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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铲皇后 第二章 五花肉吃不下

柳九九打开厨房门一出来,便看见糯米土豆在院子里打太极。她觑了古怪的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糯米用胳膊肘子撞了一下土豆的腰,土豆连忙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们就是来看看您菜做好了没。”

柳九九将手中的菜小心翼翼地举了举,“喏,这里。”

她端着菜出去时,黑衣客人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黑衣人望着柳九九浓眉一蹙,上下打量她,柳九九被他看得脸红发烫,她将菜放在桌上,一一报了菜名儿。

黑衣人抬头问她,“妳是九歌馆老板娘——柳九九?”

柳九九抱着托盘望着客人,抿着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她若说是,会不会把这客人吓走,毕竟那老道说她是一口气能将人吹走的妖孽……

“客官,咱们九歌馆的菜绝对是柳州城最好吃的菜,我也不是什么妖怪,一口气吹不走人,不信我吹给你看。”说着她鼓了鼓腮帮子,靠近黑衣人,俯对着他吹了口气。

黑衣人用凌厉的目光刮了一眼柳九九,柳九九朝他靠近,这让一向谨慎的他有些恼火,他下意识将桌上长剑抽出。

忽见白光一闪,一片锋利白刃架在了柳九九白女敕的脖子上。

土豆正在柜台前算账,糯米正用抹布擦青瓷花瓶上面的灰尘,两人见自家小姐被人拿剑架住脖子,惊愕之余面面相觑,随即相互使了个眼色,糯米用兰花指捏着抹布跪下,扁扁嘴扯着嗓门嚎开了——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家小姐要钱没钱,要色没色,还是个有羊痫风妖孽上身的主儿,大爷您犯不着劫她呀,大爷,您有事冲我来!”

黑衣人剑锋一偏,目光阴鸷冷厉,语气更冻如寒冰,“柳州城,柳九九?妳可认识京城的人?”

京城的人?糯米一惊,听起来这人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那是……京城的仇人喽?

土豆生怕黑衣人伤了柳九九,情急之下戳戳自己胸口,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糯米,“大爷,您要钱找我,要色找她,有话好好说,放过我家小姐!”

剑刃寒气逼人,柳九九歪着脖子,就怕锋利的剑锋割了她白皙的皮肉。她望了一眼桌上的糖醋排骨,估模着这会儿排骨还没凉,她嘀嘀咕咕,“排……排骨大哥……”

黑衣人眉头一蹙,剑刃紧紧贴近柳九九皮肤,问她,“说,妳到底是何人,何时去过京城?又是何时认识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周凌恒感受到柳九九脖颈上的剑锋寒气,他当真以为是柳九九心血来潮拿刀架上自己脖子玩儿。他觉得这女人无理取闹,要玩刀架脖子的游戏也等断了心灵相通之后再玩啊!

他气得竟一掌拍碎雕花实木书案,暴喝一声,“妳敢让朕受疼,朕便将妳剥皮剉骨!”

这声音震耳欲聋,吓得柳九九捂着双耳“啊”了一声。

黑衣人被她一声尖叫吓得手一抖,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她的皮肉,也就在这时,另有一白衣人破窗而入,一脚将黑衣人踹开,柳九九下意识模了一下脖子,满手猩红吓得柳九九一坐在地上。

糯米不敢耽搁,忙用手帕摁住柳九九的伤口,糯米被柳九九一手的血吓得脸色惨白,接过土豆跑去柜台抽屉拿来的金疮药,帮小姐包扎时手止不住发抖。

柳九九的伤口很快止住血,她回过神望着那白、黑二人扭打成一团,一时搞不清状况。

白黑二人飞身上桌,持剑对立。

糯米望着目光呆滞的小姐,舌头已然吓得发麻,“小……小姐,妳怎么样?”

柳九九捂着自己伤口,“咦”了一声,“糯米,真奇怪,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疼。”

她话音刚落,耳朵里就传来周凌恒阴森森的声音,“妳当然不疼,朕都替妳疼了!”

柳九九捂着伤口低声道:“哎呀排骨大哥,对不起。”

“死女人,妳没事儿拿刀割自己脖子做什么?”周凌恒疼得额头青筋暴起,怒喝道。

柳九九赶紧解释,“排骨大哥你听我解释,有个……”

周凌恒也想听听这位锅铲姑娘能解释出个什么花儿来,可柳九九话音刚落,恰好排骨凉透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然中断。

柳九九撇过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土豆和糯米,神色尴尬,“那个……我刚才自言自语宽慰自己呢,这样可以排解……疼痛。”

土豆:“……”小姐果真是病得不轻。

柳九九望着持剑立在桌上,白衣翩翩的俊朗男子,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男子长身玉立,黑眸剑眉,鼻梁挺直,嘴唇微薄,这男人真好看!她仰望着他,眼中满满都是对白衣男子的崇拜。

白衣男子望着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刘昭,你好大的胆子。”

黑衣男子阴笑一声,“邓护卫来得可真是及时。”

白衣男子指着柳九九道:“我不过是奉命来打探这位姑娘,并没有接她入京的意思,你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草木皆兵?”

