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擒悍夫 第八章
第六章
书房里,连翘捧着一本杂书看得津津有味,薛一飞在旁边擦拭自己的剑,两个人各忙各的,却又时时待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家里原本没有正儿八经的书房,倒是很多习武练武的场子,自从连翘忙完了整修院子的事情大获好评之后,又开始接手府里金钱收支之类的琐事。看连翘那么辛苦,薛一飞带着人亲手给她修整出一间做书房,就和新房紧挨着,紧走几步就能过去。
自从连翘嫁过来,先是把府里大变样,又弄起帐本,把家里的一团烂帐收拾起来,结余的钱买了庄子,租给佃户,用来维持家用,现在连翘在大家心目中的威望比薛一飞还高。
府里随便拉个人都知道,虽然明面上是大哥当家,可事实上掌事的人就是大嫂。以前领了奉银都丢在慧婶那里,兄弟们一起花,可府里都是大老粗,慧婶也不会管帐,谁要都给,
有一点花一点,不懂得计划,所以之前一年里时常拮据、困难,养着几十口男人用得多、吃得多,每到最后总会捉襟见肘,一群人急得跳脚,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才好。
现在好了,有了大嫂连翘,她不光人长得好看,还懂得多,整理了帐本和京都的赏赐,弄得井井有条,让这些大老粗的男人们连连感慨,觉得以前过的日子太惨,家里还真是要有个女人。
对于这些赞美,连翘坦然接受,越发习惯现在的生活,虽然所有人都在模索着前进,可总体都是越来越好。
薛一飞把剑收回剑鞘,就瞧见连翘面带微笑的模样,不由得也随着微扬唇角,“看到什么好玩的,这么开心。”
把书放在桌上,连翘托腮看薛一飞,“没什么。”
看她慵懒的模样,薛一飞也不追问,走到旁边看她手里的书,见里面内容没有什么好笑,就猜到连翘应该是胡思乱想来着。
连翘大方地让了一点,之前她以为薛一飞真的大字不识,前些天才知道这男人懂得不少,还练了一手好字,只不过平时很少动笔,喜欢舞刀弄枪,就闹出这样的误会。
“你要看吗?”明知道他不爱看书,连翘还是抿嘴笑着问。
“不看。”薛一飞摇摇头。
连翘还想闹他一下,谁知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薛三活蹦乱跳地冲进来,声音很大,身后还跟着晚素。
“大哥,出大事了!”薛三大声吼,表情有些微妙,说不准是愤怒还是不安。
晚素慢了一步,进来之后看到连翘衣衫整齐,舒了一口气,有些埋怨地瞪一眼薛三,“姑娘,你看他总是这么莽撞,我都拦不住。”
“没事。”连翘不在意,薛三这阵子已经注意很多,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这么着急。
薛一飞和连翘想的一样,眼眸微抬,“什么事?”
“姓章的……章越来了。”话说了一半变了口气,薛三表情不忿,“还带着贺礼,说是大哥成亲的贺礼,我说把人打出去,可薛二不让我们这么干,非要来告诉你。”
章越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房间里寂静了一下。
薛一飞的脸色黑沉,从未有过的阴郁。
连翘和晚素相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连翘知道章越,这位章公子三十多岁,是章老员外的长子,原本家世不错,可惜近些年生意越来越小,这位章公子还也有几个相好,且养着歌舞伎,倒是把风流的本事全部通晓。
不过,这并不是连翘震惊的原因,真正的理由是,传言中,自己的夫君薛一飞是章老员外的幼子,他十年前离开章家就再没回去过,还改了姓氏,如果这传闻是真,外面来的这位章越章公子就是她的大伯哥。可是从薛一飞和薛三的表情来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连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先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薛一飞笑了,冷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面色阴冷,“他还敢来,看来是还没认清楚状况,薛三,把他带到客厅。”
“是。”薛三也是愤怒得很,踢踢踏踏地走出去,还不忘带着晚素。
自从连翘嫁给这个男人,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愤怒。连翘没有说什么,站起来走到薛一飞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要我陪你去吗?”
