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旺宅 第六章 分家始过好日子
这一日的晚餐是由王氏准备的,只因为婆婆发火命令她煮,她不得不煮,不过也是边煮边骂,目标自然是罪魁祸首、还没进厨房帮忙的童歆巧。
在她骂骂咧咧的言词中,全是在讽刺童歆巧没良心,讽刺她那么快就原形毕露、不做事,甚至讽刺她和童家勾结骗石家的钱等等。
家里的厨房靠近西厢房,待在房里的童歆巧自然听见了她的骂声,但她懒得理会,反正她已经知道晚餐由王氏负责是婆婆亲下的命令,她袖手旁观得理直气壮。
其实王氏这般态度若是放在平常时,早有人出来制止了,今日之所以无人出来,全是因为那些能制止她的人都集中在石家爹娘的房里了。
石宽夫妻俩,石老大还有石厚福,此时在石家中有决定权的四人都在这屋子里,其中却有三个人的面容是呈现错愕与难以置信的。
“老二,你刚才说什么,娘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石杨氏瞪着二儿子问道。
“爹、娘,我想分家。”石厚福面不改色,又说了一次。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石杨氏立即怒不可遏的吼道:“当你爹和我都死了吗?提什么分家?我不答应,不准再提!”
石厚福没有应声,脸上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我想听理由。”看着二儿子,石宽突然说了一句话。
“老头子。”石杨氏立时怒吼道:“管他是什么理由,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你给我闭嘴!”石宽转头怒斥妻子,“刚才在厅里的事你忘了?你以为儿子怎么会突然提出分家?你觉得刚才的事情,和这几天你所办下的浑事无关吗?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都不要说,这件事由我来作主决定。”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石杨氏自然分辨得出老伴这回是真怒了,虽然此时的她也很生气,但也知道老伴发怒时自己只能顺从,否则后果绝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她就有过两次不信邪的经验,一次是回娘家待了一个月也没人来接她回来,还被娘家哥哥送回来.,另一次则是差点被休离,若非娘家爹娘厚着脸皮为她求情,她早就不是石家人了,总之,识时务很重要,所以她只能沉着脸,闭上嘴巴不再开口说话。
“厚福,你老实跟爹说,为什么突然想要分家?”石宽问道。
“为了歆巧和囡囡。”石厚福老实说。
“是二媳妇跟你提议说要分家的?”石宽皱起眉头。
“不是。”石厚福摇头道,下意识地看着坐在一旁的亲娘一眼后,他垂下眼眸,缓声道:“和娘借了十两银子之后,我便开始想该怎么还娘这笔钱。没分家之前,我打猎卖猎物所赚的钱都是公家的,我不可能私藏,这样我何时才能存到十两银子还给娘?
“我想了很久,只有分家之后我才有办法存到银两拿来还债。娘的十两,爹的八两,还有村长大叔的七两……”
石宽倏地开口打断儿子,道:“你娘那十两和爹的八两不用还了,村长那边的七两一会儿我让你娘拿钱给你,明天一早就拿去还给村长。这二十五两算是给你娶媳妇用的聘金,娶媳妇本来就该由公中来出钱,不该由你来出。”
石厚福看了一眼眉头紧蹙、面带明显不满与不悦表情的娘,又看了一眼满脸着急、欲言又止的大哥,苦笑了一石宽因为始终盯着二儿子看,自然注意到他目光的转动,也跟着看到自个儿妻子与大儿子脸上的神情,对于老二嘴边突然浮现的苦笑,他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石厚福摇了摇头,开口道:“爹,二十五两还是由我自个儿出吧,即使这钱由公中出,我还是想分家。”
“为什么?”虽然明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的石宽还是开口发问,原因无他,只为了让屋里另外两人知道,他们是如何逼走自己的儿子和兄弟的。
“歆巧这辈子吃了太多苦,我在娶她进门时便发过誓,要保护好她们母女俩,不会再让她们伤心难过。”石厚福直截了当的说,他并不想对父亲撒谎。
他说:“之前的事或许娘是有口无心,但听者还是会伤心难过,也不可能轻易将它忘记,当作从未发生过。所以以后歆巧和娘相处时,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自然、心无芥蒂。我觉得这样生活在一起大家都累,还不如分开,各过各的比较自在。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说着,石厚福转头看向他的大哥,语调变得微冷,“大哥,你和大嫂不喜欢歆巧和囡囡我没办法强迫你们喜欢,也不在乎你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们的,可是你们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那些话,让孩子学了,也跑来对囡囡说出那种话。”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石老大皱眉道,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和媳妇有在背后说二房的坏话。
“大树说囡囡是拖油瓶,小柱说囡囡是赔钱货,若不是你或大嫂曾在他们面前这么说,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又怎会说出这种话?”石厚福不由自主的提高音量,怒视着自家大哥。