柳九九、土豆和糯米三人根本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什么“护卫”什么“打探”的,让三人如在云里雾里。

土豆和糯米见白衣少侠根本没有替他们家小姐出口恶气的意思,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土豆愤然将手中算盘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黑衣人脑门上。

糯米接着一脚踢起一条板凳,那板凳腾入空中,在空中漂亮地翻了个跟头,亦是不偏不倚砸在黑衣人腰部。

黑衣人先是被算盘砸得头昏眼花,再是腰部受到重创,钻心裂骨的疼痛让黑衣人彻底晕厥,躺在地上如条死鱼般不再动弹。

邓琰看得目瞪口呆。

方才他在外面将里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管帐的伙计白净文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打扫的丫鬟个子娇小,看起来柔弱胆小,而柳九九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从打扮到长相没有半点老板娘的样子,还不知死活的冲着刘昭的侧脸吹气,将谨慎的刘昭惹怒。

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管帐伙计手劲儿有力,看似胆小柔弱的丫鬟腿脚有力,两人就搞定刘昭了,完全不用他出手。

邓琰握着手中的剑,蹲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开始打量柳九九,见她被利刃割了脖子却不哭不闹,唇角还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他不禁摇头感叹,陛下让他打探的这位姑娘,当真是与众不同,这九歌馆也真是卧虎藏龙。

柳九九望着蹲在桌子上的邓琰,也是愣住了,这白衣少侠蹲着的姿势都这么好看啊……

邓琰从桌上跳下来,蹲在柳九九面前,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颈,疑惑问道:“老板娘,妳脖子不疼啊?”

柳九九呆呆望着他,抿嘴点头,又摇头,“少侠我不疼。”

邓琰“哦”了一声,转至晕厥的刘昭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摇头道:“你们下手可真够狠。”好歹是堂堂禁卫军副统领,被区区一个伙计和丫鬟打成这副模样,这要是传回京城,岂不笑掉人大牙?

这刘昭向来帮太后做事,眼下在这里出现,必是太后也得知他受命来调查柳九九一事。

当今太后对陛下溺爱至极,后宫嫔妃无一不是她亲自替陛下挑选的。陛下登基之时年纪尚轻,之前东宫并无太子妃,登基之后心系国家大事,皇后之位一直空悬。最让太后头疼的,莫过于周凌恒登基后从未临幸过众嫔妃,后宫四妃年轻貌美,个个绝色,周凌恒硬是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太后为了让皇帝临幸嫔妃是费尽了心思,这回太后从小安子那里得知,陛下要遣人去柳州城寻一位叫柳九九的姑娘。太后一听是个姑娘,忙也遣了刘昭前来打探柳九九,若这姑娘身家清白,便接来宫里。

糯米扶着柳九九起身,柳九九捂着脖子吩咐土豆,“土豆,快,把这人送去官府。”

邓琰模着下巴望着刘昭,此人向来高傲狂妄,在京城时便仗着太后之势,老欺负他属下,有报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伸手进刘昭衣服内,将他令牌扯下,不动声色塞进自己袖中,继而招呼土豆,“以防他半路醒来,找条绳子将他给绑起来。”

土豆早准备好了绳子,他白了眼邓琰,嘀咕道:“你又是谁?”

邓琰抓了抓后脑杓,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排小白牙,“我……我是从京城来的,帮我家主人来办事,路过九歌馆正好瞧见这人在此作祟。我素来侠义心肠,见不得这些人打家劫舍,因此从窗户外冲了进来。”

土豆狐疑的觑了一眼邓琰,哪有人自己夸自己的,脸皮也忒厚了呗。

邓琰目光掠过土豆,落在柳九九身上。这姑娘模样生得讨喜,是个福气相,不过这容貌比起后宫四妃……似乎没什么可比性,全然不是同一种类型。

柳九九招呼邓琰坐下,让糯米将桌上一筷未动的饭菜拿去热了,重新端上桌招待邓琰。

邓琰连日赶路皆以干粮充饥,这会儿吃了柳九九做的菜,味蕾犹如从地狱跨至天堂,用野菌炖的肘子可口甘鲜,肉菌入口俱化,肘肉放进嘴里一抿便轻轻化开,半点没有猪肘子的肥腻感。

柳九九双手交迭,下巴搁在手背上,仔细打量面前的俊朗少侠,“好吃吗?”

