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第一娘子汉 第五章 为了生计做盘算
“你怎么又在做了,不累吗?”
带着心疼的斥责,出自面有怒色的韩重华口中,他自认自个儿已经很勤快了,趁着入冬前,他几乎日日上山釆摘各种草药,再分门别类地交给弟弟负责暴晒和切碾。
药有不同的药性和煎服方式,预先做好处理方可方便取药,他们能动用的银两不多,能自己做的事就尽量自个儿动手。
可是和隔壁的乔家妹子一比,那真是微不足道。
韩重华擅长的是医,他也专注在这上头,整日釆药、辨药、分药,偶尔出个诊赚点诊金维持生计,而乔立春不仅隔三差五的上山打猎,她还利用闲暇时开垦山脚下的荒地,一锄一棚的将杂草除尽,挖出土里的石块。
虽然辛苦,但她甘之如饴,流汗得来的结果她十分满意,靠自己并不难,只要持之以恒。
“就差一点了,快好了。”不用半个时辰,努力了十来天的田地就完成了,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上地。
根据本朝的主拌结,无主的荒地若自行开垦,不足一亩以内不记名,收成归开垦者所有,也不用缴纳税金,而一亩以上归开垦者私有,三年内免缴税,可自行利用。
望着一片被翻起的黄土,乔立春心中满是骄傲,这完全是属于她个人的,不用与人分享,只要到衙门做了登记,让里正带人来测量,两亩地的地契便会写上她的名字。
因为乔家还有个失踪的大儿,在未确定死讯前她总觉得有天乔家的一切要还给他,他才该是继承乔家一切的人,而她不能鸠占鹊巢,毕间她不是真正的乔立春。
所以她也想拥有自己的家业,等乔立秋出现时,她便将他该得的还给他,不贪这份家财。
这些日子她打了不少猎物,部分用盐腌了,搁置在地窖里,一部分拿到镇上。
当个猎户的收入还不错,她卖了两次野物赚进二十七两银子,赚的可不比种了十亩田的稻子少。
至于剥下来的皮毛她还没打算卖,她想等天气再冷一点才整批卖给皮货商,大枇的买卖较划算,省得她一家一家的卖,累了身子也赚不了多少钱,还得看人脸色。
她已托人打探城里的皮货铺子,看哪家规模较大、哪家的价钱公道不会瞎吭人,等她弄够了一车的皮毛再上门,那时才好谈价钱,给自己增加一笔财富。
她短期的目标是拥有百亩水田、五十亩旱地、一座小庄子,当个放租的地主婆坐收其成,曾经的戎马生活太辛苦了,她想松快松快,什么都不想的抚养一双儿女成人。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阶段这样就好。
“我来帮你。”挽起袖子的韩重华下了地,抢过她手中的锄头往下一锄,认真的锄起地。
“不用了,韩大哥,就剩一点点了,实在不好让你费心。”这人是怎么回事,老抢着帮她做事。
乔立春不想欠人太多人情,她想她还没弱到需要帮持,可是性情看似温和的韩重华却异常坚持,老认为她需要帮忙,明明她做是好好的,他偏要插上一手表示是举手之劳。
去他的举手之劳,他没发现他过度的关心已引起村民的侧止吗?偶有流言传出,大家看他们的眼光也意味深远,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嗳昧一般。
“一边歇着去,少开口。”这土这么硬实,她怎么掘得开,肯定又伤了手,待会得给她瞧瞧。
韩重华也不懂为何独独对她特别关注,也许是第一次在面摊碰见时,她苍白瘦弱的病容让他印象太过深刻了,因此他一直认为她身子骨不好,做不来重活,才想帮帮她。
人都有恻隐之心,帮着帮着就习惯了,一见到她就想帮忙,让她省点力气。
渐渐地,他也没拿她当外人看待,有时他弄了饭菜会端去乔家,或直接留在那边帮厨艺差的女主人烧菜,顺便留下来用饭,最后连韩重阳也会端着空碗来蹭饭。
好在韩家的外围的围墙较高,外人瞧不见两家院子的情形,而西边的周婶家也不是碎嘴的人,乔立春的名声得以暂且保住,没被人当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是我的地。”乔立春无力的抗议。
这人是牛呀!听不懂人话。
头也不回的韩重华将衣服下摆一提,往前头的腰带一塞,露出藏青色褶裤。
“我就像是你的兄长,立秋不在,我就代替他照顾你,你把汗擦一擦,免得风邪入身。”
这人真唠叨。袖子一抹,她擦掉额上薄汗,喝了口竹筒里的水。“你这几日要入城吗?”
