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聚道 第六章 风雪探尚人
第二日一早,青云就忙着拾掇东西往驿馆后院搬,铃锣也没停了忙活儿。
楚秋雨也不多话,带着莲生照旧熬羊骨汤、下面条,还有兴致的泡了一把海带,切丝加老醋和辣椒油拌一拌,就是一道好吃又便宜的小菜。
她也不收铜钱,每桌送一碟,哄得众多食客眉开眼笑。
到了太阳西落的时候,面馆后院几乎被搬空大半。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楚富贵的腰板明显垮了下来,脸上皱纹也多了几道。
楚秋雨看得心疼,赶紧做了两道好菜,又烫了酒,楚富贵很是大醉了一场,打了一晚的呼噜。第二日起来,又同从前一般模样了。
楚东和夫妻果然买下镇里那间杂货店,那儿离铃锣娘家并不远,也有个照料,平日无事也会回来看看,送些吃食之类。
楚东升住在隔壁,自然也是进进出出。
这般过了几天,楚富贵许是也想开了,儿子又不是见不到了,于是大堂里渐渐就能听得他的笑声。
当然,对于楚家分家,最高兴的便是莲生了。
原本她就是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虽然知道如今身分不同,但也不愿意被人整日喝骂。
这些日子,只要帮着楚秋雨做活儿,闲时就读书学算术,偶尔还学学针线,日子过得安闲自在,慢慢地也让她放了心,模样出落得更水灵了。
冬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着,有大也有小,积攒起来也使得天地银装素裹,出行不那么方便了。
于是,面馆的生意免不了就清淡起来,楚富贵原本还有些心急,但瞧着闺女自在的模样,也就笑呵呵的不理会了。对于他来说,天底下没什么事比闺女欢喜更重要。
这一日早起,难得的天上居然挂了太阳,虽然不那么暖和,不过聊胜于无。楚秋雨熬好了羊骨汤,正要去清点库房里还有多少干挂面的时候,外边却突然来了一支车队。
原来是府城突然要用铜锭子,派了车队去矿上,明日就返回。
车队里,连押送官差外加车夫就有三十几个,实在是笔大生意,一时间小小的面馆忙了起来。
楚秋雨煮面,莲生同楚富贵就帮忙端茶倒水招待客人。
待得所有人都端了面碗,楚秋雨瞧着莲生神色不对,低声问她,“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莲生的小嘴儿张了张,冷不防地掉了眼泪。
楚秋雨吓了一跳,赶紧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莲生扯了袖子狠狠抹着眼泪,咬着嘴唇说道:“雨姊姊,我想大哥,我想跟着这些人去矿上看看。”
矿上?
楚秋雨皱了眉头,她没去过铜矿山,可从面馆来往的客人嘴里听说过,那处地方并不好。倒不是如何简陋,而是罪囚集中的地方,几乎没有女子。莲生虽然年纪小,但容貌很好,若是去了,有个好她想开口劝阻,然而小丫头红着眼圈儿,实在可怜,再想想那个坐在囚车里,依旧挺直了背脊的男子……
“你等一下,我去求求老爹,陪你一起去。”
楚秋雨扔下莲生跑去扯了父亲的袖子到了柜台后,低声道:“爹,莲生说是想她大哥呢,我也从来没去过矿上,不如趁着有车方便走动,我俩跟去看看,明早再随车一起回来……”
“不行!”不等闺女说完,楚富贵就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你当那是什么好地方呢,那里住的都是罪囚,哪天不死几个人啊。你们两个小丫头绝对不能去,万一出事了,让老爹怎么活?”
楚秋雨却是不吃老爹这套,笑嘻嘻地抱了他的手臂,摇晃道:“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好奇,去看一眼就行哪,再说了,莲生也是好久没见她大哥,她年纪那么小,太可怜了。
“每隔两月都要路过咱们家店里的那个姓邢的矿上管事,和您不是很熟悉吗?您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到了矿上就去找他,好不好?”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呢?那地方实在不是姑娘家去的啊!”