“好吃!”邓琰又挑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这一口咬下去同方才的软化糯口不同,而是不一样的酥脆感,甜脆轻薄的红糖裹着排骨,白齿一咬,爽脆多汁,不柴不腻,酸甜味适中开胃,加上芝麻提香,口感细腻丰富,没有半分调味料混合的突兀,糖醋排骨的汤汁呈糖稀色,他吃完排骨还不过瘾,端起盘子将汁水扒进米饭里拌匀。

由竹蒸笼蒸煮出来的米饭粒粒饱满,嚼之柔韧喷香,裹了糖醋排骨汤汁的米饭好吃到不行,邓琰连吃十碗,唇齿间被甜醋酱汁溢满,末了,他端着空碗回味无穷,望着柳九九问道:“九九姑娘,这排骨是谁的手艺?”

“我的,这糖醋排骨是我们九歌馆的招牌菜。”柳九九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邓琰,“怎么样?好吃吗?”

邓琰看着她那双漆黑清湛的双眸,这般近距离一瞧,这姑娘眼睛就跟黑葡萄似的,白女敕脸庞犹如刚出蒸笼的水晶包,看得他食欲大开。他将空碗递给糯米,“麻烦再来一碗!”

糯米接过空碗,转身时默默念了句,“十一碗,嘿,赚了。”

就这样,邓琰对着柳九九干吃了一碗白米饭。

邓琰第一次瞧见柳九九这种姑娘,这姑娘第一眼看着一般,第二眼看着挺讨喜,吃饱饭再看,奇了,怪有食欲的一张脸。

柳九九越瞧邓琰越喜欢,她就喜欢能吃的汉子。

邓琰完全符合她对未来夫婿的要求,英俊不凡并且能吃。近些年柳九九见过不少英俊男子,一个个吃得比麻雀少,嘴比金丝雀挑,譬如街口那个秀才,吃两口包子便擦嘴说饱了,难怪生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再譬如王员外家的王公子,堪称柳州城第一俊男,可那位王公子吃饭斯文得就跟他长相似的。

这些男人个个条件都好,也有不少媒婆上门来替秀才、王公子等人向柳九九提过亲,全被柳九九给拒了,这要是日后成了亲,她做一桌子菜没人吃怎么办?

她爹从小教育她,养男人就得养他的胃,至于为什么要养男人的胃?柳九九的理解大概就是——不能浪费了自己的好手艺。

柳九九觉得邓琰挺好,长得俊,能吃,还能干吃一碗白米饭,大概也挺好养活的。

邓琰放下空碗,擦了一把嘴,掏出一锭银子搁置在桌上,冲着柳九九竖起大拇指,“柳姑娘,妳做饭可比我媳妇儿做的好吃多了!”

“媳妇儿?”柳九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邓琰揉着肚子,坐姿潇洒地长舒一口气,“我那媳妇儿一整个爷儿们性格,除了打……打架,啥也不会。”

柳九九扁嘴,“你有媳妇儿啦?”

邓琰点头,嘿嘿一笑,“儿子都快有了。”

柳九九的心“嘎砰”一声碎掉了,俊俏能吃的好男人飞了。

她低叹一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吃了十一碗饭,这点银子不够。”

邓琰“啊”了一声,“你们这里的饭菜怎么比京城还贵?”说着又掏了两锭银子搁在桌上。“多的不用找了,今晚我在这里住下。”

看着糯米带着邓琰上客房,柳九九捧着脸发了会呆,有一种“好男人都有主”了的失落感,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会……嫁不出去了。

嘤……好忧伤。

土豆从衙门回来,让柳九九和糯米端着板凳进厨房。

这些年土豆处事谨慎,这一次柳九九差点被割断脖子,他和糯米一颗心现在都还未放回去。他说:“小姐,反正咱们在柳州城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咱们换个地儿重开九歌馆,妳觉得如何?”

柳九九坐在灶台前的板凳上,撑着下巴想了想,说:“不然……我们去京城吧?”