他一顿。“明日。”
“那我搭个便车可行。”驴子拉的车比牛车快,她卯时出发,午时前就到了,省了不少时间。
若用走的,大概要走上一天,她没法当天来回。
“行呀,但你要去城里做什么?”他聚精会神,连条地龙都小心的避开,留着它们替土地松土。
蚯蚓是田里益虫,在土里钻动可挑出地肥。
“我前两天不是打了一头鹿吗?割下了一对鹿茸,趁着新鲜我想拿到城里卖。”鹿茸价钱很高,够她买几亩地了。
乔立春的本事大到惊动全村村民,她一个没几斤重的女人居然拖了一头重达两百斤的雄鹿下山,那头鹿的体型有她两倍大,后腿肉比她大腿还粗,她脸色发白地将雄鹿拖进村里,一到家门口就累瘫了。
幸好隔壁的韩家兄弟合力将雄鹿抬进院子,不然她真没气力再动了,连喝了几碗水才缓过气来。
村里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雄鹿,全好奇的跑来乔家围观,乔立春见状便以两文钱便宜卖些鹿肉给乡里,他们个个乐得你三斤我两斤的买回家尝尝鲜。
一头雄鹿最后只剰一条后腿肉和十斤左右的腰月复肉及一些杂碎。
乔立春把腰月复肉留下,后腿送给常帮她的韩家,至于鹿杂碎就被周婶拎回炖了一大锅汤,连着周、乔、韩三家都能喝上碗公大的杂碎汤,把众人撑得肚胀。
至于鹿茸在肢解鹿躯前就已取下,还带着血,被乔立春收入屋里,隔日用热水烫去茸毛,洗出白色的茸角。
药材行只收处理过的鹿茸,未去毛的鹿茸价格偏低。
“那对鹿茸有三十斤重吧!”看起来挺沉的。
“差不多,一只鹿茸十五斤,一对重量加起来应该有三十斤。”她本来还想打只母鹿,可她怕带不回来。
若是战铁兰,双肩各扛一头鹿也绰绰有余,脖上还能别上十来只小型猎物,可是乔立春的身子太差了,那头雄鹿还是她用藤蔓编成的架子硬拖回来的,她边拖边休息,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脚程。
“剥下的鹿皮你要做什么?”
那一大块鹿皮足以做件男人的短袄,冬天穿来特别保暖。
“等日头好一点拿出来晒一晒,再硝制一番,给宝哥儿、贝姐儿做双鹿皮靴,剩下的做成头绳和腰事,给贝姐儿绑头发,让宝哥儿系衣服。”
她头一个想到一双儿女,希望给他们最好的。
听到她只想着孩子而遗漏她自己,韩重华心中升起一抹不舍。“那你自个儿呢,不怕冷?”
她一听,心头微暖。“过两天我看能不能上山猎头狼,做身狼毛大氅也不错,显得威风。”
“不行,狼太危险了。”他一口否绝哪有什么动物不危险,任何动物濒死之际都会奋力一搏。“我会找落单的孤狼,成群的狼我也不敢招惹。”
蚊多咬死象,狼群一聚集,再多的人也招架不住,她再犯傻也不会以命相搏,做无谓的牺牲。
“你就不能少往狼口里钻吗?它们可不是山鸡野兔,让你一捉,蹬个两下就不动了,被凶猛的狼咬上一口就能撕下你身上一块肉……”她是在以身喂狼。
不想他老生常谈的一再提及她深入险境的事,乔立春打断他的话,把话题带开。“你在县城的铺子找得如何,赶得上在明年开春开馆吗?”
