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运年年 第十三章 最好的朋友
卫右爱上咸酥鸡,莫离时不时就拜托顾绮年炸一盘,幸好有何宇杉,家里不缺鸡吃,不然像她这样,池塘边的鸡舍早就鸡去楼空。
“咸酥鸡得炸得热热的才好吃,等卫右回府再炸。”顾绮年还在忙呢,明天的蛋糕订单很多。
“他快回来了,现在炸行不?”
“你又知道?”
“当然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顾绮年笑着瞅她一眼,厨房里的小添、小香都跟着笑,难得地,莫离脸上透出微微的羞监。
顾绮年很羡慕莫离,她勇于表现自己的情绪,喜欢便喜欢,厌恶便一眼也不肯多看。
顾绮年知道莫离的很多事,都是卫右回京后对她说的。
卫右说:“虽然阿离自愿为奴,可她在王爷跟前不像奴才,她老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幸好王爷宽厚才容得她如此。”
他说莫离出身江湖世家,性子不拘小节、恩怨分明。
昔日家中蒙难,她跟着师父学艺、苦头吃尽,短短几年,灭了当年谋害莫家的鼠辈后,便四处寻找恩人,谁待她好,她便予以十分回馈,谁待她坏,她也能杀人不眨眼。
卫右说:“我很感激姑娘,第一次见到阿离,那时她正为家人复仇,性子抑郁幽怨,冷俏的脸庞永远散发着寒冽仇恨,谁都不敢同她亲近,我想帮她疗伤,她像头狼似的,带着防备的眼神看着我。”
顾绮年这才晓得,他们的初识源自于恩惠,她问莫离这件事,莫离想也不想,大方承认——
“那时我就知道他是好人。”
在莫离心里,长得好看的男人心都是黑的,就像杀她一家的上官武,但卫右打破她的偏见,卫右长得好,心也很好。
卫右说:“她刚到王爷身边时,嘴巴刻薄,言行乖戾,开口就是嘲笑讥讽,好像对全天下的人都不屑一顾。我耐心相劝,她说:‘改不了。’这就是莫离,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便走开。”
“没想这次回来,她改变这么多,不只身材样貌变了,连性子都变,她变得像个女人,变得柔软,变得温暖。”
说完,他笑得满脸惬意,说:“谢谢顾姑娘。”
卫左也说:“阿离甜食吃得多,人也甜了,确实该感谢顾姑娘。”
顾绮年却认为,生活过得好,人自然会温柔亲切,过去的阿离连睡觉都要握着刀子,怎能不尖锐防备?
改变一个人最大的原因往往是环境,而自己野心大,不愿让自己陷在僵局里,她想改变环境,阿离的改变是顺带捎上手而已。
甜田的生意渐渐稳定,红儿、袖儿慢慢上手,铺子不大,有她们和卢大哥在就足够,小添、小香便留在家里学做饼干糖果和蛋糕。
订单越来越多,不只蛋糕,甜点也都有人订,尤其高门大户人家宴请朋友,常要摆几样甜田的点心撑面子。
这不是坏事,有贵人们帮忙打名号,铺子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何宇杉是个有远见的,他看着帐册,什么话都没多说,只说:“可以的话,多买几个人回来,这手艺得传下去,否则你会累死。”
就这样,卢大哥寻人在铺子后头盖起厨房,何大叔到人牙子那里挑人,何大叔让她每个月推出一种新点心,在一两抵用券之后又想着下一波的行销策略……
何大叔比她这个真正的老板还用心,她猜得出,何大叔过去肯定是个商人,他对经商很有兴趣,就跟自己喜欢当厨子一样,甜田的出现,恰好满足了他的行商的。
人尽其才是正确的啊,她不明白何大叔那位“旧人”为什么不允许他经商?
“绮年,快点。”莫离第五次催她。
“别急。”她把最后一条蛋糕放进烤炉里,转身说:“肉已经腌好,过第一次油,等卫右回来立刻下锅,绝对不会让他等太久。对了,要不要把早上没吃完的银丝卷也拿来炸?”“可以吗?能吃吗?”莫离问。
小添抢着说:“应该会很好吃吧,姑娘,要不,我把早上买的豆腐也拿来炸看看?”
