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狐狸与傻公主 第七章
第三章
这不是平曦首次参与皇帝寿宴,却是第一次没有严炽书的陪伴独自与宴。也许是权势生疏了亲缘,当平曦仰头看着龙座上那高不可攀的生父时,只觉得他是个与自己毫无情感的陌生人。
严炽书从没在她面前说过爹亲的不是,只是淡淡地告诉她血缘不代表一切,不离不弃地相依相护才称得上爱。
至于娘亲这个字眼,平曦则更陌生了。
依稀记得幼时,有一回她哭闹不休地吵着要娘,严炽书百般哄慰仍无法安抚时,他抱着她来到皇城外的一处荒地,指着隆起的孤坟对她说:“你的娘,我们的母妃就躺在这,我跟你一样渴望她的拥抱,可是我没能力让她再站起来。”
才长出小牙的女乃女圭女圭其实不太懂他的意思,可她记得当时挂在严炽书脸上的泪有多热烫,感受得到他有多痛。
挥别那座孤寂的母坟前,严炽书坚决地拭掉脸上的泪后,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说:“有一天我会让害她躺在那的人后悔。曦儿别怕没有娘,你还有我这个哥哥,我会一辈子守护着你。”
后来,“娘”这个字便没再从平曦口中吐出,因为知道她的不懂事,会让像座山般护着自己的严炽书无助且脆弱;也知道她不需要渴求,因为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将她带在身边,全程陪着她成长的皇兄,给她的爱远远胜过高坐在上的帝父以及长眠的母妃。
严炽书的庇护虽然让她平安长大,可她也不是天真无虑的,就算他从不对她多说,就算她其实不太懂他的不得不为,就算他丢下她独自远行,她仍然相信他绝不会抛弃她。所以就算再怎么孤单无助,她都必须咬牙忍着,因为她唯一能帮得上的,便是学着成熟、学着善体人意不成为他的负担。
坐在离皇座最远的偏僻角落,平曦嘴里尝着丰富菜肴,咽下的却是孤寂的滋味,直到一阵扰攘的喧哗声传入耳里,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
“廷尉大人,来嘛,再陪人家喝一杯嘛。”娇揉造作的声嗓让平曝冒了一身的疙瘩,抬眼望去的景象更让她皱了柳叶般的细眉。
坐在斜对面的玄殷身边挨着两个穿着果|露的舞伎,一个挨蹭在他身前,将手里的酒杯凑到他唇边;一个则是直接躺在他腿上,撩人地举高了手挑模着他的下颔。
堂堂一个廷尉,竟这般荒yin,还要不要脸呀!
这一幕,看得平曦心底有气,却又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懊恼地端起杯盏,一古脑地全灌进了嘴里。
热辣的酒液入喉,呛得平曦剧烈地咳了起来,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严炽书总不让她沾酒。明明是那么辛辣苦涩的滋味,为什么有人能欢快地喝得欲罢不能呢?
守在身边的青芙在给她拍背顺气时,嘴里呱呱念着什么她全听不见,入耳的净是玄殷轻佻的嗓音。
“你们这两个小骚货,存心想灌醉爷是吧?来呀,嘴对嘴给爷喂,再多爷都吞了。”眯着醉意迷蒙的眼,玄殷嘴里说着浪荡话,大掌邪肆地掐揉着舞伎。
“下流的yin狼。”看到玄殷与舞伎唇瓣相连,酒液从唇间流淌的画面,平曦忍不住低啐了声,又是气又是恼又带点酸的复杂滋味在心底搅成一团,让她再也坐不住,要青芙去向内侍总管知会后便起身离席。
“哎呀,廷尉大人真醉倒了呀,快来人送他回府……”
才跨出殿门,依稀听到席间喧嚷的平曦,行进的脚步只顿了一瞬,便毫不迟疑地往前迈进——活该,醉死你这色胚!
