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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心的距离 第十三话 两颗心的距离

人类的无耻下限,还能不能再向下刷新?

对秦锐而言,能。

顾了萧丞枫数日,他都没醒来,医生说,再这样下去,情况不乐观时,他就在这一晚醒来了。

而且是她不在,只有秦锐那妖孽在的时候。

最要命且老哏的是——他失去记忆了。

医生说,这是暂时的,只是昏睡多日,脑子里的资讯需要重整,就像东西搁着,一阵子没用,你会忘记它放在哪一样。

好吧,既然是暂时的,她有稍稍放心了一点。不过那家伙不知跟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原本远远看到都会绕道而行的枫哥,醒来后目光时时追着秦锐跑,不管旁人问他什么,他第一个一定先看秦锐。

那信赖的眼神,别说她,连秦锐都好不习惯。

她把人揪出病房外逼问:“你到底跟枫哥说了什么?”

“哪有什么……”见她一脸不信,他撇撇唇,不情愿地承认:“好啦,我只是说,我是他男朋友而已。”

她瞪大眼。“喂!你这玩笑开大了。”枫哥日后绝对劈死他!“我要去跟他说清楚。”

“等一下啦!”他拉住她。

“等屁啊!枫哥不是你能玩弄的对象,要我当你的共犯,眼睁睁看着你欺负他,门儿都没有!”

“我没有玩他啦!”秦锐抹把脸,把心一横。“好啦,我承认我暗恋他很久了——你那什么表情!”

看到外星人迫降地球的表情。

她勉强把下巴扶好,力持说话平稳。“好,就算是这样,枫哥跟你也不是同路人,他交过女朋友的。”她还跟他其中几任女友吃过饭,她很肯定,枫哥是直的。

“我知道啦。”所以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不是吗?

“……”没想到浪子秦锐也有这一面,她太吃惊了。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他,我喜欢他的时间,比你认识他还久。”

“……告诉我,你是谁?”这不是秦锐,这不是秦锐,这不可能是秦锐啊啊啊!

玩世不恭、浪荡情场的秦锐,怎么可能偷偷喜欢一个人,长达十多年,藏着掖着,不让对方知道,默默爱你,祝你幸福……

她看到圣光了,她觉得她又开始相信真爱了。

“你爷爷秦锐我啦!”他没好气道。“你相信我,我用人格保证,绝对不会对他做任何不礼貌的事。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就像初生的雏鸟,样,只认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当妈妈,也只信任我、依赖我,这几天让我来照顾他,我了不起就是贪个几日与他共处的时间而已,不会再奢求别的。”

能这样和平相处的日子不多,等萧丞枫状况稳定下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所以她真的不必担心。

丁又宁一脸纠结,为难地想了又想,总觉得这样好像将她枫哥洗香香送进狼窟,有点对不起枫哥这么多年的爱护与照顾,但……想到秦锐又觉心酸酸,他要的,也只是几天而已,一辈子,只有这几天的机会,能真正陪在喜欢的人身边……

—咬牙——“好,我相信朋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这话还言犹在耳,隔没几日,她就在睡梦中,被急Call她的秦锐吵醒。

“我们……刚到家,门口好像有狗仔偷拍……我太晚发现。”他说得支支吾吾,她心觉不对。

“偷拍就偷拍啊。”她的经纪人出入他家,有什么新闻好炒?连她进出他家都炒到不要炒了。

“……”欲言又止。“有些……特别的情况……”很心虚。

她咬牙,一字字问:“多、特、别?”

“他……那个……我们有一点点、亲密动作,在车上。”

另一头静默因为她正努力深呼吸,以免捏爆手机。“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还用人格跟她保证咧,她忘了他根本就没有人格,她要闇了他!

