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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侠龙戏凤 第十七章

他们又在山道上走了一刻钟,才走进真正的“霍家庄”。

好大!高耸的木楼林立,跟庄外那些石屋完全不同,这里全是用巨木搭建的木楼,每栋木楼都有两三层高。

从正门看过去已经知道这庄院巨大巍峨,进来后才知整个霍山镇幅员加起来仍不及一个霍家庄。

难怪龙天运会说跟霍家庄比,霍山镇根本就只是个小村落。

最显眼的是霍家正院旁立着的、几层楼高的巨炉,那酒桶状的炉傍山而立,炉里烈焰滔滔滚滚,红光映照得四周明亮无比,犹如不夜城。

此刻炉旁正有六、七名精壮汉子赤着上身拖着风箱的扇索。

“呼!喝!”壮汉们齐心整力,扇索每一拉都煽起巨风,令炉里的赤焰更白、滚着炙人的狂焰巨浪。

“此炉名为“龙焰”。据说两百年来没熄过,无数名器都由此炉而生,肯定是“天下第一炉”。”龙天运说。

“天下第一炉啊……的确很了不起。”仰望着巨炉,胡真喃喃自语地痴望那几个拉着扇索的精壮男人,红光映照下贲张的肌肉,坚毅脸上汗水淋漓,浑身充满野性。真汉子啊真汉子!

“喂!”

“嗯?”

龙天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好气地哼了声:“看什么?”

胡真不解地回头。“什么?”

“我说你看什么。”

她脸上蓦地一红,嘟囔着:“看起来很热嘛……”

啪地一声,龙天运居然敲了她一记。

五鬼在一旁吃吃怪笑。

“欸,疼……”揉着脑袋,胡真嘟囔,脸微微地红着,心里泛起异样情愫,涟漪荡漾。

他们没进正院,而是穿过木楼走得更深。

天色暗了,偌大庄园四处高悬亮晃晃的“囍”字灯笼,家丁侍女们熙来攘往,还有不少武林人士穿梭其间,好不热闹。

“正在办喜事呢。”山鬼尖笑,“是武林大事。”

胡真心念一动。“是谁大喜?”

山鬼昂然挺直了胸膛。“自然是左使了。”

“龙天运?”

“是啊,左使跟大小姐的喜事。”

胡真一听,不知怎地竟然微微抿了唇,一股不怎么愉快的感觉涌现心头。他要成亲了?从永京拖着她大老远跑来这里看他成亲?

强忍心里的别扭抽痛,她淡淡地问:“跑这么远来办喜事?怎么不在南都?”

从后头跟上来的水鬼幽幽开口:“总是要方便贵客们嘛,南都什么都好,就是太远,远成那鬼样子,贵客们哪里肯上门。”

“是没人敢上门。”火鬼闷哼。

“雨冷香魂悼朋客……秋坟鬼唱酆都歌……”地鬼鬼声鬼气地哼着歌。

“原来如此……”

整座霍家庄让大红灯笼照耀得一片喜气洋洋,绵延的红灯笼直拉到好远的彼端,影影绰绰彷佛没有尽头。

“霍家庄不比寻常地方,尤其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你稍微忍耐几天,切莫横生枝节,知道吗?”

胡真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五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退下了,偌大霍家庄竟似只剩下两匹马及他们两人。

青石步道旁红色囍字灯笼高挂,人声远去,方才的喧哗热闹彷佛一场梦。龙天运的侧脸看来沉静淡定,微抿的唇没有了往日嘻笑的弧度,原来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这么严肃,原来这就叫不怒而威。

他们在霍家庄最深处、傍山凹处的一座僻院前停下了马,山雾缭绕着竹,火光摇曳映照着满眼苍翠碧绿,像极了城南潇湘竹林里的竹庐。

“等我。”龙天运轻轻说着。

叹?

胡真微仰着脸凝视他,微微地蹙起眉。

山雾连绵缥渺,她发丝已沾上细细水雾,龙天运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伸手覆住她细致的脸。

胡真杏眼大睁,身形晃了下,想闪,却被龙天运那微烫的掌心给定住了,好温暖……

只一瞬。

那一瞬,彷佛天地间再无其它,只有两人间迷蒙缭绕的雾,只有他微烫的掌心跟她凉凉的脸颊。

胡真猛一眨眼,恼怒地红了脸,身形急退,闪进院子里,狠狠摔上门。

龙天运手落了空,掌心只剩下寒凉、细如牛毛的雨雾。他怅然若失地望着那道隔绝了彼此的木门。

明明那扇门那么薄、那么脆弱,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将她拥进怀里。

如果那一瞬就是永远,那该有多好。

门内的胡真背抵着门,一颗心激烈地评跳着。在摔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居然差点月兑口而出——别碰我!你就要成亲了!