看了她一眼,韩重华好笑又好气的勾唇一声,“找了几间铺子都不错,就是价钱高了些,要再看看,我明天就是要去瞧瞧房牙子介绍的地方,铺子有点旧,地点尚可。”
“你是要买断还是长期租用?”前者是自己的,不用担心屋主出尔反尔调涨租金,后者能保有足够的资金调用,不必窘迫到买药材都得锱株必较,仔细盘算。
有利有弊,全凭个人看法。
“看情形,合适便买下,反之就只能以长期契约用租的,我是个穷大夫,要斤斤计较。”一哭完穷,他自个儿低低的笑出声,身怀数千两银子还算是穷人吗?
若是不当大夫,他这些银两足够他付个舒坦的余生,对泥里刨食的乡下人而言,他们穷其一生也赚不到一百两,更遑论破千,他已经是村里的“首富”。
可若想在城里买宅子,地点不能太偏僻,没有一、两千两是买不起的,他还要进药材、整修店面、雇几个捉药的伙计,林林总总算下来,真的有几分拮据,银子不太够闬呀!
所以他尽量节省成本,当用则用,当省则省,能自己做的事就不假手他人,把开支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可我瞧你却尽做傻事,有空闲不如多去看几个病人,别老往我家瞧,我们真的过得很好,无须你的援手。”他和他们家走得太近了,近到她有点心慌,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
“好不是嘴上说的,我有眼睛看,你常不在家,将孩子托给给隔壁的周家,你没想过孩子们更想娘亲在身边吗?”两个孩子都太懂事了,乖巧的不会向母亲哭闹一抹愧色掠过脸上,乔立春笑得涩然,“我是想趁都会入冬前多打些猎物,多储备粮食和银两,不在大雪一下,我什么也做不了,坐吃山空,苦的还是孩子们,而且宝哥儿明年就五岁了,我想让他到县城里读书。”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想出人头地不一定要读书,可是不识字肯定矮人一截,她没当过母亲,也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娘,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栽培儿子,让他在日后的人生中能抬头挺胸做人。
“为什么要到县城?”太远了。
乔立春干笑地将一摄落发往耳后撩。
“他爹是平安镇的秀才,碰上了不太好,尤其他的妻子怀了身孕。”
为了避免肚子太大露了馅,前不久钱平南已大张旗鼓的迎娶县令之女段锦如,随即发出“入门喜”的喜讯,当然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没人挑刺的说破,照样喜气洋洋的说了句恭喜。
在县令老爷的私心下,钱平南才能从童生身分变成秀才,岳父帮女婿天经地义,他如愿以偿的靠裙带关系提升了地位。
只是段锦如的胎象不太好,目前还在安胎中,想讨她欢心的钱平南常在街上溜达,买些有趣的玩意儿送给妻子。
乔立春上一次入镇就巧遇正在为新妇挑选簪子的前夫,他见她一身村妇打扮便奚落几句,嘲笑她是过不了好日子的落难凤凰,一辈子只能在低等人中打混,得过且过。
她是过得不如钱家没错,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给她几年光景,她早晚会把钱平南踩在脚下,让他再也张狂不了。
韩重华面上一凛。“你是怕见他还是不想见他?”
“有差别吗?”她不解。
“前者是尚余夫妻之情,见了难免伤感;后者是厌恶,想和他撇清关系。”那种斯文败类是男人之耻,说来该不屑与之为伍才对。
深秋的风吹来,乔立春打了个冷颤。
“韩大哥,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看我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对她而言,钱平南根本是个她连多看一眼都嫌弃的陌生人,和他做夫妻的是原主,她对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和离是给了她方便,免得她杀夫。
闻言他笑了笑,又弯下腰掘地。“你打算在这块地种什么?”