“好啦,你晚一点再骂,先来把你家枫哥领回去,我罩不住他。”

“等着!我马上过去。”一路上,脑子已经转过千百道想法,要解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大众会相信的事实,来掩盖这道惊天内幕。反正她跟秦锐的地下情,大家都炒到不要炒了,再多这一回也没差。

比起秦锐和枫哥,她想,秦锐和她还比较有可信度,杀伤力也低得多,反正,她和秦锐现在都单身,真有什么也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没啥好诟病……

思绪一定,立刻传讯给秦锐:“我在路上了,大概五分钟到,把枫哥身上的行头剥下来给我吧!”

成串数字在眼前跳,进不到脑子里,完全无法组成任何有意义的讯息。

一整个早上,心浮气躁。

蔺韶华合上文件夹,烦躁地想取烟,想起早先已被丁又宁没收了。

他单手支额,抑郁地甩开笔,扯松领带,缓和胸腔那股透不过气的窒闷感。

偏头,看见搁在桌上,今天的早报。

根据过往经验,喧腾个几日,应该就会归于平静,反正,这两人的地下情,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真在—起,又怎样?

是啊,在一起,又怎样?他们离婚了,这一切再也不干他的事,她没有必要对他交代,但——她这几日,总是一逮到机会就撩拨他,意图太明显,他不是木头,不会无感。

昨晚睡前,还用那种“你看,有飞碟”的幼稚哏,瞅了他一口得逞,丢下“晚安”后逃跑,他实在很怀疑,这种低能到极点的手法,到底有哪个男人会上当?

他不懂,为什么她可以一面向他示好,一面却又寅夜私会秦锐,让他带着好心情入眠,又一肚子气迎接早晨。这算什么?算什么?!

他无法不怒。

怒得——胸口塞胀,呼吸作痛。

“我可以进来吗……”有人,在这当口,自己踩进地雷区送死。

他瞧也不瞧一眼,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那个……来跟你解释一点事情……”丁又宁咽了下口水,皮绷很紧。

有样子,是知道了,脸色好难看啊……

“我在工作,出去!”她的解释,他听的还少吗?

“我真的可以解释!”见办公室外,一双双打探的眼神瞟来,她当机立断,不请自入地闪身进来,关上门。

“终于甘、也从秦锐床上下来了?”话一出口,他就懊恼得想咬舌。他没想表现出在意的样子,偏管不住舌头,说得又酸又讽。

她不怒,反而眼神发亮,凑上前打量他。“你这是在吃醋吗?”

来之前,秦锐帮她写了剧本,要她照着演一-“谁教你不满足我,我只好找别人。”

“你这个荡妇,没有男人会死吗?好,我成全你——”

这是版本一,因祸得福滚滚乐,顺便把她的男人吃干抹净打包带走。

而且鬼使神差,居然真悄悄发展到剧本一的铺陈前奏。

要演吗?瞄瞄蔺韶华森森冷冷的容色,直接放弃。

这氛围她演不出来,韶华再怎么气到失去理智,也不可能会扑上来用身体的占有发泄情绪或宣示主权。

至于版本二、版本三、版本四……全都很不像话,她更演不出来。

声泪倶下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她影后不是拿假的,要演不是不行,但实在没必要这样骗韶华,搏同情票。

“你不是要解释?”他冷睇她。一迳瞅着他瞧,也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口——秦锐写的那些剧本虽不像话,那有几段,她读懂了。

前面狗血尽洒,洒到男人心软,把真相夹杂在恶烂台词中,一并释出。

他的意思,是要她跟韶华讲实话,他同意她说。

他们之间的信任,一定得靠供出某个人来换取吗?这种有条件换来的信任,又能维持多久?就不能,只因为是她,所以坚定不移,不能这样吗?