石老大一听,蓦地变了脸色,没想到那两个混小子会把这话给捅了出去。
“老大,你们真在背后说了这种话?”石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石老大急忙忙地辩驳着,殊不知他刚才大惊失色的模样早已将他出卖。
石宽失望地看了大儿子一眼,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只对二儿子道:“既然你想分家,那就分家吧。”
“对不起,爹。”石厚福歉然的说。
石宽轻摇了一下头,直接道:“因为我和你娘都还在,所以这房子暂时不分,至于家里的田产、公中的钱和粮介里的粮食我会平分成三等份,我和你娘占一份,剩下两份由你们兄弟各一份。因为房子没分,所以你们还可以住在这里,但以后各自煮食,各吃各的。”
“爹,厚福要分家就让他自己分出去,我身为长子自然要奉养爹娘,以后咱们一起住一起吃,就和以前一样,别说什么各吃各自的了,这么不孝的事,儿子可做不来。”石老大义正词严的开口,心里却精打细算起来,粮食分成三份,爹娘那一份就两个人吃,他们一家那一份却有五口人要吃,怎么算都觉得要与爹娘一起搭伙才划算。
石宽深深地看了大儿子一眼,点头道:“这样也行。”他不是不知道大儿子心里打的小九九,可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也知道大儿子家要吃饭的嘴巴比老二家多了两个,而且还是两个会吃的,也就不计较那些。
“爹,既然咱们还是一起住、一起吃,咱们这两份就别分了,直接分三分之一出去给厚福就行了。”算计完属于爹娘的那份粮食后,石老大又开始算计田产,只不过这回他得失望了。
“不行,如果真要这样,那就对半分,以后我和你娘要吃的粮食就由你们兄弟俩各出一半。除了这间房子,我和你娘那份也不要了。”石宽斩钉截铁的说,对大儿子是越来越失望了。
“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省麻烦。既然您觉得分三份好,那就照您的意思分三份就行了,我听爹的。”石老大赶紧说道,免得爹真将家产一分为二,他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吗?还是先忍一忍,毕竟来日方长,只要爹娘还与他这一房同住同食,那属于爹娘那份迟早也会属于他。
石宽已不想再与大儿子多说一句话或多看他一眼,他直接对二儿子说:“明早你去趟村长家,跟村长说一下我的意思,请村长再找两个人过来替咱们作证。”
石厚福点点头,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爹娘,他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并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许与希望。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与歆巧夫妻同心,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的,他很有信心。
童歆巧感觉自己这几天好像在作梦一样,因为他们竟然分家成功了。
她原以为会有些波折,可能得提个两三回才能成,没想到这回竟然一次就成功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石厚福讲述当时的情况可知,这一切都是托公公的福,她能遇到一个是非分明又明理的夫家长辈,真的可以说是撞了大运。
为此,她暗自发誓,今后一定会好好地孝敬这个明理又公平的公公,至于石杨氏……她不会不孝,但也只会尽本分内的孝道,至于本分外的孝与顺她就别想要了。
这回分家他们二房分到的田产和粮食有多少,老实说,童歆巧并不在意,因为她始终相信,只要有万能的双手在,就不可能会饿死。所以分家时,他们分到一笔六十两的现银,反倒把她给吓到了。
原来石家是望山村中的有钱人,一般人家家里有个二十两、五十两就顶天了,没想到石家竟有近两百两的现银。果然,要做个美名传扬的大善人或大好人,没有一点家底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因为如此,这事更突显了当初石厚福要靠借钱来支付给童家十两银子的事有多么讽刺,也彰显出石杨氏这事做得有多让人心寒。
但不管如何,有了这笔六十两的现银,他们二房对外的二十五两欠债就能还清。正好他们夫妻俩也不喜欢欠人钱的感觉,所以一拍即合,立即拿出二十五两来还债,还完后顿时觉得无债一身轻。
六十两瞬间去了近一半,剩下的三十五两,身为一家之主的石厚福想拿来建房子,理由是,即便分了家,三餐不在一起吃,但毕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有房子,自个儿搬出去住比较自在。
不过童歆巧却有别的想法,即便她明白他想建新房全是为了她和囡囡母女俩。
“厚福哥,三十五两听起来虽然很多,但要买地又要建房子,只这些银两,恐怕会有些勉强。”她说。
“咱们就三个人,房子也不需要建太大……”
“现在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以后呢?”童歆巧摇头打断,脸色微赧,“咱们家未来终是会添丁进口的,所以房子不能建得太小。”
哪个男人听见自个儿媳妇说要帮自己生孩子,帮家里添丁进口会不开心?石厚福简直乐坏了,一张脸顿时就笑得像朵花一样。
“媳妇说的对,房子不能建得太小,要建得大大的,越大越好!”