那只笑狐捏醉成那样,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夜已深沉,了无睡意的平曦脑袋仍有些晕然浑沌,搞不懂是因为早先冲动灌下那杯酒的影响,或是莫名纷乱的心绪作崇。于是她独自晃到了园里,心想或许吹吹夜风能让自己清明些,结果泛在脑海里的却是连自己都耻于承认的牵挂。
玄殷的过人才智,跟在严炽书身边的平曦自然是清楚的,可幼时吃的亏在她心底一直是个别扭的结,与其说她怕他,倒不如说是他那叫人探不得的心思让她彷徨无措。
长驻在他脸上的笑容是迷人的,可她总觉得那像是诱人上钩的饵,要是凝?个住心的被引诱了,就会落入他狡诈的陷阱,万劫不复。于是玄殷在她心底便成了笑狐狸的形象。
无意中撞见玄殷与庞邑私谈的她,一直认定严炽书会从太子被贬为凌王绝对和他的背叛月兑不了干系,也因此她在心里又将玄殷划黑了好大一笔。可避居在深宫佛寺这几年,他对她的照护又让她感到矛盾挣扎。
有好几次一些吃饱太闲的嫔妃及公主想找她麻烦,玄殷总是会很巧地出现,用舌灿莲花的口才,四两拨千斤地帮她解围,偶尔还会帮她梢来严炽书的消息,搞得她都不知道该要厌恶他还是感谢他了。
就像现在,明明该与她无关的,可她却在担心着烂醉如泥的他。
“公主好雅兴,都丑时了还在赏月呢。”
熟悉的调侃声响在耳际,让莫名地惴惴不安的平曦吓了好大一跳,“你不是醉得让人扛回府了?”
她的话让玄殷唇畔浅笑加深,月兑上的赭红外袍覆在她肩上,“好歹我与公主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怎么你连我真醉假醉都看不出来呢?”
“谁跟你青梅竹马呀!虽然看不出来你醉态真假,可我倒是知道看似清逸的你,原来也是个沉湎酒色的人!”羞恼的顶嘴,平曦扭动着肩,不想穿上染着他气味的外袍。
“虽已立春,可夜里仍有凉意,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轻而易举地制住那耸动的纤肩,玄殷将系带在她脖前打了个漂亮的结,“公主话说得这般酸,莫非是吃醋了?”
玄殷身上惯有的苏合香掺和着些许酒气,透过身上的大袍与鼻息交融的距离传来,彷佛逃无可逃的弥漫包围让平曦心神不宁,甚至有些迷醉般的晕眩,白暂的脸蛋因而染上酡红。
“我干嘛要因为你吃醋?你别靠我这么近啦!”怕是再一瞬便要沦落沉溺,平曦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近乎相贴的距离。
她那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举动,像是朝心口上狠狠拧了一记,让玄殷难受地感到心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甘心亲近,愿意瞧清他的心呢?
不是没想过将心赤果果的摊在她面前,让她明白她见到的一切都只是虚应,可是他不能。且不说她会不会相信,光是想到要将纯净的她扯落这滩污水,他就难以忍受,更别说她那耿直性子,只要一个沉不住气,那可是会坏大事的。
心下暗叹,玄殷再次扬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朝平曦走近,“当然是因为心悦我才会吃醋呀。”说罢,还用手中扇柄轻佻地朝她细致的粉颚勾了下。
“你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可还要长眼呢。傻子才会心悦你这只笑狐狸!”话回得麻利,可平曦微皱的眉心却藏不住懊恼。
闻言,玄殷禁不住笑出了声,“原来我在你心底是只狐狸呀,那你这小兔子与我不正相配。”
可恶!为什么她总是说不过他!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地让她乱了套!
“你够了没有!再怎样我都是个公主,才不与你相配。”被说成柔弱的兔子,平曦气恼地想骂人,偏偏气质优雅的她吐不出什么难听话,只好端着身分堵他,然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是是是,我这笑狐狸当然配不上公主,不过……”假意地扬高双手,玄殷状似投降,却是语带玄机的放饵。
“不过什么?”虽然平曦打定不多搭理他就逗不到自己的主意,可骨子里的好奇心仍是让她顿了脚步,微侧过首想知道他未竟的话语。
“不过笑狐狸手上若是有前太子严炽书的亲笔信,那或许就能配得上公主啰。”玄殷晃了晃手中的信,随即又像是遗憾有人不领情般地开口,“可公主是何许人也,想必是不会轻易被封信收买的。”
皇兄捎来的信!玄殷的话让平曦双眼倏地发亮,再看到他像是要将信搁回衣襟里的举动,她完全忘了该要优雅的矜持,转身便朝玄殷扑了去,“是皇兄给我写的信,快给我!”