她轻柔的声音像是一股春风,瞬间平息了薛一飞的愤怒,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回握她的手,“好。”
既然已经成亲,薛一飞原本就没打算把这些事情瞒着连翘,不过是觉得不值一提,既然今天章越找上门来,正好把事情说清楚。
抬起另一只手抚模他皱起的眉头,连翘始终笑着,口气轻松,“我不喜欢你雏眉的样子,笑一下嘛。”
连翘孩子气的做法让薛一飞心里一暖,他嘴角僵硬地笑笑,“好。”
“走吧,我和你一起。”既然嫁给他,无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会陪着一起。
就算是走出书房都没放开手,两个人就这么握着手往前院走。
前院厅堂里,被人瞪得坐立难安的章越脸色发白,彷佛害怕旁边的薛三他们会动手打自己,才等了没一会,在他看来却已经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听到脚步声,章越站起来走到门口,瞧见薛一飞的时候眼睛一亮,可看到他身边的连翘,和那两个人紧握的手,脸色有难看一点。
娶了一个妓女还这么招摇过市,他不喜欢这个弟弟的张狂。章越在心底狠狠啐了两口,果然是和他娘一样的贱皮子,都是自甘下贱的货色,如果不是薛一飞混好了,父亲非要他来讨好,他才懒得来。
可章越无论心里怎么看低薛一飞,脸上还是要摆出笑容,显得格外亲切一般。
“小弟。”章越迎上去,很想拍一拍薛一飞的肩膀,可瞧见薛一飞冷冽的目光,又停住,生怕被丢出去。传闻都说薛一飞是个莽夫,动不动就杀人,他不想尝试。
冷冷地瞧他一眼,薛一飞理也没理,径直带着连翘坐下,这才开口,“章大公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薛一飞直接把那句小弟忽略,让章越的脸色一红,有些恼怒他的无礼,又狠狠地压抑下去,“小弟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一家人就是要时常走动……”
手掌落在桌上,砰的一声响,薛一飞面透寒意,“章大公子恐怕是糊涂了吧,这里谁是你的小弟。”
“小弟……”还想再说,看旁边几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动手,章越连忙改口,“一飞,今天我是来给你送贺礼的,你前些日子成亲,父亲就让我准备了贺礼送来。”
“贺礼?”薛一飞的脸色平静,口气却很冰冷,“我与你们章家没有一点往来,为什么给我送贺礼?”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父亲对你不好,可是咱们毕竟是要一家人,你就别再生气了,这都过去十年了。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人子女的也要体恤一些,要是你能去看看他老人家,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壮着胆子把父亲交代的话说了一遍,章越擦擦额头的冷汗。如果不是被父亲逼着来,他宁愿这个冷面阎王永远别回家,不然还得分家产,就薛一飞这吓人的模样,天天看着他得少活十几年。
听到父亲两个字,薛一飞的眼睛微眯,目光带着仇恨,“章越,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从十年前开始,我薛一飞和章家就没有半点关系,那个老畜生不是我的父亲,你也不是我的大哥,如果能记住,现在就带着东西滚出去,如果记不住,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记住。”“你、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怎么说都是你的亲人……你想做什么?”看薛一飞站起来,章越吓得抖得不停,还硬撑着叫嚣道:“我告诉你,你别乱来,父亲能认你就不错了,你别给脸不要脸,他都没怪你娶个妓女丢章家的人,你这么不知足……啊!”
话未说完,章越尖叫起来。
走过去轻而易举地把章越的手臂扭了一圈,薛一飞在他的鬼哭狼号里冷冷一笑,“身上流着那个禽兽的血,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件事,留在章家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地狱,既然从那里逃出来,你觉得我还会跳进去?
再警告你一遍,我叫薛一飞,和章家没关系,连翘是我的女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不是你的脏嘴可以评判的,胆敢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永生永世都后悔今天来到这里。”
手臂被他扭得几乎断裂,章越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放开我吧。”
第一次见这么没出息的男人,薛三几个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笑起来,“真他娘的没出息。”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连翘听到妓女两个字也没恼怒,只是乖乖地等在那里,她相信薛一飞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无论她做了多少事,在他们嘴里多么能干,这一切都是因为背后有薛一飞撑着。既然那些事情他放心悉数交给她,这些事情她对薛一飞也很信任。松开手,薛一飞有些嫌恶地瞥章越一眼,“滚!”
“滚啊!”薛三他们吆喝着,看章越腿软得走不动,干脆就把人拎起来,“大哥,我们把他丢出去。”
看他们嬉笑着把人带出去,薛一飞没什么表情。
这个男人静静站在那里的模样,背影如此孤单……连翘心底涌出一股酸疼,是因为心疼这个男人吧,无论他面对着章越的时候多么强悍,可这件事在他心底始终是一道伤口,只是一直在掩饰伪装成愈合得很好。
这一刻,连翘突然有一种很大胆的念头,她想了解薛一飞的一切,就连这些秘密,她愿意帮他分担所有。
连翘起身缓缓走过去,她伸手揽住男人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一句一切都过去了却让薛一飞的记忆回到从前,他的母亲去世之前也是这么说,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恨任何人,也不要报仇。
想到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竟然已经没了清晰的眉目,可他依旧清楚铭记那份温柔,抱着自己的样子像是抱着世间最好的珍宝。那幅画面美好得让人流泪,时常出现在他梦境之中,现在终于有另一个女人代替母亲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一刻,薛一飞以为心底早就愈合的伤疤血淋淋地露出来,原来它始终没有长好,只是深深地隐藏起来。
这些年里,他从来没有过谈起过往事,一直深深藏在心底,就算是对师父,也只是略略提了几句,可攥着连翘的手指,第一次有了倾诉的念头。
“我九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她是独女,因为外祖母身体不好,只有母亲一个女儿,被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养大。外祖父以前是颍州有名的手艺匠人,做的首饰很受欢迎,所以家境算得上殷实。因为心疼女儿,他老人家拒绝了很多人家的求亲,想多留几年。
直到母亲十六岁,外祖父做了好些最精致的首饰,准备给母亲当作嫁妆,找一个好人家托付终生,就算不能大富大贵,夫妻和和美美一辈子就是最大的愿望。可是,外祖父失望了。”
想到那些不快的过往,薛一飞的语气变得痛苦起来,“谁知,一个偶尔的机会,母亲认识了姓章的禽兽,他那时候家境很好,早就娶妻生子,就连妾侍都好几个,可他第一眼就看上我母亲,于是花言巧语骗到手。外祖父不同意,他就设计母亲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