“我没有从秦锐床上下来啦,你知道的……三十六计里,有一招叫声东击西。”她舌忝舌忝唇。“还有一招叫围魏救赵……嗯,我的意思是,有的时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你要救谁?”说得迂迂回回,弯弯绕绕,他懒得玩文字游戏,一语直切重心。

料准了她不会说。

说要解释的是她,却又不肯把话讲清楚,她的解释,毫无诚意。

他不是真的在乎什么真相,昨晚睡前,他们还互道了晚安,他很确定她是在自己的床上就衰,没事不会睡到一半跑去夜会秦锐,料想得到当中或有隐情,他真正介意的是——她不肯说。

她宁愿选择保护秦锐,连被拍到夜宿秦锐家中、恩爱一夜,都还不肯对他解释,那他算什么?

她总是,将他放在极难堪的位置,从不曾顾虑过他的立场、他的感受。若是这一刻,他坦言他们会离婚,秦锐也占了不小因素,她还会选择保持沉默吗?

他不赌,因为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那么重要。

“出去吧,你的解释我听完了,不过以后,不必费心对我多说什么,你没有跟我解释的义务。”

“……”好像,比没解释更糟。他在跟她切割,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她咬了咬指甲,只能祭出下下策了。“秦锐他——”

“我现在不想听了,请你出去!”他扬高音量,流泄一丝怒意。

她缩了缩肩膀。

韶华没对她发过脾气,原来他生气时,是这个样子……

丁又宁后知后觉领悟到,他这次火很大。

他不至于不跟她说话,但就是客客气气,衣服各自洗、餐点直接叫外卖、生活中避免过多的交集……

这才是离了婚,该有的样子。

她就只是一个借住的房客,再无其他。

她突然觉得,前几个月,他对她简直是好到天边去,不然平常工作都累得半死,哪还有闲情做饭,不就是因为,晚餐能同桌而食,是一天中一家人难得都聚在一起的时光吗?

可能也还因为,她说过她喜欢他做的菜,喜欢刚煮好的米饭香,家常味,在片场吃那些油腻腻便当,吃到都快吐了。

他一直都将她说过的话记在心上,离了婚,也不舍得用外卖便当打发她。

直到现在,她住过来都快半年了,吹风机还是没买,因为只要耍无赖在他面前绕一圈,他就会自动拿吹风机过来。

想想,她其实满吃定他的。

现在,这些福利都没了,晚餐直接叫儿子把便当拿过来、吹风机买了新的搁在她床头、去哪里都不约她、衣服各自洗各自收,不让她有机会偷他的衬衫……

其实吃便当也没关系啦,她想要跟他一起吃饭、想要他帮她吹头发、逛街一起采买生活杂物、假日带小孩—起出去玩,而且——没有他的衬衫当睡衣,假装催眠自己,他抱着她睡的话,他会睡不着啊……

小器鬼!是要气多久啦!!

“妈咪不去吗?”去爷爷、女乃女乃家的路上,乐乐歪头问。

“妈咪不去。”

到了养母家,连薇霓都问:“大嫂没来?”

“她不是你大嫂。”

“你们还没和好喔?”

蔺韶华瞟她一眼。“吕薇霓,你的职业道德呢?”

吕薇霓立刻干笑,一溜烟跑了,不敢再多嘴当某人说客。

他不是不知道,霓霓满心希望他跟又宁可以复合,又宁近日很勤往事务所走动,给办公室同仁送送点心、下午茶,他完全当没看到,不置一词由她去。

也不知霓霓是在又宁耳边加油添醋说了什么,他这几日在外约见客户的行程,很常跟她“不期而遇”,而且都是见女客户时。

要说霓霓无中生有也不尽然,那些有固定业务往来的熟客,偶尔约吃饭不必大惊小怪,虽多少察觉到对方有释出那么一点讯息,但他知道如何妥善处理,掐断不必要的遐想空间,不想要的桃花,就不必跟人暧昧不清。这辈子想来想去,跟他暧昧大把岁月,还心慈手软总掐不断的,大概也就一人了。

看她用拙劣的手法制造巧遇,问他“跟客户吃饭啊?”、“我刚好忙完,可以一起吗?”……说实在的,演技差到他很怀疑影后名衔是怎么拿下来的。

被他拒绝后,神色惶惶问:“是很重要的私人约会吗?我不能打扰对不对?”