“地里无肥,就种上土豆、玉米、大豆之类的杂粮,先养养地,种些短期作物,赶在下雪前收成就好。”还有个把月,应该来得及给家里添得食粮。
院子里的柿子都红了,可以做柿子饼了,卖了一半的枣子所剩无几,过两日摘了放在窖里冻着吧,等过年再吃……“也好,等要下种时别忘了喊我一声,我来帮忙。”他理所当然地算上自己,不把自己当外人。
“韩大哥……”她无力的一喊。
这男人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他是大夫,不是按察大人,什么都想管,何况两亩地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东北军缺粮的情况相当严重,因此在战铁兰的父奈还活着时就大举屯田,让不打仗的军士去种田,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得下田去干活,以所获米粮养军队、所以乔立春上山能杀虎,下地能种田,举凡气力上的活都难不倒她,她欠缺的是一位会烧菜的厨子。
“好了,可以回家了,拿起你的锄头,咱们回去做饭。”一抹汗,韩重华背起掘置一旁的药筐。
咱们?
这句话听来真嗳昧。
好像他们真是一家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目光一闪的乔立春垂下眼眸,还真贤慧的跟在韩重华身后,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三步,乍看之下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意味。
但谁也没想到她脑子里转的是想拾块砖往他脑门上敲,看能不能把他敲得清明些,别什么话都未经大脑就说出口。
她和他能是咱们吗?
顶多是较有往来的邻居罢了,你送我一把菜,我还你几根葱,偶尔借借酱油,不交恶的摆个笑脸而已。
“娘,你回来了。”
“娘,我好想你。”
看着朝她奔来的孩子,乔立春笑着一迎。
“有没有淘气,有没有听菊芳姊姊、菊月姊姊的话。”
“没淘气,听话。”四岁、两岁的娃儿异口同声的回话,小脸满是见到母亲的欢喜。
“是吗?我得问问两位姊姊,看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
看着周婶家的炊烟升起,乔立春才想到孩子大概饿了,趁着菊芳姊妹在厨房忙和时跑出来,看她回来了没。
对于孩子,她有几分愧疚,又要顾家又要干活,她确切的体会分身乏术的难处,没法面面倶到。
“真话、真话,不说谎。”娘欺负人,小孩子才不会骗人。
“好,真话。”乔立春往女儿鼻头上一点,又拍拍儿子的头。“宝哥儿,你跟姊姊们说一声,说你和妹妹跟娘回家了。”
“好。”
乔弘书很乖的跑进周家,一会儿又跑出来,使命完成。
但接下来的情形才叫乔立春傻眼,拉着她手的乔雅音同时也牵起韩重华的手,他居然就这么跟着她们进入了乔家。
“大哥,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也是我要问的话,为什么我家多了一个人。
乔立春无语地看向趴在围墙上嘻笑揺手的韩重阳,心里也有这个疑问,她是不是太放纵韩重华那男人了。
韩重华笑得和善,从院里的菜园子摘把菜,又拔了一手葱。“今天吃小葱炒鸡蛋和凉拌青菜,你还不淘米下锅,一会儿菜弄好了还没有白饭上桌,你就等着啃桌角。”他对着弟弟说。
吓!这是他亲大哥吗?竟然威胁不给他饭吃。韩重阳连忙下了墙。
“还有肉肉。”无肉不欢的小家伙连忙提醒。
乔家什么最多,鱼肉、鸡肉,一堆的肉最多,全都是腌制好的,要吃的时候只要烤软了便能切成片端上桌,对乔立春这种厨艺不佳的人来说,方便又简单,好配饭。
“好,再炒一盘咸肉片,叔叔得先把咸肉上的盐洗去,再用葱伴炒,然后煮个鱼干豆腐汤。”韩重华看了乔立春一眼,意思是说:除了晒鱼干、咸鱼、咸肉,发硬的肉干,你还会做什么。
“哇!我要喝豆腐汤,耗叔叔煮的汤比娘还好喝……”不说谎的孩子一不小心就往亲娘的心口插刀。
这是叛变吗?连孩子都被收买了。乔立春不满的一瞪眼,但她不得不承认,韩重华烧的菜比她好,连她都宁愿吃他煮的饭菜,而不愿咽下自己弄的木炭菜。
“娘,我们要去哪里?”
