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是我主子 第七章
医院。
躺在病床上,右手和双脚被包扎成像蛹一样的李杰生,面对前来探视的好友们回以虚弱的干笑。
“你到底是要我讲几次?脑子里到底有没有装东西?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次,你就没一次能听进去,每一次都要让我被人钌得满头包?!”杜有为沉潜的怒气在进入病房后彻底爆发。
李杰生不禁暗叹,早知道就假装昏迷了。
“老杜,事态紧急嘛……”他很虚地替自己抗辩。
“紧急?你每次的说词都一样,要不要换点新的说法?你根本就不需要带头攻坚,这是可以等的不是吗?
瞧,你不但越区办案,也没先通报我一声,搞得侦三那头对我很不满,上头对我也不爽,再加上药头坠楼重伤,现在还在加护病房……你知不知道现在舆论是怎么说的?”杜有为不吐不快,将满肚子火全都发泄在李杰生身上。
“唉,不都是老样子。”不过是老调重弹,他都听腻了。
杜有为瞪着一双虎眼,要不是看他身上有伤,他真想拖这家伙起来单挑。
“我去你的老样子!舆论一面倒,就连上头都不站在你这边!”
“无所谓啦,反正那百公斤重的毒品有抄到就好了。”记过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杜有为骂人骂到叹气,抹了抹脸,走到一旁坐下。
一旁被晾了许久的贺守必这才苦口婆心地道:“杰生,这次真的是你不对,你明知道他们手中有武器火力强大,你实在不应该攻坚,还为了救药头把自己摔成这样,要不是你刚好掉在天井上……你要知道,我一点都不希望哪天在我的台上解剖你的尸体。”
李杰生嘴角抽了两下,“守必,想解剖我还早得很,你不用太心急。”
“说那什么话?解剖你又没乐趣。”贺守必笑咪咪地说着,大手悄悄地抚上他的肩膀,一路滑到胸口。
“喂,豆腐吃得差不多了喔。”李杰生没好气地道。
“当医生的好处不就在这里?”
“你是法医好不好!”不要说得好像准备医治他。
“你不知道法医也是从医学院毕业的吗?”贺守必推了推金边眼镜。
废话!问题是他现在是法医。李杰生悻悻然地想着,暗恼在场全都是损友的当头,门板突地被推开,正想着会不会是亲爱的学妹得知消息来探视他——
“还好,还活着。”苏沛漫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个还有人性的。”就说嘛,人性还是有充满光辉的一面。
“既然还活着,赶紧把陈建刚家属手上的证据交给我。”苏沛漫毫不罗唆,开门见山地讨证据。
李杰生苦着脸,忍不住怀疑人性其实是很黑暗的,“沛漫,你没看见我的腿已经被包成蛹了吗?”好歹等他能走路吧。
“我不介意帮你推轮椅。”她勉为其难地道。
“我介意!”
“我不管,是你跟我说你还有一份未到手的证据,我才绞尽脑汁让我的上司点头答应搜索兆盛,你如果让我做不出绩效的话,你看我怎么宰了你!”苏佩漫冷艳的面容瞬间化为罗刹。
李杰生无语问苍天,他现在算不算是四面楚歌?
“沛漫,好歹再给我两天的时间。”至少等他能走动吧。虽然只是挫伤跟撕裂伤,但他现在被包得像是半个木乃伊,好歹同情他一下吧。
原本他是打算到陈建刚家里走一趟的,可谁知道冒出一个烟毒犯,硬是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不行,今天到兆盛查扣的资料根本派不上用场,我连要声请羁押都不成,更可恨的是郑雅文已经被交保了,我告诉你,如果不能打铁趁热,你就准备领死吧。”
李杰生闭了闭眼,“老杜,我明天可以出院吗?”
杜有为双手一摊,难得笑得惬意,“可以,你现在要出院也可以,但是外头等着围剿你的媒体,我不会帮你挡。”
“杰生,别担心,我可以帮你挡,你还可以住我家,有没有很开心?”贺守必二话不说跳了出来。
面对两位好友充满光辉的关怀与热切,李杰生差点流下了男儿泪。
老天,他还能怎么办?
SHOWUP侦探事务所。
孙韶仪脸色凝重地看着电视,压根没察觉佟乃顼已经走到身旁。
佟乃顼瞄了电视一眼,撇了撇唇,只能说学长运气不好。
“韶仪,你的工作都处理好了?”
孙韶仪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指着电视说:“怎么办,那个药头死了,学长被停职了。”
“关我什么事?”佟乃顼不解的问。
孙韶仪张了张嘴,月兑口道:“乃顼,你的心肠是铁打的吗?”
佟乃顼笑了笑,“你今天才知道?”
“乃顼……”孙韶仪一把拉住她,“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今天被停职的是学长,更可怜的是他身上还有伤,这个决定对他真的太不公平了,他明明破了一件大案子,无功还领罚,这有天理吗?”
佟乃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偏偏他那个人就是不听劝,是他活该。”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太多的框架磨蚀了所谓的真理,哪怕学长的作法确实是对的,但在体制里,他就是错的。
最好笑的是,警界体制被扣上程序正义的帽子,有时就像是脚缭手铐禁制了员警的手脚,无法动弹。
对与错的界线,在这个世界,已经模糊得教人模不透了。
“乃顼,你不去探视学长吗?”