他其实很想答:“对。”

但那神情……他答不出口。

那一脸不安、惊怯,害怕他真的走太远、碰不着的神情,他说不出口。

“只是客户,谈点工作上的事,关乎商业机密,你在不方便。”他总是妥协,一次又一次,看着她,终于又找回笑容。

“好,那你忙你的,不打扰。”

他的坚守原则,到了她身上,总是一再退让到毫无原则,但是这一次,他不想再退,若她不能尊重他、正视他的感受,释出应有的诚意,他情愿就到这里,不必再走一回那年离婚走过的老路。

养父母结婚周年,他没邀她,只带了乐乐回来。

结果霓霓也就罢了,连伟松都问他:“怎么没带大嫂回来?”

他不厌其烦,再次重申:“第一,我已经离婚两年半,应该足够让你认清,她不再是你大嫂这件事;第二,我的家宴,为什么她要来?”

“咦?霓霓不是说,你们最近挺好的,住庄一起,互动也不错,应该会复合?”

“……”他忍不住叹气。“别听霓霓胡说。”

“所以你真的没打算跟大嫂和好吗?”

他都无力再纠正“大嫂”一词了。“伟松,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婚姻?又宁是不是你大嫂,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这事他怀疑很久了,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伟松,说实话!”

“就……大嫂有帮我一点忙……”

看样子,应该不只“一点”吧?

蔺韶华沉下脸。“什么时候?”

蔺哥生气了。他支吾其词,硬着头皮承认:“你们刚结婚那时,我不是开餐厅吗?被顾客投诉食安、然后又消防什么的,一堆问题,每个月一直亏钱,那个时候,我有打电话去问你,是大嫂接的,然后……”

然后餐厅收了,伟松安分了一阵子,开始做起面膜生意。

他本来很疑惑,问过本钱哪来的?伟松说是餐厅收掉,手头还有余款。

他半信半疑,但伟松一直跟他打包票,真的没问题,于是他也只叮嘱了几句:“别傻得去借高利贷,那光利钱就会出人命。”

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再出什么纰漏,于是他也渐渐地对这个弟弟比较放心……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又宁替他担待着吗?

“这些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大嫂叫我不要说,而且……”哪有脸说啊,大嫂替他保密,他还正中下怀,不然一直麻烦大嫂,他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

以前是觉得,一家人不必见外,接受得还满理所当然的,但大嫂跟蔺哥离婚后,也没有因此抽手不管他死活,想到她那么挺他、又受人家诸多恩惠,总觉得……好像欠她很多,挺心虚的。

“你到现在,还在给她惹麻烦?”

“没有啦!”在蔺哥眼里,他到底是多会惹麻烦?“面膜生意刚开始是有一点问题,但大嫂有帮我,也有教我怎么做生意,我现在做得很稳定。”

当初大嫂出钱,投资他做面膜生意,还给他介绍原料供应商,出钱又出力,后来开始赚钱,想分红给她,她不肯收,笑笑地要他自己好好规划,存下来当老婆本,别挥霍掉了。

他想说大嫂跟大哥都离婚了,这样占她便宜,总觉得良心好不安,只好努力回馈在她儿子身上。

原来曾经满心欣慰,变乖变懂事的弟弟,是这么来的。蔺韶华揉揉额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啦,蔺哥,以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现在真的有比较会想了,人总要真的在社会上磨,才学得会长大,大嫂教会我很多事情,她真的是一个聪慧体贴、勇敢坚强又明事理的好女人,凡事都替你着想,对你很有心。”不然她又不是吃饱撑着,何必管他死活?这点最基础的人情事理,吕伟松还不会看不出来。

他真的希望,蔺哥和大嫂,能好好在一起,不只因为欠她的人情,也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比大嫂更爱蔺哥,有她,蔺哥才会幸福。

除了她,他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更适合当他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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