小孩子爱发问,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入城。”
“入城做什么?”城是什么,可以吃吗?
“卖鹿茸。”再不卖就老了。
“为什么要卖鹿茸?”
“因为卖了鹿茸才有银子给宝贝儿买新衣、新鞋,你们想不想吃桂花糕和糖葫芦。”小孩子的最爱。
“想——”两张小嘴巴喊得响亮。
“嗯!要有银子才能买,所以娘才要卖鹿茸。”天上不会掉银子下来,要努力才有收获。
“可是这是鹿的角呀,怎么叫鹿茸。”乔弘书不解的模着比他手大的犄角,以小指头戳戳。
“是小时候的鹿角,它还没变大人前就叫鹿茸,它还没变硬,我们可直接把它切下来。”硬的鹿角只能用锯的,虽有药性却不如鹿茸,滋阴补阳的功效不大。
“那我长大了会变成什么?”他会长出角吗?
乔立春笑着抚抚儿子小脸。“那就由宝哥儿变乔弘书,以后不能叫你小名,也不可以跟娘撒娇。”
“我现在还小,不长大了。”他聪慧地抱住娘亲,不当大人,他要一直在娘的身边。
“可娘会老,你不长大赚钱,以后谁养我?”童言童语最有趣了,总能逗人开怀大笑。
正倚在母亲怀中打盹的乔雅音忽地睁开眼,出人意表的说了一句,“叫韩叔叔养你,他煮的饭很好吃。”
石板路上的驴车搭了篷子,像马车一样有个车架子,乔立春母子三人坐在车内闲聊,韩重华坐在车子前头的车辕上,挥着皮鞭,轻声喝着家里的驴子在前走。
就像一家人出游般和乐融融,他满脸笑意地听着车里母子的对话,眼神发柔的看着前方。
冷不防的,乔雅音的童言童语叫他差点跌落车轮下,他哭笑不得的坐挺身子,后脑杓却撞上后面的车板,他痛呼一声揉着头,苦笑着流年不利,尽招些倒霉事儿。
此时的驴子似有灵性的回过头,嗤的露出鄙夷神情,嘲笑他似的。
“怎么了,韩大哥,你撞到头了吗?”乔立春捂着女儿的嘴,关心的问着。
贝姐儿说的那句话真叫人害臊呀!她都不晓得如何面对他,人家的好意却成了孩子的玩笑话。
“没、没事,一时没坐稳撞了一下,不痛……”才怪,他脑门一抽一抽的直发疼,刚刚撞个正着。
“呃……刚才贝姐儿说的话你听到了吧。”真对不起他,当了他们的免费车夫还得忍受小儿的无知。
“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小丫头也没说错,你烧的菜难以下口,当真是不如我。”没想到他那点厨艺真的见得了人。
乔立春干笑的瞪了女儿一眼,家丑不可外扬,偏偏拆她台的是她女儿。“人有专才,我只是在其些方面差了些……”
“譬如如女红、裁剪、刺绣k”她无一精通,拿起针线如临大敌一般,她可以瞪着针孔半天却穿不过线。
乔立春无语了,装死。
那些全是她的死六。
“不过最起码你做的腌肉很入味。”
是硬了些,但越嚼越有滋味,浓郁的肉味会从肉里透出来。
“……你确定这不是在调侃我?”为什么她有面上无光的感觉,像被人狠狠的取笑一番。
蓦地,他低声轻笑。“你太多心了。”
“我一点也不相信黄鼠狼的话。”他一向狡猾。
“我什么时候变成黄鼠狼了,为什么我不知情。”好歹知会他这个当事人一声,他好装上狼尾巴。
“你一直都是。”没变过。
“那你与狼为邻,我们是不是该叫狼狈为好。”韩重华语气轻快的说着,带了点调戏意味。
“谁跟你是狼与狈,我是循规蹈矩的良家妇人。”她乔立春不当卑鄙之物,狼和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循规蹈矩的良家妇人岂会独自一人上山打猎。”她尽做些男人的事,还把别人的劝说抛诸脑后。
她一窒,气闷。男人当猎户就天经地义,女子成猎户便是离经叛道?为什么没人瞧见女将军战铁兰的不世功勋,多少男儿还比不上她。
“我要养家活口的。”
“我也可以养你 ”
“韩重华——”他活腻了吗?