“为什么要去?”佟乃顼反问。他不在身边缠着,对她而言才是好事。
他铁了心要用司法体制保护方仲和,所以她必须赶在方仲和被正式收押之前处理好私事,毕竟依他那种个性,哪怕被停职都不会放弃计划。
“乃顼,学长对你很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李杰生对她已经是近乎宠溺,把她当公主一样照料。
佟乃顼哼笑了声,“我可没拜托他。”得了,他对她好,每天温情接送,说穿了不过是要盯着她罢了。
他分明早就认定她是凶手,只是苦无证据逮捕她而已。
而她,允许他的接近,也不过是想从中得知一些警方的消息,他们是各取所需,在彼此面前各自演出学长学妹的角色。
忖着,没来由的,她的心更冷了,冰冻得连脸上的笑意都褪去了也不自觉。
“乃顼……”
“嗨,学妹,介意扶学长一把吗?”
门口传来李杰生如往常般的笑嗓,两人同时回头望去,就见李杰生拄着拐杖走得满头大汗。
“学长,你不要紧吧?”孙韶仪没多细想地起身扶他。
“不要紧。”李杰生笑着,一拐一拐地走到客用沙发坐下,朝着佟乃顼招手,“学妹,有件事要你帮忙。”
“钟点费很高喔。”佟乃顼噙着失温的笑朝他走去。
“没关系,学长口袋挺深的。”他朝她眨眨眼。“而且我觉得这件事学妹应该也会有兴趣。”
“什么事?”
“我要去陈建刚遗孀家中拿最后证物。”
佟乃顼微扬起眉,笑了笑,“学长不是已经被停职了?”
“停职跟我与陈夫人的约定是两码子事,她在看到检调大动作搜索兆盛之后,决定将证物交给我。”李杰生笑眯了眼。
“到底是什么样的证物?千万别又是白忙一场。”
“不会,听说是陈建刚在生前存取的一份资料,当初陈家人害怕遭到迫害,根本就不敢公诸于世,现在似乎见到一线生机,想替陈建刚平反,所以决定将证物委交给我。”
佟乃顼听到最后,连虚应的笑都懒得给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学长要这么做。”
“这么做可以将方仲和绳之以法,还被害家属一个公道,有什么不对?”他笑笑的反问。
“绳之以法?学长,你是在痴人说梦吗?对方是兆盛集团总经理,是在政商界都有深厚背景的人,你以为这么做能让他得到什么判决?十年还是二十年?然后呢?犯后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警方,再向大众道个歉,最终他的刑期恐怕连五年都不到,甚至他可以再找一只代罪羔羊……学长,你这种作法并不是扼止犯罪,而是让他有机会再度犯案,再次出现被害者!”
她的情绪之激动,让扶他坐下后就去茶水间的孙韶仪都忍不住探出头关切。
李杰生缓缓敛去笑意,正色道:“不会的,学妹,司法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哪怕他运用任何关系都不可能。”
佟乃顼毫不客气地哼笑了声,“学长,清醒吧,司法已死,这一点曾经是执法人员的我再清楚不过,没有人比我还要有更深的体悟。就好比你,你并非为了建功或升官才去逮捕烟毒犯,纯粹是基于你内心的公平正义而执法,可你破案建功后却领了罚,你被停职、被舆论给妖魔化,本是罪犯的死者成了被害人,而你却是执法过当的加害者……学长,你认为这样公平吗?”
“学妹,我不在乎公不公平,我身上的伤是为了要救企图跳楼逃亡的死者才受的,哪怕对方是罪人,但罪不致死,我该救却没救成,我内心愧疚,我并不认为舆论有说错什么,只是让老杜难为,我比较抱歉。”
“天真!他哪里罪不致死?一个烟毒犯贩卖毒品,你可知道他一年卖出的毒品有多少,会造成多少家庭破碎,又导致多少人为了买毒铤而走险,甚至祸害更多无辜受害者,直接或间接地残害了多少条人命?我不知道他的家属怎么还有脸控诉警方执法过当,他本来就该死,以一罪一罚来算,判他十个死刑都还不够!”
“学妹,现今的法律……”
“完全不符合比例原则!更别提平等原则、诚信原则,这个社会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里,恶人当道,司法还沦为庇护他们的工具,被害者与加害者的角色混乱,所谓的法则和程序正义全都是拘屎!在今天的事件里,做了对的事的你却被迫扣上大恶人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警方并没有扦卫你,你的上司也没有挺你,我忍不住想,学长还能待在警界,真是教我佩服。”
李杰生听完,原本紧拢的眉头微微松开,唇角轻轻地勾起,笑得温柔。
“我说什么可笑的话吗,学长?”她冷声问。
“学妹是在替我抱不平吗?”他笑问着。
佟乃顼微眯起眼,“学长想多了,我只是不小心把学长的事和我的过往重叠而已。”她需要替他抱不平吗?他根本就是活该,她警告过他了。
“就算是重叠,那也代表你是在替我忿忿不平。”他不禁笑咧了嘴,露出一口闪亮亮的白牙。
她翻了个白眼,露出冰冷的笑,“如果学长这么想会比较开心一点,就这么想吧。”
“我一定会这么想,而且我现在开心得要命。”
她无声骂了句疯子,回归正题,“学长如果打算出发的话,现在可以走了,我晚一点还有事。”
“那就麻烦学妹了。”
“不客气,计钟点费的嘛,反正学长口袋够深。”她皮笑肉不笑地丢下话,随即起身往门口走。
“学妹,你不扶我一把吗?”他可怜兮兮地问。
佟乃顼笑容可掏地回头,“学长都能拄着拐杖跑到这儿,再拄着拐杖多走几步也累不死你痛不死你,哪里需要人扶?”
李杰生苦笑着,只能靠自己拄着拐杖起身。
端着茶水出来的孙韶仪,看着李杰生一拐一拐地跟在佟乃顼身后,不禁摇头叹气,心想,怎么乃顼就不信学长是真的喜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