“行,但得裹点粉,免得散开。”
“我看见园子里的茄子长得忒好,摘几条来炸炸看?”小香也想尝试新口味。
小添和小香成天跟着顾绮年在厨房里打转,对厨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这样,大家分头行事,小小的厨房里挤进四个女人,油热了,下鸡肉、下地瓜片、下前子、下豆腐……吱吱喳喳的讨论声,让待春院里充满热闹鲜活的气氛。
卫右进厨房,莫离转身,一眼就看见他,瞬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就说吧,他们心有灵犀,莫离抓着一块鸡肉想上前演出喂食秀——
卫右低声道:“等等。”然后握住她的手,轻唤,“顾姑娘。”
看到正在炸鸡排的顾绮年转身,迎面就是一张灿烂笑脸,看得人心发暖。
卫右终于明白,为什么冷冷的莫离会被融化,可不是嘛,成天被一颗小太阳照耀着,任她是千年寒冰也会化成水。
“哇,主角到了,快上菜!”调皮的小添笑道。
卫右脸微红,说道:“顾姑娘,爷在屋里,你能不能过去看看,爷他……心情很糟。”
顾绮年把漏杓交给小香,走到卫右身前,问:“发生什么事?”
“萧瑀死了。”
心一顿,笑凝结,顾绮年很清楚萧瑀是卫翔儇年轻岁月中最甜美的一部分,怎么会死?
不是说夫妻和美、子女乖巧、生活无虞吗?叹了口气……她能理解他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我马上过去。”端出盘子,她把每种炸物都挑拣一点。“小添,记得给春天、夏天还有柴先生送一些过去。”
“是,姑娘。”小添应声,转身找出食盘。
顾绮年快步离开厨房。
探头一看,恰好对上卫翔儇的目光,她笑得一脸柔美,问:“我可以进来吗?”
胸口那把熊熊大火,在看见顾绮年的那刻,灭了。
她的笑容有着无比的镇定力量,让他明知道是万劫不复的陷阱也无法不往下跳。怎么办呢?他比上辈子的自己更加喜欢她。
“进来吧!”
端着咸酥鸡,她走进屋,一股香气跟着漫进来,她把盘子放在桌上,道:“试试。”
“又是咸酥鸡?”卫翔儇皱眉,这些天的餐桌上几乎都会见到这一味,现在连点心也要吃,黔驴技穷了?
“卫右喜欢嘛。”她做的不是咸酥鸡,是莫离“爱的巧克力”。
“这个莫离……”他摇摇头。
“我觉得阿离这样很好,喜欢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就算爱情的尾巴不是美好结局,总也不枉一场白忙。”
“怎么可能不枉?那些喜欢的印记早已经刻进骨头里,即使没有美好的结局,至少要知道喜欢的那个人过得幸福,可是……”他说不下去了,萧瑀已经死掉,他却没有办法立刻为她报仇,他痛恨自己。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出口,生不由已、死也不由已,但每走过一段,必会让人的灵魂变得更扎实美丽。”
“扎实?有人这样形容灵魂的吗?”卫翔儇苦笑,她总喜欢说奇怪的话,但细嚼每一句又觉得是真理。
见他笑开,她说:“如果我是萧瑀,我会感激上苍,让我碰到王爷这样的好男儿,让我在爷的心底留下记忆,即使,无法与爷携手走过一个世纪。”
什么是一个世纪?卫翔儇不懂,约莫是很久的意思吧!“只要留下记忆就够了吗?”
“我曾经想过,人的价值要用什么来证明?用万贯家产?用权利名禄?或者是在死了之后,有一个人真心地思念你、爱你,不愿你在他的记忆中模糊?如果是后者,我觉得萧瑀,值得了。”
背往后靠,卫翔儇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她不说话,安静地等待他整理好情绪,拿起笔,她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生气是慢性自杀,喝酒是慢性自杀,怨恨是慢性自杀,哀伤是慢性自杀……啊,原来我成天啥事都没干,只忙着自杀了。
待他再张开眼睛,看见这些句子时,大笑起来。
怎么办?他明明是难受想哭的,明明是哀伤怨恨的,怎么在她面前竟然会笑出来?
