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狐狸与傻公主 第十五章
“功过相抵,为了协助炽皇复位,这些年来你做的够多了,不是吗?”拧了条热巾子覆在玄殷红肿的肩上,冬默安慰般地说着。
“你以为严炽书登上皇位,而我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是我想要的吗?”
蛊毒造成的涨欲在冬默扎针放血及冰水冷镇下渐趋缓和,可闷压在心口那些不肯言说的愁思忧绪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同水缸被砸破了口,缓缓流泄。
“如果平曦不是个公主,如果不是她的皇兄不得势,我又何必奸相反间地活得这么辛苦……严炽书是个天生的王者,他当皇帝绝对是百姓的福气,可我在乎的只是他登上帝位,平曦才能够一生安稳。我要的、在乎的从来都只有平曦呀……”
语未只剩无力的气音,耗尽体力的玄殷终是敌不过累地昏睡了去,安静听完的冬默也只能幽幽叹息,然后将人抱回了榻上安置。
回到宫里的严炽书费了好一番劲才让平曦接受玄殷只是暂时被派调到外地,玄殷也在隔两日后回到朝堂上,可是严炽书却不准他踏进夕颜殿。
因为知交也因为信任,才掌皇权的严炽书相当器重玄殷,大部分的政事也仰赖玄殷的协助,可自从撞见玄殷的月兑轨失序后,他便将政事全揽回自己身上,君臣之间再也不似以往坦诚互信,反而是如寒霜结冰的隔阂在两人间冷凝僵持。
也因为不许玄殷见平曦后,除了忙于政事外,严炽书还需花更多时间陪伴平曦,以至于才过了月余,他脸上的疲态显而易见,连身为太尉又身兼两人好友的罗修武都看不过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连玄殷都赞成由我领兵,直接追攻余下的叛党,你却宁愿听信一个谏大夫之言,按兵不动地让他们有机会逃窜?”
深夜的御书房里,严炽书正挑灯审阅成堆的奏折,在早朝时就已经心生不满的罗修武硬是闯了进来,气急败坏地开口质问。
严炽书执着狼毫的手在奏折上落下个准字后,抬头向身旁的圆子使了个眼色,待御书房里只剩他与罗修武时才开了口,“时机未到,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玄殷都已经掌握了谏大夫与叛党串通的证据了,你还在说什么时机未到的鬼话,依我看,你根本是他娘的在和玄殷斗气。”罗修武实在想不透眼前这当了皇帝的兄弟到底是着了什么道,竟然会不将玄殷的上奏当回事。不说玄殷的聪明才智,光就他们三人肝胆相照的革命情感,他也应该要相信玄殷才对。
啪一声,严炽书一掌拍在桌上,手上的狼毫硬生生被折成了两段,“斗气乂怎样?就凭我亲眼看到的状况,我就该把他拖出去斩了!”
在罗修武的印象里,严炽书几乎是不发脾气的,不是他没有脾气,而圮他的脾气向来如同他的个性,总是阴沉低敛,不会这般爆发外显。
以至于严炽书突来地拍桌低吼着实让他错愕了下,然而多年的相处与了解,让他很快地知道玄殷定是做了什么,踩着了严炽书这头猛狮的尾,才会让他这般失控。
“算我说错话,兄弟我给你赔个不是。”转念一想,罗修武走上前,大掌在严炽书肩上拍了拍,搭揽着他走下御书案,来到侧厅的圆桌坐定,亲自给他斟了杯酒,“擅长带兵打仗的我不擅推敲人心,话也总说得不中听,这你是知道的,我也就是瞧不过你和玄殷之间那疏若陌生的冷淡,不是真的质疑你的决策。”
一口饮尽了酒,严炽书深重地吁了口气后,浅浅说道:“没怪你,这不干你的事。”
又将他手中的酒杯斟满,罗修武再次开口,“你、我以及玄殷可是滴过血斩过鸡头的兄弟,现下你俩这么明显僵着,怎不干我事了?到底玄殷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也才好帮你俩解开这结呀。”
“事实摆在眼前,有什么好解的呢?”严炽书看向罗修武,他脸上那股不以为然的神情,让他无奈地叹了声,缓缓再道:“前些时候,因为平曦闹上了朝堂,我亲自走了趟丞相府,想看看告假的玄殷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结果……”
从严炽书口中说出来的话,让罗修武眉越挑越高,双眼里净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依玄殷那认定了就不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荒婬事?”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可是当时玄殷的默认,再加上我从青芙口中得知过往玄殷在先皇寿宴上与舞伎的周旋,让我不想信都难。”
“但玄殷向来就长袖善舞、善于假象虚应,有没有可能这根本是他故意做出的一驹戏?”