他一笑,“别发恼,我还没说完,我是说等我的医馆开了以后,我至少需要一个账房和一个掌柜,用生不如用熟,我信得过你,你来为我做事,工钱照发,少不了你。”
她轻哼一声。“你请得起我吗?我上山打猎,一个月最少能赚四、五十两,而你这医馆刚开张肯定生意冷清,说不定门庭冷清得连成菜都吃不起,我对共患难没兴趣。”
自在的日子不过,要她去被人日日拘束着,她是傻了不成。
乔立春的心很大,看的是辽阀的天空,县城再大也是围在高耸的城墙由,像一座只能仰天而无法飞翔的笼子。
“立春妹妹,你这话真伤人,万事起步难,登高须筑梯,没有一开头的辛苦,哪来后面的甘甜,大不了我把老板娘让给你做。”管人管钱管里外,连他这个人都归她管。
大哥,你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嫂子,我看你对隔壁的立春姊挺感兴趣的,不如凑和着过日子,当爹又当新郎,一举数得,省得你日日翻墙为伊人洗手做羹汤,搞得我都认不清楚你是我哥还是乔家的上门女婿。
弟弟韩重阳的话在脑子绕呀绕,绕得韩重华头晕脑胀,一时心热的月兑口而出,全无顾及其它。
伹是话说出口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些话他早就想讲了,在军营待了十二年了,他最想做的不是升官发财,而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妻有子,有一个亮着灯的家。
他想要回家。
“……我会当没听见你后面那一句话。”乔立春太受冲击了,这话简直叫人措手不及,他几时对她起了那种心思?
韩重华掀开能看向车内的帘子,目光深幽地与一双翦水秋瞳对望,眼含笑意。
“你不妨考虑考虑。”
骤地,她双频发烫。“不考虑。”
“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个店了,仔细斟酌,要找不嫌弃你厨艺的男人可不多。”他是小教的一个。
“我可以请厨娘。”花点银子就成。
“连丈夫的贴身衣物也要假手他人?”你敢吗?他挑衅的一笑,眼中露出男子的强势。
“你……韩重华你混蛋……”居然戳她痛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他赞同的点头。
他的无耻让乔立春彻底无语可说。
“回药堂到了,你要我在这里等你,还是一会儿你带孩子到城里逛逛,晚一点在城中桥边碰面?”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个丈夫在叮咛妻子,要她看顾好他们的孩子。
“我现在不想见你。”尴尬。
他顿了顿。“好,我明白了,你先去卖鹿茸,等我看好了铺子再去城门口接你,别走太远。”
“……好。”
乔立春带着孩子走入药堂,她仍感觉得到有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背后,让她感到一阵羞恼,不自觉心口发热。
在药堂里待了约一刻,她取出用布包好的鹿茸直接和掌柜的交易,两人互有退让的以七十八两成交,也就是说一只鹿茸是三十九两,比鹿肉还值钱,她卖给村民的鹿肉才得银二十两。
不过也差不多了,除却鹿皮、鹿鞭不算,鹿鞭她画夹泡酒了,光一头雄鹿就让她赚了快一百两。
等乔立春再走出回药堂时,停在门口的驴车已经不见了,她吁了口气,不算是失望,但也有些张然,在她两世为人前,还没人敢明目张胆向她求亲,她心有点慌。
“娘,那里有画糖儿。”
吃过画糖儿的乔雅音眼露渴望的盯着对街的小滩子,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煮着糖水画糖。
“好,娘给你买,伹不能吃太多,”
偶尔为之尚可,若天天吃糖她就要担心了。
“嗯,只吃一个。”她可爱的一点头。
万福县的人口约三万,是个还算繁荣的是城,县令姓张,和土地爷爷同名同姓,叫张福德,他因名字有个福字才被派到万福县上任,身形略微发福,为人……不好也不坏。