楚富贵气得踩脚,想狠心骂几句,但一见闺女噘嘴的委屈模样又心软了。
“唉,你等着,我去同这些官差说说,人家万一不想捎带你们,你们就赶紧给我歇了心思。”
“好,谢谢爹。”
楚秋雨赶紧麻利的拣了四盘小菜,让老爹端了送去主桌,不知那些官差是真喜欢羊骨汤面还是难得大方,居然点头同意了。
楚富贵苦了脸,楚秋雨却是赶紧带了莲生去楼上拾掇东西。
如今天气酷寒,简直是滴水成冰,即便面馆里生了炉火都感觉不到多少暖意,更何况是矿上了。
楚秋雨把自己最厚的袄裙和棉披风都找了出来,想了想,把老爹的一件半旧羊皮袄也塞进包裹。
转而琢磨着矿上许是没什么好吃食,又跑下楼g了一坛子羊骨汤,装了二十桶手工挂面,再看见先前蒸的大枣馒头,还有各色腌制小菜都拣了一些。
莲生更是把这些时日攒下的小吃食和点心,外加练习针线时候做的棉鞋都带上了。
楚富贵见两个小姑娘这个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但还是塞了一个荷包、两坛子烧刀子,外加一只楚东和昨日送来的烧鸡。
“把这些带给邢管事,爹以前当兵的时候,同他睡一个帐篷,还算亲近。你们在矿上有事就找他安排,他想必给爹几分薄面。不过你们也不要惹事啊,明早赶紧回来,若不是担心你大嫂趁着我不在搬空面馆,我真该同你们一起去……”
楚富贵唠唠叨叨地嘱咐个没完,听得楚秋雨又是好笑又是心暖。
“放心,爹,我一到矿上就找邢管事,等他把晚上的住处安顿好,然后再去看道阳。”
楚秋雨信誓旦旦同老爹保证,之后在官差们上路的时候,带着大包小包跳上了马车。
楚富贵站在门前,心头滋味很是复杂。闺女方才一口就叫出了道阳的名字,想必铜矿山一行也不全是为了成全莲生吧……
不知道是今年第几场风雪了,在车队重新上路不到半个时辰又落了下来。
因为楚富贵塞给车队管事一皮袋烧刀子,这红脸管事待楚秋雨和莲生两个小姑娘还算客气,安排两人坐了自己的马车。
许是路途枯燥,他喝得半醉就询问她们去矿上所为何事?
莲生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楚秋雨抢过话去——
“我爹有个当兵时候的好兄弟,我叫他邢叔叔,在矿上当管事。我爹惦记天寒,让我们去送些吃食酒水。”
“呀,我倒是没看出来,楚掌柜还是退伍老兵呢,真是失敬。”
大梁皇朝重军功,只要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回到故里都很受人尊敬,特别是伤残兵卒,每月还能拿到朝廷的钱粮,尽管不多,但也代表了朝廷不忘为国犠牲的英雄们。
“大叔客气了,我爹都下了战场二十年,倒是大叔们还要顶风冒雪为朝廷办差,实在辛苦,让人佩服。”
楚秋雨若当真是普通的十六岁小丫头,也许还真不会应付,但前世怎么说也活了三十年,又开了手工挂面作坊,在社会上模爬滚打,见到的人多了,也就历练出来了。
果然,官差听了这话很觉受用,对两个小丫头更是关照起来。
一路无话,压着越来越厚的积雪,车队终于到了矿上。
远远就有矿上的大小管事们迎了出来,眼见他们寒暄得热闹,楚秋雨就扯了莲生跳下马车,寻个兵卒塞了几十文钱,托他去找人。
很快,那兵卒就带了消息回来,说邢管事走不开,请她们到排房那里去见面。
楚秋雨又请那兵卒帮忙拿了东西,然后牵着莲生,深一脚浅一脚往排房的方向走。
先前在外边还不觉得,这会儿越走越近才发现,这矿山实在比她们想象中要大得多,也……简陋得多。
接连三座大山,远远看着就像笔架一般,高高耸立云端之下。半山腰上,隐约能看见有座山洞,洞口黑黝黝的,不知下边有多深。洞口外停了些独轮手推车,想必是平日用来运铜矿石的。
山脚左侧是一座座作坊,里面许是火炉之类的东西在炼铜,作坊边上呼呼冒着黑烟;右侧山脚则简单又干净许多,最前一排是石头堆砌的房子,足有四、五十间。
这样的暮色里,有些屋里已经亮起了油灯,有的则还是暗沉,至于石头房子后边,那些看不出形状的帐篷,和用粗树干杂乱堆成的棚子就更是黑漆漆一片了。
楚秋雨看得心头髙高提起,握着的莲生的小手也是冰凉。
好不容易走到排房前,邢管事也迎了出来,一见楚秋雨的模样他就笑道:“雨丫头怎么来了?你家老爹整日把你当眼珠子一样藏着,居然还会放你到这里来?”