“就像你说的,咱们是滴血斩鸡头的兄弟,这些年来连手闯过了无数的腥风血雨,夺回了这片天下,他对平曦的呵护怜惜我们也都有目共睹,他又有何必要在我面前扮假象呢?”
“那倒是……这玄殷到底在搞什么?”I番相谈下来,结果仍是令人费解,罗修武苦恼地托手搔着下巴,与眉心紧蹙的严炽书相视无言。
“启禀皇上,护国公玄鼎在殿外求见。”就在严炽书与罗修武沉默以对时,中常侍圆子却推开门,跪地禀报。
“这天都要大亮了,玄国公怎么会突然在此时求见?”一脸讶异的罗修武疑惑地开口。
“难不成真是事有蹊跷……”玄鼎突来的求见勾动了严炽书的记忆,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玄殷害平曦跌伤时,玄鼎也是自个儿来找他求情那回事。
见严炽书及罗修武均兀自沉思,圆子只好再次问口询问,“皇上,护国公仍跪在殿外,皇上是宣或不宣?”
“宣。让人到御书房来,别上大殿。”
“遵旨,奴才这就去请玄国公。”
“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听见严炽书要接见玄鼎,顾及君臣礼节的罗修武开口问道。
“刚刚东一句兄弟西一句滴血斩鸡头的,现在问我要回避,你他娘的吃错药啦!”斜睨了罗修武一眼,严炽书哼嗤地啐骂了声。
“嘿嘿……瞧你,把话说出来不好过多了,净闷在心底早晚会积郁成伤的。”压根儿没打算挪动的罗修武低低窃笑,不只在严炽书身边坐得稳稳地,还大剌剌地斟起酒。
数个时辰后,文武百官齐列的早朝上,炽皇一句想将长公主平曦许配予太尉底下的护军都尉,让丞相玄殷当场变脸,对着炽皇的谏言几乎是冒犯般疾言厉色,让满朝文武听得胆颤心惊,深怕玄殷会触怒了龙颜。
“玄丞相莫不是越俎代庖了,长公主的婚事轮得到你来置喙吗?”高坐龙椅的严炽书脸上挂着不容人多言的独霸,朝玄殷低喝了声。
“皇上能复位功成,长公主平曦也算功不可没,皇上现今却要随便将她许人,简直就是昏君作为!”怒极的玄殷已然失控,月兑口说出的话根本已经是砍头的大罪了。
“玄丞相好胆识,说朕是昏君是吧?来人,掌嘴。”冷冽了神色,严炽书气愤地一卜旨。
当禁卫军上前将玄殷押跪时,与严炽书早有默契的罗修武立即上前,朝皇帝拱手开口,“禀皇上,玄丞相照护长公主多年,难免为她心急了些,望皇上高抬贵手,饶恕丞相情急下的无心快嘴。”
“哼,看在罗太尉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饶了你这次。你最好谨记身分,知所进退。退朝。”
一声令下,朝堂上的百官陆续离去,没一会儿工夫,辉煌宽广的殿堂上便只剩仍跪在地上的玄殷,以及罗修武和如同雕象般刚强伫立的殿前侍卫。
“你也真是的,严炽书那性子你比我还了解,偏要和他硬碰硬,何苦呢?”上前扶起玄殷,罗修武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我懂?!我他娘的懂得他狠心绝情!连成了痴儿的亲妹都不想照顾,随便找个人将她嫁了便决定了她一生。”狠狠挥开罗修武的手,玄殷愤恨地吼着。
“别说这些气话,这样吧,今夜由我出面,咱们兄弟三人到竹林里喝酒聚聚,有什么事大家当面好好聊聊。”
“和那个自私又无情的人有什么好聊,我真是看走眼了,有这种兄弟!”忿忿咒骂,玄殷袖一挥,转身便走。
“好好好,他自私他无情全都你说了算,晚上到竹林陪兄弟我喝喝酒吧。”跟上前搭着玄殷的肩,罗修武边好声好气的安抚,边在心底直摇头,这严炽书也真是够月复黑了,硬是要用这招来对付玄殷。
“他娘的!我晚上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是兄弟就别拦我,听到没有!”
“好,不拦,我绝对不拦你。”嘴上虽是这么说着,罗修武却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揍他一顿,你确定你打得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