她很小的时候在京城住过,不过过去了那么多年,她对京城的印象已经淡了,如果不是因为周凌恒的提议,她或许不会想去京城重开九歌馆。

糯米和土豆面面相觑。

糯米道:“小姐,妳忘记老爷临终前的嘱咐了吗?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唯独京城去不得。”

柳九九扠腰站起来,望着糯米,“我爹那不是担心遇上仇人吗?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就算我杵在仇人面前他也未必认得。再者,兵不厌诈,仇人又怎会想到我们会回京城,他怕是早以为我在河里淹死了吧?”那年柳家遭难,她被仇人扔进湍急的河里,差点淹死。

土豆望着柳九九沉吟片刻,说道:“去京城重开九歌馆,也未尝不可。”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儿个去收帐。”柳九九拍拍手,“我现在便去收拾东西,土豆,你去雇一辆牛车、一辆马车,你跟大黑坐牛车,我跟糯米坐马车。”

土豆望着柳九九,一脸的委屈,敢情他的地位就跟大黑一样吗?

柳九九走后,糯米抬腿踢了土豆一脚,“你忘记老爷临终前的话了吗?怎么可以同意小姐去京城?!”

土豆“哎哟”一声,揉着大腿解释道:“小姐说得没错,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她站在仇人面前,对方也未必认得出她。再者,京城地灵人杰,说不定能找到好大夫治好小姐的病,刚才小姐被割了脖子还自言自语念叨『排骨大哥』,妳难道就不觉得小姐这病越来越严重了?小姐的病耽搁不得,得赶紧找个大夫来治。”

这么一说,糯米也觉得在理,连忙点头说:“是,治小姐的病要紧。”

烈日灼烤着巍峨皇宫,各宫各殿忙碌的太监宫女无一不是大汗淋漓。京城气候干燥,比起柳州城更为炎热。

慈元宫四周临水,三交六椀菱花窗对外敞开,窗外小溪涓涓,绿柳成荫,较之其他宫殿更凉爽些。年逾五十的薄太后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扶着额头,双眼半阖,贵妃榻两侧站着两名宫女,各执一扇,为她搧风消暑。

太后最近因为皇帝的事操碎了心,历代皇帝哪个不是当太子时便有了子嗣,即便没有,登基之后面对着后宫三千佳丽,总要临幸几个、宠爱几个,还怕没有儿子抱吗?现在倒好,后宫佳丽个个姿色出众,周凌恒硬是瞧也不瞧一眼。历任帝王不是没有养男宠的先例,可她这儿子也没见他养什么小白脸,他这不爱女不爱男的,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最近她又听说,周凌恒时常一个人坐在殿内自言自语,今儿个晌午还在殿内发了场脾气,将一张实木桌一掌拍碎了,即便是铁打的手掌也禁不住他这般拍打啊!

难不成是今日天气过于闷热,以致他心情烦闷?

周凌恒听闻太后身体抱恙,忙从干极殿赶往慈元宫来探望。他刚一踏进慈元宫正殿,一阵凉意便扑面而来,窗外还飘进一抹青翠的柳枝儿,翠青的绿色同凉爽的空气混合,让原本燥热烦闷的周凌恒顿时舒坦了不少。

太后见皇帝走进来,赶紧让宫女扶她起来。

周凌恒见状,上前扶着她,关切问道:“母后身体可好些了?”

“也没什么大病。”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直接切入主题,“恒儿,最近宫中进了一位美人,能歌善舞,温柔端庄,你……要不要去看看?”

周凌恒想了一下,“哦”了一声淡淡道:“母后说的可是那位李美人?”

“是是是,正是,你都记住她姓什么了?”太后眼睛放光,这是儿子头一次能记住后宫佳丽的姓氏。

周凌恒冷哼一声,嘀咕道:“李美人与众不同,朕想忘记都难。”那位李美人膘肥体壮,长得就跟猪八戒似的,那能叫美人?母猪差不多吧!

我的母后,您当真是病得不轻啊。

太后也来了兴致,拍着他的手背说道:“这李美人是我亲自挑进宫的,是个讨喜的姑娘。说起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她了。依云,去,将李美人请来。”

一名宫女上前跨出一步,福了福身应了声,便转身走出了慈元宫。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李美人跨进慈元宫。

李美人一走进周凌恒和太后的视线,母子俩当即目瞪口呆:好大一只……美人!

周凌恒只那么一瞥,便抬手掐着太阳穴扭过头,一脸难色地望着太后。

太后打量着眼前这位李美人,也是吓得不轻,她尴尬地看了眼儿子,抖着手指着李美人问道:“妳是……李美人?李廷尉家的闺女?”

“是。”李美人跪在地上,垂着头轻声回答。

“来,抬起头让哀家看看。”太后望着跪在贵妃榻前的李美人,用膘肥体壮这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李美人那是十分贴切,不过太后还是抱了点希望,身肥体壮不要紧,脸漂亮就行。

李美人一抬头,太后的心脏又是突兀一跳,吓得朝后一仰,拍拍自己胸脯表示吓得不轻——乖乖,好好的美人怎么成了这德行?

