭的,你不赶紧换壶热茶,是要让爷儿们给冻着吗?”

在牙行厅里负责倒茶的狗子,立刻上前陪着笑脸换热茶,而安羽更是动作飞快地来到孔老爷子身后,轻柔地按摩着他肩部的穴道。

“这春寒料峭的,除了身子得稍微动一动,筋络也得舒活舒活才成,要不这血路要是不通,身子就容易生毛病,孔老爷子可要保重身体呀。”她的财神爷当然要长命百岁,否则她离京的盘缠要上哪赚。

孔老爷子被她逗得笑呵呵的。

适巧李叔昂进了厅里,撞见这一幕,不禁摇头轻叹,走到她的身边道:“安羽,你真是教我望尘莫及。”

“二爷别这么说,这都是跟二爷学的呢。”她笑呵呵地道。

说她狗腿又如何,她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什么办法。况且她狗腿也是挑对象的好吗,孔老爷子虽然喜欢聊些小道消息,但绝对是个君子,从来不会对她毛手毛脚,也不会因为她是个姑娘就看轻她,这是非常难得的。

李叔昂笑了笑,朝她勾勾手指。“晚一点的黑市有一样新宝贝,你想个法子把价格再炒高一点。”他之所以看重她,实在是因为她有满脑袋不可思议的点子,所以哪怕知晓她的身分,他也愿意留下她。

“二爷,你得先让我看货,可不能再像之前那回,弄了块假玉,害我说得好心虚。”她噙着笑,却是小声抱怨。

“谁跟你说假玉来着,那是新的玉种。”

“天底下没有一种玉是可以用指甲抠出痕迹的。”那是宝石硬度四以下的某种矿石,绝对不是软玉,更别说是硬玉。

李叔昂瞪了她一眼,将她拉到马车边,拉开了门让她瞧。“这绝对是个上等货。”

“绣屏?”她抚着楠木的屏身,目光落在软烟罗上的精巧双面绣,不禁叹为观止。“这是跟上回那座绣屏同出一人之手吧。”

“是啊,上回那座绣屏你抬到了千两,你想这回可以抬到多少?”

“楠木不便宜,这屏身本身雕祥兽,雕工是不算鬼斧神工,但也是不差了,再加上这双面绣加暗绣,流光随着光线粼粼流动,绝对是上品,至少要抬高到一千两百两不可。”她的算盘打得极快,算成本扣工钱,黑市可以赚多少,她又能抽多少,想想至少也要一千两百两她才会开心一点。

“就不能再多一点?”

安羽睨他一眼。“想要宰肥羊,也要有肥羊,二爷不如想法子,把那些皇亲贵胄或富贾商人给带进黑市里,我再想想要怎么让他们掏出银子。”

“交给我吧。”李叔昂笑得一脸邪恶,她不禁暗叹,他才是真正的奸商。

可安羽作梦也没想到,他竟把秦文略也给找来了!更教人匪夷所思的是,似锦竟然就坐在他身边,如此地不避嫌,她不禁开始同情三爷了!

看着秦文略露出她未曾见过的笑,不知怎地,她的心竟又微微地疼了起来,但她随即将这不必要的感受甩到一边,因为她正准备要主持黑市的叫卖大会了。

黑市的地点其实就在牙行后院西边的别馆大厅里,能够与会的通常都是城里叫得出名号的人物,而买卖的流程很简单,就跟拍卖会是一样的,不过这是她给了二爷这个发想,从去年才开始以叫卖方式进行。

要不,照以往的方式陈列商品,等着看中者叫价,那也实在太无趣,要是整场没有一件热门商品,就可以想见现场有多尴尬。

安羽站在大厅的中央,让牙郎把即将叫卖的商品覆上白缎,一样样地搁置在她的后方,而今天的首卖商品正是李叔昂带回来的那座绣屏。

“各位爷儿好,今儿个安羽在这儿招呼各位,要是有所不周还请爷儿们海涵,别跟安羽一般见识。”照惯例开场白就是要先把丑话说在先。“今儿个咱们黑市里要喊的第一个商品就是这座绣屏。”