是已经在她的温柔中沉沦太深、无法自拔,还是他对她……不只是喜欢?
拉起她的手,他说:“陪我出去走走?”
“嗯嗯,比起生闷气,散步是比较健康的活动。”
“可不是吗?佛说自杀不能进入轮回,我也会怕啊。”
顾绮年笑了,因为他百年不得一见的幽默。
两人的笑声让躲在门外吃炸鸡的卫左、卫右松了口气,顾姑娘果真不简单。
一到京郊,卫翔儇扬鞭催马,任大风猎猎,掠起衣袂翻卷,风吹打在脸上,微温微凉,他们彷佛御风,翱翔在一望无垠的绿野上。
空气中混杂了泥土与青草的清香,满地鲜花怒放,暖暖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微微的热、微微的麻。
“我想唱歌!”顾绮年大喊。
“我想长啸!”卫翔儇回应。
然后她唱歌、他长啸,心中郁气随着吐出来的声音化开、散去……
顾绮年不会骑马,在卫翔儇的带领下,她领略骑马的快意,伏在马背上,抚模马颈上粗粗的鬓毛,她也很想要一匹这样的好马。
马匹行至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卫翔儇放松缰绳,顾绮年高举双臂,对着蔚蓝天空大喊,“我也要买一匹马!”
他大笑,这种事干么讲这么大声,像对老天宣誓似的,不就是买一匹马。
所以他唱反调,“你不能买!”
“为什么不能?”她转头问,动作太快,她的额头檫上他的唇,微微的温热贴在额际,迅速地,她红了双颊。
尴尬瞬间蔓延,她想把头转回来,却又觉得突兀,于是侧着身,仰着脸,任尴尬泛滥。
卫翔儇微微一笑,她红着脸的模样……很吸引人儒雅温文的好男人会乐意为女人做事的,尤其是为漂亮的女人,于是他亲自为她送来解除尴尬的台阶,他说:“你没地方养。”
顾绮年这才顺利转回身,害羞低头。她不知道自己白晳的后颈落在卫翔儇眼底,成了令人垂涎的好风景。
深吸气,她告诉自己,可以了,该让尴尬过去,她抬头,拉出一点点距离,再度转头,对他说:“这是正确考虑。”然后扳回身子,圈起嘴巴,对着天空大喊,“我要买一座很大、很大的庄子,养一匹很好、很好的马!”
她的反应让他呵呵大笑,为一匹马买一座庄子?那么要不要为一棵菜买一块田?为一块布买下一家织造场?“那你需要很多钱。”
钱?顾绮年忍不住骄傲,她终于明白“物以稀为贵”是多么正确的真理,只是甜点,只是用糖、用蛋、用一堆不难找到的食材——当然,酥油例外,就能做出来的吃食,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便让她赚得钵满盆溢,光是蛋糕,就替自己挣下上千两纹银,惊不惊人?
这样一来,她不想开酒楼饭馆了,就想多开几家分店卖甜点。
可惜何宇杉反对,他说:“既然你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怎么能多开几家,把贵物变成贱货。”
果然,做吃食她在行,做生意她是门外汉。
当然可以考虑在京城以外的城镇开分号,但她人手不足、条件不足,尤其是人脉不足。何大叔说了,现在甜田只是一家店,再有名也就是间小铺子,那些官啊、权贵的还看不上眼,若是多开几家分店,遇上那些黑心肝的,眼睛看着、心里盘算着,挖你的墙角,叫人到店门口站岗,企图分一杯羹,你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女子该怎么办?
卫左不满,道:“谁说顾姑娘没背景,她背后就是我们家王爷。”
何宇杉不与卫左争,问她,“你想仗靖王府的势吗?”
顾绮年想也不想,回答,“不想。”
她的回答让何宇杉两只眼睛大放光芒,却让卫左垂下眉角。
何宇杉追问,“有现成的人可以利用,为什么不想?”