待李美人走后,周凌恒无奈道:“母后,您也别怪儿臣对女人挑剔,后宫佳丽都这德行,一个个长得跟五花肉似的,儿臣如何能下得了口啊?”

“胡说。”太后捏着手帕擦了擦汗,微怒道:“也就一个李美人不知爱惜自个儿身材,哀家亲自帮你挑选的四妃,个个倾城绝色,怎么也不见你去吃?”

周凌恒觉得多说无益,抬手招来宫女,“那个依云,妳去把四妃请来。”

“是。”依云福了福身,听命办事去。

后宫四妃从进了宫就只见过一次皇帝,这次听说要在慈元宫面圣,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发式一个比一个眼花撩乱,脸上扑的粉皆像戴了张面具一般,奈何宫外天气太热,到慈元宫时四妃已经满额大汗,脸上妆容花了不说,身上的薄纱衣皆被汗水浸湿,周凌恒怎么瞧,都觉得这四妃像是将将从开水中打捞出来的肥腻五花肉。

太后望了一眼跪在贵妃榻前的四妃,吓得手中的冰镇荔枝滚落在地,抬起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她们道:“这……这这……依云,她们是谁啊?”

“回太后,是四位娘娘。”才多久没见,依云再看到这四妃时也是吓一跳,想当初四妃个个倾城绝色,身段妖娆,最不济的也是个正常的巴掌脸、小蛮腰,可眼下这四个同那李美人一样,粗臂圆臀,虎背熊腰,走起路来颤的不仅仅是发鬓间的玲珑步摇,还有身上一层迭一层的肥肉。

太后吓得不轻,她握着周凌恒的手,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气晕过去,好在周凌恒眼捷手快拉住她的手,抬手让四妃赶紧出去。

四妃望着周凌恒也是惊愕,陛下这好不容易召见她们,怎么什么话也不说便让她们离开,难不成……是她们还不够胖?

待四妃走后,周凌恒拍了拍太后的背,给太后顺了顺气,“母后,如今后宫嫔妃是个什么资质您也瞧见了,不是朕不愿意开口吃,但您瞧瞧那些五花肉,儿臣怎么下得了口啊?”

周凌恒望着太后,一脸痛心疾首的神色,就差没捶胸哀嚎了。他给太后剥了一个冰镇荔枝,将冰冰凉凉的果肉递至太后嘴边儿,轻声哄着太后,“母后,儿臣还年轻,临幸谁这事儿不急,等儿臣处理完国事,得空去后宫转转,挑个美貌体匀的姑娘。儿臣若是去临幸那几块五花肉,万一将瘦弱的儿臣压得手残脚残无心国事怎么办?这还算小事,若是那四妃日后给儿臣生个皇子公主,个个长得跟块大肥肉似的,那得多失国体。母后,您说呢?”

太后想象一个个肥头大耳的皇子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揉捏着胀痛的太阳穴低声叹气,“恒儿啊……”她只想抱个孙子,怎么就如此困难?

周凌恒见太后暂时妥协,唇角轻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即不动声色拍了拍太后的背,安慰道:“儿臣还有事情处理,就先告辞了,母后您好生休息。”

太后捏着太阳穴,叹了声气,却是什么话也再难说出了。

周凌恒一跨出慈元宫,在正殿外等候多时的小安子迎了上来。

小安子拿着蒲扇替周凌恒搧风,小声问道:“陛下,奴才方才看见李美人和四妃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是不是……”

周凌恒负手而立,昂首挺胸道:“小安子,事情办得不错。”

小安子得到夸奖,对着周凌恒弯腰道:“奴才应该做的。”

说起来周凌恒后宫有三千佳丽,他一瓢都未饮过。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他挑女人比挑糖醋排骨还要丧心病狂,他看后宫女人个个不顺眼,一个两个长得都没什么灵气。为了找到借口不碰那些女人,便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三个月前,他让小安子在后宫私下传了一条消息,谁糖醋排骨吃得多,他便临幸谁。三个月来,御膳房往后宫送去的糖醋排骨也都有记载,后宫佳丽们当真以为是皇帝让人统计她们所吃的排骨数量。

于是后宫内但凡有点权势的妃子美人,糖醋排骨的量每日少说十盘起,如此不过三个月,后宫四妃以及李美人便成了膘肥体壮的大胖子。

小安子笑道:“陛下,那后宫四妃和李美人的体态当真骇人,那般模样太后总不至于让您去临幸她们了吧?”