童歆巧顿时就瞋了他一眼,那娇媚的模样让石厚福看直了眼,忍不住情生意动,缓慢地靠近她,伸手轻唤,“媳妇……”
“欸,说正事呢,别闹。”童歆巧一下便抓住他爬上她身子的手,瞋视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她虽以头痛为由,几次拒绝了他夜里的求爱,但搂搂抱抱、亲亲小脸的事还是拒绝不了,然而一回生二回熟,来来去去几遍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在面对他的靠近时,越来越容易心跳加快,越来越容易脸红,越来越不想拒绝,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她想,自己应该是越来越喜欢他,越来越将他视为自己的丈夫与男人了。
“好,说正事,咱们要建一间大房子。”石厚福有些讪然。
童歆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建大房子需要很多钱,三十五两绝对不够。”
“嗯,是不太够。”石厚福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思索了一下之后,正色道:“现在距离大雪封山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可以上山打猎,尽量猎取些猎物来卖钱,有了那些钱,加上咱们手上这三十五两,要在过冬之前建好咱们的新房子应该没问题。”
“可是勉强建好了房子,花光了手上的钱,咱们要如何度过这新年和一整个漫长的冬天?”童歆巧又抛出另外一个难题问他,接着道:“厚福哥,我知道你打猎的本事很厉害,可是上山打猎这事本来就危险还得碰运气,我不想你为了赚钱建房子而去拚命。”
“我会很小心。”他说。
“不是小心的人就不会发生意外。”童歆巧坚定的摇头。
“可是……”
“厚福哥,咱们先别急着建房子,等存到足够建咱们梦想中的房子之后,咱们再开始计划。”她对石厚福说:“我有个赚钱的想法,可是得先到镇上走一趟,看看可不可行?如果可行的话会需要一笔钱做本钱,我想拿这笔钱来用。”
“什么赚钱的想法?”石厚福问她。
“我很会做衣服。”童歆巧对他微笑道。
“做衣服?”石厚福呆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你说的赚钱法子就是做衣服?可是这种缝缝补补的事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吗,你要怎么靠它来赚钱?”
“不是缝补,我是要做衣服来卖。”
“但一般人家都是自己买布回家做衣服的,就算是城里的有钱人家,府里也有绣娘,根本不会花钱买衣服。”
“我做的衣服和别人的不一样。”说着,童歆巧将这两天她利用破衣、破布,裁剪一些布料下来,做好的几组盘扣拿出来给他看,“厚福哥,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石厚福拿起一组盘扣,正反面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间她,“这是什么?它不太像街上卖的头花,也不像一般的络子。”
“当然,因为它们不是头花也不是络子,而是盘扣。”童歆巧微笑道。
“盘扣?什么东西?”石厚福有听没有懂,因为他从未看过这种东西,更从未听过这个词。
“简单来说,它能取代衣服的系带。”
一听见这话,石厚福睁大了双眼,又仔细低头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投降的摇头说:“我看不懂。”
“没关系,我懂就行了。”童歆巧忍不住轻笑出声。
因为曾魂随童二丫的关系,她亲眼目睹过童二丫所有的经历,自然也跟随童二丫四处走,见过童二丫见识到的风景和人物。
然后,基于职业病的关系一一喔,对了,她好像没提过,她上辈子是一位名服装设计师的助理,虽然只是个助理,但她大学就是学服装设计的,毕业后从学徒做起,一直做到助理,浸婬在这个行业里超过十五年的时间,若非设计师老师对她有恩,她早就跳槽或自行开业去了。
总之,因为前世的职业病的关系,她早就研究过这时代的衣服,发现这时代的衣服仍属结带式的,既制式又单调,而且不管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全无例外。因此打从家里举债之后,她第一个想到能赚钱还债的方法就是重操旧业。
童歆巧对自己脑袋中源源不绝的设计想法及做衣服的手艺很有信心,肯定自己一定能靠这本事赚大钱。只是做衣服需要布料,还需要时间宣传与流行发酵,想在短时间获利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前期投入的成本,也就是创业基金,肯定不是个小数目。
因为这一点,先前手上没钱时,她只能用些破旧的布料做盘扣,打算用它们来吸引一些有眼光、有远见的人投资她,寻找投资者或是合作伙伴。