突来的扑撞让玄殷差点顶不住,幸而身后有棵树让他靠着,双手揽着平曦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猛势突来的力道稳稳承接,不让她止不住的伤着自己。
“虽是夜深人寂,可公主这般主动,我也是会害臊的呀。”明明是将人抱在怀里,玄殷偏偏装出一副被人轻薄的表情。
“我才不是主动!我只是想要皇兄的信,快放开我!把信拿来!”他的话让平曦气得整张脸涨红,忍无可忍地捏紧了拳心往他胸前挞。
虽是万分气恼,可依平曦一个娇弱女子的力道,槌在身上是不痛,反而如蚁爬般地挠搔了心,让玄殷耐不住心痒地月兑口说:“亲一下,我就把信给你。”上回强吻她的帐她都还没跟他算,现在居然还敢要她亲他!
平曦涨红的脸鼓得更圆,红得像要滴出血般,身子因为生气而颤颤地微抖,鼻间呼出的气息又重又急,大大的双眼红了一圈,却是倔气地咬着唇,不肯让委屈不甘的泪弃守。
“欸,这么美的唇,咬伤了多可惜。”平曦气极的模样让玄殷瞧得虽乐,却又心疼她咬伤了幼女敕的唇瓣,忍不住伸手抚着她小巧的下巴,要她放过自己的唇,“就是逗逗你罢了,何必气成这样呢?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没亲过,羞什么呢?”
暗暗在心底几次深呼吸,平曦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最好快点放开我,要不等皇兄回来,我一定要他斩你头!”
眨损批评的话玄殷向来没少听过,也一直不痛不痒地由着人说,可从平噤嘴里说出的伤人话,他就是无法忍受!
一个旋身使劲,玄殷便将平曦压抵树身,狠狠地封吻住她微张的双唇。佯装着气势说要斩人的平曦,被突来的翻转弄得头昏,刹那间袭来的热唇更是让她瞠大圆眸地傻了。
回过神的她发觉自己又被强吻了,慌乱地将双手抵在玄殷胸前,挣扎地扭着头想别开脸,可他有力的大掌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逼迫她迎上他的侵略,像是惩罚她的推拒,他还咬了她的唇瓣,让她疼得眼角泌出了泪珠。
当火热的舌探进唇心,企图在她的芳腔攻城略地时,平曦不由得伸出了舌试图抵挡,奈何青涩稚女敕如她,哪敌得了被激出情狂的男人攻势。
香滑的女敕舌被玄殷卷进嘴里,勾缠撩弄地逼她沉沦,狂肆的辗转吸吮像是饥渴许久的兽,将平曦全身的力气吞噬殆尽,娇弱的身子越渐发软,就连神智也被全数攫夺。
这次的吻与上次带着淡淡诱惑、充满试探与浅尝的吻全然不同,此刻的玄殷变得侵略性十足,渴求的舌尖勾着她的女敕舌纠缠,极度强势地在她嘴里染上他的气息,覆压着她的身体灼热得像把火,让平曦无从抵抗,只能无措地随之沉溺在激狂的情潮。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吻得喘不过气的平曦双唇终于得到自由,脑袋一片浑淹地低低喘息,虽然是低着头,可她却仍感觉得到玄殷灼热的注视。
玄殷大掌轻托起她的下颔,拇指揩抹着被他吮得红肿的唇瓣,气音般地说了句:“傻曦儿,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为什么就是对我的爱视而不见?”
虽然脑袋瓜还晕晕然地踏不着地,那话也轻浅得几不可闻,可平曦仍是听见了,也因此像被敲了记闷棍般当场愣傻,就连玄殷何时将信塞到她手上然后离开她都不知道。
直到青芙找到她,将她带回房里,玄殷的话都还在她脑中嗡嗡作响,心底盘旋着疑惑。
对他的爱视而不见?他爱她?
听完那日送玄殷回府的小厮的禀报后,庞邑眼神冰冷地思忖着,虽说是因为玄殷的密告,才让他顺利的将严炽书拉下太子之位,然而能在朝中只手遮天多年的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寿宴那天平曦前脚才走,玄殷后脚便跟着醉倒,他便因疑心而派人跟着,想不到竟让他发现这小子帮严炽书带信给平曦。
就算这些年来,玄殷始终对他有利,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疑便不该轻忽,老谋深算的庞邑眼中闪过精光,接着便吩咐道:“派人给玄殷递帖子,就说我雨日后邀他同上佛前,祝祷国泰民安。”
既然你待平曦不一般,那我就用这软肋来试试你的忠诚,瞧瞧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道让你学学何谓心狠手辣。哼!想在我面前耍双面,你这小狐崽还女敕着呢。
机关算尽的庞邑打定了主意,随即便往府里那位来自苗疆,最美艳也最得宠的贵妾院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