周凌恒粲然一笑,“太后吓得不轻,不过此招也拖延不了多久。说起来,那些姑娘也是可怜,她们在这宫里消耗青春,于朕于她们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小安子忙点头说是,“历代以来,哪一代的后宫不是表面看似平静,实则腥风血雨、妳争我斗的,可不就是为了得陛下恩宠。”

“所以,朕得赶紧找个合心意的姑娘。”周凌恒拂了拂衣袖,“再找个机会让后宫散了,放那些姑娘出宫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小安子望着皇帝,目光复杂。

周凌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瞧着朕做什么?朕脸上绣了花吗?”

小安子颔首道:“奴才只是觉得陛下处事特别。”

“特别?哪里特别?你是觉得朕特别英俊是吗?”周凌恒模着自己下巴,粲然笑道:“朕也这般觉得。”

柳九九迫不及待想去京城做生意,同时也急着将九歌馆卖出去。

售卖九歌馆的消息一放出去,柳州城一片欢天喜地,一口气能吹走人的妖孽总算要走了,可问题是,妖孽住过的九歌馆谁敢买啊?

九歌馆的大门日日敞开,除了邓琰再没其他客人来光顾生意,也无人来询问酒楼的价格,土豆闲得打了一万八百遍算盘,糯米闲得用筷子夹死了几十只苍蝇。

柳九九坐在大堂里,望着九歌馆凄凄凉凉的正门,咳声叹气。

老板娘不给做饭吃,邓琰就自个儿跑去厨房扒拉了一堆烤红薯。他咬着烤红薯从厨房走出来,顺口问道:“九九姑娘,妳这九歌馆多少钱肯卖啊?”

邓琰这话刚出口,土豆、糯米、柳九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将他围住。

柳九九上下打量邓琰,“少侠,你是京城来的吧?听说京城人房价贵,房子又小又难住,您瞧瞧我们柳州城四季如春,环境清爽宜人,是个安居的好所在,我这九歌馆又靠着柳城河,推开窗就能看见清澈的河水,堪称柳州第一河景房,你若诚心要买,就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指头。

“三千两?”

柳九九正想说三百两,就见邓琰咬了一口红薯道:“九九姑娘,这价格在京城连个茅厕都买不到啊。”

“茅厕……”都买不到……

土豆将手中算盘“哗啦”一摇,正色道:“少侠,我们也是急着搬迁,否则也不会这般低价售卖酒楼。就三千,您一句话,要还是不要?”

三千两这么大一座酒楼,傻子才不要吧!他想着若在柳州买下这么大一座河景房,年老之后同娘子来这里安居,当真是美事一桩。

将手中漆黑黑一团的烤红薯塞进土豆怀里,道:“这个你帮我拿着。”接着用轻功飘上楼,拿了一迭银票下来塞进柳九九手里,“九九姑娘妳数数,看看这些够不够。”

柳九九握着一大把银票,整只手都在颤抖。

她忙让土豆拿了地契房契来,同邓琰去了官府登记报备一声。

回来收拾的时候,柳九九不禁感叹,“京城的人,可真好讹。”

为了防止邓琰反悔,柳九九一行人急忙忙上了路。

等他们的马车牛车出了城,糯米才开口问柳九九,“小姐,我们就这样丢下邓少侠,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柳九九一巴掌拍在糯米脑袋上,“在商言商,说什么厚道。”

去京城之路很辛苦,连日来的颠簸让柳九九头昏脑胀,就连大黑狗也被牛车颠簸得无精打采,半路上柳九九和大黑狗晕车,一人一狗跳下车,蹲在路边歪着脑袋狂吐不止。

半个月后到达京城,柳九九双下巴没了,尖了不少,马车一进京城,病殃殃的柳九九顿时精神起来,她用纤长的手指挑开车帘,探出脑袋稀奇地打量繁华的京城街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的建筑皆是两、三层的阁楼,青砖碧瓦,气派奢华。街道两旁有叫卖的小贩,有扛着冰糖葫芦叫卖的老头,还有挑着草鞋叫卖的年轻壮汉。

马车经过一间布庄,柳九九睁着眼睛巴巴地打量着几名穿戴华丽、发髻上插满金钗、步摇的女子,她樱红的小嘴微张,心里想着京城的女子果然不一样……

土豆倒是对京城熟门熟路的,赶着牛车往京城东街的一家客栈走。

不过这客栈只是暂时的落脚处,在奔波了整整三日后,柳九九被京城的物价房价吓得不轻,在柳州城三千两可以买下一座酒楼、两座大宅,而在京城……三千两只够在人偏少的西大街租一间小商铺一年。

正当柳九九和糯米在房内盘算着要回柳州城时,土豆带着地契房契从外归来。

柳九九不可思议地望着土豆递来的地契房契,竟是东街最繁华地段的铺子,上下两层,后临护城河,前临繁华街市,这个位置开酒楼是最合适不过。

柳九九握着地契房契,皱了皱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土豆,说实话,你是偷的还是抢的?”