不过现在有了这三十五两银子在手,之前的间题就全不是间题了,她只需要说服她的厚福哥,让他相信她有赚钱的本事,并支持她去做这件事就行了。
“厚福哥。”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真挚的凝视着他,说:“当初我答应与你成亲时,我以为我虽然没用,至少也能为你洗衣做饭,帮忙照顾爹娘和咱们一家的日常生活,却没想到那一摔会把我的厨艺都给摔丢了。”
身为厨艺白痴的事曝光后,她只能拿头伤说事,没想到她的傻夫婿不仅没有丝毫怀疑,还不以为忤的挑起一家之煮的工作,只让她在一旁打下手,让她感动不已。
“厚福哥,你对我的好和包容我都知道,但我真的不想做一个没用的人,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也想帮咱们家尽点力、赚点钱。所以你让我试试看好不好?我真的对自己做衣服的手艺很有信心,肯定能赚到让咱们建一间又大又美的新家的钱。”她坚定的看着他说。
“媳妇,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只要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就行了。”石厚福认真的说。
“厚福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童歆巧突然好奇地开口问他。
“因为你是我媳妇啊。”石厚福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我成为你媳妇之前,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你就一直对我很好,为什么?”
她问他。
“因为只有你说过,你愿意做我的媳妇。”石厚福认真地道。
“什么意思?”童歆巧一脸茫然与不解。
“你忘了吗?”他看着她。
“忘了什么?”她仍一脸迷茫。
“在我十二岁,你八岁那年,有一次我心情不好,跟你说,没有人会愿意嫁一个瘸子,结果你却说你愿意嫁给我。”说着,石厚福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看着她的双眼亮晶晶的。
童歆巧一听却睁大了双眼,她想起那个可笑的画面了,两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女圭女圭,一个情绪低落、神情沮丧,黯然神伤得像是死了爹娘一样,一个明明还不到另一个的肩膀高,长得又瘦又小的,却像个小大人般安抚大的那个,还不时伸手拍拍大孩子的肩膀,最后也不知是无计可施还是认真的,终于说出那句“我愿意嫁给你”。
童歆巧还记得自己当时笑得东倒西歪,被这两个小女圭女圭乐到一个不行,没想到……
“我想起来了。”童歆巧表情有些怪异的问他,“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你就没想过,我当时是为了安抚你情绪才随口一说吗?”
“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当时脸上认真的表情。”他微笑道。
“所以你就这样认定我了?”
“嗯。”石厚福点头应道,目光却在下一瞬间变得沉郁起来。他说:“我本来打算等你满十五岁就叫我娘上门提亲,没想到……”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重要的是现在。”童歆巧迅速打断他,一点也不想和他一起回想那段惨不忍睹的过去。
童歆巧言归正传,再次问他,“厚福哥,我刚才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可以让我试试看吗?我打算依照咱们一家三口的体型一人先做一件衣服试试,如果衣服真卖不出去,咱们也可以留下来自个儿穿,不会浪费银钱的。”
“我不是怕浪费钱,是担心你太辛苦。况且赚钱养家这种事,应该由我这个男人来做才对,不该由你这个女人来烦恼。”石厚福毕竟是个古代男人,自然有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
“我不怕辛苦。”童歆巧摇头道:“厚福哥,家是咱们共同拥有的家,为咱们家尽力的时候,不该分你我或是男人女人。就拿我受了伤之后突然变得不会煮饭的事来说,你这个男人不也一肩挑起我这个女人该做的事吗?
我很喜欢这种不分你我互相扶持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夫妻,不是吗?”
“你说服我了,媳妇。”石厚福投降的说。
童歆巧一听,立即笑逐颜开的扑进他怀里,大声说:“谢谢你,厚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