楚秋雨笑着指了指那兵卒手里的酒坛子和烧鸡等物道:“邢大叔可是说错了,闺女再重要也没兄弟重要啊,这不,我家老爹见到今日有顺路的马车,就让我给您送好酒和下酒菜来了。”
“哈哈,你这丫头好一张巧嘴。”邢管事被哄得笑声朗朗,随后引着她们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分了一里一外两间,外边有桌椅茶具,应是用来待客的,里边就是睡觉的卧房。
说了几句闲话儿,看过了楚富贵带来的东西,邢管事笑道:“雨丫头说吧,你们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可不相信你们大老远一趟路来就是为了来看我个糟老头子。”
楚秋雨笑得调皮,应道:“那我就不瞒叔叔了,我爹先前给我买了个丫鬟作伴儿,这小丫头的哥哥就在咱们矿上做工,我也被她闹得没办法了,平日她也乖巧,就陪她来走一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给叔叔做羊骨汤面,我连羊杂碎汤都装坛子带来了,只要放锅里热一热,下了面条,扔把葱花,浇两勺辣油最是发汗了。叔叔多吃两碗,就是去冰原走一圈都不怕冷了。”
“哈哈,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多。”
矿上这里日子清苦,平日做饭的也是罪囚里挑拣出来的人手,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会儿听到楚秋雨说得生动,邢管事都要流口水了,他笑道:“好,那叔叔就劳烦你下厨了,不过,我还有几个同僚,不好吃独食,要连他们一起请来吃面了。”
“好啊,叔叔,但我可忙不过来,我的帮手你也要让人赶紧寻来啊。”
邢管事痛快答应了楚秋雨的要求,“你这丫头!放心,矿洞里马上就下工了,你们可以去洞口等着,见到人就带回来,别误了饭时就成。晚上我给你们安排一间屋子,明早你们早点回去,万一你掉了一根头发,你爹要跟我发火了。”
闻言,楚秋雨带着莲生谢了又谢,接着拿着东西去了邢管事安排的屋子。
邢管事的贴身小厮很是有眼色的抱了坛子去排房尽头的灶间,重新添火熬煮,楚秋雨就带着莲生走去矿洞洞口。
这座矿洞也不知道开采了多少年,隐隐有冷风从洞口吹出来,晃动了楚秋雨和莲生身上的披风。
楚秋雨连忙护着莲生往后退了退,正是这样的时候,突然矿洞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呼喝声。
渐渐,声音越来越大。
当第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走出来的时候,楚秋雨同莲生看得彻底呆住了。
这还能叫做人吗?
看着身形很高的汉子,痩骨嶙峋,身上袄裤破烂得比街边乞丐还不如,脸上手上黑得简直如同刚从墨汁里捞出来,除了两只眼睛还在晃动,简直就是一具从地狱走出来的僵尸……
莲生吓得死死握住楚秋雨的手,“雨姊姊,我哥……”
“别怕,你哥是个聪明人,不会吃太多苦头的。”楚秋雨这般安慰着莲生,其实心里也是没底,毕竟那随后涌出来越来越多的人群,实在同先前那人没什么区别。
她们在打量矿工的同时,矿工们同样也是目不转睛地打量她们。
铜矿山这里都是各地流放来的罪囚,原本也有女子加入,可惜都坚持不过一个月就死了,慢慢就成了男人的天下。
如今眼前突然出现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就像乌黑的泥塘里盛开的两朵莲花,要说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却被跟在后边的兵卒一脚踹了回去。
有兵卒走过来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楚秋雨赶紧把准备好的铜钱塞了过去,笑道:“我们是邢管事的家里人,过来也是寻人说几句话。大哥通融一下,一会儿我要给邢叔叔煮羊骨汤面,大哥不嫌弃就过来吃一碗暖暖肚子。”
那兵卒得了铜钱,又听说有吃的,自然脸色就好起来。
不等他再说什么,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喜喊道:“莲生!楚姑娘!”