牙郎立刻将罩在绣屏上的白缎拉下,让在场所有人都得以瞧见这件珍品。

“欸,有人出声了,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似曾相识了?”在场有人出声,安羽随即机敏地抓住这个机会开始行销。“没错,这位爷儿真的是好记性,这绣屏就跟上回况爷买的那座绣屏同出大师之手。”

“安羽,你说是大师,可到底是哪位大师,也没个名号,大伙怎会知道是哪来的大师。”与会者有人状似闹场般地问着。

安羽笑容可掏地站到绣屏旁边。“各位爷儿仔细地瞧,放眼咱们王朝,这暗绣与双面绣究竟还有几位大师绣得出?爷儿们都知道,刺绣活儿伤眼,许多大师上了年纪就再也绣不了了,这些好东西都得要口耳相传地传承下去,没几年,大师就被后浪给推成了前浪,最终前浪全都死在沙滩上,这后浪有没有名号……等着哪天被推成前浪时,大伙要收这逸品,价格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所以要记得,要是今儿个没能买到这珍品的,在这大师死在沙滩上前要赶紧收呀,那价格可是会翻倍的涨,若没能买成,那真是连作梦都会哭。”

那唱作倶佳的表情和鲜活灵动的肢体,教在场的人莫不哈哈大笑。

秦文略闻言,直觉得这小姑娘出口极为轻佻,但还算有分寸,只是那句前浪死在沙滩上,怎么像是在哪听过?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伙瞧这屏身是用楠木打造的,十壑里的楠木是众所皆知的卜等极品,价格多少,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再见这上头的雕纹,全都是祥兽围绕,这幅草虫瓜实,上有螽斯下有瓜藤绵延,这涵义大伙都是知晓的。”

“上次那幅不也是草虫瓜实。”

安羽微眯眼望去,好记性地道:“祝爷,上回你在场,所以你还真是记得一清二楚,这般了得的好记性,莫怪祝爷的生意蒸蒸日上,放眼京城的酒馆茶肆,有谁能跟祝爷比呀!”

祝爷被夸得有几分得意,便不再打断她。

安羽继续道:“虽说同样都是草虫瓜实,但绣法不同,再者图样也是截然不同的,最最重要的是,你们自个儿去打听,上回买了绣屏的那位况爷,府里的夫人姨娘是不是双双都有了喜。”

“说得像是这绣屏帮了大忙。”有人打趣道。

“这事我可不晓得,谁要是有空就去问问况爷啰。当然,那怀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不知道,但要是没能有喜,就更别提是男是女了,咱们做人总是先求有,再求好嘛!”

“这生男育女跟好有什么关系?”

“这位是朱爷吧,上回你大手阔气地买了一尊翡翠观音雕,就知道你是个心善仁慈之人,家里肯定是儿女成群,这绣屏你可能是用不上,不过呢这好字是这么说的,一子一女,合成好字,求的是个好兆头,更是好事成双,好事连连呀!”

安羽的说词极具节奏与渲染力,这话一出口,众人莫不叫好,有人已经开始喊价了。

过程中穿插着安羽的插科打译,逗得众人笑不拢嘴,喊价更是往上攀升,教一旁的似锦看傻了眼。

到了中场,还有小厮开始分发茶点,似锦拿了一碗,递给了秦文略,自个儿正要品尝时,却见秦文略皱眉直瞪着手中那碗桂圆粥。

“老爸,怎么了?”似锦问。

因为当初永定侯夫人拿回的那幅画,成了他们父女俩相认的关键,如今两人就连名义上都是父女,只是看在旁人的眼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没事。”他低声喃着,再尝了一口桂圆粥,直觉得这像极了谈瑞眉为他做的桂圆粥。

王府的厨子也曾为他做过的,但总觉得味道不对,那甜度总是差了那么一丁点,香气也有落差,可怎么这碗桂圆粥可以这般相似?