她笑着答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何宇杉拍上她的肩,说:“好丫头,有志气、有想法,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否则……”
她才不理会他的“否则”,屈膝一蹲道:“如果何大叔愿意当我干爹,绮年求之不得。”
她以为何宇杉会同意的,但他摇摇头。“我那个闺女,再会吃醋不过,如果她知道我认了个干闺女,肯定不依。”
这让顾绮年明白,即使他说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女儿,可心底终究期盼着与女儿再见上面。
“笑成这样,想到什么?”卫翔儇打断她的回想。
“我很快就能赚到钱,买大庄子。”
“这么有自信?”
“自信是我最大的本钱。”
她的话逗得卫翔儇哈哈大笑,再度催马,这次他们并没有跑得太久,便来到一处断崖边,断崖对面是一座巍峨大山,气势恢宏,雄壮的山势令人眼睛一亮。
卫翔儇将她抱下马,她上前快跑几步,跑到悬崖边低头往下看。
她靠得很近,看得卫翔儇一肚子钦佩,又是个大胆的。
顾绮年猛转身,又叫又跳,笑个不停,“太美了、太美了,这下面一定有隐士高人!”
她的话让他彷佛被人点了穴,顿时定身。
顾绮年没发觉他怪异的反应,弯,对着崖下大声喊,“喂,有人吗?”
有人吗……人吗……吗……崖底传来回音。
她更乐了,又大喊,“我是顾绮年……”
……顾绮年……顾绮年……年……
回音一阵一阵,顾绮年玩上瘾,不断对崖底大喊,好像真的有人在底下与她回应。卫翔儇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无法说话也无法动作,因为那年他带萧瑀过来,萧瑀也做了相同的事,同样的开心,同样的一玩再玩,同样的……
突然间,念头闪过,如果他可以回来,如果孟可溪可以回来,萧瑀为什么不可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孟可溪回到原先的身体,而她却进入顾绮年的身子里?有可能吗?会吗?但,如果她是萧瑀,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她是害怕、说了谎还是忘记?如果忘记,他要怎么证明她是萧瑀?
直到喊得嗓子哑了,顾绮年才直起身,对着卫翔儇说:“太过瘾了,你要不要试试,保证你喊完心情会立刻好转。”
相似的话再度出现,萧瑀也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接下来呢?接下来萧瑀会玩更可怕的,她说要训练自己的平衡感,说她最喜欢走边边,说那种刺激快感和坐云霄飞车有得拚,然后她会……
顾绮年冲着卫翔儇一笑,不想喊话吗?没关系,再玩点更刺激的。
她两手摊平,靠得山崖很近,她走在山崖边缘,脸上是停也停不住的笑意。
看见她这样,卫翔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是她!是萧瑀,她不是顾绮年,她是他的小瑀!
忍不住胸中激情,他恨不得上前狠狼地把她抱进怀里。
怎么办?如何证明?或者如何说服她就是萧瑀?
他需要找个人商量,需要有人相帮,他需要……对,找她!
卫翔儇施展轻功,飞身上前,在顾绮年小心翼翼地走着边边时一把抱住她。
顾绮年尖叫声起,她喜欢刺激,但没有要……这么刺激啊!
她吓得猛拍胸口,想问清楚什么事情,可是还没开口就被他带上马背。
马儿再度快速奔驰,风再度迎面袭来,混合着青草与泥体的香气,钻进她的鼻翼。
顾绮年不晓得卫翔儇要带她去哪里?只见他的面容严肃无比,他的两只眼睛几乎要冒出火光,害她的小心肝狠狠地跳了跳。
做什么呢?她惹恼了他吗?
有疑问却不敢问出口,一个正在疯狂骑马的男人你不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否则出了意外事情可不是普通大条!
终于他们回到京城,他放慢马速,当她考虑如何开口时,他已经带着她左拐右绕,绕进一条僻静的巷弄里。
他们刚出现,立刻有几道黑影从屋顶跳下,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啸声后,众人单膝跪地。“问王爷安!”
“退下!”他挥手,继续策马往前。
这条巷子有些长,但没走太久,两人停在一扇桧木大门前。
这是哪里?顾绮年不解,也没看他表现出敲门意愿,所以他们是来……面壁思过?