楚秋雨赶紧扭头望去,只见衣衫褴褛的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头发有些蓬乱,衣衫比之别人稍微整齐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还算熟悉的就是被熏黑的五官了,特别是一双眼眸,清亮有神,好似蕴含了深邃的海洋一般……
这不是分别一个月的道阳,还是谁?
“大哥!呜呜!”莲生小跑着迎上前,抱住自家大哥就哭了起来。
道阳也是红了眼圈儿,想要伸手模模妹妹的头发,又觉手实在太脏了,于是尴尬的悬在半空。
他远远望着楚秋雨笑了笑,神色里三分感激,七分惊喜。
来到这矿区一个月了,越生存下去,他越庆幸当初没有为了所谓的骨气放弃求救,否则柔弱的妹妹肯定早就尸骨都冻僵了。
他亲眼看到一个女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后冻死,也亲耳听过太多的悲惨之事,亲口吃了一个月的糠团子,甚至同人打了无数次动辄半残的架,他越发想念过去的日子。
奇怪的是,他不想京都的繁华,家里还没落魄时的富贵,反倒是想念驿站面馆里那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端着羊肉汤面到他面前的姑娘。
那女乃白色的汤汁上漂着碧绿色的葱花,胖乎乎的面条香软可口,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醒来后,他像在梦里真吃到了一般,身体有了力量,下矿刨矿石,打架挥镐头,让他能在这个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人间炼狱里活了下来。
如今再次见到了他唯一的妹妹,还有那个姑娘……
楚秋雨扫了他一眼,见道阳除了有些消瘦狼狈,倒不像受伤的模样,于是就同兵卒说道:“这位大哥,邢管事说让我寻个人帮忙烧火煮面,您看……不如就让这人跟我们过去如何?您放心,但凡有事,您尽管去寻邢管事。”
那兵卒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说道:“成,那赶紧走吧,这些罪囚都野着呢,突然发狂吓到你们就不好。”
“好,谢谢大哥,一会儿一定到灶间去寻我,吃碗羊肉面。我家面馆就在阳关驿站旁边,很有名气啊。”楚秋雨没有过河拆桥,依旧邀请兵卒去吃面。
那兵卒见她不是客套就笑了,点头应道:“那好,一会儿我就去讨碗面吃。这鬼地方,整日跟着吃矿灰,我也开开荤。”
随后,他吆喝着矿工们走了,留下楚秋雨赶紧上前同道阳见礼,又替莲生擦了眼泪,嘱咐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带你大哥回排房去,我去灶间煮面。”
“好。”莲生乖巧应了,扯了哥哥往排房走。
她这般模样倒是惹得道阳很好奇,从前当初在侯府里,妹妹除了自家娘亲的话,可是谁也不肯理会的。
楚秋雨没有空闲关注这兄妹俩如何叙旧,她到了灶间的时候,大锅里的羊骨汤刚刚煮沸,那小厮正偷偷盛了一碗,喝得有滋有味,突然见到楚秋雨过来,他还有些脸红,尴尬解释道:“我尝尝味道。”
楚秋雨麻利的寻了围裙穿上,笑道:“这还没下面呢,一会儿面煮好你再尝尝,保管味道更好。”
小厮放了心,赶紧帮忙将楚秋雨带来的坛子和箱子搬过来。
阳关一地,因为地处大梁西北,没有竹子,所以楚秋雨夏秋时候做好的挂面就直接用油纸包了起来,防潮防腐。
她拆了十包洒进汤锅,中间空心的手工细长挂面很快就在羊骨汤里翻滚起来。
她嘱咐小厮帮忙看管火候,自己去刷洗碗筷,把家里带来的几样小菜,连同那只烧鸡扯得细碎,加上油炸花生米,正好凑了六个菜。
小厮麻利的装上托盘,送去邢管事的房间了。
邢管事分管矿上的罪囚,这差事没什么油水也不算露脸,只是个二等小人物,所以今日府城来人,也没轮到他去陪酒说话。
正好,他就喊了几个同样差事的兄弟,一起在自己房间聚聚。
将楚秋雨送来的两坛烈酒拆开泥封,正好小厮就把小菜送了来,六道小菜算不得多丰盛,但可是比平日的饭菜强上许多,又胜在滋味好,众人都是赞不绝口。
有人就问起来,“邢老哥,你这是在哪里买来的酒菜,不会是去阳关镇了吧?也没看你出门啊。”