“老爸,我没想到那座绣屏竟然可以卖到一千六百两银子呢,又比之前那座多了近千两。”似锦喜孜孜地道。任谁也不知道这座绣屏根本不是出自什么大师之作,而是武平侯府里的丫鬟所绣,真亏那位小姑娘舌粲莲花,对于疑问从不正面回答,却也能说服这些人。

秦文略轻应了声,咽下喉间的甜,脑海里翻飞出她那鲜活灵动的神情。

待黑市结束,宋綦已经赶到牙行将似锦接走,而秦文略思忖了下,便问了牙郎李叔昂在何处,牙郎随即恭敬地领着他前往东院。

在同一个地点,虽说是不同的动作,但秦文略瞧见的是同样暧昧的两个人。

“二爷,这样子成吗?会不会太轻?”安羽就站在李叔昂的身后按压着他的肩头,教他逸出一声声满足的痛吟。

“这力道刚好,刚好。”

“二爷,七王爷来了。”牙郎状似已见怪不怪,直接进了大门敞开的厅里。

“七王爷?”李叔昂问着。

安羽已经自动立正站好,一张脸低垂着。唉,现在垂脸有什么意义,刚才叫卖会上,她这脸不是已经让众人都给瞧得一清二楚了?

“不知七王爷找小的所为何事?”李叔昂已经快步走到厅外。

秦文略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唇道:“本王是想问席间的桂圆粥,是哪位厨子煮的?”要是可以,他也不想扰了他们俩的好事。

安羽闻言,眉心跳了下,暗骂这人恐怕是属狗的,尝出了味道与她煮的相似,要不怎会问起这事。

“不是厨子,是安羽煮的。”

李叔昂状似没心眼的回答,教安羽当场绿了脸。她敢发誓,二爷绝对是故意的!这好记性的贼精,肯定还记得上回与秦文略交手的疑云未解,所以才故意把她给供了出去。

“她?”秦文略诧道。

“安羽,过来。”李叔昂回头,笑得是一整个小人得志,准备看好戏的嘴脸,教她真的很有冲动教训这个死小孩。

安羽慢吞吞地拖着牛步,僵硬地朝秦文略施礼。

秦文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一会便先行离去,教安羽大大松了口气,赶在李叔昂欲发问之前,她先声夺人地道:“二爷,别说我没警告你,我要是有什么差池,往后你的黑市就找别人主持吧!”话落,转头就走。

“喂喂,你这样跟我说话,你你你学坏了你!”

桂圆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吃食,秦文略之所以情有独锺,那是因为他梦中的妻子安羽唯一也是最拿手的一道料理便是桂圆粥,煮的甜度总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吊诡的是,牙行也有个安羽,也能煮出同样的味道,但她不是他要的安羽,那性情,不是他所熟知的安羽和芸娘,可他却惦记着了,一搁就是几日,一如他惦记着抹着白粉的谈瑞眉。

他不是多情之人,他要真能多情,就不会被情所困,但那熟悉的味道,总是教他难以平静。

他搁下了公文,差了徐贲去跟谈瑞眉说要尝桂圆粥。

“桂圆粥?”谈瑞眉一头雾水地问文嬷嬷。“为何王爷要我煮桂圆粥?”

文嬷嬷同样不解,只能瞪着在角落里做女红的玉露。

玉露垂着脸低声道:“先前七小姐曾为王爷煮过,王爷大概是想藉桂圆粥和娘娘交好吧。”

谈瑞眉闻言,不禁有些羞涩地笑着,赶忙要厨房熬煮桂圆粥,自个儿再亲自端着桂圆粥到主屋的内书房。

秦文略睨了她一眼,接过了桂圆粥,尝了一口,眉头不禁皱起。“为何跟你之前煮的不同?”

“我……”谈瑞眉被他眸底的杀伐气息给震住,举起手想要解释,却被他眼尖地瞧见,她润白的掌心根本没有红痣。

他微眯起眼审视着她,那眸色如刃,吓得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半晌,他怒声低咆着。“不管你是谁……给本王下去,本王不想再见到你!”

谈瑞眉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涨红脸回屏香苑,摔了屋里大半的瓷盘玉器出气,最终恨声道:“一天到头都见不到人,难得在府里,开口要吃粥,我都亲自给他端去了,他还说那种话……真是可恶!”

“娘娘别气,这当头不能意气用事,娘娘得想法子多亲近王爷才成。”文嬷嬷温言相劝着。

“我怎么亲近?他根本就不在府里!定是外头有什么狐媚子勾引住他,你给我找几个有能耐的跟着王爷,我要知道王爷在外头都去了哪里!”

她谈瑞眉虽是高攀了他,但不管怎样都是正妃娘娘,岂能容他连碰都不碰她,没有子嗣,她又要如何站稳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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