没敲门,门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打了开来,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躬身道:“靖王爷来了,我们家王爷在里头恭候。”
王爷?哪位?宁王爷吗?传说比起亲手足,与靖王感情更要好的大皇子?
卫翔儇拉住顾绮年的手往里头走,这宅子外头看起来普通,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庭台楼阁、青砖灰瓦,白玉石铺成的甬道,直通五间的重檐式屋子,人走过去益发感觉这屋子处处奢华,精致到了极点。
顾绮年随着卫翔儇穿过花园,走进楼阁,进入小偏厅。
偏厅正面立着一架八扇花梨木四季图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张山型罗汉床,厅的中央有一组楠木桌椅。
看见卫翔儇,卫翔祺快步迎上前。
“怎么突然来了?”嘴巴这样问,可神情极其愉快,他很高兴卫翔儇在难受的时候愿意来找自己。
孟可溪回来了,带回萧瑀早在五年前死亡的消息。
那年卫翔儇从战场上回来,知道萧瑀嫁给刘铵,是他陪着卫翔儇大醉三天三夜,这次,他也愿意陪卫翔儇大醉,在他心里,卫翔儇是亲兄弟。
“大哥,我要找嫂子。”
“找可溪?”虽诧异,但他没问为什么,忙让下人请夫人出来。
他看一眼卫翔儇身后的顾绮年,是个沉鱼落雁、貌美如花的女子,她是谁?
孟可溪就在旁边屋里,听见动静,没等下人来传自己就过来了。
她先看看卫翔儇,但视线很快地转到顾绮年身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瞠大双目细看,是顾绮年吗?不会吧,不可能吧……她用力眨几下,再用力揉,没看错,是顾绮年!是她最好的朋友。
周遭的人、周遭的事她全都无视了,她只看得见顾绮年,只看得到这个相交多年的好友。
怔怔地泪水狂流,她冲上前,一把握住顾绮年手臂,急道:“绮年,你也穿越了,你也来了,你、你、你……”
顾绮年摇头,被惊吓了,她不认识她啊,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也哭了?为什么烫烫的泪珠子跌坠?为什么心痛难忍?为什么她和这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样,心感动,心也痛?顾绮年的眼泪鼓舞了孟可溪,她有满肚子话想对她说。
“绮年,你知不知道,我穿越后想你的次数比想我那对无良的爸妈还多,我想你做的好菜,想你的马卡龙,我多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穿越,天晓得这里的东西有多难吃……”
“对不起,我、我不记得……”顾绮年被她的热情吓退两步。
“你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的二十一世纪?那你记得我们的玩笑话吗?都说英国不会月兑欧,结果它月兑欧了,都说普不会当选,可是他当选了,我们常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世纪,我们还约好一起穿越到古朴简单的中古世纪……”
孟可溪叨叨絮絮的话猛力地、狠狠地砸上顾绮年的胸口,瞬间,她心头那堵顽强的、坚实的厚墙被砸出一个洞,一束明晃晃的亮光照射进去,伴随着那道光线之后的,是无数无数的画面,她见过的、没见过、熟悉的、陌生的画面不断涌进。
像汹涌波涛、像强力水柱,冲击着那堵墙壁,强大的力量让墙摇摇欲坠,她看见砖块间的裂缝加大,她看见地面颤抖,她看见也听见巨大的声音像猛兽在耳边嘶吼。
下一瞬间,她被光线带来的力量击中!
她呆了、傻了,说不出的恐惧伴随着画面不停扩散,更多的场景出现,更多的人物在场景里鲜活地笑着、哭着、怒吼着。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害怕越来越扩大,她心跳越来越强烈,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漫上一片黑雾,耳膜轰轰作响……最终,她抵抗不住那股力量吞噬,坠入无底深渊……
卫翔儇在顾绮年昏倒那刻及时接住她。
他打横抱起她,既心疼又愤怒,他望向孟可溪,怒气冲冲地说:“快请太医,还有,你最好解释什么叫月兑欧、什么叫做我们的二十一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