邢管事摇头,有些得意的笑道:“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上边管得严,谁敢私下出去啊,是我一个老兄弟家里的闺女特意来探望我,亲手整治了这些酒菜。平日咱们兄弟有祸事都一起担着,如今有了好事自然也要跟你们一起享受了。”
“好,我就喜欢老哥够义气。”
众人都是笑起来,但是几碗酒下肚,难免就有些烧心,于是有人呼喝着那小厮,“去大灶间看看,有没有饼子或者米饭,整治一些送来。”
那小厮张了嘴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有女子脆生生的声音笑道——
“叔叔们别着急,羊骨汤面来了。”
小厮赶紧帮忙开了门,便见楚秋雨笑盈盈端着大托盘进来。托盘里摆了六只青花大碗,碗里盛了满满的热汤面,那热汤油汪汪,面条白生生,一股盈漫满室的鲜香味道,立时让众人都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邢管事赶紧指着楚秋雨同众人笑道:“这就是我那世侄女,雨丫头。她在阳关驿馆旁边开了间面馆,生意可是红火着呢。”
这些官差或多或少都在驿馆住过,闻言纷纷笑道;“哎呀,今日可是有口福啊,不想在矿山居然能吃到羊骨汤面,真是作梦都要笑醒的好事。”
“就是,楚姑娘大老远来,还劳烦你下厨,我们真是沾了邢老哥的光了。”
楚秋雨给众人福了一福,也不羞怯,大大方方笑道:“各位大人同我家邢叔叔是兄弟,那自然也是雨儿的叔叔了。侄女给叔叔做碗面吃,岂不是应该?以后叔叔们馋了,不方便去面馆,就让人捎句话,侄女立刻飞跑过来。”
“哟,这丫头会说话,爽快,哈哈!”
“可不是,到底爹爹是退伍的老兵,别的没学,倒是是说话爽快啊!”
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看在酒菜和羊肉面的情面上,都夸赞了几句。
楚秋雨一一笑纳,末了又给众人倒酒,真是做足了晚辈的低姿态。
众人也真是饿了,一碗汤面很快就见底,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拍着肚子说道:“咱们的肚子受苦多少时日,如今可是终于享享福了。”
楚秋雨赶紧道:“叔叔们这话说得侄女都心酸,一碗汤面值得什么。以后叔叔们路过面馆,一定要留下吃顿饭,侄女给你们炒几个好菜,保管叔叔们满意。”
“哈哈,好,以后一定去,暂时还是再给我们再添一碗面,吃个痛快吧!”
众人都是笑起来,那小厮也是个有眼色的,赶紧抢了托盘和空碗去盛面。
楚秋雨又给众人倒酒,趁机同邢管事求情,“叔啊,我那小丫头看见她哥哥受苦,哭得怪可怜的。她平日勤快,伺候我爹也极尽心,我看着不忍心,您看矿上有没有什么轻省的活计,给他换一个,他识文断字,想必什么都做得来。”
邢管事瞪了她一眼,装了为难模样道:“你这丫头,就是滥好心,你以为矿洞里的事这么简单啊,说换就换了。”
楚秋雨苦了脸,很是委屈的样子。
众人见此,自然要问,结果听到只是要给一个罪囚换个轻省活计就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你若说要放个人出矿山,那是不容易,可换个活计那还不简单?叔叔们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整日管着那些罪囚的。放心,雨丫头,你邢叔叔不管,还有我们呢,前日那个计数的老武不是蹬腿了吗?就换这小子上,不用下矿吃灰,只动动笔杆子就成。”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叔叔们了。”
楚秋雨欢喜的眉开眼笑,赶紧给众人倒酒,小蝴蝶般地活泼。
邢管事指着众人道:“你们啊,还没吃到这丫头做的好菜就这般疼她,这事一口就应下来,可让我没法做人了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谁让你这个做叔叔的不疼侄女了,说起来,我家里大女儿也这么大了,一晃眼就半年没见到,也不知道有没有雨丫头这么聪慧?”
“那自然是有的,淑儿那丫头我见过,端庄文静,将来嫁个好人家,你就等着女婿孝顺吧。”
很快,小厮就盛了汤面送上来,众人一边说闲话一边又吃起来。
楚秋雨惦记道阳兄妹,找了个借口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