她在乎。

胡真吓得白了脸。天哪!她怎么可以在乎?!

太医院判康厚德在龙首鎏金台下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是他第几次来报信?俊帝继位之后第三次了吧?每一次都很糟,每一次都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伏匍于此。

俊帝冷冷地凝视着他,轻轻开口:“你方才说什么?”

“卑职……卑职无能……”

澄泥砚当头袭来,康厚德不敢闪避,只能硬顶着让砚台打破了头,泼了一身墨。

他闭了闭眼睛,忍痛抖着声音:“启禀陛下,太后心疾日深,心脉倶断……

只能……只能养着,安承天幸、俯仰以日月……”

俊帝咬牙怒视他。“安承天幸、俯仰以日月?也就是说连药都不用吃了,药石罔效的意思?!”

康厚德全身都伏在地上不住颤抖。“卑职无能!”

“你的确是无能!给我拖下去!给我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陛下饶命!陛下!陛下饶命啊!”康厚德哭嚎着,知道这次是逃不了了,但依旧不断嚎啕。俊帝断不会饶他的,但他一定得叫,叫得他不起疑心。

小太监们快手快脚地收拾着一地残墨后无声无息地退出去。

“摆驾漪清宫!”

“皇上。”小喜迅速拦在他跟前,低低地弯着腰,轻声:“院判去了大半日,太后此刻正歇着。”

俊帝恶狠狠地瞪他。“所以?”

小喜不坑气,只是无言地弯着腰。

兰俊怒极!

他猛地一手掐住小喜的脖子,将他重重攒在柱子上。“所以朕不能去看望她?说啊!你敢拦着我,怎么不敢说因为她恨死我了,因为只要一见到朕,她的病不但不会好,还会病得更重!说不定一下就给朕气死了是不是?!”

小喜紧紧闭上眼睛。他不想看,不想看那张狰狞的脸。

俊帝将他拖起来,再一次狠狠地摔在柱子上!明明看起来是那样孱弱枯瘦,但发起怒来却依然有着千钧之力!

小喜一窒,后脑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不由得一黑。

恍惚间,彷佛听到那个小小的孩子这样轻轻唤他,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嘿?痛不痛?”

眼前明黄色的袍子一闪,他惶恐极了,连忙想起身下拜,可是他连呼吸都好痛!整个肺几乎要炸开了,那痛撕裂着他身上的每根筋骨。

那孩子摇摇头,同情地看着他。“别起来。你是谁?为什么会跌进池子里?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

他说不出话来,不识水性的他呛咳得连眼睛都在喷水,呜呜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不是失足跌下的,是被其他的小太监欺负;他们七手八脚地押着他,将他扔进这里,因为他是最下等的;他们恨他,说他连长相都是个妖孽。

那孩子居然还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呛出来的水溅湿了那明黄色短袍,他真恨不得自己当场就死了!他怎么敢弄脏他?!

只因不受他人待见就被扔进池里溺死,弄脏了太子的衣袍岂不是要被活剐了?!

“不要哭。”那孩子这样说,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水,那清朗的脸孔认真地看着他,说:“不要哭。”

“求陛下成全,让太后回北狼颐养天年。”他跪在俊帝面前,喑哑着嗓子吃力地哀求:“求陛下成全!”

“作梦!”俊帝冷笑。“放她回去好让你们起来反我?”

“陛下!”他匍匐在他脚下,全心全意:“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太后跟两位小公主回北狼吧!小喜愿为陛下效死!小喜愿永伴陛侧——”

一记狠狠的巴掌就是他的回答,那巴掌打得他眼前一花,耳朵啵地发出一声碎响,剧痛传来,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俊帝削薄的唇在他面前一开一合,尖刻地说着什么,但那声音好远,远得像是从天际传来。

兰俊的眼冷冷地剐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一个阉人,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跟朕谈条件?连个暖床的也算不上!你不配!”拂袖而去,没有回顾。

不要哭……那孩子认真的眸子凝视着他、安慰着他:“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吧,不要哭了。”

小喜伏匍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落日,夜深,月起,星沉。

整整两天。

等他清醒,已经被扔进了黑牢。

俊帝说:“要死,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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