土豆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小姐,妳忘记啦?我是京城人,我爹娘是商人,他们去世后我便跟了老爷做事,家里的产业一直交由管家打理。这次回京城,自然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糯米和柳九九瞠目结舌,土豆这个深藏不露的富豪!

柳九九捏着地契房契望着他,“土豆,你缺丫鬟吗?”

糯米也抿着嘴眼巴巴地望着他,“土豆大哥,你缺媳妇儿吧?”

土豆一口茶水喷在糯米脸上,搁下手中茶杯道:“小姐,我这命是老爷救的,我的就都是妳的,妳的还是妳的。”

柳九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本小姐就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土豆拿来的铺子以前就是开酒楼的,里头桌凳都有,只要稍作打理换了招牌便可重新开张了。

奇怪的是九歌馆开张头一天冷冷清清,没有客人来光顾,柳九九以为问题出在自身,可她带着糯米去京城所有的酒楼逛了一圈儿才知道,不仅仅是她的九歌馆,京城内一些老酒楼都没什么客人。

她们打听了一下,总算知道了其中缘由,京城酒楼的菜是出了名的难吃,但凡手艺好点的厨子皆被召进宫当了御厨。

狗皇帝害得京城美食萧条,柳九九气恨道:“狗皇帝果然是狗皇帝,半点不虚!”

开张第三日,柳九九在九歌馆门口摆了几张桌子,桌面上铺上橙黄桌布,吩咐土豆、糯米摆上十几个空瓷盘。她打算大展厨艺,免费招待京城百姓吃糖醋排骨,让他们感受一下她柳九九的手艺。

白吃谁不吃?

京城百姓一听有白吃白喝的好事,连忙赶来九歌馆围观。

晌午时分,九歌馆便被围得水泄不通,就在大家饥肠辘辘之时,柳九九端着一大锅糖醋排骨从九歌馆内走了出来,铁锅木盖一掀,糖醋排骨的甜香便随着氤氲的热气溢了出来,香味儿勾得人垂涎欲滴。

柳九九一手端着锅,一手拿着锅铲,每一个盘中只放入一块排骨,再配以半勺酱汁。

糖醋排骨的香味已让一干百姓为之癫狂,柳九九举着锅铲才开口说:“请……”“用”字都还没说出口,百姓们便如饿狼一般一拥而上,将排骨一抢而空。

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刚舌忝了口酱汁儿,手中排骨便被人给抢去,啃完肉有人连骨头都不放过,抢了过来轮番舌忝味儿。

有人舌忝完盘子,大大方方扯下钱袋扔进柳九九端着的空铁锅里,大摇大摆走进九歌馆,“老板娘,给我来五盘排骨!”

柳九九拿起钱袋掂了掂,哟,还不少!遂端着铁锅跨进九歌馆,“客官稍等片刻,排骨马上就来!”

起了这个头,门外的百姓蜂拥而至,将楼上楼下的座位占了个满,一点菜,柳九九得做一百来盘糖醋排骨。

糯米帮衬着柳九九搭了四口锅,在四个灶台内来回添柴烧火。柳九九也半点不闲着,她一个人兼顾着四口锅,忙得不可开交。

碰巧周凌恒这个时候也在吃排骨,两人联系上了。

时隔半个月,周凌恒再次听见柳九九的声音,兴奋完全将他上一次对柳九九的愤怒和怨念冲刷得一乾二净,他道:“铲铲姑娘,近来可好?生意可有起色?”

柳九九两手拿着锅铲,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排骨大哥,咱们等会儿再聊啊!”

糯米正好到一旁拿柴来添,没听见主子的自言自语。

周凌恒被国事折腾了大半个月,可不想放过这个消遣的机会,他语气霸道地说:“不成,陪我聊天。”

柳九九擦了一把汗,举着锅铲指挥糯米,“可以慢慢灭火了,排骨可以出锅了。”说着,她抿着嘴抓了两大把芝麻,分别撒入四口锅里,借着灶内的余火将芝麻爆熟爆香。

接下来她开始将排骨装盘,每一个空盘里都只放一铲子排骨,经过她精巧摆盘,普通的糖醋排骨顿时增添了高贵气质。

“呼……”摆完盘,柳九九大汗淋漓,吩咐糯米将这些排骨都给客人送去。

等糯米端着五盘糖醋排骨走到厨房门口,忽听背后传来柳九九低低的声音——

“排骨大哥,我在京城开了家九歌馆,你什么时候来光顾我的生意?”