在他治下嘛,大案子没有,但小打小闹的事件倒是不少,善于搓汤圆的他是两边收银子,再私下劝和,谁敢不听劝就摆出官架子以势压人,看谁还敢在他的县城里闹事。
所以乔立春走在热闹的集市里,吵吵闹闹的喧嚣声是有,可没人大打出手,还买了不少镇上没瞧过的小东西,裁了几匹布,小儿的启蒙书,小巧精玫的珠花……东西多到她得买只萝筐装。
人是铁,饭是钢,走久了也会累,看着一儿一女快走不动的样子,乔立春就近挑了间饭馆,让孩子们吃顿好的。
但是菜刚上不久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瞧见渣夫……她的前夫也来了,双手殷勤的扶着一名稍稍显怀的少妇。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你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乔立春母子三人就坐在饭馆入口处,十分显眼,乔立春能一眼瞥见钱平南,钱平南自然也看得见她。一见前妻居然面色红润的用膳,没有一丝潦倒凄楚的模样,他顿时大为不满的出声一喝,认为眼前的一大两小太碍眼了。
他不是不要自己的亲生子,而是得看谁生的,如今他的新妻子有孕,那酷似前妻的一子一女自是越看越不合意。
两情正浓时看什么都顺眼,一旦情海生波,两相决裂,那就憎之如敝屣。
“吃饭。”
他是傻了吗?明摆的事何须再问。
乔立春以看傻子的神情斜瞄对方一眼,好像他是影响食欲的脏物,看过之后便不再注视,转头为儿女添菜加汤。
“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钱平南气急败坏的扬高声音,意思是这儿不是她这为夫所弃的下堂妇该来的地方。
“吃饭不在饭馆,难道要我上绸缎铺子?”这人说话真滑稽,做生意的门开四方,有银子就能入内。
听到她一反常态地跟他顶嘴,钱平南更加气愤的涨红脸。“我是说你怎么会到县城来,你不是滚回周家村了吗?”
“讨生活。”大路朝天开,谁都走得了。
“我给你的银子还不够你用?”省着点也能用上三、五年,乡下地方哪需要用到那么多银子。
“屋子损坏得严重,光是修缮就用去了不少银两,屋内的器皿、被褥长年不用也坏得差不多,大部分用具都得换新,还有木头家什也烂了底……”真当他给的银子是聚宝盆吗?哪有银子生银孙,孙再生孙,生生不息永远也用不完的事:乔立春眼皮一垂,掩去眼底的嘲讽。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言,你立刻给我走,不许再出现在我附近三里。”
她没钱关他什么事,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过得好与坏都与他无关。
“三里以内?”她嗤哼。
“你还不走——”他急着赶人,不想前妻与现今娘子碰个正着,他今时今日的功名全靠岳父提携,万一惹怒了岳父可就坏了。
“我为什么要走?”他真当他还是能对她耀武扬威的丈夫吗?
“你……”他气到发抖的指头几乎要指到她鼻头。
素手一拨,拨开眼前的障碍物。“饭馆是你开的吗?”
“……”当然不是,他哪来的本钱在是城开馆子。
“还是你在里面有分子?”
钱平南瞪大了双眼,鼻孔呼呼喷气。
“还是你跟东家有一腿?”好南风也是美事一桩,文人雅事爱风流,醉卧膝上谁人知。
“你在胡说什么……”孩子都生了两个,新妻肚子里揣着一个,他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既不是东家,又不掺分子,和饭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和我都是客,哪有客人赶客人的道理,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秀才就能顶破天了吗?率滨之土皆为皇王,难道你已经无法无天的当起土皇帝?”
乔立春一针见血地说道。