糯米背脊一颤,小姐……又犯病了。

一听这话,周凌恒激动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旁伺候他用膳的小安子忙搭手去扶他,小安子刚将他扶起来,便见陛下盯着碗道——

“铲铲姑娘,妳年龄几何?相貌如何?”

啊?柳九九愣住,难道排骨大哥吃排骨还看做排骨的人?

周凌恒坐起来,等待柳九九答复。

万一这位铲铲姑娘是个声音少女、年逾四十的大婶……那他还是别去九歌馆了。他转念又想,若铲铲姑娘是个温柔的小姑娘,他这副容貌将人家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可怎么办啊?

哎哟喂,见个姑娘而已,他怎么就这么头疼?

听见周凌恒“哎哟”一声,柳九九关切问他,“排骨大哥,你没事儿吧?”

周凌恒冲着小安子使了个眼色,小安子意会,颔首退出了干极殿。周凌恒揉了揉自己金尊玉贵的臀,“嘶”了一声,“没事儿,方才不小心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铲铲姑娘,妳还没告诉我,妳年龄几何?相貌如何?”

问年龄柳九九尚能理解,可问相貌……她总觉得有些怪异,踌躇片刻才说道:“我今年一十七岁,街坊邻居常说我长得像刚出蒸笼的馒头。”

“刚出蒸笼的馒头……”周凌恒捏着下巴思量片刻,“欸,朕……我讨厌吃馒头。”

“排骨大哥你挑食啊?馒头可好吃了,馒头可以做成金酥香脆馒头片、茄夹馒头片,还有……胡萝卜炒馒头粒!”柳九九掰了掰手指,馒头能做的美食太多,她十根指头也掰不过来。她拿着锅铲在灶台前踱来踱去,又道:“排骨大哥,你在京城什么地儿啊?不如……你来我九歌馆,我亲自为你做一桌美食?”

周凌恒握起手干咳一声,他倒是头一次听说馒头还能炒。“铲铲姑娘,妳挺年轻的啊。”他感叹道,他比柳九九大四岁。

“排骨大哥你很老吗?”柳九九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她从未见过排骨大哥的样貌,只听过他的声音,而从声音听来,排骨大哥应该很年轻才对。

“我可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周凌恒捋了捋自己额前垂发,盯着正前方的柱子隔空对柳九九抛了个媚眼,彷佛铲铲姑娘就在他面前似的。

他在皇宫平日看见女人是绕着走,可对柳九九……他不知怎么了,总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甚至想对他展示自己英伟的身姿,俊秀的容颜……

咳……大抵是头一次要见熟悉的陌生姑娘了,有些紧张。

柳九九还得忙着再做排骨,她跟周凌恒约在五日后晌午时分九歌馆见面。

糯米往返几趟,总算将所有糖醋排骨给客人端了出去,每次过来都瞧见小姐对着灶台说话,不禁咳声叹气的,小姐又犯病了……

排骨快凉了。

周凌恒同柳九九告别,颇有几分恋恋不舍,柳九九也有些不舍,她想,难得她跟排骨大哥这般有缘分,她一定得让排骨大哥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柳九九双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杵在灶台上,开始幻想排骨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先后几次的沟通,柳九九大概知道排骨大哥很爱吃排骨,而且很挑食,很浪费……

她开始担心,万一排骨大哥不爱吃她做的菜,失望了怎么办?

她这边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合排骨大哥的口味,而周凌恒担心的却是自己俊秀的模样会将铲铲姑娘吸引得无法自拔,不是他自恋,可自己若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然那些后宫佳丽们看见他,怎么就跟一匹匹饿狼似的,那些个女人看见他时的那眼神,啧啧,泛着绿光,森森可怖。

忙活了一天,柳九九腰酸腿痛,她一只腿踩在凳子上,坐姿一整个大粗老爷们。

糯米给她捶着腰背,土豆则坐在一旁算账。

这帐一算下来,让土豆大为惊喜,他将账本推给柳九九看,“小姐,今儿个一天的收入抵得上柳州城一个月的收入了!”

原本还无精打采嘟囔着“腰酸腿酸,累死老娘了”的柳九九登时精神焕发,她夺过账本扫了眼上头密密麻麻的字,顿觉头疼眼睛疼,略过繁杂的一笔笔账目,目光直接落在末尾的数字上。

这一天下来,他们净赚五百两啊……

按着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她很快就能在京城开分号,置大宅,迎娶英俊美少年。她捧着一张圆脸开始憧憬,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富可敌国、站在京城最高端俯瞰众生的霸气模样。

单单只这么一想,柳九九心里便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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